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扼要的谈完了九大区别,侯卫东声音很是高调,道:“刚才讲了九大区别,这九大区别其实可以归为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国有企业改制就是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下的现代企业制度,第二句话是国有企业改制会带来显著的变化和更多的发展机遇,这两句话中,第一句话是因,第二句话是果,改制的目标就将围绕着因果来发展。”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参会的十来位企业领导,在蒋希东脸上多停了数秒,道:“改制即要实现保护工人的利益,同时也要充分肯定企业家的作用,要让企业家的价值在改制中得到实现。”

在领导讲话中,很少有人明目张胆地提出保护企业家利益国,这件事一般都是只做不说,在这个小范围的会上,侯卫东将这层窗户纸捅了一个小洞,赢得了在场所有企业领导的热烈掌声。

“九大区别和两句话”如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妖精,个个都在蒋希东的要紧处搔首弄姿,让他血脉贲张。

“侯卫东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表态,是在为改制在制造舆论。”蒋希东翻看了省政府的文件,又听了侯卫东的讲话,最终对此事进行了判断。有了这个判断,在他的眼里,侯卫东就如南海观世音一样可亲可爱。

理论研讨会结束,参加演讨会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向了沙州宾馆。

酒至中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蒋希东借着项波上厕所之机,端着酒杯来到了侯卫东身边,道:“侯市长,今天你的讲话真是高屋建瓴,让我受益良多。”

侯卫东与蒋希东碰了酒,随口道:“省政府这次出了文件,将沙州定为改制试点市,这是对沙州的厚爱,目前我正在思考首批改制企业。”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蒋希东两道黑眉轻轻跳了跳,道:“侯市长,绢纺厂连续三个月都在亏损,不改制,很难走出困境。”

“这么说,你是支持改制?”

“我支持改制。”蒋希东谋划数年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为现实,这让他心情激动,却尽量压抑着。

侯卫东道:“改制是一件慎重之事,除了客观条件外,管理者团队的信心和决心也很重要。”

蒋希东黑脸上泛着亮光,他尽量平静地道:“绢纺厂百分之九十的管理人员都坚决支持改制,也有信心在改制以后将企业管理好。”

侯卫东话锋突然一转,道:“改制方案并非统一制定,不同企业有不同对策,有的方案不一定对管理层有利,蒋书记也要在思想准备。”

“只要企业能兴旺发达,个人利益算不得什么。”蒋希东心里有数,只要绢纺厂要进行改制,就必然抛不开管理团队,否则改制也没有办法进行,因此,话说得很漂亮。

侯卫东又与蒋希东碰了碰酒杯,又加了一把火,道:“我这是了解情况,最终是否将绢纺厂选作第一批试点企业,还得经过市政府常务会和市委常委会来决定。”

这时,项波已经坐回到位置上,他眼见着侯卫东与蒋希东站在一起嘀咕,心里就直犯怵,道:“这两人凑在一起绝对不是好事,难道真要拿绢纺厂来开刀。”想到此事,他内心很是焦急。

晚饭结束,项波给易中岭打去电话,道:“今天开了国有企业改制理论研讨会,蒋希东也参加了,他吃饭时就和侯卫东凑在了一起,我估计要对绢纺厂下手。”

易中岭看到省政府文件以后,就马上同黄子堤进行了联系,听了黄子堤的意见以后,他心里也有底了,当项波气急败坏的打电话过来,他就显得气定神闲,道:“这事无所谓啊,沙州的市属企业有上百家,同绢纺厂类似的企业六家,凭什么就要拿绢纺厂开刀?”

项波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道:“我看见蒋希东和侯卫东凑在了一起,心里就发慌。”

易中岭道:“我、你还是黄市长是各负其职,你的任务是管好生产,我的任务是将产品销售出去,黄市长是坐镇沙州,侯卫东不过就是小小的副市长,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而此时在蒋希东家里,副厂长高小军等人已经聚在了一起,传阅了省政府的文件,又听了侯卫东的讲话大体精神,高小军兴奋得两手抓头,道:“十年之功,今朝终于实现了,我们七兄弟励精图志,将绢纺厂建成岭西纺织行业的绝对老大。”

