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明俊道:“洪秘书长如今还是政法委书记。”

当初洪昂是周昌全的左膀右臂,朱民生来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压周昌全的人,洪昂就由市委秘书长改任了政法委书记,而且一任两年多,没有调动的迹象,粟明俊很含蓄地说了一句洪昂,意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沙州当秘书长也会有坐蜡的时候。

“由宣传部长改任秘书长,实在很少见,难得朱书记信任我,我只能硬着头皮挑这个担子。”

侯卫东则笑道:“官场上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当了秘书长,这宣传部长的位置不知会被多少人盯上?”

“秘书长也就是大管家,以后我们闲在一起的时间比现在少得多了,今天我放开喝,一醉方休。”粟明俊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当了市委秘书长,就和朱民生绑在了一条船上,同命运,共进退了。

对于粟明俊的这个任命,侯卫东其实很高兴,他与市长黄子堤一直格格不入,如今有个好朋友当了朱民生的秘书长,增加了一个说得上话的强援。

当粟明俊醉眼朦胧之时,侯卫东暗道:“因果关系真是无处不在,当初如果不去帮忙做工作,粟明俊就当不了常委,现在也很难当上了市委秘书长,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侯卫东的酒量比粟明俊强得多,当粟明俊醉倒后,小佳和赵秀在一起打麻将,他则独自回家。

到了门洞,就见到任林渡和温红从楼上下来,任林渡手里还拿着手机,他见到了侯卫东,道:“侯市长,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林渡,温红,真是稀客,快上楼。”

温红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子,进门道:“侯市长,感谢你对林渡和我的关心,林渡说你喜欢喝茶,我特意从老家带了些茶叶过来。”岭西全省山地多,气候也适宜茶叶生长,因此各地都有各地的名茶,任林渡和温红提一盒茶叶到侯卫东家里,是很合适的礼物。

“哎,我和林渡是老朋友,你们也太客气了。”

温红问道:“嫂子没有在家吗?”

“她有些事,在晚些时间才能回来。”

侯卫东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当初他与任林渡一齐成为益杨县第一批招考干部,交往向来随意而自在,在很长一段时间,任林渡在招考干部中还处于核心地位,几年时间过去,人的际遇各不相同,如今任林渡和温红在晚上偷偷提着茶叶来拜访。

他心里明白:“从今天开始,他与任林渡的关系就跳出了青干班时形成的模式,而变成了官场的上下级模式。”

这是任林渡的凤凰涅磐,也是体制对友情的异化,侯卫东没有刻意地改变这种趋势,真要刻意去维系以前亲密无间的关系,反而会让大家都感觉不自在。

侯卫东端了些广柑出来,这是临江县特意选送的优质广柑,个个皮薄个圆、颜色淡红,味道很是醇正,温红赶紧拿起了水果刀,削的水果皮又细又长,很有水平。

“我原本建议你到驻京办,后来市委考虑到信访力量还有待加强,所以把你充实到了信访办。”侯卫东并没有将实情完全告诉给任林渡。

任林渡道:“当初想到驻京办之时,没有考虑到温红的因素,现在这种安排,既上了一个职级,又能照顾家庭,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在信访办,我把近几年的信访件整理了一下,关于国有企业以及南部新区的信访件一共七十四件,我整理了出来,明天我送到办公室。”

三人谈了一个多小时,温红和任林渡起身告辞。

侯卫东道:“你们稍等一会。”他转身到书房去拿了一套精装书,道:“我这里有一套少儿百科,这是当叔叔送给任小淘的礼物。”任小掏是任林渡儿子的小名,当年大家都叫得顺口,侯卫东的印象也挺深。

任林渡笑道:“我们家的任小淘现在变成了任小乖了,我还担心他太温顺了。”

出了门,温红挽着任林渡的手臂,道:“你这人表面上很外向,实质上自尊心也强得很,侯卫东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来走动走动,有什么关系。”

任林渡道:“正因为以前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愿意到他家里来,如果是纯粹的领导关系,倒觉得无所谓。”

