第二天,结婚证办得很顺利,小佳按照套路,买了些糖,发给了办证的工作人员,大家其乐融融。

带着一盒价格不菲的藏红花,侯卫东夫妻俩就回到了小佳父母家里,上了楼,门虚掩着,张远征和陈庆蓉坐在沙发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双眼盯着电视,等着女儿与女婿。

第198章 结婚(中)

张远征心里着实有些复杂,他拿着结婚证看了一眼,照片是典型黑白照,相片表面有着凹凸的纹路,很有老照片的熟悉感觉,女儿在相片中笑得很开心,侯卫东则稍稍显得严肃。

想到女儿终究就变成了照片上这个男人的老婆,张远征心里就如杂酱面的佐料一般,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涌到了心头。这是许多当岳父的人都要经历的情感经历,辛苦带大的女儿终于成为盛开的花朵之时,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娶了回去,从此,女儿最亲的人就是这个陌生男人,要和他一起生活,哺育下一代。

当然,这是千百年来自然规律,张远征心里明白,却仍然是惘然若失,在内心深处,总觉得是照片中这个人抢走了心爱的女儿。

陈庆蓉心里没有张远征这般复杂,她把结婚证放下,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酒?”

小佳把两本结婚证拿到手中,道:“昨天我们开了会,我正式调到园林管理局去了,在计财科任科长。”陈庆蓉总认为园管局是一个孬单位,名声更不如建委,但是对于女儿选择,她也没有过多的干涉,就道:“这下你就满意了,别人都想削尖脑袋进建委,只有你千方百计跳出来。”

小佳笑道:“园管局和建委是平行单位,都是市政府下面的部门,我们建委调了不少人到园林局。”又道:“单位刚刚成立,事情挺多,侯卫东又才调到组织部,我想晚一些办酒,而且用不着大办,就请亲朋好友,办几桌就行了。”

陈庆蓉脸就沉了下来,道:“结婚是大事,怎么能这样草率办理,我的女儿还是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陈庆蓉的要求很正常,昨晚小佳和侯卫东也想到过此事,侯卫东道:“阿姨。”小佳就在一旁瞪了他一眼,侯卫东马上醒悟过来,有些害羞地叫了一声:“妈。”

这是对刘光芬的专用称呼,这一刻就分给了另外一人,所以,民间有“女婿如半子”、“结个媳妇丢个儿”的说法。

“妈,我们还是择一个黄道吉日来办酒,这个日子是由妈去算,还是由我去算。”连叫了几声“妈”,也就比刚才顺口了。

陈庆蓉就道:“听说结婚的日子也算过,办酒的日子还是你去算吧。”

吃过午饭,小佳和侯卫东也就辞别回家,陈庆蓉和张远征就站在窗台上,看着女儿和女婿身影在树叶中一闪而过,张远征神情阴郁,闷闷不乐,陈庆蓉知道丈夫的心思,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小佳,可是女儿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况且她住在新月楼,每周都可以见面的。”她又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这样想,在沙州成家,总比跑到益杨去成家要好得多。”

女儿是父亲张远征的心头肉,虽然陈庆蓉百般劝导,他心中总有些郁结,“三年多时间了,侯卫东还是没有能调到沙州来,现在他年轻,还有很多机会,若多隔几年,超过三十岁就不好调动了,上一次他过来,我要问问这事。”

陈庆蓉依着窗台,道:“侯卫东倒很能干,工作了几年时间,就买车买房,只要经济条件好,是否调回来也不是太重要,毕竟沙州和益杨坐车只要一个多小时。”

此时,陈庆蓉和张远征都在家闲着,两人都是内退在家,由于还没有退休年龄,也就无法到社保局领工资,每月各有三百多块钱的内退经费,日子也就过得紧巴巴的,好在这两年,小佳也资助不少,过生日给两千,过春节给一万,日子倒还过得去。

在电话里难刘光芬说了在沙州办酒席的事情,刘光芬当即表态道:“在沙州办酒可以,但是也要在吴海办酒,如果不在吴海办酒,我和你爸的老同事都要骂我们。”刘光芬算了算,道:“在吴海也不办多了,就是十来桌。”

小佳想着自己要当两次新娘,不禁苦着脸道:“在益杨办不办酒?”

