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摔了酒瓶:“她喜欢守着商允,就让她守着!五年之内我一定把她要回来,我要她风风光光嫁我。我要她知道我卓文从未负过她,她从来都是我的青青!”

思及此处,冯珊珊眼底一红,纤手搭在他肩膀好似宽慰。“卓文,你信我,这五年你等不起。”卓文抬眸看她,眼中的颓废尽览无遗。她便将圣旨交还他手中:“拿着圣旨去晋州,把青青接回来。”

卓文伸手接过,手指却是微紧。

“怕你有一日追悔莫及。”

一语好似戳到心中痛处,他眼中幡然悔悟,攥起手中之物就匆匆起身。冯珊珊便也起身相问:“窦争可有准备好车辇?”

卓文点头。

“我离开京城的两月,你回冯国公府暂住。有事就遣人去找燕王高彦,他与我是生死之交,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算是叮嘱。

冯珊珊颔首。

临行之前,卓文神色已恢复往常,转身之际却回头看她,眸中透着凛冽怒意:“念念是逸之的骨肉,殿上不晓才有活路。根基不弱,要动他只能从长计议。他对你做的这些事,我总有一日会加倍还他!只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别做傻事。”

冯珊珊低头抚上肚子,心中千般滋味。

她是恨死了那个禽兽,但卓文说的不错,孩子是无辜的。

撩开马车帘栊,她又出声叫住:“卓文,早日接青青回来,时间会有回旋余地。”

“嗯。”卓文唇瓣微挑,话语甚少,只是回眸间的一笑,依稀透着绝代风华。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都值得发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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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哥这段,哎

第三十章 照面

第三十章照面

三月晋州府,已是春暖花开。

“两个月的肚子倒还显不出来,嫁衣却是要按照三个月来做,自然是宽大些好,若是不合身届时再改小即可。”

锦绣坊是晋州老字号的绣庄,有百年传承的手艺,锦绣坊的嫁衣,更是有价难求。惠姨是锦绣坊的老板,此番亲自来比量尺寸,商允自然礼数周道。

卿予像个木偶般站了好些时候,完事儿商允才去抱她,累不累?

卿予摇头,不累,只是终日呆着无趣得很,想练练伞。

商允脸色一沉,胡闹,大夫说了前三个月最要紧,切忌动拳脚,我陪你去看书写字可好?

看书写字…

商允便笑,现在学等于和宝宝一起学,好事,不准偷懒。

卿予叫苦不迭。

书房案几上,商允一手环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鼻息贴在耳边,细心教她。

商允,是他的名字,卿予认出:“这个我会。”

喜滋滋抬袖沾了墨汁,一笔一划慢慢书写,并不工整,还算有些样子。以她平日的水准,该是写了不下多少回才能如此,商允心头欢愉。

又握着她的手写了卿予二字。“这是你的名字。”

卿予顿时傻眼:“这么复杂!”商允两个字她都练了那么久,这两个要怎么办…

她是真愁。

商允便笑出声来:“世上最好听的名字,自然要复杂些。”

一席话说得爱意尽生,卿予耳根子便都红了起来。他正好吻向她耳背:“卿予,我有些想你了。”呼吸间,亲吻顺着耳背到了锁骨。“我问过大夫,小心些是可以的,我温柔些好不好?”

商允,卿予拢眉。

将她打横抱起,行至床榻之间。“卿予,你可知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缠绵悱恻,又温柔至极,仿佛世界消融唯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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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渐近,日子一晃便到了四月天。

暖春时节,苑中的茶花开了许多,商允的大手笔依旧是十八学士,看了委实令人羡慕。卿予的那盆也似沾了几分灵气,稀稀落落开了两大朵,但和周围相比委实寒碜了些。

商允却是喜出望外:“并蒂成双,卿予,是好兆头。”

卿予的心情便也跟着莫名好起来。

商允是养茶花的行家,他都说好,那自己养的茶花定是不差的。一时兴起,准备再多种几盆,商允便也由着她,他素来知晓如何哄她开心。

这些日子不许她舞刀弄剑,是难为了她。

好在卿予性子不坏,只是若没有他作陪,看书写字之类她是决计不会做的。商允便每日抽空花心思在这上头,并非想扭转她的性子,只是这般手把手亲近接触,在他看来诚然是桩美事。