蒋希东心情也很激动,他在屋里走来走去,道:“省政府将沙州确定为国有企业改制试点市,但是,沙州市是否将绢纺厂作为试点企业还是一个大问题,侯市长今天跟我提起了此事,大有深意啊。”

众人都在兴头上,并没有想起此事,听了此话,如被淋了一场大雨,将刚刚涨起来的大火扑灭了。

“据我了解,项波和易中岭走得很近,易中岭又是黄子堤的铁哥们,黄子堤是市长,若是他不同意将绢纺厂纳入试点企业,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杨柏如今是项波最为倚重的总工程师,他们两人走得近,了解到不少隐情。

高小军火爆爆地道:“如果当真这样,我们就让绢纺厂彻底瘫痪。”

他们这才团队经营了绢纺厂十年,厂里主要部门全部在其掌握之中,因此,真要一齐使坏,绢纺厂必将陷入困顿。

蒋希东沉着脸,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听了高小军的抱怨,道:“我们是要一个好企业,而不是一个破烂货,我越想越觉得侯市长是在递话给我,他其实也想将绢纺厂改制,目前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

杨柏分析道:“侯卫东是三十二岁的副市长,前途光明,他最需要的是政绩,不管以后绢纺厂是采用股份合作制还是管理层收购还是被兼并,只要以后效益好,就是他的政绩,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没有任何冲突,我认为蒋厂长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确实需要我们的配合。”

蒋希东停下了脚步,道:“那我们就想办法,给侯卫东提供绢纺厂改制的理由。”

在新月楼,侯卫东晚上十点才回家,刚回到家,就见到岳父和岳母等在客厅里。

第687章 布局(下)

岳父张远征身旁还坐着一位高大的中年人,此人正是张远征和陈庆蓉的厂长朱言兵。

“侯市长,很冒昧打扰你。”朱言兵是北方人,流利的普通话在沙州很少见,他身材高大,站在客厅里如一堵墙,此时身体却是微微弯曲着,姿势恭敬。

见到了这个架式,侯卫东心里明白朱言兵的意图,与其握手之后,道:“朱厂长客气了,作为分管副市长,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们企业领导所敞开。”

陈庆蓉热情地为朱言兵厂长继了水,然后坐在一边,看着女婿与朱言兵谈话,朱言兵当了十来年的厂长,在厂里是威风得紧,此时坐在侯卫东面前,双腿并在一起,满脸是谦恭笑容。

朱言兵首先报告了厂里的基本情况,然后道:“侯市长,听说沙州是企业改制试点市,我们企业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市里能否考虑改制的问题。”

国有企业改制试点就是一条乌鱼,被放入了鱼塘,顿时将淡水鱼们追得四处逃窜,朱言兵、蒋希东就是正在逃窜的鱼。

侯卫东很直率地问道:“改制有很多种,并不一定对朱厂长有利,或者还会让你出局,朱厂长考虑这个因素没有。”

朱言兵没有想到侯卫东会如此直接,稍有些局促地道:“只要对工厂有利就行,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在工厂里长大,不愿意看到工厂衰败。”

侯卫东此时当惯了领导,尽管朱言兵年龄比他长,他还是很有心理优势,道:“朱厂长,我想听真话,你认为那一种改制方式,才能符合各方利益。”

朱言兵并没有完全思考好这个问题,这次来到侯卫东家中,原本是想探听点消息,拉近关系,结果侯卫东三言两语就将皮球踢到了自己的这边。他略为思考,讲了一些模梭两可的原则话。

侯卫东和颜悦色地道:“朱厂长,如今省政府文件刚刚出台,市里还处于调研阶段,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在制定方案时会考虑进去。”

他说到这里就嘎然而止,然后用笑眯眯的神情看着朱言兵,朱言兵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连忙站起身,道:“侯市长,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请您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到厂里来视察。”

陈庆蓉和张远征将朱言兵送到了新月楼门口,在门口,停着朱言兵那辆灰色的奥迪车,在车边,朱言兵高大的身材终于又恢复了在工厂的挺直,他握着张远征的手道:“老伙计,我们这一代人对工厂有感情,都希望工厂好起来,你要在侯市长面前多美言几句。”

张远征已经退休多年,如果不是有女婿当了副市长,是享受不到与厂长握手的权利,他挺激动地道:“朱厂长,你放心,我在厂里工作了四十年,这感情只有厂里人才知道,我会为了工厂说话。”