温红劝道:“侯卫东还是不错,我们送了两盒茶叶,他回送了一套书,这一套书至少一百多块钱,与茶叶价格差不多。”

任林渡深吸了几口气,道:“我要向侯卫东学习,先当龟儿子,然后才当老太爷,以前在吴海县委办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肯俯首贴耳,现在我吸取了教训,多听别人讲话,管住自己的嘴巴,当一个完完全全的顺民。”

温红紧紧挽住了任林渡的胳膊,道:“其实你当不当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全家人在一起。”女人的心思挺复杂,即希望丈夫当官,又希望丈夫能守在家里,这两种矛盾统一,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着想。

上午九点半,郭兰换上稍稍老气的外衣,陪着母亲一起到了观花婆的家里。

观花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平淡无奇的中年妇女,当郭兰进了门,道:“你们昨天打电话联系没有?”

郭师母有些紧张,道:“打了电话,我们排在了第四名。”

观花婆这才让郭兰和郭师母进了里间,她伸出手,道:“一百块钱,先拿钱,再观花。”

收了六百块钱,观花婆对里间的六批人道:“我把老人请出来以后,你们要会问,如果问得不好,老人就要走,问得好,老人就肯多说。”

观花婆问了些情况,烧了香烛、纸钱,然后开始念念有词,不一会,她就变成了生者逝去的亲人。

轮到郭兰和郭师母之时,观花婆道:“兰兰,我是你爸爸,今天见到了你爷爷,我这边的家还没有安好。”

在此时此景之下,郭兰也被气氛感染,道:“爸爸,你走得急,肯定有许多话没有说。”

观花婆慢慢地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要把她照顾好。”

“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只是妈妈不肯跟我到成津去。”

“那你要想办法。”

尽管这个观花婆有一口地方口音,与郭教授完全不一样,可是郭兰潜意识还是愿意相信这就是父亲。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考虑个人问题。”

听了这个问题,郭兰倒是吃了一惊,心道:“她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口里道:“我会考虑的,爸,你有什么想法?”

“要找个性格好的,不要找那种犟拐拐。”

“嗯,我知道了,妈要跟你说。”

郭师母又与观花婆说了一阵,半个小时以后,观花婆这才清醒过来,又开始询问另一人的情况。

出了观花婆的家,郭师母道:“这个观花婆算得太准了。”

郭兰回想了观花婆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模梭两可,可是有一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观花婆知道我还没有成家?想了一会,仍然想不通。

“妈,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到成津?”

“我哪里都不想去,就在家里陪着你爸。”

郭兰沉默了一会,她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第666章 因果(下)

侯卫东到了办公室,任林渡就找了过来,他递上了一份清单,道:“侯市长,这是与国有企业有关联的上访件,我整理出来了,最后十件全部是绢纺厂的上访件。”

侯卫东翻看了厚厚资料,特意看了绢纺厂材料,抬头问道:“绢纺厂的材料,有没有原始件?”

“原始件太多了,复印起来得几大本,我只是略作整理,如果需要复印件,随时可以送上来。”任林渡见侯卫东很重视自己的材料,便知道自己猜中的他的心思,心中暗自得意,不过脸上还保持着恭敬之色。

侯卫东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道:“谢谢了,林渡,你有什么事情,多和晏春平联系。”

他又将晏春平叫到了桌前,道:“任主任是老前辈,工作经验丰富,你平时多学着点,信访办是反映社情民意的机构,就是社会生活的睛雨表,你要经常向任主任汇报明白吗?”

晏春平点头道:“我记住了。”他知道任林渡与侯卫东是老关系,不过被教育一顿以后,心里也在琢磨:“信访办是麻烦部门,大家躲之不及,侯市长让我与信访办保持着联系,完全没有必要。”

同样的话,听到了任林渡耳中,却有另一番的意思,下楼之时,心道:“看来我的分析是对的,侯卫东应该要对国营企业下手了,他这人天生就要用来啃硬骨头,这一点,我的确不如他。”

他想起晏春平的表情,暗道:“晏春平显然没有弄明白侯卫东的意图,这那家伙还嫩了些。”