又过了几日,公孙夜带着成儿抵达晋州府。

商允早前就亲自置办了城西的宅子,卿予近来被他关在府里闲得发慌,正好带她去城西的宅子转转,算是给公孙先生接风。

一路上,卿予言笑晏晏,商允只觉她和公孙先生一家感情匪浅。

晚上用饭,公孙夜听闻喜讯难得开怀大笑,又嘱咐她平日多注意些,宛若亲近长辈。

卿予就乖巧称是。

近来食欲渐增,一刻都饿不得,商允竟然起身去帮她盛饭,成儿一股脑跟上:“姐夫,我是不是要做舅舅了?”

商允微楞,这一声姐夫,他无比受用。

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好似家常一般言笑甚欢,再见五姑父和成儿,卿予笑得合不拢嘴。

城西离永宁侯府不远,所幸趁着月色踱步回府。暖风和煦,牵手漫步,晋州的夜间流转着特有的温和绰约。

商允恍然想起初回晋州的时候,他总是不敢出门,便是卿予这般牵着他手走在街头巷尾,他才展了几分笑颐。彼时九月,天气微凉,她手心的温度就好似这街市小巷流转的灯火,柔和而不失明媚。

转眸八年。

他的个子已然高出她一头,执子之手,便有了说不出的惬意。“近日孩子有没有折腾你?”

卿予敛眸便笑:“乖得很,没你折腾。”

商允稍有拢眉:“我是在给宝宝传达他爹爹对娘亲的爱意。”

“…”

“也是告诫他日后别惦记着和爹爹抢娘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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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姑父初到晋州,卿予知晓某些妖蛾子不会淡定。

不出两日,果然听闻那帮谋士在议事厅大放厥词,要给五姑父下马威。结果反是打了自己脸,从此在议事厅上消停了许多。

卿予顿觉神清气爽。

今后怕是也不用自己再拎了八哥去议事厅附近转悠,时不时听八哥被禁足了。

五姑父的形象再次伟岸高大了许多。

成儿平日无事也会来府中陪她解闷,商允不许她舞刀弄枪,如今变相看成儿练伞,不时上手纠正下动作。既在商允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自己又小小过瘾,日子便又舒坦了几分。

一晃到了四月中旬,婚期更近。

商允既要忙着晋州府管辖之事,又要抽空打理婚事,两头兼顾其实辛苦。连日里,只有晚上才有功夫陪她。

卿予有些担心:“从前不也挺好。”言外之意,何必日日劳累?

商允还是一手环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写字。“当然与从前不同,现在才知担子有多重。我总不能一直做当年的小鬼,只知晓抱着你哭鼻子。”

知他打趣,卿予轻笑出声,那时他确实爱哭得很。

“答应我,日后都以我和孩子为重,不准再做那种离家出走寻仇的傻事。我们是夫妻,有事交予我便是,可好?”言及此处,恰好收笔,今日写得甚是顺手。

夫妻。

卿予微怔,他亲上她侧脸:“我是你夫君,自然该照顾好你和孩子,多操劳些又如何?”

卿予也就回吻,好端端的练字便又从案几练到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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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两日,永宁侯府的气氛已然喜庆,诸如宋隐这样的好事之徒一早便到了。

“卿予卿予。”隔老远都听得出他的声音:“不对不对,这回要改口叫嫂夫人了。嘻嘻,嫂夫人,我的小侄子可好?会踢人了吗?”明明仪表堂堂,素来却是油嘴滑舌。

卿予额头三道黑线:“才不到三个月,哪里会?”

宋隐和她是不生分的,朗声大笑自鸣得意:“哈哈哈哈,那可不一定,卿予的孩子,武力值肯定高。”

卿予倒是怔住:“但不也是…商允的孩子吗?”

宋隐的笑容便僵滞,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说。

议事厅要事商允分/身乏术,宋隐也不介怀,他二人自幼发小关系不比常人,自然没有怠慢之说。两人兴趣相同,宋隐素来又健谈得很,说着话,时间过得也快。

恰逢里四月里,茶花开得正好,宋隐幸灾乐祸问起她养的茶花如何了?

