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真是神箭!”过后封千户诚心诚意的赞道,当时若不是朱抵那一箭,他的队伍绝对就被冲散了,就算最后还会胜利,也不会像现在胜的这么轻松。

朱抵心下得意,面上还装做几分遗憾:“可惜我常用的那把弓留在大同了,否则就是那李千牛我也能把他留下来!”

旁边的赵旭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扭过了头,心说公子,那把王妃送给您的弓您不是一直拉不开吗?

第110章

这一仗打的异常爽气,封千户未免就有些贪功,想着第二天继续。朱抵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封千户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朱抵道:“这一仗能打成这样,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没想到。我看那李千牛行军严格,扎营规范。这一次能被我们偷袭成功,下一次就不见得了。”

“偷袭也许不成,但将军手下无一不是精兵,就算堂堂正正与之会战,也绝不会输了。”说到这里他脸一红,“当然,在下只能在旁边摇旗呐喊了。”

这么说着不免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拖累了朱抵?本来也是,人家的队伍,就能从正面杀的逆贼溃散,而自己这边迎接一部分溃逃的就差点被打烂。

“若只是李千牛一家我自然不怕,可他吃了这个亏,难说不会联络其他人。这四处又是他们经营惯的,若被包了饺子,就算我们以一当十也不够看。”

封千户听了心下一凛:“将军说的是,是我冒险了。”

“领兵作战当然是要冒险的,但封兄,有的险我们是不必要冒的,那样不仅败了没好处,胜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封千户一怔,朱抵叹了口气:“封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将军请说。”

“封兄你领兵严谨,为人忠厚,可就是这样,才更有可能吃亏。”

一句话说的封千户心有戚戚然,他这个千户是这些年才升上来的,过去一直是百户,以他的本事积累的功勋早就能升职了,但却一直被压着,直到这一次无锡府换知府,他得了对方的青眼又活动了一番才有现在的位置。二十来年的沉浮,说起来真不是一般的辛酸。

朱抵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下面的话,有些交浅言深了,封兄听听也就罢了。”

封兄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朱抵向远处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封兄是来解江宁之围的,而我,则只是大军的前锋,有些事,做多了就是错。”

封千户心中一惊,后背不由得出了一身汗。他不是毛头小伙子了,朱抵这么一点拨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多少天不解的江宁之围被他们解了,虽然这是寿王自己坚持不下去,又有大军在后面的威胁才造成的效果,但功劳已经足够了,这次又砍杀了李千牛这么多兵,又出够了风头,再往下。败了前面的风头功劳都要大大减少,胜了,在别人眼中恐怕也是个刺。

想到这里他对着朱抵就要作揖:“多谢将军提点,末将险些犯下大错!”

朱抵连忙拦住他:“我与封兄一见如故,封兄着又是何必?其实目前的情况我也很无奈,你我军人不过想好好打仗,用心练兵,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实是不愿沾的,可你我即在这世间,有些事也就是身不由己了。”

说到这里,他还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副无奈。张千户见了顿时大起知己之感。虽然他早先就佩服朱抵,但想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个位置,一定是祖上立下了莫大的功勋,再联想到他的姓氏,他倒没有想到朱抵就是王爷家的儿子,可想来应该也是有些皇家后台的。所以敬佩归敬佩,却总有一些隔阂。而此时听了他这话,却觉得这出身显赫看来也有显赫中的无奈。他是个老实人,也不去追问朱抵怎么会有这么一番感叹,只是跟着点头。

他不知道,朱抵还有一番话没有说——老子辛辛苦苦练这些兵容易么容易么?打了这些仗已经死了好几十人了好么?伤的更有上百了!这些伤的要养,死的要给抚恤,都是银子好么好么?要没有我家安妹妹支持,我早支付不起了好吗?再去打一场硬仗,到时候是卖我啊还是卖我家安妹妹啊?难道要卖美丽,这家伙最近倒是越来越肥了,宰了应该是有些肉的。