想到这一点,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脸:“任林渡啊任林渡,你居然与晏春平一较长短,他是才毕业的菜鸟,和他比较本身就是悲剧。”

任林渡给赵林当了数年秘书,还在吴海县当了县委办主任,却没有弄到副处级,他明白赵林对自己不满意,与其被赵林打发,不如主动调走,这也是任林渡到市政府办公室的主要原因。

到了市政府办公室以后,任林渡给自己较劲,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确实是猜中了侯卫东的心思,自从绢纺厂在春节前罢工以后,在保春节稳定的同时,侯卫东一直在从多方面研究绢纺厂的解决之道。

“晏春平,交给你一个任务,山东诸城你知道吗,当年陈光同志在诸城进行了企业改革,你把相关资料收集齐全。”

当年山东诸城进行改革之时,晏春平还在益杨初中读书,他对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根本没有记忆,回到办公室,他在电脑里输入了山东诸城陈光,页面上便出现了不少链接。

晏春平看完这些链接,心里这才明白了侯卫东的意图,他一拍脑袋,道:“难怪侯市长在我与信访办多联系,他既然要对绢纺厂下手,肯定要准备应对着上访,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太笨了。”

侯卫东在着手研究市属国有企业问题,市绢纺厂的领导层也在研究着自己问题。

在岭西的一处高档小区里,沙州市绢纺厂的几位高管聚在一起,在春节期间他们各自坚守在岗位上,在过了大年以后,蒋希东这才把几个人召集在一起。

蒋希东在家里摆了一桌,等到大家坐齐,道:“去年不容易,大家都挺辛苦,今天请大家喝一杯,大家鼓足干劲,争取早日实现我们的既定目标。”

每年春节,蒋希东都要特意请一客,参加人为厂里的六大金刚,他们七人占据了厂里从生产、销售各个部门。

碰了一杯酒以后,蒋希东对杨柏道:“这两年最受委屈的是杨老弟,你脱离厂领导,把下岗职工组织起来搞经营,让他们下岗而不致生活困难,功劳最大。”

杨柏单独与蒋希东碰了酒,道:“我通过堂妹杨柳,摸了侯卫东的底,此人并非我们最初认识的那样,他不仅是秘书派,同时也是实干家,不太好对付,当初成津县整治磷矿,就是他的手笔,除了成津县磷矿被规范,其他几个磷矿产区仍然混乱。”

蒋希东接口道:“既然侯卫东是能干人,那我们更不用担心什,分管领导越是能干越是有思想,对我们越有利,我就担心他太年轻没有威信。”

他又道:“我们在前年订立了攻守同盟,这两年实现的都很顺利,可是现在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易中岭大家都知道此人,他这一段时间都在与我联系,试图想分一杯羹。”

副厂长高小军不满地道:“绢纺厂是我们七兄弟的,与易中岭八竿子打不着,他凭什么来插手。”

蒋希东道:“易中岭和黄子堤的关系非同一般,这就是他的靠山,我们的计划很完美,可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绢纺厂是国营厂,产权属于国家,人事权在市里,如果把我撤换掉,事情就会起很大的变数。”

他叹道:“如果刘市长不出意外,对我们最为有利,可惜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杨柏情绪有些激动,道:“我在这里说一句大话,只要老大离开绢纺厂,任何人来当厂长都会面对一团乱麻,最终结果是灰溜溜滚蛋。”

“不要小瞧了共产党,掺沙子,挖墙角,他们都很拿手,绢纺厂毕竟还有党委书记老项等人,他在绢纺厂工作了三十年,也和易中岭熟悉,只要让他来接我的位置,我们所有的心血都会成为一场空,我为什么要与易中岭虚与委蛇,就是要将他稳住,不至于在这关键一年在人事上出现变故。”

易中岭这是突如其来的乱棋,让绢纺厂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蒋希东见大家都有些沉闷,道:“万里长征都已经走了百分之七十,我们只能坚决往前走,把握三个原则,一是工厂生产要正常,二是技改要继续,三是始终保持着微亏,另外交待三个任务,一是由我去和侯卫东接触,二是由高小军负责盯住易中岭,如果拿住了他和黄子堤的把柄,我们就算彻底成功了,三是杨柏要多抽时间去打理三家销售公司。”

这三个销售公司分布于沿海,是由在场的七个人共同投资的独立的销售公司,这些公司各有业务各有渠道,绢纺厂百分之六十的销售是由这三家公司控制。

“杨柏,据你了解,侯卫东最大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是爱钱、爱女人还是爱赌?”

