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又有何好隐瞒的,邵文槿大方应声,“狗洞也钻了,可算还有诚意?”

阮婉闻言笑开。

起身赖在他怀中,喃喃开口,“文槿,自我来南顺,处处得到陛下和皇后娘娘照顾,皇后娘娘待我尤为亲厚。今日入宫所见所闻,总觉心中似是喘不过气来。”

邵文槿宽慰,“不过猜测,凡事并非唯一,倾举国之力,御医总有办法。”

阮婉微顿,半晌,才又道起,“文槿,我娘亲也是咳疾过世的。”

邵文槿微滞,转眸看她,也不打断。

阮婉言道,“她那时夜里经常咳醒,咳醒便难入睡。皇后娘娘早前就有咳疾,我也入宫照看过她。今日见到,皇后娘娘同娘亲病重时便似一幅模样。”言罢眼底倏然隐痛,“文槿,我舍不得娘娘。”

邵文槿伸手环过她,“那明日入宫去探望。”

阮婉颔首,唇瓣才有些许笑意,而后又道,“我今日把阿莲留下那枚丝花制的簪子给阿心了。”

“不是说叶莲特意挑给叶心的,她可还喜欢?”

“阿心带上问我是否好看,我说好看。”

“文槿…”她似是要说的都得差不多,又不想他离开。

“睡吧,你睡着我才走。”邵文槿伸手抚过她额头,她便侧身靠在他身边,甚是心安。

不久,睡得些许迷糊,呢喃道,“文槿,等到明年,少卿回南顺行加冠礼,我们…”许是太困了,声音越来越轻,话只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我们如何?”他饶有兴致,出声追问,她却没有应声,耳畔便只剩下平和的呼吸声。

邵文槿低眉看她,脸上噙着清浅笑意,想来方才未说完柔声细语,便大抵都在这般清甜笑意里。

邵文槿遂而莞尔,淡然应声,“怎样都好。”

翌日,昭远侯平安抵京的消息便传遍京中,京城里的大小茶馆又都热闹了起来。

西秦这回摊上大事了!

各国出使西秦的使节,近乎都在西秦罹难,我们南顺国中的昭远侯,竟然平安回来了!

我就说这奇葩不好惹!

你们不知,其实过往昭远侯都在扮猪吃老虎,大隐隐于市,旁人便都看不出来罢了!

我二姑父的小姨子的堂兄的邻居在军中有线人,昭远侯其人——其实武艺超群!!!

噫吁戏,孤陋寡闻!昭远侯之所以能平安回到京中,是因为同五大世家之一的柳家堡千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闻,昭远侯破相了!

阮少卿破相?

破相的分明是邵文槿!

高入平不禁戏谑,遂而不满得很。

今日同家中两位夫人闹得不愉快,本想找一处清净地饮茶,竟没有一处不在说阮少卿!

说的还都风马牛不相及,说什么阮少卿一人单挑一百余骑,一路都有不同红颜知己舍生相救,相伴返京,又各个黯然离开!

纯扯蛋!

先不说阮少卿那弱不经风的模样,自己一手都能将他捏扁。单挑一百余骑?笑话,一百余骑这般好挑?谁行谁上试试!

再说阮少卿那分明就是断袖,还各路红颜知己黯然神伤——凭何好事都让他一人占尽!

不就是命大了些从西秦逃了回来,整个京城就都成了阮少卿后援团!!

荒谬至今!

他今日早前还曾见过阮少卿。

彼时阮少卿同邵文槿一道进宫见陈皇后,他也恰巧从宫中出来。

邵文槿那幅模样,他当时险些没认得,后来才听闻是邵文槿一路护送阮少卿去的西秦。

西秦国中生变,各国使节竟会同时遇害,其中缘由绝非巧合。这般险境,阮少卿都能逃出,他心中并非没有疑惑。

待得见到邵文槿,高入平心中便猜出了之十八/九。

但要他赞誉邵文槿,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这般信条。宫中偶然相遇,他便扬眉冷哼,邵文槿,十一月围场秋猎,你我二人再见高下。

邵文槿啼笑皆非。

一旁的阮少卿却热情向他挥手,高入平简直受宠若惊。

待得她开口招呼,高入平又遂又脸色一黑,他就知晓,阮少卿主动同他招呼绝对不安好心!!