心想着多半是要养残的,他便养过,养得惨不忍睹。

卿予听闻过他的壮举,就神神秘秘说开了两大朵。宋隐不服气,非要去苑子里看个究竟,卿予也不推脱。

临出门的时候,天色有些阴沉,怕是过不了多久要下雨。

每逢雨天腹中疼痛,有了宝宝仍是如此,卿予总觉这孩子来得不易,每逢雨日都加倍小心。平时怕商允担心,多半佯装无事,难受之极才不出房门躺在被窝里。

眼下远处的云层淡薄,该是下不大的。商允不在,宋隐又难得有兴致,卿予不好推辞,若是飘雨她再离开也不迟。

苑中茶花争奇斗艳,宋隐看到了却还是不信,是商允帮你照料的吧?

卿予就恍然想起几月前还在京城的时候,商允应诏翌日进宫,前夜便胡诌着让她先回晋州照料茶花。

若非逼急了,这种滑稽的借口他能说得出来?

就不怕自己把他的爱花养死了?

思及此处,嘴角一抹浅笑怡然,若真是养死了,怕也是要赖她的。

商允其实护她得很。

嘴角笑意更浓,就俯身去看那两朵茶花,算不得玲珑娇艳,特有的清新朴素却是入眼。思忖之际,沾衣不湿落起了杏花雨,身后脚步声却是戛然而止。卿予心口莫名一滞,她如何才会听不出来?

缓缓回头,四目相视,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宛若鲜亮春日里一副泛黄的画卷。她以为她很平静,润泽沾染了肌肤,隔着烟雨便好似隔着天涯一般,并不真切。

卓文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转身,一路兼程,他浮想过许多种重逢的场合,他该说何,他该作何。却始终没料得,只消一刻,她俯身看花时唇角掀起的幅度,便已够眼中的沉稳淡薄消融殆尽。

压抑已久的思念和爱慕,就着眸间的复杂几许,难以言喻。

耳畔是宋隐的惊喜声:“卓文兄?”

卓文还未还礼,卿予只觉腹中的剧痛袭来好似剜心蚀骨,心口兀得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黑。

商允大骇,宋隐未及反应,卓文已冲了过去倒地前将她接入怀中。

宋隐楞在一处,商允面色难看:“叫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过10W了,谢谢一路看过来的亲们~

么么哒~

第三十一章 猜测

第三十一章猜测

窗外小雨绵绵,带得室内氛围有些浮躁和压抑。

商允和大夫一同守在内屋,卓文就和宋隐在外厅喝茶。两人都在担心,便少有说话,厅内静得偶尔能听到大夫只字片语。

三个月身孕…

卓文只觉心底某处被骤然掏空,连丝寒意都感受不到,木讷得往唇边送着茶水浑然不觉。

“夫人旧疾,淋不得雨,眼下动了胎气,日后需得多将息着些。不过侯爷莫要担心,夫人和孩子都无大碍,开几副药调理便好。”

商允坐在床沿边俯身看她,将手握在怀中淡淡道了句有劳了,再就一言不发。

左大夫迟疑片刻,终是未敢多言就退出内屋,行至厅中则被宋隐拦下。

汝阳侯世子是晋州府的常客,他替侯爷问诊的时候见过,也知晓二人关系亲近。眼下汝阳侯世子问起夫人,自己也无需隐瞒,所幸将实情告知。

“夫人和孩子都无大碍,只是近来需要多留意些。一来身子勿再受损,二来需得平心静气少受刺激。”顿了顿,才又道起,“夫人原本旧疾怀胎比常人辛苦,若是滑了,日后再难受孕是小,只怕身子熬不住。”

“方才见侯爷神色恍惚,老夫不敢说得太重,世子素来与侯爷交好,可代老夫从旁提醒。”

宋隐听得心惊肉跳,只管点头,左大夫辞行他也没多送。愣愣回头,瞥见身后卓文脸色煞白,便连唇色都染了一层浅灰色。

卓文私下送过商允出京,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当下这般神色宋隐料想其中的关切不假,是以言语中的怒意也没顾及避讳着他,“原以为她这身旧疾调养两年便好,卿予这么好端端一个姑娘,究竟是哪个畜生造得孽!!”