旁边的美丽正在啃羊骨头,这是从李千牛的营地找来的。虽然一般兵士连肚子都很难填饱了,但像李千牛这样的高级军官还是有肉吃的,这块烤羊排本来就应该是他今天的晚餐。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吃到嘴里就被朱抵打断了,后来这块羊排落到地上就便宜了美丽。说起来这羊排还没有烤熟,但对美丽的牙口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带点血丝更有嚼头,它正吃的香甜,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回过头就冲着朱抵一阵猛哮。朱二公子正在悲春伤秋,如此凶狠的叫声不免吓了他一跳,回过神一脚就虚踢了过去:“吃你的吧,有羊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小心我哪天真把你宰了吃个干净。”

美丽回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行吗?”

朱二公子哇哇大叫:“好你个畜生,现在也敢来看不起我了?赵旭赵旭,立刻拿我的大刀过来!我今天就给这畜生来个一刀封喉!”

“将军,你身上不是带着剑吗?”赵旭毫不留情的揶揄了一声,气的朱抵直跳脚,“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反了是吗?我今天就要用刀了!”

还是封千户是个实诚人,一把拉住他:“将军何必同个畜生一般见识呢?而且这畜生这么叫,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不过这么一说,目的是给朱抵台阶下,谁知那边匆匆就走来一个大队正,说下面人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老太太。

“老太太?”朱抵一怔。

“是。”那大队正道,“手下的属下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营地外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这大队正是负责看押俘虏,他这么一说,朱抵就来了兴趣:“带上来看看。”

片刻,那个老太太就被一个士兵押了过来,那士兵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和周围的士兵很是不同,正是王寒。他此时又是得意又是紧张,得意的是自己好像又立了功,紧张的则是,这马上就要去见将军了,他到时候说些什么?他倒不是没见过将军,说起来还同将军一起训练过,但那时候都是大部队,集体的,像这种单独的……虽然周围还有人,但王寒觉得这就是单独召见。

看了眼前面哆哆嗦嗦的老婆子,他有些不忍:“放心,只要你不是奸细,我们将军也不会如何你的。”

那婆子更加哆嗦了:“不是奸细,自然不是奸细,老婆子也做不来奸细啊!”

“这是不是奸细可不是我说的,你说你一个老婆子从哪儿来那么多银子?”本来冒出一个老太婆他们也不是太在乎,虽然在这荒郊野外,一个老太太孤身一人比较可疑。但现在世道不太平,早先寿王又夹裹了很多普通百姓,这有个落单的也能解释的过去。可这老太太身上竟带着将近二十两银子!

在豪门大户里二十两不算什么,一个主子一天的打赏可能就不只这个数,但对普通人家来说这就是一年的开销,而对于农户,很可能存上一辈子才能有这些现银。

这么一来这个老太太就显得可疑了,偏偏这老太太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

罗婆子现在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张氏给她的首饰她又埋了回去,而这些银子也不全是从张氏那儿得的。张氏匆匆被拘,身上哪能带多少现银?给她更多的还是镯子头饰这些东西,倒是心姐身上有几两零碎银子。而其他那些,有一些是她两个儿子得来的,有一些是她这些日子翻死人堆找来的。这几样来路都不是那么正,对面的又是天兵,她如何敢说?可要是不说,这些天兵又岂会饶了她?

就这么一路纠结着来到朱抵面前,看到他罗婆子更怕了,她可记得几天前,就是这个官儿指挥着烧了粮食!这官儿长的漂亮,就和女娃似的,她印象不是一般深刻。

“大、大大人……”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

“抬起头。”

罗婆子哆哆嗦嗦的抬起头,和他的目光一对,又连忙垂下了。朱抵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大队正对王寒比了个眼色,王寒知道这是大队正给他机会,心下感激,连忙挺了下胸,待要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他连忙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稳定了一下心神:“禀大人,属下吃了饭想要去小解,突然听到旁边的黑影中有些不太对劲儿的声音。属下心中起疑,就看到一个黑影,追上来,就看到这个婆子了。这婆子说自己是附近的村民,被那逆兵冲散了才流落到此,身上却带了二十两的银子。大队正觉得她说话颠三倒四,非常可疑。”