“喂,高不平!”声音又洪亮,配合着一脸无害挥手,简直是嘲弄。

身后宫娥纷纷笑开,高入平脸色当即就绿了。

阮婉万分愧疚,就再郑重更正道,“先前是玩笑,呵呵,高一平,莫要当真。”

邵文槿哭笑不得。

若不是阮少卿才回到京中,若不是敬帝和陈皇后又护他得很,若不是舅舅早有叮嘱!!

高入平早已恼羞成怒到了临界值,强忍着心头怒火,掉头走。

阮婉错愕,莫非她又记错了?

该是——高以平

邵文槿就笑不可抑。

往后几日,阮婉也在宫中遇见过陆子涵。

陆子涵见得阮婉,便如见到瘟疫一般,五里开外就掉头跑开。

阮婉无语至极。

陆子涵会来看陈皇后,陈皇后也会留他在鸾凤殿中说话,阮婉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但来得都是亲近后辈,陈皇后其实欢喜,几人有时就在鸾凤殿一待便是大半天。

再往后,阮婉每日进宫拜见陈皇后,然后同宋颐之一道玩耍。

若是下了早朝,匆匆从宫中出来,便又和宁叔叔一处,同他说起西秦的事。闲暇之余,才记得该摸笔给少卿写家信。

“少卿亲启,见信如人,勿念,安好…”

入夜,邵文槿也会先到她这里,等她睡着才离开,她心中就莫名踏实。

日子好似回到从前,西秦的阴影就全然抛之脑后。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御医说陈皇后久病,应当多外出散心,敬帝就将秋猎设在西郊围场。

秋猎向来都由敬帝亲手操办,京中子弟都跃跃欲试,想在秋猎中博得头筹,嬴得敬帝赞誉。

高入平便要同邵文槿再比,邵文槿只得应战。

锣鼓声响,四围马匹便都冲了出去,争前恐后,便只有阮婉宋颐之一道,慢悠悠落在队伍最后。

这类野蛮人的活动,她是不争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了个新书封面,喜欢呢~

第九十三章 出事了

第九十三章出事了

京中秋猎每三年举办一次,由敬帝主持。

除却朝中的王孙贵胄和达官子弟,按照规定,军中相应品级以上的都可参加,获胜者会由敬帝亲自褒奖。

秋猎,便是南顺国中的一大盛事。

阮婉到南顺京中好几年,早前也亲临过一次。

彼时她还不会骑马,就同敬帝在一处观看。

她本害怕骑马,更对骑马没有多大兴趣。所谓的观看,也大抵就是留心江离和赵荣承二人而已。

好歹都是同她关系亲近的禁军左右前卫,放在旁人眼里便是她的嫡系势力。江离和赵荣承成绩好,她这个昭远侯也脸上有光。

这些便都是台面上的官话,台面下,就巴不得邵文槿摔个半死,她好瞅准时机趁势上前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结果一场秋猎下来,邵文槿却比行云流水还要稳当些。

洪水猛兽拔得头筹,她就兴致全扫,怄气到不行。从此之后,便萌生了要给邵文槿的马匹喂巴豆的念头…

过往点滴悉数浮上心头,恍然如昨,阮婉轻笑开来。

遂而想起昨夜,有人在她耳畔嗟叹,今次他怕是要输给高入平。

邵文槿少有出言提及这般,阮婉便饶有兴致追问。

邵文槿则笑,新马,骑不惯。

阮婉故作嫌弃,“从前如何不知邵将军这般要面子的?”

邵文槿回眸看她,悠悠开口,“从前不怕输,现在怕输。”

她斜眸瞄他,他便会意应声,“怕日后被夫人笑。”

阮婉恼意吼道,“我笑你作何?!”

邵文槿顾目瞥她,眼中笑意怡然自得。阮婉徒然语塞,好端端的,她去作死应声作何!

而有人分明就是有意的。

阮婉窘迫至极,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子。

邵文槿却应得当真心安理得一般,“唔,我家夫人颜面薄,我自然要顾及她颜面些。”

阮婉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恼得两腮鼓鼓,拽起被子盖上头顶,便钻进不出。过了半晌,不见动静,掀开被子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便呲牙咧嘴,邵文槿!!!