侯卫东手里玩着电话机,道:“在益杨我们就不扮新郎新娘玩了,就请几位好朋友吃一顿就行了,曾昭强、朱兵、秦飞跃、曾宪刚。”他说了一串名字,最后道:“还是李晶,她让我们吵了几次架,这等人物怎么能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此时小佳心情很好,见侯卫东很坦荡,反而放下心来,道:“你这个情人恐怕受不了我们的婚礼,她如果来大闹婚礼,看你怎么收场。”

“这个情人完全是步高挑拨的,还是那句老话,夫妻不和全靠挑拨,以后的日子还长,你老公有这样优秀,所以你要做好接受各种挑拨的准备。”小佳伸手掐了侯卫东一把,道:“我以后就实行三光政策,票子搜光,时间占光,身体挤光。”

说到最后“挤光”之时,小佳脸上已是红霞乱飞,侯卫东上前就将小佳抱在怀里,道:“我现在就让你挤光。”小佳胸部被袭以后,也就无力抵抗,抱着侯卫东直发冲冲的脑袋,闻着很有男人味道的发香,道:“我就是天天把你挤光。”

两人新婚燕尔,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一句话,身体的一个暗示,都成了做爱的前奏。

晚上,刘光芬打了电话过来,道:“我算了日子,二十七日就是好日子,我觉得小佳是嫁到张家,应该先在吴海县办酒。”侯卫东见小佳还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压低声音道:“你这种想法不对,哪边办还不是一样。”刘光芬道:“傻小子,这是原则问题,我们要坚持住,你可要把握好,你爸、妈在益杨老朋友多,至少要办好几十桌,到时收的礼金至少有十万,全部给你们,就当是父母给你们置办结婚物品的。”侯卫东道:“妈,我不缺钱,收的礼钱你们二老就拿着吧。”“桥归桥,路归路,这钱是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以后想孝敬我们,你们单独给就行了,其实我们也不需要你们的钱,给钱是你们的孝心。”

小佳过来以后,侯卫东开诚布公地把母亲刘光芬的想法说了出去,只是委婉了许多,“唉,母亲就是一个老封建,她去算命,说是先要在益杨办酒,再到沙州去办酒,我说不服她。”

刘光芬喜欢风水、算命之类,小佳是清楚的,她对侯卫东的话深信不疑,道:“妈就信这一套,如果让她老人家不高兴,实在不值得,我去给爸妈说说这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小佳就躲在卧室里打电话,陈庆蓉听了亲家母的要求,道:“倒底是小地方的人,心里弯弯拐拐多。”小佳解释道:“侯卫东的妈妈对我很好,就是相信算命的话,家是结婚、搬家等事情,都要请人算一算。”

陈庆蓉冷笑一声:“你这个小丫头,到底单纯,别拿封建迷信来说事,他们家肯定是大男子主义,想先在男方办酒。”小佳急道:“哪方先办还不一样,妈,这些小事你就睁一眼闭一只眼算了。”

陈庆蓉生气地道:“我们沙州人嫁到益杨去,他们家已经占了便宜,这事我跟你爸商量了再说。”

“现在是什么时代,你还是这种旧脑筋,我懒得跟你说了,明天我回家。”

小佳没有做通母亲的工作,沮丧得不想说话,第二天,小佳一大早就回家,去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侯卫东一觉睡到了十点钟,他正坐在餐厅里喝稀粥,吃小包子,小佳回来了。

“老婆,爸妈同意没有?”

小佳满脸笑容,道:“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才说通了,我说,现在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需要我们商量,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就是收钱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两边收的钱,我们都不要,都让老人们拿着,算得我们的孝心。”

第199章 结婚(下)

“蒋光头,我要结婚了,八月二十七日在吴海县办酒,你狗日的一定要回来。”

蒋大力正在岭西省,他在广东弄得风声水起,回到岭西以后,虽然业务扩展得很顺利,却离他的期望值相差很远,听到侯卫东的召唤,便道:“我这一段时间生意不顺,正好可以沾沾你的喜庆。”

杨倩穿了一身睡袍,大腿光溜溜地,在空调的冷风中泛起了几个鸡皮疙瘩,她听到喜事两字,就道:“谁的喜事?”听说侯卫东与张小佳要结婚,杨倩就被踩着尾巴,跳起来,道:“小佳要结婚了,她怎么敢不跟我说,我要去骂她。”

小佳很快就接到了杨倩的电话,也不回嘴,笑道:“这一次是在吴海县办酒,所以是我老公请蒋大力,下一次到沙州来办酒,就是我来亲自请你。”

“切,结个婚搞这么麻烦,还分两次结婚,还是我和蒋大力好,自由自在,无换无束。”杨倩将小屁股坐在蒋大力大腿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扭来扭去,幸好蒋大力刚刚进入了不应期,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小佳在电话里笑呵呵地道:“沙州办完酒以后,我们还要在益杨办一次,这一次由我们夫妻俩共同出面请你们。”

“我操,你跟着冬瓜现在变狡猾了,结婚分三次办,还要让我们掏三次钱。”

