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胆怯了?!

阮少卿回京是在文松出事之后,两人该是从未见过。头一次同阮少卿照面就…

与其说惊异,倒不如说邵文槿是惊喜更来得贴切些!

自顾沉浸在惊喜之中,马蹄飞溅几许才兀得醒过神来,自己先前是同睿王在一处。于是骤然勒绳回身,马啸长嘶,就见宋颐之在原地甩着衣袖,甚是抓狂。

竟然有人欺负少卿!

还打了少卿!

少卿的眼睛被打肿了,宋颐之就恼得来回跺脚,之前的赌气就仿佛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近侍官左哄右劝都不济事,眼见邵文槿折回,才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脸苦瓜样朝他点头求援。

邵文槿下马开口,“殿下不去昭远侯府看看阮少卿?”

宋颐之恍然大悟,眼色明显一亮,却又倏然黯去,“少卿他生气不见我的,还让人拦着我。”

早知道先前不同少卿置气好了。嘴角委屈耷拉,伸手懊恼扯着头发。近侍官惶恐上前制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金贵如皇室?日后若是传到宫中只会谴责他照顾不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近侍官险些急哭。

宋颐之便也跟着急得眼泪汪汪。

“不是…还有狗洞吗…”说出这句,邵文槿自己都为之一顿。

宋颐之却破涕为笑,“难怪他们说我是傻子,怎么连狗洞都想不起来!文槿你是不是也钻过少卿家的狗洞?”

邵文槿脸色一沉,只觉周围数道目光袭来,脸上便灼得厉害。回眸扫过众人,均是低头佯装不知,等他移目,才又纷纷抬眸,都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就连宋颐之的近侍官都楞了良久。

原来过往…邵公子竟然掩饰得如此之好!

邵文槿欲言又止,遂而作罢,欲盖弥彰还不如三缄其口。他还要先去禁军大营一趟。

这还怎么出去见人!

梳妆镜前,阮婉气得面色通红,面色越红越与右边的熊猫眼形成鲜明对比,实在是不忍入目。

叶心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俯身替她轻轻擦着药膏,“侯爷先前同那个人闹什么?何苦为了逞一时口头之快,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我又不知道他会突然动手!”阮婉愤愤不平,“况且,是他先鬼鬼祟祟的!”言罢又起身将脸贴到镜子前,仔仔细细端详了几分,唉声叹气,“阿心,大夫真的说了不会留疤?”

今日已问了百遍有余。

叶心轻笑摇头,轻咳两声道,“大夫是说了,侯爷只要不动怒,日日按时涂抹舒经活血的药膏,淤青要不了十余日便会自行散去。侯爷若是动怒,指不定存了些褪不去的淤血,日后消不去就时时留在那里。”

阮婉万分嫌弃瞥了她一眼,又才老实坐回。

叶心甚是满意。

再涂了一遍,叶莲就匆匆推门而入,“小姐小姐,打听到了!”

阮婉狠狠瞪她一眼,叶莲连忙捂了捂嘴,轻手轻脚蹿到她跟前。阮婉接过茶盏叶心递来的茶盏,吹了吹,轻抿一口,便听叶莲悄声言道,“侯爷,打听到了。那个人叫邵文松,是将军府的二公子。”

噗!

饮在喉间的茶水就悉数喷出,险些没呛死。

叶心赶紧递了手帕于她,又上前替她抚了抚后背,“侯爷,您悠着些。”

她还要如何悠着?

阮婉睥睨一眼,隔了好些时候才不咳了,胸间稍微缓和便是一脸怨气,怒哼道,“又是姓邵的!”

莫非姓邵的那家人都有洪水猛兽倾向还是怎么的?

难怪爹爹素来与邵家不合。

她与邵家也八字不合!

叶心无奈摇头,“侯爷,先前才同你说过什么?”

不要置气,会留疤!

阮婉没好气,又不好辩驳,只得一把抢过药膏,自己对着镜子涂抹起来,不再搭理她二人。

叶心和叶莲遂也相视而笑,自家的小姐其实爱美得很。

阮婉也不回头,对着镜子里恶汹汹剜了她二人一眼,二人便都各自掩袖偷笑,又不敢笑出声。

阮婉脑中才掠过一丝惊奇,愣愣问道,“邵文槿何时有个弟弟的?我怎么从未见到过?”

她来京城四年有余,无论大小场合都没听人说起过邵文松此人,就算是回回错过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叶莲才继续言道,“我也是问了许久才听人说起,将军府的二公子四年前突然成了哑巴,也愿不出府见人。将军府请了不知多少名医来看,都不见丝毫好转,不仅不说话了,连胆子都变小了,终日唯唯诺诺不敢出门。邵将军脾气急,旁人都不愿去触他的眉头,也都不当着他的面提此事。从前大家只是私下说起,久而久之就连背后的议论声都少了,该是陛下的意思。所以大小场合,将军府的二公子不出现都是陛下默许的,大家也都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侯爷,我们彼时才来南顺京城,更不可能有人对我们说起。您今天见过的人,正是将军府的二公子,邵文松。”

叶心都难免惊异,还有这档子事?