陈庆蓉则站在一旁不说话。

两口子往家里走时,陈庆蓉抱怨道:“你别答应得太快,别给侯卫东找麻烦事情。”张远征道:“我没有这么傻,能办就办,不能办就不能办。”

回到屋里,张远征看到桌上的那条烟,笑道:“以前都是厂里的人提着烟酒到厂长家里,现在事情颠倒了。”他随手撕开了香烟的包装盒子,却有些傻眼,包装盒子里面除了香烟以外,还有厚厚一叠钞票。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这种钱送到了家里,两口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大眼瞪着小眼,不知如何处理。

在另一套房间里,侯卫东泡了一杯清茶,也没有开电视,坐在家里将纷乱的事实理清楚。

小佳此时正陪着省上的人去唱歌,她当了副局长以后,往日的技术干部生活又被打乱了,凡是有省上领导到市里检查工作,张中原局长总是要把小佳带上,一来是因为小佳是副市长夫人,有份量,二来小佳还是相对年轻的美女,美女领导参加迎接客人,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经验。

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阵音乐声,小佳挺无奈地道:“迎接半年检查,这不是张中原一人的事情,我作为副局长也是责无旁贷,客人没有走,我也不太好走。”

同为官场中人,侯卫东很理解小佳,半年检查或是年终检查是一个单位的大事,能否得到上级好评和迎检工作好坏有很大关系,他交待道:“你别喝酒,早点回来。”

小佳在凌晨一点才回到了家里,侯卫东已经睡着了,在睡梦中,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小佳站在床边看了酣睡的丈夫,取过卫生纸,擦掉了口水,侯卫东翻了身,继续睡觉。

早上,小佳赖在了侯卫东怀里,道:“昨天谁来了,我看见有烟头?”

“爸妈带着朱言兵来家里。”

小佳睁大了眼睛,道:“现在社会复杂得很,我给他人两人说过,最掺合到你的事情里。”

“也没有什么,他们毕竟还是厂里出来的,厂长找来了,我能够怎样?”

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两人下楼,两辆公车已经停在了新月楼下,两个驾驶员凑在一起说着话,见到各自的老板来了,便飞快地上了车。

晏春平则坐在车上,正在给春天发短信,见到侯卫东出来,赶紧下了车,接过了侯卫东的手提包。

正喝着热茶看着厚厚的文件,钱宁副市长便走了进来,他这个位置原本是高榕的,能当上分管商业的副市长,完全是天上掉了馅饼,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政府领导里一直很低调,做人做事都挺小心,连以前的花西服都脱掉了,换上挺朴素的板色西服。

“钱市长,请坐,到这有什么指示?”

钱宁先是左拉右扯谈了些天气,然后道:“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吃个饭。”

侯卫东此时挺敏感,心知此时饭无好饭,可是钱宁也是副市长,今天是他来找自己,明天就有可能是自己找他,因此,他豪爽地笑道:“就算是再忙,钱市长交待的事也得办,是不是。”

钱宁在当沙州市商委副主任之时,侯卫东还是益杨县的小干部,此时在政府序列之中,侯卫东排名还在钱宁之前,好在钱宁心态好,也不计较太多,与侯卫东联络好以后,便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我给侯市长约好了,晚上就在沙州宾馆吃饭,这是初次接触,你们可以谈一谈厂里的情况,听一听侯市长的意见,我到时会帮着厂里说话。”

对于侯卫东来说,在如今的调查研究阶段,他并不拒绝从各个渠道与厂领导接触沟通,通过与厂领导决策,可以获得许多有用的资料。

他正在办公室看资料之时,突然接到了赵诚义的电话,“侯市长,朱书记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

到了朱民生办公室,朱民生依然是冷脸冷面,道:“我刚才在办公室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者自称是绢纺厂的正义工人,他说绢纺厂与一个私营公司签订了销售合同,这样做就是将一个大厂的命远交给了私营公司来控制,绢纺厂的正义工人将组织人员到省委省政府去反映情况。”

侯卫东暗道:“蒋希东这人倒真是人精,眼眨眉毛动,什么事情都明白。”

他在朱民生面前特别稳重,道:“我也不太赞成绢纺厂将销售签给一个公司,询问过项波,项波讲了两点理由,一是厂里库存严重,不想办法,所有流动资金将全部变成库存,二是他们只是签订了百分之五十的销售,还有一部分由厂里自主销售。”

“项波担任厂长以后,企业情况怎么样?”