八月二十七日来得很快,在吴海最好的酒家,原先的县政府招待所,现在的吴海大酒店,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刘光芬和侯永贵都是吴海县本地人,亲戚朋友、战友、同学很多,整整通知了三天,才将名单上的人全部通知完。

吴海大酒店的五十张大圆桌,全部被挤满了,还不断有人进来,结果,又临时加了三桌。

张远征和陈庆蓉是带着沙州人的自信心来到了吴海县,进入吴海县城的时候,看着郊区杂乱无章的建筑,穿着朴素的农民,两人也就低声议论了几声,等到进了吴海大酒店,张远征和陈庆蓉就被震了一下,他们虽然是沙州人,却是工人出身,到酒店消费的时候原本就不多,吴海大酒店是吴海县改革开放的象征,内装修着实不错,至少有了星级的水平。

来的客人中,有不少穿着警服的人,到了十二点,更多的穿警服的客人走进了大厅。侯卫国是吴海县公安局年轻一代有名的人物,如今又调到了沙州刑警支队,他就负责专门接待年轻警察,而老警察们则坐在侯永贵身边。

一个瘦高个警察在好几个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大厅,侯永贵和侯卫国连忙迎了上去。

“尹局长,到里面去坐。”

尹局长扫了扫大厅,开玩笑道:“老伙计,今天局里一半民警都到你这来了,出了事情,你可要负责。”侯永贵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凡是穿警服来的,一律不准喝酒,只供应一瓶啤酒。”

除了警察,还有许多教师模样的人围坐在一起,教师这个职业虽然没有特殊性,但是当久了教师,也会产生教师独有的气质,他们这群人里面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子,不乏年轻漂亮者,她们吸引了许多年轻警察的眼光,很快就有大胆者开始去她们搭讪。

随着音乐四起,侯卫东穿着西装、小佳穿着婚纱,携着手,慢慢地走了出来。

酒店里的主持人,用着不太地道的普通话,充满激情地引导着气氛,虽然主持人的手法并不高明,底下宾客仍然很配合,大家都使劲拍手,将气氛一次又一次地推向高潮。

张远征是局中人,看着容光焕发的女儿,就咧着嘴不停地笑,心里却总有些阴沉沉的,当新婚夫妇给他敬酒之时,眼里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最后,在陈庆蓉作为女方家长讲话之时,想起养育女儿的点点滴滴,他的眼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整个婚礼持续在二点钟才结束,多数人就陆续离开了,侯卫东为张远征与陈庆蓉夫妻在宾馆楼上安排了一个房间,典礼及中餐结束以后,两人就到房间休息。

小雨飘在空中,将县城的空气清洗得特别的干净,县城外有一座连绵的小山,站在宾馆窗前,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山顶的几株大树。

“庆蓉,我们有十年没有到吴海吧。”

陈庆蓉也趴在窗台前,望着细雨中的街道,道:“十年没有来,吴海变化不小。”又道:“今天来的人不少,恐怕要收不少钱吧,我看最低都是一百,二百以上的也不在少数,这次婚礼怕是要收五、六万吧,在沙州办酒,我们能收多少?”

张远征算了算,道:“我们的亲戚朋友多数都是工人,这几年工厂不景气,好多朋友都下岗在家,请他们来吃酒,于心不忍。”陈庆蓉安慰道:“你也别去考虑别人,这红色罚款单,我们得到了一大堆了,现在不捞回来,就只有吃亏的份。”

这是现实,人情来往,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于收入不高的夫妻来说,这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张远征很能体会到“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感觉,他很有感触地道:“侯卫东这孩子真是不错,比我们年轻时能干得多,他考虑问题也周到。”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我就是担心侯卫东太能干了,以后小佳控制不了他,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是希望他平和一点为好。”

张远征难得地挽住了妻子的腰身,这个亲热的小动作已经被遗忘了许多年,陈庆蓉感受到丈夫的温情,也就默默地将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之上。

“少来夫妻老来伴,远征。”

在侯卫东家里,七、八位内亲全部挤在屋里,加上侯卫国、侯小英以及楚英、何勇,把小屋挤得满满的。

何勇签了三年还款协议才走出了学习班,在学习班住了一个月,由于少喝酒少熬夜,脸上气色很不错,他拍着荷包道:“小三,你姐夫为了出学习班,弄得囊中空空,这贺礼先欠着,改天我一定还上。”侯卫东换下了中规中矩的礼服,换上了一件随意些的西服便装,而小佳换下了婚纱,穿上一身白色长裙,衣如雪,人如玉,格外俏丽。

在客厅坐了一会,刘光芬就让新夫妻到里间来一趟。

“一共收了六万六千八百五十块钱,这是你们的钱,点一点,宾馆的用餐费一共是一万九千元,晚上还没有结算。”

