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予微怔,继而摇头,向来都是卓文了解她多,她却对他知之甚少。卓文只是浅笑,简单道了“荔枝”二字。

我记得了,卿予鼻尖微红。卓文眼中一滞,便好似浑然不觉般,随手拾起一块,拨好了糖纸喂到她嘴边,“青青尝一尝?”

好,卿予淡淡应声,唇齿间,糯香软糖的滋味便顺着荔枝的清甜浸入四肢百骸,掩了喉间的苦涩,甘之若饴。

“挑一些带路上?”卓文心中欢愉。

“我来挑。”卿予也心情很好。

两人便都俯身,卿予伸手去兼,他就在一旁搭话。言笑晏晏,青丝拂过他脸庞,沾染了幸福的味道,鼻息之间的馨香浅尝辄止,却又经久不去。唇角的笑意缓缓凝住,喉间的腥甜涌上,手中略有僵住。

卿予回眸,他只若无其事摇头,嘴角处有不明显的血丝渗出。

心头骤然一凛,他是不想她知晓才会如此,卿予便也转眸,剥了粒糖果含入口中,淡去舌尖的苦涩。

出了云记,卿予要找家客栈落脚,卓文没有异议。

嘱咐他躺好歇歇,便去寻些热水,刚一出门,闻得房内剧烈的咳嗽,卿予手中微颤,险些打翻面盆。

回来的时候,敛了眉间氤氲,两人便都不点破。脱下衣服,打了烧好的热水替他擦身子。夏日,怕感染不能沾水,擦完才能上药包扎。他一声未吭,久而久之,就趴在床榻上沉沉入睡。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卿予替他盖上衣衫,轻手轻脚出了房门,怕吵醒他。下了楼,在柜台前问了掌柜最近的药铺在何处,掌柜热心,说有些远,又领她到门口指路。

卿予谢过,心中装事,走了许久才到。

桂城很小,城中药铺很少。八月酷暑,不适者居多,又等了好些时候才备齐所需的药品。

出门行了不多时,便见卓文在街上四处寻她。夕阳之下,拢紧的眉头,额头汗珠,唇边却是干涩。

“卓文!”

猛然见到她,卓文才明显眸色一松,张开双唇问道,“你去哪里了?”

“昨夜掉了些药,看你睡了,我就去了趟药铺。”卿予上前扶他,他脸色的煞白还未缓合过来,悻悻之中便夹杂了一丝尴尬。

他该是以为她走了,才会出来寻她,卿予垫脚替他擦去额间汗迹,“下次我等你一起再去。”

卓文略有怔忪,片刻后俯身拥她在怀中,箍得很紧,垂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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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桂城,约莫两日就到了锦城。

桂城的时候就将马匹换成了马车,少了些许颠簸,到锦城的时候,卓文气色尚佳。

零星子的院落就在锦城东郊。

扶他下了马车,卿予去扣门,半晌才出来一个药童模样,扎着羊角辫,打量了二人几眼,稚气的声音言道,师父出门云游去了,怕是要年后才能回来,二位请便吧。

现在才八月,年后才回来?

卿予心思倏然沉到谷底,攥紧的掌心却被人暖暖抚开,“麻烦告诉你师父,卓文来要债了。”

药童便又瞥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咣”得关上院门,就听到跑开的声音。卿予微讶,卓文宽慰道,“他在的时候药童便会说他云游,他若不在,药童才会让人等。”

卿予哭笑不得。

隔得不久,又闻得脚步声,药童回来开门,两人随了他进门。见到零星子的时候,他眼中略微错愕,“你们二人?”顿了顿,一声别扭冷哼,“还真是稀罕得很。”

瞥过卓文,他唇边是鲜有的笑意。

一眼看出伤及心肺,零星子不禁蹙眉,又看过卿予,她眼底微红。“随我来。”话也不多,去了偏房再细致诊断。

零星子看病理从来很快,这一次却反复断了多次,卿予眼底盈盈碎茫,卓文却是轻笑,“青青,我有些渴了。”零星子看了他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零星子才沉声开口,“丫头,去厨房给他取些煎好的药水。”

卿予照办。

脚步声渐远,卓文才拢了眉头,“你吓着她了。”

零星子反唇,“你真以为她不知晓?是个大夫都能诊出,她只是不信罢了。”所以才同他来寻零星子,他如何不知?

“还有多久?”既然都心知肚明,索性开门见山。眼中的黯然,就好似湮灭过后,纷纷扰扰却不着一物。

“出了四海阁许久,锦城西出齐关可以去往千羽山,我们回去看看可好?”喝药的时候,他好似突发奇想。

卿予兀得怔住。

商允的话便浮上心头。

小时候你便常说想回四海阁看看,我和孩儿陪你回去好不好?等开春料理完手中的要事,我们夏日就带葡萄和杨桃去。去了四海阁,再一路南下,经由苍月去南顺慈州。葡萄都见过你幼时住的地方,这回便带我和杨桃去可好?