“老大,我家堂妹对他赞不绝口,他现在还没有明显的弱点,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父母名下有一个煤矿,日进斗金,凭他父母的工资以及侯卫东的工资,不可能拥有一个煤矿,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蒋希东喝了几杯酒,脸就愈发地有些黑了,道:“资本积累充满着血腥,既然有了这一条线索,杨老三,你盯着这条线来查,我则在明面上与他保持接触。”

按照沙州习俗,大家过后,各地各部门的生产、生活才陆续走上正轨,沙州市政府各个系统都在筹备着新一年的第一次大会,侯卫东也在牵头组织全市的经济工作大会。

真正要面对着沙州全市的国营企业,侯卫东也只能摇头,2001年对企业进行了审计,现存的市属国企业有三分之二亏损,发不出职工工资,不少职工生活实质上比九十年代下降。

他从九十年中期先后给县委书记、市委书记当过秘书,其间还当过开发区主任、县委书记,对沙州市国有企业改革的历史也比较清楚。

1996年上半年,国务院副总理对诸城市采取多种形式探索搞活小企业的做法表示肯定,改制风便吹进了岭西地区,当年的吴海县县委书记祝焱是坚定的买光派,他几乎照搬了诸城经验,对吴海县属企业进行彻底的改制,当时引起了不少争议,在沙州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山东有个陈卖光,岭西有个祝卖光”。

从实际操作情况来看,吴海县域经济发展得比较良好,始终在四个县中一骑绝尘,祝焱也就是在吴海树立了改革派的形象,得到了省市领导的赏识。

在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的步子就要走得慢一些,市属企业的块头比县属企业要大得多,比如同为绢纺厂,吴海绢纺厂也就是几百人,而沙州绢纺厂在职职工就有五千,因此,周昌全采取逐步探索的办法,改制称为试点改革,主要集中在四种类型:小型国有工业企业,小型国有商业企业,小型集体企业和乡镇企业。

当时,周昌全曾经在常委会谈起国企改革:“改革试点是摸着石头过河,步子太大太小都不利于社会发展,我这一届首先把四小企业改制,至于市属的大型企业,就留给下一届领导,届时社会保障问题肯定比现在要好,进行改革不至于引起社会动荡。”

侯卫东此时找到了当时的会议记录,他对于周昌全的看法是赞同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周昌全当初没有解决的问题,几年之后就交到了自己手上。

看完会议记录,侯卫东不禁有些为难:“沙州国有企业问题已经出现了大问题,改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国有企业问题是牵级全市的大问题,仅靠一位副市长是无能为力。”

想起了朱民生和黄子堤两人,侯卫东不禁感慨:“如果周书记仍然在沙州,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667章 试探(上)

在处理绢纺厂上,有两个难度,一是绢纺厂本身复杂,二是市委书记朱民生和市长黄子堤,这两位一把并没有明确的态度,这让分管副市长有些难做。

当绢纺厂厂长蒋希东走进办公室,侯卫东这才将纷乱的思路丢在了一边,道:“蒋厂长,你给我打电话之时,我正在外地,不好意思啊。”

蒋希东黑脸浮现出笑容,道:“没有春节前的货款,绢纺厂工人就不能过上一个好年,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晚上请侯市长无论如何也抽点时间接见我们。”

侯卫东就把晏春平叫了进来,道:“你把今天晚上的饭局取消了,改在明天,今天晚上同绢纺厂蒋厂长吃饭。”

“晚上,订在了沙州大宾馆。”

“别安排在宾馆,吃腻了,就在厂里伙食团,我觉得那里的味道不错。”

“太简单了,是对侯市长不尊重。”