小佳急急地将钱推过去,道:“妈,我们说好了,不管在哪边结婚,这笔钱我们都不要,就算是我们孝敬的。”刘光芬见小佳的态度,心里乐滋滋的,道:“钱是你们的,你们就得要,至于孝敬我们,以后机会还多,一是一,二是二,这点我还是拎得清。”

刘光芬就和小佳推来推去,侯卫东在一旁笑道:“这钱又不烫手,你们这是干嘛,妈,你为了我们,请了这么多人,以后总是要还人情的,这些钱算是我暂存在你这里的,以后慢慢帮我还人情。”

刘光芬还要推辞,侯卫东不耐烦地道:“妈,你烦不烦,这是两家说好的事情,你别节外生枝。”

刘光芬听懂了侯卫东的话外之音:“侯家不要这钱,张家也就不能要。”她这才收了钱,道:“你们早点怀上小孩,我要用钱给孙子买玩具。”

晚上,两亲家以及家中至亲就单独吃了一顿饭,由于没有经济的纠葛,加上两家相距甚远,以后也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因此晚餐的气氛也就良好,其乐融融地完成了这个仪式。

当所有的喧嚣结束的时候,两人就回屋。他们的新房设在侯卫东曾经的住房,为了迎接这一对新人,特意重新刷白,又贴了许多的喜字,并且挂上了一些红丝带,很有些喜气洋洋的感觉。

侯卫东也累得够呛,关上门,只穿了一条内裤,仰面朝天地躺倒在床上。小佳的精神状态要好一些,她先去洗了澡,回来的时候,侯卫东已是有着轻微的鼾声。

小佳推了推侯卫东,道:“老公,怎么就这样睡了,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侯卫东晚上喝了好几杯酒,加上应酬了一天,着实累了,翻了一个身,流了一丝梦口水,继续睡觉。

看着熟睡中的丈夫,小佳很心疼,可是这是新婚之夜,久睡不醒是什么事?

等到侯卫东被推醒以后,见到小佳坐在床边,神情也并不开心,抬头见满屋红光,就醒悟到今天是新婚之夜,翻身坐起来以后,道:“我怎么就睡着了。”

小佳忽然觉得有些委屈,道:“结了婚,你就不在乎我了。”侯卫东忙道:“哪里的话,今天累惨了。”想到还要在沙州走一趟这个程序,侯卫东心里就暗暗叫苦。

第200章 水泥厂(一)

结婚原本是人生的喜事,但是经过吴海县的婚礼,侯卫东着实有些怕了,想着若是在益杨再来一场,他会被逼得发疯,于是,沙州这场婚礼就与益杨的那一场婚礼合并。

在沙州的婚礼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沙州建委系统的人,二是张远征和陈庆蓉厂里的人,三是益杨去的人。

益杨县里去了曾昭强、朱兵、秦飞跃、粟明、欧阳林、曾宪刚、习昭勇等人、段英、杨倩等人、精工集团的李晶带着几个大股东,以及组织部郭兰、老詹等人,都受邀请前往沙州市。

沙州的酒席也办了三十来桌,热热闹闹完成了盛大的婚礼。

过了短暂的婚假,小佳到园管局去上班,侯卫东自是回到了益杨县委组织部。

回到综合干部科办公室,日子就重新开始,老詹是机灵人,通过婚礼知道侯卫东人脉深厚,也就去了轻视之心,有心结纳这位曾经当过乡镇领导的年轻人。

老詹上身白衫衣,脚下是锃亮的皮鞋,衣冠楚楚,鼻梁上架了一幅眼镜,很有些干部派头,他手里的工作也不多,上班以后,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事情应付完,就站在侯卫东桌前来吹牛,“现在这个时代,找钱是第一位的,我这个年龄也不想着进步了,有机会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平时喝点革命小酒,打打革命小牌,也就知足了。”

侯卫东正在填写干部分析表报,这类填报表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有勤快细心就行,偏偏老詹站在桌前说个不停,他耐心地听了一个多小时,表报也只填了几个字。

郭兰是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她对于老詹的老板凳行为也是无可奈何,论年龄,老詹比她大了接近二十岁,论在组织部的资历,更是无法与其相比,可是这个老詹也不自觉,倚老卖老,成天没有正形,今天上班以后,从早上八点四十起到十点,就一直站在侯卫东桌边,“天南海北、上下五千年”一阵胡侃。

如果放任这种行为,以后科室的工作就很难开展,当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指到了十点半,郭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拿了一份去年的干部报表,走到侯卫东身旁,道:“侯卫东,这是去年的报表,你参考着看一看,加快点速度,今天下午要把材料报给肖部长,肖部长审过了,柳部长还要签字,然后明天一早就要报到市委组织部,抓紧一点。”