卿予心中揪作一处,低眉掩去,浅浅应了声好。

一路奔波,真正到了锦城零星子处,才有片刻喘息。由药童领着去集市备了些衣物和药材,还有便是随行用品。

药童见她多有出神,兀自抿着小唇。虽然师父再三告诫,可憋在心中的话不吐不快。终是孩童心性,忽而回头,皱着眉头抬头道,“青青姐姐,师父是骗你的。我明明听他给平远候说,加以调养至多两年。”

加以调理,至多两年…

手中一松,怀中之物悉数落下,愣愣俯身去捡。药童惊讶,却间她眼泪零零散散滴落在地,唯独口中一言不发。

江恒蓦然驻足,眼中掠过一丝错愕,“世子,那边好像是永宁侯夫人!”

宋隐回身,是卿予!

卿予不是说被华帝的余党劫持了吗?

卿予如何会在锦城?!

商允几乎将京城附近翻遍!

眼前一幕,只有她和一个孩童,哪里像有人劫持所谓?宋隐错愕良久,正欲上前,却见一袭身影映入眼帘,宋隐目瞪口呆。

卓文扶起卿予,甚是亲密,揽在怀中不知说了何话,牵手便走。宋隐僵在远处难以置信,良久,才唤来江恒,冷声吩咐道,“去通知永宁侯,卿予在桂城。”一年多前殿中的幕幕浮上心头,卓文竟然,带走了卿予!

卓文却丝毫不知。

“中午吃坏了肚子,有些疼。”所以先是俯身去拾地上物什,拾着拾着便落泪不起,想是再寻不到更烂的借口。

他便也不点破,扶她起身揽在怀中,“他家的药膳就是如此,晚间我们自己熬粥。”

卿予愣愣点头。

卓文接过她怀中之物,牵起她手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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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锦城,服了零星子的药调养,卓文似是伤势渐好,也不需她从前那般照顾。两人一马,行了两日就至明月池。

“记不记得我们来过这里?”只是勒紧缰绳,并未下马。

卿予想了些时候,才展了笑颐,“明月池?”这里其实不叫明月池,只是她见了一轮圆月照在池边,就非说这里是明月池。过往总是她蛮横居多,卓文事事迁就。

卓文便也轻笑出声,恍若昨日之事。“你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鸳鸯,问我可是水鸭?”

是有这回事,卿予莞尔,“你当时告诉我,等我长大些便知晓了。”

卓文笑而不语,再多看了几眼,未再做停留。

明月池往南几日,便出了齐关。

辗转大半月,卓文的伤势看似好得差不多,除了夜间偶有的咳嗽,便不让她照看。

一路多行偏远小道,夜晚就时常宿在林间。林间有湖,卓文去洗伤口,伤口几乎愈合完好,只剩疤痕。卿予便坐在凸起的岩石上对着月色发神,清辉静谧,悠悠镀在身上,好似披上一层柔软羽纱。

卓文看得有些呆,许久之后才从身后环住她,目光中的柔和润泽,“在想什么?”

卿予回眸,清浅道,“有些困罢了。”照例去看他背上的伤口,已不是月前的触目惊心。而她指尖游走的温度,顺着缕缕肌肤,悉数落在心中。赤/裸着上身,骤然将她扯至怀中,“青青,准备何时接纳我?”

两人的相处,素来是他强势居多,亦如眼下将她抱起,置于岩石上的光滑之处,唇齿间的呼吸泛起急促。临水照影中,温柔的亲吻落在她唇角,衣衫单薄褪至胸前,露出光洁的香肩锁骨,月色清晖下相映益彰。

亲吻便自修颈雪肌处,到锁骨香肩,留下道道唇齿痕迹。

“青青…”手攀上她腰间摩挲,又自腰带处伸进衣襟之中。灼热的掌心沉浸在她身前的柔软,卿予呻/吟出声,心中却徒然生出一股怯意。身体早已抗拒这般陌生的挑/逗,过去几年,她只习惯与商允亲近。

忍耐到了极致,卓文!