侯卫东不想与蒋希东啰嗦,道:“呵,对我最大的尊重是让绢纺厂红红火火。”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蒋希东就不能坚持了,道:“那晚上我到市政府来接您。”

“蒋厂长与我接触的时间短,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实在,不搞花架子,到了钟点,我直接过去。”

约了饭局,蒋希东这才坐得端正,将2001年厂里的总结送到了侯卫东桌前,道:“侯市长,这是厂里的总结以及今年工作要点,您先审阅。”

侯卫东他早就让江津送来了财务报表,这两天,他只要手里无事,就将这份报表拿出来细读,因此,他对这些经过加工的材料不感兴趣,接过材料,随手翻了翻,道:“先放在我这里,等我认真看完,再提意见。”

又道:“当前绢纺厂面临的主要问题,国际国内市场的分析预测、你们的想法,给市里的建议,这四点,你能不能简单谈一谈。”

等到蒋希东谈完,已是十一点。

送走了蒋希东,侯卫东在心里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个蒋厂长,头脑清晰,思路敏捷,对绢纺厂的情况掌握得很透。”

他把晏春平叫了过来,道:“那天你接到电话,说是绢纺厂党委书记项波想见我,你给他联系一下,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一个人来。”

蒋希东回到家里,又把副厂长高小军叫到了办公室。

“我今天去见了侯卫东,感觉他对厂里情况挺熟悉,应该是对厂里进行了调研,晚上本来准备请他到沙州宾馆,他坚持要到伙食团来。”蒋希东黑脸愈发地黑,又道:“他是分管领导,我们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他,还是尽量获取他的好感,晚上有什么招数没有?”

高小军分管着销售,三教九流都见过,闻言道:“现在的人都如狼似虎,不玩高雅,不搞曲线,都直奔女人和钞票而去,要拿下侯卫东,还得用这两个招数。”

“你不要弄巧成拙,要试探着来,他喜欢什么,我们以后就准备什么。”

高小军想了想,道:“晚上想点办法尽量劝酒,等他有三分醉意以后,再请他到小舞厅,把公关部几个美女请来,大家在一起跳舞,等分手之时,找机会给他放点高档丝织品,一步一步地加深感情,寻找机会。”

“就这样办,你去安排。”

下午,侯卫东与绢纺厂党委书记项波正在谈话,刘坤打来电话,道:“侯市长,黄市长请你到他办公室。”

放下电话,侯卫东对项波道:“今天到此为止,这是我的名片,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项波胖脸上满是笑容,道:“今天所说都是绝对真实的,我是人格担保,同时请侯市长替我保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侯卫东没有回答他,只是握了握手,道:“党组织如何在企业发挥作用是一个大课题,我希望绢纺厂在这方面出点经验。”

项波道:“如今是厂长负责制,我这个党委书记就是配盘的,但是今天与侯市长一席话,让我增添了信心,得到了鼓舞,回去以后一定加强党的建设,让党在厂里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侯卫东与项波一起出门,看着项波胖胖的背影,心道:“这人有些意思,人精无处不在,不过我也不是傻瓜。”

黄子堤门前已经等了好几个人,都是部门的头头,侯卫东是副市长,自然就有优先权。

黄子堤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而其他几位头头则坐在了三人沙发上。

“侯市长,这边来。”黄子堤指了指那一张双人沙发。

侯卫东落座以后,见沙发上坐了南部新区的朱仁义、国防局局长俞平静、教委主任吴亚军,他便大致猜到了什么事情。

果然,黄子堤开口就道:“沙州大学位于益杨,尽管交通方便,毕竟位于县城里,影响了大学的招生,沙州大学已经数次提出要将大学搬迁至沙州南部新区,南部新区如今发育不充分,如果有一所大学进入,能有效提升人气,这是双赢之事。”

“市政府定下了大方向,具体操作就要交给侯市长了,今天在场的几个人就可以成立工作小组,侯市长为组长,在座的人为成员。”

侯卫东一心想抓好国有企业,搬迁沙州大学又是一件麻烦事情,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黄子堤在事先根本没有和他商量。