侯卫东知道郭兰言外之意,他对老詹的啰嗦也很心烦,很配合地拿起签字笔,道:“看来我得加班,老詹,我先把正事,等会继续聊。”说完就一本正经地把眼光集中在报表之上,再也不理睬老詹。

老詹也就自感无趣,又站在身旁说了两句,“侯卫东,星期天有空没有,我知道一个水库,里面有很多二斤重的鲤鱼,我请郭兰和你去钓鱼。”

郭兰开玩笑道:“侯卫东新婚燕尔,怎么舍得把星期天的时间花在钓鱼上,你也是,我们三人一个星期五天都呆在一起,星期天还要往一起凑,腻不腻啊。”

老詹马上转移话题,道:“郭兰,侯卫东和你应该是一年毕业的,他都成了亲,你也要抓紧,否则成了老姑娘了。”

侯卫东就抬眼看着郭兰。

郭兰在组织部的美女,而且是单身美女,为她介绍男朋友成为组织部几位老同志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这个小丫头固执得紧,对于老同志的苦口婆心一概置之不理,老詹年龄不大资历却老,也是说亲队伍的一员,总是见缝插针地对郭兰的终身大事表示关心。

郭兰暗道:“自己到底年龄轻,对这些老同志没有威摄力。”

老詹从来不把郭兰当作领导,这一点,郭兰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只是科室领导,不是部里的领导,还不能决定老詹的命运,相反,老詹在民主测评等关键时期,还可以投出神圣一票,这对于追求进步的年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老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会时常摆出一幅老资格架式。

正说话时,肖兵出现在门口,他是常务副部长,脸上虽然是很平静的表情,却仿佛带着敌杀死的味道,老詹就如一只害虫,悄悄地溜回到了办公桌前,扯出一份没有完成的文件,又把钢笔拿了起来。

“报表弄快一点,争取下午拿给我。”肖兵给郭兰交待完任务,又来到了侯卫东桌前,道:“你在沙州办酒,怎么也不请我们去喝酒。”侯卫东忙道:“肖部长工作这么忙,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休息时间,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星期五我在益杨宾馆订了两桌,专门请部里的同志。”

肖部长满意地点头道:“既然调到组织部,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结婚是大事,部里要好好祝贺。”又对郭兰道:“郭科长的想法很好,柳部长也同意你的想法,凡是副科级干部过生,组织部都要发一张贺卡,要让同志们体会到娘家的温暖。”

等到肖部长一走,老詹立刻就弹了起来,仿佛椅子下面插着有针,他见郭兰和侯卫东专门做着报表,就出了门,也不知到哪一间办公室窜门去了。

综合干部科也就一台微机,郭兰就专心地盯着屏幕,她双手如飞,在键盘上敲出一连串的噼啪声音,很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味。

“侯卫东,调到组织部来也不给兄弟说一声,今天晚上请我和郭兰吃饭。”任林渡所在团委就在一楼,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进了综合干部科的大门以后,就一路说笑着进来。

侯卫东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放下笔,看了郭兰一眼,对任林渡道:“请客嘛,小事一桩,在哪里去吃,随你的便。”

任林渡笑嘻嘻地对郭兰道:“我们尊重女士的意见,郭兰,你想在哪里去吃饭。”

对于益杨城的年轻干部来说,任林渡无疑是一位优秀人物,最突出的特点是应变能力强,无论到了什么场合也不怯场,口才也好,即使对方是不喜说话的内向之人,他也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而且总能将对方的话也引出来,调入团委以后,如鱼得水,团委的重要活动都有着他的活跃身影。

任林渡,已经被县委赵书记看中,据说很快就要调到县委办。

郭兰出身于书香门弟,郭教授满腹诗书,修养很好,平日里沉思和看书的时间多,除了在教室里,他的话也并不多。郭兰从小在氛围中长大,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带着其父的影子,所以并不喜欢机敏、外向和绕舌的任林渡。

她婉拒道:“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回去喝碗清粥,你们两人想去喝酒,别把我扯上。”任林渡两眼一转,道:“我知道一家粥店,是新开张的,据说是广东人开的,味道不错,我们三人就去喝粥,滴酒不沾。”他一边说,一边给侯卫东递眼色。

侯卫东明白任林渡的心思,可是内心深处并不想帮他,郭兰是外秀慧中的女子,与其接触就如夏天的一股清泉,很是舒适,他与小佳是真心相爱,可是任林渡狂追郭兰,让他隐隐也有些不舒服,就如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一般。