侯卫东大摇其头,道:“如今绢纺厂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建议将绢纺厂纳入改制第一批试点。”

对于朱民生来说,他没有私利,选那一家企业进行试点都无所谓,他要的是最终的效果,就道:“市委是确定大方向,具体怎么做是政府的职责,我没有什么异议。”

得到了朱民生的支持,侯卫东加快了方案的制定过程。

在七月中旬,沙州国有企业改制的初步方案已经制定出来,方案送给黄子堤以后,黄子堤在送审稿上写道:“方案先送市政府常务会议初审,再报市委常委会,黄子堤。”

在制定方案的过程之中,沙州市绢纺厂一直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流言不断,而且厂里各项统计数据不断下滑,库存产品在仓库堆积如山。易中岭签订了销售合同以后,便将自己的所有关系发动起来,他原本以后凭着多年经商的渠道,应该能够打开局面,不料产品进入南方市场以后,遇到了极其强大的阻力,以至于他的销售公司步履艰难。

七月二十日,市政府召开会议研究了沙州国有企业改制方案,在会上,市政府原则同意了改制方案,但是,黄子堤态度明确地表示,市绢纺厂改制条件不成熟,暂时不纳入第一批改制。

侯卫东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也作了相应的备,他将为什么将绢纺厂纳入第一批进行改制的理由讲完,黄子堤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议了,绢纺厂牵涉及六千在职和退休工人,人数太多,影响太大,必须要慎重,我们搞完第一批试点以后,经验更充分,社会气氛更好,才能更有利地解决问题。”

黄子堤是市政府一把手,其反对绢纺厂第一批改制的理由即充分又正当,态度即随和又坚决,让侯卫东无可奈何。

市长拍板以后,侯卫东作为副市长就没有权利去改变他的决定,这也就意味着,市绢纺厂的改制问题根本不能进入市委常委会。

散会以后,侯卫东怀着深深的挫折感,他觉得自己就如堂吉诃德一样在与大风车作战,他的所谓阴谋以及各种小手段,在权力面前根本不起作用,显得格外可笑。

副市长到市长只差了半步官阶,但是权力的内涵却差得太远,没有拍板权,侯卫东空有满腔热血和抱负,却不能将想法变成实际,经历了这件事情,他再次坚定了一条信念:“从今以后,绝不当副职。”

散会不久,侯卫东接到了祝焱的电话。

“我听说了市政府常务会上的事情,你也别操之过急,在政府工作,必须得学会妥协,退一步海阔天空。”祝焱的声音很是从容。

侯卫东坚定地道:“祝书记,你放心,我会承认现实,第一轮国企改革,任务很重,我会全力全意将此事办好,这是对我自己负责,对市政府负责,更是对参加改制的国有企业和国有职工负责。”

第688章 风景区(上)

侯卫东放下电话,坐在桌前瞪眼睛,从上青林开始,他就没有服过输,总是一次次从逆境中突出重围,这一次挫败,他更不会轻易认输,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了,他是副厅级领导,面临的事情比以前在复杂得多,不服输并不意味着蛮干,不服输的最好表现就是坚持。

晏春平知道老板心里窝着火,在办公室里缩头缩脑,欲言又止。

侯卫东太了解自己这位秘书,没好气地道:“有话就说。”

晏春平道:有人找您,是沙州大学联络处的。他一边说,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侯卫东的脸色。

侯卫东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觉得我应该如丧考妣吗,那还不至于,请别人进来。”

他下意识猜到来人是郭兰,果然,来人正是郭兰。

侯卫东看到郭兰的服饰,有些吃惊,郭兰身穿了一条长裙,他对女人服饰向来没有研究,只觉得这条长裙与政府机关格格不入,尽管长裙很保守,可是宽宽的裙边,绿色条和灰白色的条纹,和政府机关的氛围不太一样,放在大学里,倒是恰当得很。