他尽量委婉地道:“南部新区肯定是欢迎沙州大学迁入,我愿意当工作组副组长,还是应该由马市长来当组长,他分管教育,又曾是益杨县委书记。”

黄子堤解释道:“这事我跟有财市长谈过,他也有具体困难,他在益杨工作这么多年,刚升为市长,就把沙州大学从益杨挖到了沙州,这会让他很难面对益杨的干部,我跟民生书记谈过这事,这也是民生书记的意思。”

侯卫东只得表示同意。

刘坤就送过来一个材料袋,里面装着沙州大学搬迁的材料。

谈完了沙州大学的事情,黄子堤道:“卫东先熟悉一下材料,然后要在市委常委会上将这个方案提出来。”

侯卫东是副市长,但是没有进常委,涉及相关议题,他只能是列席。

谈完了沙州大学,教委主任吴亚军等人便离去,侯卫东也准备离开,黄子堤道:“卫东稍留一下。”

这一次,黄子堤坐回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道:“绢纺厂效益不太好啊,春节前突然搞了一次罢工,弄得市里很被动,绢纺厂涉及五千多职工,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则是影响沙州全局的问题。”

侯卫东收集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信息,如今还在头脑中过滤,道:“绢纺厂是典型的计划经济产物,在前几年改制过程中,就是由于其效益尚可,而涉及面太大,因此暂缓,目前来说我还在进行调研。”

黄子堤当时是市委秘书长,对周昌全时代的改制工作很熟悉,知道侯卫东所言非虚,道:“调研结果应该尽快出来,时不我待了,如果任由绢纺厂走到破产边缘,我们这帮人就是犯罪,既然现在的领导不能搞好绢纺厂,就另寻能人,将工厂盘活。”

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无数个年头,以前对于国有企业改革主要集中在调整国家与企业关系之上,诸如承包制等等,如今随着《公司法》等法律法规的颁布,改革已经隐隐指向了所有权,侯卫东在思考问题之时,并没有把更换领导人当作一道良方。

更换领导人在改革开放初期还算一个不错的办法,进入两千年以后,在体制未变的情况下,通过更换领导人来拯救一个企业,已经被证明效果并不明显或者说并不长久。

侯卫东没有轻易地接过黄子堤的话,道:“蒋希东管理工厂还是有一套,我去看过工厂,从表面上来看,工厂情况还不错,一切都井然有序,这种大厂,能管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

黄子堤道:“工厂井然有序,这说明不了问题,关键问题是效益,没有效益,工厂就算是个花园,有屁的作用,侯市长的调研工作一要深入,二要加快速度,要争取在今年解决绢纺厂的问题。”

侯卫东强烈地感受到了黄子堤的变化,相比当秘书长之时,他从气质到说话方式都发生了变化,有时感觉就如变了一个人。

他在前往绢纺厂的路上,望着窗外倒退的行道树,慢慢琢磨。

“以前他当副职之时,还有一丝玩世不恭的味道,当了市长以后,说话办事就严肃得多,甚至还有些独断。”

“以前他一直从事党务工作,没有管过经济工作,如今成了行政一把手,难道突然就成了经济工作的内行。”

“如果突然换掉蒋希东,会不会对生产造成影响。”

很快,小车来到了绢纺厂,蒋希东尽管没有到市政府来迎接侯卫东,却穿了一身工作服,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透过车窗玻璃,侯卫东老远就看见了蒋希东,身穿工作服的蒋希东一动不动,和工厂大门浑然一体,如一尊历史悠久的雕塑。

第668章 试探(中)

副厂长高小军把公关经理兰沁叫到了办公室,先讲了一番厂里的困难,又讲了市里可能出台的政策,然后道:“绢纺厂的命远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掌握在市里几个官老爷手下,我们这些为之流过血、流过汗、甚至卖过命的人,只是这些官老爷的打工作仔,他们随时可能剥夺我们的一切。”

兰沁没有被高小军忽悠住,打断他的话,道:“高厂长,是不是让公关部又施美人计?”