这种内心深处的隐秘是难以见光的,他掩饰得极好。

此时,侯卫东面对任林渡的求援,笑道:“老詹喜欢吃鱼,等他回来以后,我征求他的意见,请他定馆子。”又道:“刚才我看到李小红,也将她叫上。”

任林渡原本是想创造比较清静的环境,没有料到侯卫东要拉上老詹和李小红,可是这又拒绝不得,只好道:“这样,侯卫东请我们吃饭,吃完饭,我请大家去喝歌。”他的算盘也打得精,即使人多,可是跳舞之时毕竟是单对单,可以增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老詹恰好从门外转了回来,耳朵听到吃饭两字,道:“任林渡,你请客吃饭,怎么把老哥忘记了。”任林渡给老詹散了一枝烟,道:“老詹,今天侯镇请综合干部科全体同志吃饭,我也搭着混吃混喝,你可不许赖酒。”老詹也是喜欢凑热闹的主,当然就满口答应。

任林渡正在与老詹商量在哪里吃鱼,肖部长又走了过来,对郭兰道:“今天下了班不要走了,柳部长要宴请沙州学院的几位教授,你一起参加。”

等到肖部长离开,任林渡心中颇为失望,不过他还是兴致颇高地与老詹谈得是晚餐。

侯卫江肚子里正在好笑,县委办综合科长刘涛匆匆走了下来,老詹热情地问道:“刘科长,有什么指示?”刘涛与老詹很熟,道:“请问哪一位是侯卫东?”

第201章 水泥厂(二)

刘涛主动伸手握了握侯卫东的手,道:“今天上午到了一批招商团,有好几家是岭西的大公司,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刚才他们一行人到开发区去逛了一圈,现在正在常务会议室开座谈会,庆达公司的老总张木山特意提到你,祝书记就让你一起参会。”

听了刘涛之语,老詹上下打量了侯卫东一眼,道:“你的网网(土语,意为关系网)还真是宽。”

侯卫东放下笔,对郭兰道:“郭科长,这个报表怎么办。”郭兰知道不用去吃晚饭了,心里着实高兴,道:“既然祝书记发话,这事也只有我和老詹来做了。”她走了过来,翻了翻报表,对老詹道:“我们来分工,你做表一、表四和表七,其他的我来做。”

老詹一脸苦相,道:“我对这个报表不熟。”

“就按照去年的做就行了,有改变的地方,我给你说一说。”

任林渡见机得快,道:“请客的人都走了,看来今天晚上这顿美餐要改时间,郭兰,明天我再来研究美食计划。”

常务会议室摆着一张大圆桌,围坐了二十来人,益杨县里的县级领导大部分到刘,每人都分别陪着一位企业家们。

侯卫东被带进了会议室,刚到门口,就见到庆达公司老总张木山就向他招手致意,在张木山身边,赫然就是精工集团的李晶,他们桌前都竖着座牌,上面有企业名字和老总的名字,座牌前还有金边,显示出东道主的热情与诚意。

岭西省对各地采取了鼓励竞争的原则,列举了一系列经济指标来考核各地区,由于发展才是硬道理的理论深入人心,GDP就成为考核各地区发展的最重要指标,因此,这个指标也是各地领导最重视的指标。

在这个政策的指导之下,沙州各县都铆着劲提高GDP,但是这个GDP也不是想发展就能发展,各县都是农业大县,为了刺激经济发展,都大力开展招商引资工作,招商引资工作就成为县政府工作的要务。只是大企业是稀缺的,而各县的自然和经济条件都相差不多,为了搞好招商引资工作,县政府就在政策与服务上较劲。

这一次岭西、沙州部分企业家到益杨县政府来座谈,就是由益杨县委祝焱书记一手促成的,他相当看重这一次座谈会,与县长马有才一直全程陪同企业家代表团。

岭西庆达公司是实力雄厚的大企业,也是县政府重点招商引资的单位,祝焱书记就将庆达公司老总张木山安排在自己身边,不时同他亲切交谈,当张木山提起了组织部的侯卫东以后,祝书记立刻让综合科长刘涛去将侯卫东请上来。

张木山在岭西与侯卫东见面之时,对他印象颇佳,却没有想到他还是政府官员,这一次岭西、沙州企业代表到益杨,李晶这才在车上将侯卫东另一个身份道明,她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张总,这一次你是益杨县重要嘉宾,在县委祝焱书记面前,可要多多关照侯卫东。”

当侯卫东走到张木山身旁之时,李晶便站了起来,亲热地道:“卫东,你来坐这里。”

张涛当了多年的综合科长,见机行事的本领了得,立刻招呼服务员给侯卫东挤了一张椅子。

张木山一是给李晶面子,二是对侯卫东印象颇佳,等侯卫东坐稳,便对祝焱道:“上一次我在岭西与卫东见面,他向我介绍了上青林的情况,还给了我一些资料,上青林的矿产资源丰富,比较适合建大型水泥厂。”