郭兰见侯卫东在打量着自己,又想起了那一晚上的经历,脸上就变得滚烫一片,见晏春平还在一旁泡茶,便道:“侯市长,我来给你汇报南部新区沙州大学新校区的事情。”

关于沙州大学新校区之事,市政府与沙州大学座谈过几次,大的条件都基本谈妥,剩下的都只是具体细节。

侯卫东道:“是否需要把朱仁义请过来。”

郭兰道:“暂时不必,我今天来汇报几个具体问题。”

晏春平泡了茶,他瞧了瞧侯卫东的脸色,就退出了办公室,顺手把办公室大门关掉。

做了大半年的秘书,晏春平还是小模小样的,尽管在公开场合也是西服领导,头发摩丝,皮鞋锃亮,可是看到他的样子,侯卫东总是要想起当年晏道理打小算盘的模样。

等到晏春平离开,侯卫东眼光这停留在了郭兰的脸上,两人从沙州学院后门舞厅相识,转眼间也是十年时间,两人做过两次同事,互相当过对方的领导,整整十年时间,两人已经建立了相当浓厚的暧昧情节,曾经接过吻,拥抱过,仅次而已。

看着郭兰干净的脸,侯卫东心里即有唇牙留香的欲望,又混和着各种情绪。

“你的个人问题到底如何考虑。”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两人以前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着的话题,她答非所问地道:“我已经找了导师,准备到上海去读研究生。”

“学什么专业。”

“我想接过父亲的班,和他一样的专业,上海的导师曾经是他的师兄,只是成就比我父亲要大得多。”郭兰咬了咬嘴唇,道:“这是一份新校区遇到问题的报告,我写了一份文字材料,你尽快解决了,大学明年还要扩张,新校区必须得用,从现在开始也就只有一年时间。”

侯卫东接过了报告,随意看了看,几条都是急需解决的事情,可是对于市政府来说却是小事,他提起笔,在上面批道:“原则同意,请南部新区处理,侯卫东。”

事情办好了,郭兰站起身,道:“谢谢你,那我走了。”

侯卫东准确地把握了郭兰隐藏在眼神后面的一丝神情,他道:“你有什么事?”

“我的事情已经办了,谢谢你。”郭兰一身宽边长裙,让她看起来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仿佛是白桦林的文艺青年,和政府官员的刻板形象完全不同。

“不对,你有心事,如果我能当一个听众,愿意给我说吗?”侯卫东了解郭兰,他主动跨过了那一层早已残破的玻璃门。

郭兰顺势也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道:“赵东经常在打电话,昨天他提出来,要和我建立非同一般的友谊。”

当初郭教授要葬礼上,赵东突然来临,侯卫东就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作为省委书记秘书,权力极大的副厅级干部,出现在成津县委组织部长父亲的大夜上,实在不是一件寻常事。

凭心而论,赵东的相貌、才华以及学历、地位,都很合适郭兰,而自己有家庭,不可能给郭兰一个承诺,就这样耽误着她的青春,实在是很不人道。可是,劝说郭兰追求赵东的追求,又违背自己最隐密的意愿,侯卫东不愿意这话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

他盯着郭兰的眼睛,道:“这事要遵循着你的意愿,最真实的意愿。”

郭兰心里挣扎得历害,她是一个外表很冷淡,内心却格外炽热的女子,她接受了侯卫东的吻和拥抱,但是她又抗拒着当情人小三的地位,对于赵东,她则更多的是感激,是作为下级对上级的感情,而是男人和女人的感情。

听到侯卫东的回答,她突然生气了,道:“遵循着自己意愿,我还需要问你吗。”她微翘的鼻翼轻轻起伏着,如一只生气的羚羊。

这才是一位有真实血肉的女人,而不是一位站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侯卫东需要接纳赵东,但是前提是互利,他不会为了接纳赵东而违背郭兰的意愿,无数个念头如滚雷一般在他的头脑中冲突着,最后,他明白这事必须还得遵循着郭兰的本意,这虽然是一句圆滑的话,也是一句实在话,就看要从哪一方面去理解。

“我今天过生日,三十。”郭兰说着这话,眼角有些温润了。

侯卫东马上明白了郭兰情绪有些激动的原因,道:“那我中午请你吃饭,我们找一个远一点的地方。”