猛然推开他。

两人都各自怔在原处。

眼中的复杂意味,道不明的刺痛。终是卓文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是我唐突了,早些睡。”抓起衣衫批好,跃下岩石,依坐在树旁。

卿予依旧高坐在岩石上,双手抱膝,低眉看他。

他亦抬眸望她。

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他笑,她也笑,却隔着时间的沙漏,越渐朦胧。清风晚照,便只剩了一抹幕天席地的风华。

都舍不得放手,却同样知晓行不了一步。

于是不约合同,作茧自缚。

卓文倏然起身,“下来。”伸开双臂,唇畔的笑意很暖。她没有迟疑,他便像往常一样接她,跌落在草地间。

双手撑起,绾过耳发,落在她额头的亲吻便清澈见底,“卿予…”

他唤她卿予。

卿予眼波微滞,氤氲便再忍不住,滑落发间。卓文拢眉,刚伸手去擦拭她眼角,周围的嘈杂声就阵阵排开。卓文斜眸,里外三层弓箭手加侍卫,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卓文起身,扶起卿予,方才的一幕却尽收商允眼中。

“商允…”卿予刚想上前,却又生生驻足。四围的弓箭手皆是对准卓文,四五侍卫顺势跃入,瞬间按至下跪。力道之重,卓文背上的伤口骤然撕裂,吃痛不语。

双手被死死架住,连带喉间剧烈咳嗽,鲜血猛然喷出。

“卓文!”卿予刚一转身,手腕被力道狠狠抓住,便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只是目光冷得好似冰刀,寒意逼人,刀刀刻在心中。伸手捏起她的下颚,缓缓抬起,修颈上扎眼的欢/爱痕迹就清晰映入眼帘。

商允脸色铁青,凝眸看她时,眼中的莫名笑意让人揪心。

“我以为我们夫妻七年…”轻得唯有二人听见的声音,目光下移,一手略微撩起她肩上的衣襟,眸色更为僵滞,便再未多言语。只是戏谑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轻蔑,对视良久,才缓缓转头。

看向卓文时,更是嗤笑出声,“我竟会信你!”

“商允…”卓文刚一出声,胸口和腹间各中身边侍卫一拳,方才胸腔中的剧痛席卷而来,痛得脸色瞬间煞白,再张口竟然说不出话来。

“卓文!”卿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商允!他会死!!”一句话脱口而出,眼中含泪,下唇咬得渗出血迹。

“怕他死是吗?”商允凉薄一笑。“怕他死,便一路从晋州赶往京城救他;怕他死,他重伤在身,就带他去找零星子。如今呢?也是怕他死?!”盛怒之下,将她下颚捏得更紧,“同他做这些苟/且之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才是你夫君!”

他从未如此同她呵斥过!

“你出了晋州,我从南边日夜兼程往京城赶,可曾想过我担心再见不到你!还是可曾想过半分你是洛儿和冉儿的娘亲,你若出事,我该如何!他们二人该如何!孰轻孰重,你可有过掂量!!”

卿予泣不成声。

商允眼中兀得刺痛,手中的力道好似将她下颚捏碎,“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还要跟他走?”

还是扔下卓文自生自灭?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若是留他自生自灭,他怕是熬不过明日。

卿予哽咽不答。

缄默片刻,商允终是收手,她险些跌倒。商允掌心死死攥紧,脸上才不露半分痕迹,“好,洛语青,我成全你。”

拂袖转身后再无停留,朗朗的声音就着背影在耳畔响起,“放人!她不是夫人。昭告天下,夫人在京中殁了,通知张延竟,大军返回晋州发丧!”

“是!”侍卫官见状应声。

卿予心中轰然崩碎,“商允!”

商允微怔,驻足了片刻,还是咬紧牙关侧身上马离去,周围的士兵便也纷纷退开。卿予立在一处良久,直至卓文昏倒在地,呼吸浅到气若游丝。

“卓文,别睡!我们去找大夫。”卿予跪坐在一旁,看他唇边和身上的血迹不断涌出,人却如何都唤不醒。唯有搀他上马,卓文,我们说好回四海阁的,你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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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至九月初时,天气转凉,换了秋衣。

一路南下,再有一日便可抵达千羽山山脉,到了千羽山,很快便是四海阁。“余伯,您开慢些。”卿予放下帘栊,余伯笑呵呵应了声是。折回马车中,卓文便也笑,多此一举,我已好得差不多,倒是想快些回去。

卿予剜了他一眼,不做答话。卓文笑意更浓,揽她入怀,“青青,你说当年四海阁多热闹?”眼中熠熠生辉。

卿予便也靠在他怀里,娓娓言道,“有爹爹,逸之,惠姨,还有二师兄,三师兄…爹爹最疼我,什么都依我,逸之虽然是大师兄却时常被我欺负。二师兄贪吃,老偷藏食物,要是有师兄弟受罚饿了,就都去他房中找吃的。三师兄嘛,其实更像个女孩子,温柔细腻,女工好得呀…”

“是吗?”卓文凤眸含笑,“我如何没看出来。”

“你是师叔,除了逸之,他们都有些怕你。”卿予打趣,“四师兄也是例外,你记不记得他?很喜欢收集钱币那个,每次你来,都托你给他捎各国钱币。个头和逸之差不多,却很瘦,说话有口音那个。”

“我想起来了,可是祝染之?”卓文循着记忆试探。

“对对,就是四师兄。”卿予言笑晏晏,更来了兴致,“五师兄呢,你有没有印象,喜欢唱曲那个。每逢佳节,便吵着要献唱一首,大家都拿他逗乐。”

卓文稍付思忖,“是叫郭南澈?”