卓文双手攥紧,五脏六腑好似被重器划过之后再揪成一处,隐隐透不过气。

卿予这么好端端一个姑娘,究竟是哪个畜生造得孽!

耳畔良久回响这一句,麻木端起茶盏,尚未送至嘴边唇间泛起浓郁苦涩。八年前四海阁遭逢变故,他害她家破人亡。五年前他强占她清白,母亲对她羞辱下药,他也不由分说对她耳光痛斥,任由她自断经脉,从此落下病根。一年前京城再见,他又以商允性命为要挟,嫉妒之余日日置于身下泄恨取乐。

他自诩喜欢她,却害她成这个样子。

明知她性子倔,委屈恨极会特意说气话激他,他却加倍索取来证明自己对她的在意,就着清冽孤傲面具试探她对自己的态度。分开八年,商允的出现掩不住自己心底的惶恐与猜忌,于是居高临下挑衅,要看清在她心中他是否仍占据那个位置。

结果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手中一紧,放下时茶盏失手打翻,溅得一地茶叶与瓷末触目惊心。婢女进屋收拾,商允亦是闻声出屋。

抬眸四目相视,眼中的执意互不相让。一边是商允的脸色铁青,卓文亦少了往昔的倨傲神色,隐隐氤氲。

宋隐没有上心,只快步上前,悻悻道:“那丫头还好?都是我嚷着要她带我去看养的茶花,一时忘了雨天。”商允敛了眉间情绪,温静道:“无须担心,母子无碍。”终究要经他开口证实宋隐才能舒口气。

再望向卓文,商允声音稍许低沉:“有劳平远侯远道而来替殿上宣旨,内子欠安无法接旨,商允可一并代劳。”

宋隐就有些吃惊,卓文带了殿上的旨意来,为何先前没听他提起?

捏紧手中圣旨,卓文眉头微拢,依稀记起方才大夫所言。夫人旧疾,怀胎比常人辛苦,若是滑了,日后再难受孕是小只怕身子熬不住。一来注意身子勿再受损,二来需平心静气少受刺激。

这番话零星子也提过。

手指越收越紧,卓文胸口郁结,脸上却是倏然一抹笑意:“永宁侯勿急,等卿予姑娘醒了再宣也不迟。”

商允眉峰微蹙,分不清卓文是何用意。

卓文却是凉薄一笑,肆意间斜眸拢在阴影里,看不出更多情绪。“一路快马兼程些许困乏,二位,卓某先行告退。”点头致意后,拂袖转身出了大厅,素来盛气凌人。

出得东苑,眸间的淡漠逐渐隐去,目光落在袖袋中掏出那枚手环。她晕倒时从腰间掉落,他拾得。一眼认出是十年前他送她的东西,八十一个同心结早已陈旧不堪,她却留到现在。

亦如他抢来她的那枚荷包,一直随身携带。

他们相互喜欢了这么多年,从未忘记。

心角忽而隐痛。

他如何待她,她该是恨过也恼过,却还是舍不得扔掉。

从十二岁认识她起,他爱了她整整十四年。于是今日苑中见她赏花,虽是俯身却覆手呵护腹间,只消一眼,便知她多喜欢腹中孩儿。恍然想起京城时,她去取的那副绝孕药,心痛不已。

若是受惊,孩子掉了,她会如何?

他不敢想。

圣旨捏在手心,却好似贯穿心间利剑,进退两难。

面笼寒霜踱步至门口,恰好遇上一袭青衫驻足身前,声音平静又似古井无波唤了声:“卓文。”

他缓缓抬眸,清冽中掠过一丝错愕:“公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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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脑海中渐渐有了意识,身边拢着熟悉的暖意便知是商允。微微睁眼,果然是他侧躺着将自己圈在怀中。

见到她睫毛微动,就轻手抚上她脸颊:“醒了?”脸上是宠溺笑意,不消她开口又宽慰道:“放心,孩子很好。”

她便这么仰头看他,待得心中泛起柔和暖意,将头靠近他下颚。“你种得茶花太好看,就多看了几眼,不小心淋了雨。还好没伤着孩子,下次不会了。”婉转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