阮婉却是气粗了,“你是说今日同我当街争执的是个哑巴!”

不仅争执,还打了她!

他邵家的哑巴委实令人不敢恭维!

说出来谁信哪!

叶莲惶恐点头,继而又拼命摇头,嘴角抽了抽正不知做何回答就听到苑外草木窸窸窣窣作响。

阮婉奈何伸手抚了抚额头,一声叹息之后,就闻得苑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少卿少卿!”然后便是府中侍卫相拦,但人都进来了,谁还能拦得住睿王?

于是一连串脚步声跟在他身后,一会儿推开一间房门大喊一声,见得无人,又去推另一间房,非得闹腾着要将她翻出来不可。

阮婉头疼,摆摆手,叶心和叶莲就开门迎了出去,宋颐之欢喜跑来,“少卿少卿,你可好些了?眼睛还疼不疼?”

阮婉本是一肚子怨气,见到他眼角红红应是先前才哭过,额头又满是汗迹定是一路跑来,心头微软,她同小傻子撒气做什么?

脸色才舒缓了几分。

不想宋颐之先前没看清,眼下看清却实在没忍住,朗声大笑,“哈哈哈…少卿你的眼睛是青色的,哈哈哈…好大一只…哈哈哈哈…”

你眼睛才是青色的好大一只!

就是去寻他才遇到邵文松那条疯狗的,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阮婉一恼,要不你也来试试!

宋颐之微怔,只觉右眼倏然一痛。

作者有话要说:,,,赶紧去撸第二发,,,

第十四章 遭小人

第十四章遭小人

愣了两秒,宋颐之反应过来之后便“哇”得哭了出来。

“少卿你打我!呜…少卿你对我不好!呜…我是傻子嘛,你打傻子做什么!”哭得旁若无人,撕心裂肺。叶心和叶莲就都上前来哄,叶心语气里就略有责备,“侯爷!”

阮婉不以为然,扯了他的衣袖到镜子面前不耐烦指了指。

谁知宋颐之方才还哽咽着,对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抽着抽着便又开始咯咯笑起来。

他和少卿的右眼都是青色的好大一只。

就忘了他的眼睛是谁打的了。

叶心无语到了极致。

晚些时候,叶莲拿了糕点来房间给他二人用,是宋颐之最喜欢的栗子糕,有人便低头胡乱吃了许多。

“你日后少同那个邵文槿一处。”阮婉还是心头不舒服,“我不喜欢他。”

宋颐之愣了愣,好似有些为难,连栗子糕都不吃了。

这才几日,就这般向着邵文槿了?阮婉端走盘子,“你要再同邵文槿一处,便不准来我这里吃栗子糕。”

宋颐之有些怔。

“那少卿我能不能想吃栗子糕的时候就不同文槿一处,不吃栗子糕的时候就同文槿一处?”问得饶是认真,眼巴巴望着她。

“不行!”青色的好大一只就险些瞪出来。

能不能有立场些!

宋颐之一脸为难。

“小傻子!”阮婉的直觉向来很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傻子哪有演技?一语戳穿后,一副愕然表情,然后拼命摇头。再不就是拼命往嘴巴里塞栗子糕,塞了又不嚼不咽,这是他能想到不说话的最好方式。

脸颊便塞得像只仓鼠。

连嘴都合不拢。

阮婉啼笑皆非,只得搬出杀手锏,“宋颐之,你若有事瞒着我,我就搬出京城再不同你当邻居!”

宋颐之徒然僵住,片刻眼底碎盈茫茫,才将栗子糕尽数吐了出来,委屈道,“文槿说,我若告诉了少卿你,他便不带我去骑射了。”

越想越伤心,“我若说了,文槿日后就不带我去骑射;我若不说,少卿就不准我来这里吃栗子糕。可是我既想吃栗子糕又想去骑射!”

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哭是没哭,就是一脸垂头丧气。

阮婉微微拢眉,懊恼道,“邵文槿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宋颐之无辜摇头,“没有吃迷药,就吃了一回红烧肉!”

“…”

“真的就吃了一回红烧肉!”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嘴角嘟起,双目囧囧有神。

“好了,不问你就是,只是这栗子糕不能多吃,忘了上次闹肚子。”阮婉轻叹一声,只得作罢,同傻子也讲不清楚。

宋颐之才又咯咯笑起来。

叶心脸色也跟着舒缓了几分。

阮婉便将栗子糕还给他。

许是心中有愧疚,许是吃得开心了,阮婉替他擦嘴边糕点削的时候,他也吱吱唔唔开口,“少卿…其实…是我让马建将邵文松放了…”

什么!

阮婉脸色一变,怪不得小傻子原本同邵文槿一处,眼下却来了自己这里!