“我要到比铁州更远的地方。”上一次铁州之行,给郭兰留下了深刻印象,浪漫,对于一个读过书又喜欢弹钢琴的女人,就如阳光对于大地一样。

半个小时以后,侯卫东已经开着那辆奥迪车上了高速路口,经过几年在高速路建设,岭西与外省的高速路网已经逐步形成,侯卫东开了好几年车了,奥迪车性能卓越,二个多小时以后,他已经来到了邻省的地界。

车上放着音乐,是侯卫东喜欢的四兄弟,当年买四兄弟是随性而为,后来见郭兰喜欢也就重买了些碟子,听来听去,倒真是听上心了。

郭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听着天籁一般的音乐,她看到高速路路牌上写着什么风景风的名字,便道:“前面下道口有个风景区,我们走进。”

“什么风景风?”

“不知道,就是一个风景风。”

转眼到了下道口,侯卫东一打方向盘,进入了风景区,风景区倒不愧为风景区,进入山门之前,没有几颗大树,更多是乱七八糟的农家乐,到了山门门口,找厕所放松下,然后交了八十块景区费,抬头就看到了一片森林。

看来,好风景是需要现金来购买。

站在厕所里,侯卫东将自己的另一个手机关掉了,这个手机是亲朋好友才知道的号码,另一个公用手机则打开。

使劲抖了抖,将残尿甩个干净,今天来到了什么鸟风景区,侯卫东也就有了献身的准备,这让他心里有了无限的憧憬,可是走出厕所门之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没有带避孕套,难道采用体外射精的方式,如果没有忍住,射在体内万一怀孕怎么办?”

怀着肮脏且龌龊的念头走出了厕所,郭兰已经站在外面,蓝天白云之下,山风将其长风撩起,森林如画,美人如玉,侯卫东很是鄙视自己的下作。

坐上车,侯卫东见山路不宽,俯身给郭兰套上安全带,俯身之时,嗅到了莫名的香气,他抬起头,在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

郭兰没有料到侯卫东会在这个时候占便宜,她脸微红,却没有阻止他。

侯卫东倒是没有继续轻薄,一边开着车,一边道:“郭兰,你身上真香。”

郭兰以为侯卫东在开玩笑,道:“我不用香水,哪里有什么香味。”

将奥迪开上了高速路之时,侯卫东已经破了或者是要将自己的心障完全破掉,闻听郭兰之语,他见前面有一块空地,便将奥迪车猛地开到了空地上,停下车,认真地道:“我不骗你,你真的是唇齿留言。”

“骗。”

郭兰“人”字还没有说完,就被侯卫东的嘴巴堵住了,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被安全带套在了车上,想用手推开侯卫东,却没有料到侯卫东力气这么大。

当侯卫东的舌头进入了口中,郭兰放弃了微弱的抵抗,不知不觉中,她改推为抱,紧紧地抱着健康而又朝气勃勃的侯卫东。

她从小长在书香门弟,对美好的东西特别敏感,对于男人,她心里更有着特殊的要求,想想那些庸俗的男人,她下意识地觉得肮脏,可是侯卫东不一样,这是她看得顺眼,身体也接受的年轻强壮的男人。

她放开了身心,很快就陶醉在深吻之中。

侯卫东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淡红色的乳尖。

这时,又一辆小车从公路边开过,里面有两人对话,“那里有辆奥迪车,好眼熟。”

“车牌是多少。”

“看不见。”

“奥迪车都差不多,这是外省了,不会遇上熟人。”

第689章 风景区(中)

山风掠过森林,使阳光的投影响变得模糊而晃动。侯卫东停下动作之时,郭兰娇羞不敢与之对视。

“唇齿留言啊。”

“真的。”

“当然。”

侯卫东低头凝视着郭兰的眼睛,他发现郭兰的眼睛如一泓秋水,如儿童的眼睛一样明亮,他甚至能从眼中看到了这个倒影。

“没有想到,你的眼睛会如此明亮。”

侯卫东一会说自己唇齿留言,一会说自己眼睛明亮,还说自己那个地方是鲜红的,对自己身体的喜爱是溢于言表,郭兰即使是站在云端的仙女,也暗自高兴,道:“开车,我们到风景区。”

“这里就是风景区了,我们还到哪里。”