张木山的庆达公司为了建水泥厂,在岭西全省看了不少地方,一直下不了决心,与侯卫东见面以后,便暗中派了副总到上青林去考察,这位副总对益杨县很熟悉,也到过青林镇,他没有想到上青林居然通了车,看过狗背弯等几个大石场,回来以后,就向张木山大力推荐上青林。

祝书记瞟了侯卫东一眼,表态道:“这几年沙州经济发展的十分迅猛,对水泥等建材的需求量也很大,而沙州地区没有一家大型的水泥厂,张总的眼光很独到啊,若你在上青林建厂,益杨县委一定给予大力支持。”

张木山道:“我实话实话了,在临江县还是在益杨县建厂,公司内部有分歧,我倾向于在益杨上青林建厂。”他扭头对坐在一旁的侯卫东道:“侯镇长在青林镇工作的时候,将上青林的石头资源开发出来了,在上青林办厂的条件成熟了。”

他又道:“卫东若有空,陪庆达公司几个董事一起实地考察,毕竟是年产五十万吨水泥的大厂,开不得玩笑。”

沙州现今最大的水泥厂不过年产十二万吨,祝焱听到了五十万吨的规模,不禁眼前一亮,他满面春风地对侯卫东道:“侯卫东,既然你和张总是朋友,就陪着张总一行到上青林考察,你可要尽好地主之谊。”

“祝书记放心,我会当好主人的。”

祝焱见侯卫东气质颇佳,面对着自己之时,神情不卑不亢,应答也得体,暗道:“这个小伙子不错,他怎么会和张庆达这么熟悉?”

随后就是在政府招待所里举行了欢迎宴会,祝焱作为主人,也喝了不少酒,委办副主任是一位漂亮的少妇,在会场上很活跃,将气氛调动得很热烈。

侯卫东与张木山、李晶、曾昭明等人坐在一桌,曾昭明和张木山是第一次认识,两人在李晶的穿针引线之下,碰了一大杯红酒。

综合科长刘涛走了过来,低声在侯卫东耳边道:“祝书记找你。”侯卫东跟着刘涛到了隔壁的一个单间,单间装修得很简单,只有几幅字画,所用材料却极好,地板就是岭西最好的飞越牌,价钱是普通地板的数倍,侯卫东装新月楼的住房时,对沙州市面上的建筑材料多有涉及,一眼就将飞越地板认了出来。

祝焱靠着沙发看着一份材料,刘涛就示意侯卫东坐下,过了一会,祝焱放下材料,抬头对侯卫东道:“你在青林镇当了一年副镇长?”

侯卫东就将简明扼要地作了一个自我介绍。

祝焱沉着脸半天不说话,无形中给人一种威压,与在宴会厅里的谈笑风声截然不同。侯卫东作完自我介绍以后,祝焱却一语不发,眼神视侯卫东如无物,渐渐地,侯卫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也就是所谓的官威,长时间担任一方之主,习惯于发号施令,且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他人命运,让县委书祝焱具有很强的自信心和外张力。

过了一会,祝焱吩咐道:“侯卫东,庆达公司水泥厂项目对益杨很重要,从今天起,你就全程陪同张总,单位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

综合干部科多是循规蹈矩的工作,并不对侯卫东的口味,祝焱直接安排工作任务以后,道:“我在岭西曾经偶遇张总,他得知我在青林镇工作以后,曾经透露出在上青林办水泥厂的意向,水泥厂建在上青林最大的好处是距离原材料近,可以节约一大笔运费,而且上青林矿石储藏量大,质量好,对于建设大型水泥厂是一个上佳的位置。”

祝焱询问道:“那你看张总投资的可能性如何?”

侯卫东回想了与张木山见面的过程,道:“从我个人的感觉,庆达公司是有投资愿望的,投资大型水泥厂,要寻找一个好位置并不容易。”

祝焱点点头,道:“很好,这一段时间你专门跟踪此事,水泥厂如果能落户青林镇,对益杨发展极为有利,你也为益杨人民做了一件实事。”

谈完正事,祝焱就站了起来,侯卫东连忙跟着站起来,祝焱夸奖了一句:“小伙子不错,不错。”

第二天,侯卫东下了楼,正要发动汽车,就见到郭兰抱着一个文件夹也下了楼,他就招呼了一声:“郭兰,一起走吧。”郭兰上了车以后,苦笑道:“昨天加了夜班,老詹把报表的数据全部弄岔了,害得重新做了一遍,晚上二点才睡觉。”

到了县委,郭兰先下了车,侯卫东则去停车,刚刚把车摆稳,就见到秦小红提着早餐走了进来。

“梁哥回来了?”