京中禁军一半划归睿王,另外一半才在自己麾下。

若要深究,自然都是听命睿王的。

她让人将邵文松扣在禁军大营中,即便邵文槿亲自前往,也不会有人敢冒大不韪送将军府这个人情。

马建是禁军统领,直接听令睿王。

自己扣下的人,宋颐之一句话,马建当然能放。

有人是拿了宋颐之口谕去禁军大营,又特意让宋颐之来了侯府里,自己才会无暇顾忌。

“邵文槿!”阮婉气得咬牙切齿,眼下又被他算计了一回,实在可恶至极!

叶心轻哼两声,伸手指了指自己右眼处,提醒某人大夫说过不要动怒,动怒是会留疤的!

阮婉就恼得不轻,瞪了宋颐之一眼,抢过他手中栗子糕就开始啃。她平素是不喜欢吃这些糕点的,也没吃惯。一时节奏没掌握好,兀得噎住。脸色瞬间涨红,喘不上气来,挥手唤了叶心,眼泪就湿了眼眶。

叶心连忙去倒水,叶莲手忙脚乱拍她后背也无济于事。“少卿!”宋颐之见状大惊,以为叶莲力道不够,便一掌劈下。

栗子糕是吐出来了,却也连带着眼冒金星。

耳畔旁的嘈杂声中,隐约想起早前阿莲优哉游哉翻着黄历,“侯爷,今日九月二十,易遭小人,忌出行。”

邵文槿!

邵文松长得更偏像邵母,个子较邵文槿相差一些,却更为白皙俊美。加之常年待在家宅府邸,风雨不侵,身上就少了几许邵文槿那般自军中磨练出来的硬气。

整个人略显柔弱。

倒也不是真柔弱。

能当着诸多禁军的面将昭远侯打了不可能全是意外,这一点,邵文槿心知肚明。

阮少卿向来机灵古怪,却心思聪颖。惹事生非从来都有分寸,也有考量,绝对不会冒险吃亏,次次拿捏有度。譬如会给他的马喂巴豆,却决计不会带着人同他正面冲突。

此次怕是不识文松,以为文松是同陆子涵一样的文弱书生,才吃了哑巴亏。要是再听说是将军府的人,只怕…

马背上,邵文槿就不禁笑出声来。

同行的睿王近侍官不明就里,也只得跟着赔笑。

邵文槿却越笑越朗声。

他是不得不佩服,阮少卿真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本事,竟将文松逼得开口争执,甚至动手打人!

文松当时该是怒成什么样子!

早知如此,还四处走访名医作甚?早些让文松见见阮少卿就是!

近侍官笑得实在尴尬,也所幸不再赔笑了。前去禁军大营的一路有多远,将军府的大公子便笑了多远。

自己的弟弟被死对头扣押了,这事真有这么好笑吗?

况且这么笑自己的弟弟,真的好吗?

即便睿王的口谕,近侍官同邵文槿赶往禁军大营时,邵文松已被关押了些时候。消息传回邵母耳朵里,邵母就一直提心吊胆。

昭远侯她素有耳闻,其父在世时便同将军多不对路,文槿也同他相处不恰。哪里的军中没有些猫腻,邵母就怕小儿子在阮少卿那里吃亏。

直至邵文槿领了邵文松回来,邵母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松儿!”一把揽进怀中,看了又看,“禁军中没有人为难你?”除了些许摩擦,近乎没有重一些的伤痕,邵母疑惑归疑惑,悬着的另一半也就放下,“没事就好。”

邵文槿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岂止没有为难?奉为上宾还差不多。

他赶到的时候,禁军之中有不少人围着文松说话,大抵都好奇他如何将昭远侯打了。

这些年来昭远侯在京中如何胡作非为,大家都有耳闻,要命的是这样的人还掌管着半数禁军,禁军将士纷纷以此为耻。

却敢怒不敢言。

是以邵文松的仗义之举就多得赞誉,邵文松匪夷所思。

一路回来,邵文槿更是不时就突然笑出声来。

邵文松见惯了兄长严肃模样,觉得他同父亲一样,是有些怕人的。加之父亲的斥责,他就不像幼时那般同邵文槿亲近。

甚至避着他。

邵文槿也会有这般笑的时候?

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亦如眼下,邵文松便也跟着嘴角绻起一丝笑容,邵母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缕错愕,“松儿?”

“娘…亲…”他竟也应声接话,虽是生疏了些,但确确实实开了口。邵母脚下微颤,眼中喜悦难掩,“再叫一声?”

邵文松却有些呆住,不肯再开口了。

邵母亲自送胡大夫出府,邵文槿一路陪同。

胡大夫的医术在京中享有盛名,从前将军府就请他来替文松把脉看过,只是那时文松不似现在。眼下有了些起色,就开了一些调理的方子辅之,又多加叮嘱,先前如何让二公子开口的,最好就以此法继续。

下一剂重药!

邵母应声谢过,回府时脸上就有难色。

席生已将今日的来龙去脉向她一五一十交待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