“这里才过风景区的大门。”

“风景区大门,也在风景区里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在抬杠。”

侯卫东的目光从郭兰脸上又滑到了胸口,又朝下面滑动,郭兰明白这目光的含意,尽管她此时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可是还禁不住面红耳赤,道:“快点开车,我们到山上去。”

听着音乐,在森林中穿行,旁边是健康、成熟而又英俊的男人,郭兰只觉得当个小女人真是幸福,哪怕这个幸福是虚幻的。

风景区倒是值得了几十块钱,一路上,见到不少双手不能合抱的老树,侯卫东对老树不敢兴趣,他眼光专注于楼台宾馆,看到好几家,都只有农家乐的水平。

开上了山坡,与半坡的风景就迥然不同,除了森林外,还有大片大片的山顶草场,空气清新得让人恨不得多长两个鼻孔,而且,山顶上高档的宾馆还着实不少,侯卫东开车在山顶道路上来回走了两遍,如果不是急于找到宾馆,确实如行在了天上之人间。

郭兰道:“这一家宾馆还不错。”这是一家带着宽大阳台的欧式建筑,外立面选材很高档,里面设施自然不会差。

下了车,郭兰看了一眼车牌,道:“我记得你是岭C的牌照,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岭A。”

“得注意影响,我用的是套牌。”

到了宾馆前台,侯卫东看了价目表,道:“可以打几折。”

“最多八折。”

侯卫东指了指标价最高的房子,道:“找七折,就这间。”他随手拿起了晏春平的军官证,作为房间的登记。

这个军官证是预备役旅的军官证,侯卫东是预备役的副团长,中校,而晏春平挂了一个预备役少慰,这是旅政委亲自送到侯卫东办公室的证件,他放在抽屉里,事情一多就忘记拿出来,今天与郭兰出门前,顺手就将这个证件抄到了手里。

诸葛一生唯谨慎,侯卫东办起事来,也挺注意细节,这大概是学习法律对他思维上的影响。

这个宾馆是双子星似的建筑,最好的两间房屋处于两套房屋的顶部,都有两百平米左右,加上顶楼的平台,实在是一个欣赏美景的好地方,难怪价值直逼五星级的豪华套房。

与郭兰牵着手,在房间里来回查看了一下,浴室挺大,足有三十平米,侯卫东评价道:浴室挺多,设施不行,如果有个双人浴盆就太棒了。

郭兰脸又红,道:“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的歪念头。”

“如果美女在旁,我没有一点歪念头,那就是不正常的男人。”

两人说着话,站到了窗前,窗外是秀美的山川,森林和高山草场就在不远处,远处还有牧人。

“听说你在搞国有企业改制,这事挺难的。”

侯卫东没有想到郭兰会突然问起了此事,道:“再难也得有人去做,我是分管副市长,不能眼看着事情在我的手里糜烂。”

郭兰道:“历来我们社会都是说风凉话的人多,做实事的人少,结局却是说风凉话的人被树为社会的良心,而干事的人会被扣上各种帽子。”

侯卫东没有想到郭兰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来,再一次刮目相看,道:“你这话说得深刻,但是现在别说这个话题。”

郭兰感到有只手放在了自己腰上,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身体,道:“所以最后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做事,而愿意成为说风凉话的行列,这是社会的激励机制出现了问题,只有鼓励大家都去做事的机制,才能促进社会的发展。”

侯卫东将郭兰朝怀里拉了拉,道:“我现在是副职,很多事都没有拍板权,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如果当了市委书记,至少在我管辖的区域内,实行更加适合干事人的生存环境。”

仰头看着侯卫东信心百倍的表情,郭兰心道:“这是我与侯卫东的不同,也是许多人与侯卫东的不同,我遇到困难想着退缩了,学校就是我的桃花源,而他遇到困难则是尽办法去克服,看来还是性格决定人的生活。”

刚才的话题在车上已经说过,侯卫东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就开了一个小玩笑,道:“国有企业改制的事情放在等会再说,现在开始吧。”

郭兰奇怪地问道:“什么开始。”她随即明白了里面的含义,娇羞无限,道:“你这人,太没有情调了。”

侯卫东将郭兰抱在怀里,使劲嗅了嗅,道:“我喜欢你身上香味,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