秦小红看起来很疲倦,打了一个哈欠,道:“老梁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他一回来,就来了一大帮朋友,玩到三点钟。”侯卫东笑道:“梁哥身体是铁打的,我如果象他这样疯玩,早就受不了,今天晚上如果没特殊的事情,我约你们喝酒。”秦小红已经大大方方地与梁必发同居了,道:“今天晚上也有安排了,你甭管,到时我给你打电话,一起喝酒。”

出了院门,侯卫东暗道:“秦小红堂堂的大学生,正经的国家干部,怎么就会甘心当梁必发的二奶,真是想不通。”

第202章 水泥厂(三)

刚走上楼梯,就见到任林渡跟在赵书记身后,表情很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幽默、风趣和洒脱,两人快上楼梯的时候,任林渡飞快地回过头来,向着侯卫东挥了挥手,便转过拐角不见了。

侯卫东迅速反应过来,道:“任林渡已经调到了县委,给赵书记当了秘书。”

进了科室,见郭兰弯着腰在扫地,侯卫东心情不错,就笑道:“郭科长,快点把扫把放下,怎么能让领导来扫地。”

“谁是领导?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与肖部长是同级的,我这个副科长其实是假冒伪劣,上不得台面的。”郭兰抬起头,用左手轻抚了一下额头的刘海,这个极富女性化的动作颇有韵味。

侯卫东脱口而出,“郭兰,你留长发一定很漂亮。”

郭兰到组织部上班以前,一直都留着长发,将长发剪成短发,内心深处也就有慧剑斩情丝的意思,头发易断,纠缠在其内心深处的结却如精钢一般难以化解,此时侯卫东突然提起长发,她神情一黯,道:“长头发不方便。”

侯卫东从沙州学院毕业之后,曾在学院背后的小舞厅里遇到过一个白衣长发女子,这个女子充满了忧伤,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走到益杨的大街小巷中,他时常会幻想出一幕幕情景剧,一个长发飘飘、白衣如雪的女子会突然在街道拐角处与自己不期而遇,或是小巷道里遇到一位结着忧怨的丁香姑娘,然而,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那一夜柔情之后,侯卫东再也没有找到那位长发女子。

郭兰是淑女,言谈举止文雅,甚少与办公室同事开玩笑,两句对话结束以后,她怀着心事不说话,只是机械地扫地,一丝丝的尴尬气氛就如空中的二氧化碳,慢慢地增加。

老詹走进了办公室,见副科长郭兰在扫地,仍然受之泰然,把提包放在桌上,就对侯卫东道:“昨天祝书记急急忙忙派刘涛来找你,到底有什么军国大事。”

祝焱是益杨县委书记,对于益杨县的干部来说,他就是具有无上权威的领袖人物,侯卫东能够得到祝焱的紧急召见,大大地刺激了老詹的好奇心。

“也没有什么,昨天招商团招来了一大群老板,其中有一位是我的熟人,他向祝书记提起我,我就去见了一面。”

老詹道:“能够参加县委县政府的欢迎宴会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你这位老熟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在青林镇,杨凤是最喜欢打听和传播隐私的,但是她是党政办普通工作人员,办公室在一楼,与侯卫东的距离很远,所以并不容易骚扰到侯卫东。如今到了县委组织部综合干部科,又遇到了一位与杨凤相类似的人——老詹,而这位老詹上班之时总是与侯卫东面对面,这就让他大呼头痛。

老詹毫不掩饰他的羡慕,道:“你这小子,被祝书记看上了,要走了狗屎运了。”以前在乡镇之时,有一句话叫做“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侯卫东深以为然,进了组织部,虽然时间不长,却发现组织部人的也是满腹牢骚,老詹就时常说些充满了霉味的话。

郭兰坐到了电脑前,劈啪地敲起了键盘,很有些灵动之气。

老詹低声道:“昨天我把报表做错了,郭兰还在生气,这个小姑娘脾气也真倔。”

郭兰确实很生气,老詹工作不负责任,简单的报表也填得面目全非,害得她晚上全部重新填,她看着电脑,耳朵却没有闲着,听到老詹的嘀咕,暗道:“马上就要竞争上岗了,一定要忍住,昨天就不应说他,这个关键时期不能得罪人。”

她把重新做过的报表又检查了一遍,按了打印键,就靠着椅子背,听着针点打印机哗哗的声音,这个声音并不优雅,却带着工作的活力与生机。

当报表装订好以后,郭兰就亲自拿着报表到了肖部长办公室。

“不是说昨天下午拿给我看嘛,怎么拖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