“那是小十四。”都称小十四了,定是比她还小,他自然没有多少印象,只怕是弄混了。怀中轻快欢愉的声音勾起脑中浮光掠影,目光望向帘栊外,看扬尘在夕阳的光束里轻舞,轻而易举的满足便再塞不下旁的多余。

后山脚下告别余伯,一路多蒙他照顾,当初卓文昏迷不醒,便是遇上了他的马车,才载他们一程送到了大夫那里。

人是救回来了,大夫也只能叮嘱叹息。“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夫人,顺着公子的心意,多有一日便算一日。”

多有一日便算一日…

卿予干坐了一宿不语。

翌日起,陪他在医馆养病,旁事绝口不提。他也似心有灵犀,每日按时服药,讲得都是闲事话题。余伯住在医馆附近,时有来看二人,等到他的手已能握笔,才请余伯送了些笔墨纸砚来。

余伯忠厚老实,他说怕卿予担心,余伯便果然缄口未提过此事。

就连书信也是余伯帮忙送到驿站的。

时间过得很快,后来卓文身子调养得好了些,就准备南下四海阁。余伯原本就是做这行生计的,随了二人一路南下,沿途对二人很是照顾。

辞别的时候,竟有几分不舍。

“认识的故知已然不多,余伯算是新友,又向来投机,离别自然不舍。”他素来会说话,这一句便说道了卿予心底深处,故知已然不多。久别四海阁,任由他牵,着才敢漫步在千羽山中。

四围的景致,便于熟稔中夹杂着几许陌生。

不想后山脚下的馄饨小铺还在,当年的帮工伙计娶了铺主的女儿,洪记摇身变成了姚记,人却都还是认得的。没想到四海阁竟有未亡人,而且还会是他们二人。

伙计一时感叹,就停下手中忙活同他们聊了许久。

有过往的事,还有后来的趣闻。

卿予听得津津有味,只是这碗馄饨的滋味,却是不如幼时那般想念了,许是过去的便已然过去,即便你千方百计寻回,也不复当初滋味。

辞别姚记,沿着后山登上。

四海阁虽然被烧毁,依山的建施基本还在。后山之中,二人更是轻车熟路,哪里是羊肠小道,哪里有绳索捷径,每到一处都有道不完的记忆。

“我就是在这里把陆锦然扯下水的。”当年她打不过陆锦然,卓文便问起有何是陆锦然不会她却会的。西秦国中之人多半不习水性,陆锦然也不例外,她自幼在南顺慈州长大,自然会游水。

那就拖她下水,卓文彼时如此说,但后来他人在京中就没有见过二人这段张牙舞爪的壮烈历史。当时苏复、伍晓月和风渐越却是都在的,这一盛况面前只得叹为观止。

后来她算是赢了陆锦然,伍晓月替陆锦然抱不平,就跃入水中一起和她扭打。伍晓月也不识水性,下去几个结果都一样,场面渐乱,风渐越只得硬着头皮去帮忙。

一路从水里打到岸上,他们三个对付她一个,卿予的三脚猫功夫吃不消,自然狼狈不堪,最后竟是沉默寡言的苏复护着她。而此之前,苏复对她女扮男装戏弄他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于是使了小把戏还被人揪着把柄,竟落得要不熟络的人来救!过去总觉得这一段说出来丢人得很,她也未和卓文细提过。只是如今没有从前的心结,绘声绘色与他说起,卓文笑不可抑。

不是笑旁的。

而是苏复一直喜欢洛语青,她却从来不知晓。一句不熟络的人,卓文啼笑皆非。

沿着老路上攀,卓文微微气喘胸口有些作疼,卿予便去取清水来饮。水中加了止痛的粉末,这些天便都是如此挨过来的。他一直想回四海阁,她不能让他撑不到。

敛了眼底的红润,才笑眼盈盈回去,好似辛苦都很。

卓文接过,一饮而尽,顿觉舒坦了许多。

歇了好些时候,才继续前行,行至一处,两人便都赫然怔住。时值九月,花枝早已掉落,但秋季的时候栀子花的叶子却也都是常绿的,深深浅浅嵌在山林之中,郁郁葱葱。

她从前便常常在这里练伞,卓文则随意倚坐在树下看她,亦如眼下的莞尔不言。伞她一路之上都随身携带,此时缓缓撑起,早已物是人非,伞沿旋开的,便是不一样的身姿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