高小军干咳两声,道:“都是为了厂里好。”

兰沁看了高小军两眼,道:“公关就是做这事的,不就是跳舞吗,别说这么深沉。”

与兰沁交待好以后,高小军便来到了伙食团,等了半个小时,就见到侯卫东与蒋希东一起走进了伙食团。

论喝酒,侯卫东是久经考验,从上青林一路冲杀而来,具有丰富的经验,因此,当厂里众人想要展开车轮站之时,他道:“今天我订一个规矩,蒋厂长是绢纺厂主帅,要搞好绢纺厂的工作,蒋厂长责任重大,因此,大家敬我一杯酒,我都要与蒋厂长一起喝。”

这就是酒战中以弱对强的典型战术,无论绢纺厂诸人如何坚持,侯卫东都将蒋厂长牢牢捆绑在一起,如此一来,厂里的群狼战术便很难奏效。

当然,这也是因为侯卫东是副市长,厂里人不好过于强迫的原因。

从父亲耳中,晏春平知道侯卫东酒量极大,可是当秘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喝酒,只可惜,捆绑战术有效遏制了群狼战术,让他没有能够一睹风采。

晚宴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结束,蒋希东借着酒力,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侯市长,厂办的同志听说你要来,都很激动,厂里有个工人活动室,条件还行吧,同志们想等着你接见。”

侯卫东抬手看了看表,道:“时间也不早了,改天吧。”

蒋希东握着手不放,道:“同志们都热切盼望着你,在活动室等着,还请侯市长能给他们鼓劲。”

解决绢纺厂问题,还得依靠厂里的人,侯卫东有意与绢纺厂的领导拉近关系,于是点头道:“那好,我与同志们见一面。”

在活动室里,公关部兰沁带来了四、五个女职工,她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些闲话,她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连忙将瓜子收了起来,站起来,鼓掌。

兰沁拿着话筒,用普通话热情洋溢地道:“尊敬的侯市长,我代表绢纺厂四千六百女工,对您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下就把档次提了起来。

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同志们,侯卫东没来由想起了段英和二姐侯小英,她们两人都曾经与这些女工在一条战线上,唯一的区别是段英和二姐侯小英跳出了工厂,而这些女同志们还在厂里。

侯卫东简短讲了话以后,便开始按计划唱唱跳跳。

绢纺厂有四千多女工,公关部经理兰沁是公认的美女,不论从相貌到谈吐都是上上之选,侯卫东见到如此美女,也是眼前一亮。

“我叫兰沁,是绢纺厂办公室工作人员,欢迎侯市长到绢纺厂视察。”在对外交往之时,公关部是独立设置的部门,而且职能挺广泛,在本市打交道之时,兰沁就是以厂办副主任的身份出现。

“甭说这么客气,我到工厂是了解情况,别用视察这两个字,用这两个字太生分了。”

兰沁很快发现对方温文尔雅,腰挺得笔直,根本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比有些猥琐干部强得太多,这让她顿时生出些好感。聊了几句以后,她开始谈起厂里的情况,道:“沙州绢纺厂遇到了困难,要想摆脱困境,还得请侯市长妙手回春。”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侯卫东继续保持稳重的态度。

兰沁格格笑了几声,道:“我一个办公室工作人员,能有什么高招,只是切身感受,绢纺厂必须得进行改革了,否则将和几个县属绢纺厂一样的结局。”

“那说说改革的方向?”

兰沁落落大方地道:“以前改革一直是调整国家与企业的关系,根据最新公司法以及公司的政策,绢纺厂这种企业最终还得走股份合作制的道路。”

几句话说出来,倒让侯卫东有些刮目相看,道:“你是学校分到厂里的?”

“纺织学院的,97年分配到了厂里。”

“那我们是同时代的,我比你早几年。”

“我怎么能和侯市长相比,你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地下的蚂蚁。”

一曲舞罢,公关部另外的美女又主动邀请侯卫东。

蒋希东则请兰沁跳舞,一边跳,一边问道:“侯卫东如何?”

兰沁也是绢纺厂内部情况的知情人之一,她道:“至少比黄子堤要好,没有色心,我们谈论的都是工作,不过,基本上是我在谈,他在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