竟有这般可恶之人。

片刻,他原本就可恶得很。

眼下,目送邵文槿的背影远去,阮婉不禁莞尔。

江离伤势未愈,大抵都在府邸将养,连侯府都少有露面。今年秋猎,阮婉死活不让江离参与。

赵荣承就独自肩负起捍卫昭远侯嫡系禁军颜面的重任,随邵文槿等人一道骑马跑在前端。

西郊猎场广阔,自北向南有好几十里。猎场常年有京中禁军清理,闲杂人等不能入内,离得稍远才有戍卫。

阮婉便同宋颐之优哉游哉掉在队尾,两人身边就只有随行的几个禁军侍从。

“小傻子,你为何不同他们去?”

阮婉印象里,宋颐之是最爱骑马的。尤其是和邵文槿相熟后,时常闹着要去找邵文槿骑马。

南郊马场,禁军校场,他唯独不在西郊围场骑马。

就好似今日,鲜有这般老实同她落在队尾,而不是欢欢喜喜冲上前去和邵文槿一处骑马。

宋颐之嘟嘴没应声。

“小傻子?”阮婉以为他没听清,又转眸轻声问了一句,才见他低着头不开心。

宋颐之咬唇,“少卿,我之前就是在西郊围场摔下来,摔成傻子的。”

西郊围场,阮婉心中微滞。

过往,她和少卿都以为爹爹是突染重疾过世的。

早前,她也一直听闻宋颐之是意外摔下马匹,才摔成的傻子。

直至去年三四月间,宋颐之一场高烧,她才晓爹爹其实那时同宋颐之一处。爹爹护着宋颐之逃走,自己却未逃出。

而宋颐之也在逃亡过程中从马匹上摔下,头部遭受重创,变成了今日这幅模样。宋颐之过往便同她说起过,爹爹从前待宋颐之亲厚,宋颐之的骑马和下棋都是爹爹教的。

宋颐之一言,阮婉触景生情,也似心中压了重重一物,几许作闷。

“少卿少卿,我可以骑马载你吗?”宋颐之突然开口,虽然也是少卿少卿这般唤着,语气却不像往常欢快。

“怎么突然要载我?”她如今又不是不会骑马。

宋颐之却认真看她,“文槿不是经常载少卿吗?少卿为何不让我载的?”

阮婉微顿,随意敷衍道,“那不同。”

“有何不同的?”宋颐之却寻根究底,语气里有些慌乱。

“…”

“少卿少卿,我要载你!”

“不让!”

“少卿少卿,我就要载你!”

“就不!”

“少卿!!”

阮婉微微拢眉,小傻子近日少有来侯府寻她,今日也一反常态,委实怪异。遂而策马靠近,眉梢微微扬起,问道“小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颐之遂又吱唔,“…没有…”

没有便是有!

他一向不会撒谎,阮婉更加肯定,“宋颐之,你若不说,我便同你绝交。”

宋颐之抬眸看她,眼底竟是有些红。

阮婉微怔,不知他何故。

宋颐之却咬唇哭了起来,“绝交就绝交,反正少卿你一向都嫌我是傻子!”

阮婉僵住,她平日里也时时嚷着同他绝交,拿绝交威胁他,屡试不爽,小傻子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话?

什么叫反正她一向都嫌他是傻子?

见她怔住,宋颐之哭得更凶,“少卿你骗人,你日后都不会同我一处!”

阮婉不明所以,见他这幅模样,心底却倏然触痛。

他便是被她绊得四脚朝天,亦或是赌气几日不开口说话,都没有这般哭过。

“小傻子…”阮婉开口,却被他生生打断,“我日后再不同少卿好了!”

吼过之后,挥鞭策马跑开,阮婉未及反应,身后禁军便赶紧追上。睿王早前就从马背上摔下过,先前又似同昭远侯起了争执,旁人不敢大意。

阮婉心头一紧,“你们也去。”

原本身边只有八/九骑,便有六人都去追宋颐之,剩下三两骑就同阮婉离得不远。

阮婉心里并不踏实,过往没少同小傻子闹过,都不似今次这般。那句少卿你骗人,喊得分明压抑。

她到京中几年,都有宋颐之作伴,宋颐之虽然傻,终日笑呵呵,少卿前少卿后,鲜有方才语气。

她不知何处惹到他了。

眼见禁军侍从在远处将他拦下,悬空的心才似微微平和些,便也隔远喊道,“宋颐之,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宋颐之耷拉着嘴角不应声。

自从少卿从回京,母后便将他留在宫中,少有让他出宫去看少卿。他从前说要找少卿玩,母后都欢喜答应的。如今他再提,母后就时常叹息。

母后,我想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