他毕竟是在市井中混过的,最后一句就把自己的上司给捎带了上来,那大队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朱抵向罗婆子看去。只见她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如同沟渠,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夹袄褙子,虽然有些脏,可看样子还是新做的。朱二公子现在不是早先的那个王府公子哥儿了,知道普通人家能有一件这么新的夹袄褙子并不容易,这起码证明这个老太太过去的日子还不错。

在他的目光下,罗婆子抖的越发厉害了。朱抵疑惑的歪了下头:“你很怕我?”

“将军天威,婆子、婆子……”她说着抖的越发厉害了。

“你见过我?”

罗婆子再也受不住了,啪的一声扑到在地,哭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婆子是被那逆贼夹裹的,从没想过要冒犯天兵啊!”

她一边哭一边说,前言不搭后语,啰啰嗦嗦,倒是把经过说清楚了。原来她是来寻自己的儿子的。和大儿子分手后,她就满大营的找二儿子牛二娃,但那时候牛二娃已经被李千牛拉走了,她又哪里找的到?也亏得那时候营帐混乱,她一个老太婆也不太引人注意,否则早惹出事了。找了两个时辰她也没找到人,就想着先回去找到大儿子再商量一番,哪知道待她回了地方,大儿子也没了踪影。她四处打听,有说江宁城里把伤兵接进去的,有说江宁城来人把这些伤兵都杀了,还有说寿王又杀了个回马枪。

说什么的都有,她也不知道真假。有心进江宁去找找,但此时江宁防范正严,她就算是一个老婆子也不好进去,而且她还有些害怕。她还记得张氏早先的拜托,虽说她是无能为力吧,可每每想起都有些不安。就算高老爷不可能知道她同张氏的关系,她也有些心虚。而且她还担心着二儿子,听说有一路逆兵从这边退下去了,她就追了过来。

她的脚程当然无法和朱抵等人相比,所以并没有看到那场战斗,不过来的时候,她却看到朱抵的兵在驱赶那些逆兵,她想着自己的二儿子,就偷偷的在附近张望,没想被王寒逮了个正着。身上的银子她也不敢隐瞒,把自家儿子和路上自己翻死尸的事都说了,不过张氏的事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来。

她说的都是真的,朱抵听来也合情合理,再想一个老婆子也做不了什么,就点了下头:“既如此,你就在这营里歇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自去吧。”

罗婆子一怔,王寒道:“还不快向将军谢恩?”

罗婆子立刻又磕起了头,朱抵摆摆手,对那大队正道:“带她下去吧,她身上的银子你们留一半,剩下的还还给她。”

听到还能得回一半银子,罗婆子更是喜出望外,一个劲儿的冲朱抵磕头,朱抵却不耐烦了。那大队正给罗婆子安排了个地方,找人偷偷观察了她一个晚上,见果然没什么异样,第二天一早就放了她,还真给她十两银子。罗婆子见真有银子能到手更是惊喜,一个劲儿的要往王寒手中塞,王寒却不收:“你要找儿子,不如回家去,我看有不少乡壮都逃了,你儿子说不定已经到家了呢。”

罗婆子又惊又喜:“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说着又要往王寒手中塞银子,王寒摆起了脸:“你再这样就是害我了,我们将军的军法严着呢。这些银子你留着,也能多置办两亩地,儿孙岂不是更体面?”

“借将军吉言。”罗婆子见他真不收,也就把银子收了下来,“婆子我这一遭真是遇到好人了,回去一定要在庙里多上两柱香。”

王寒心下得意,面上还装做不在乎,摆着手一个劲儿的催她走。罗婆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他人好。

第111章

虽然安姐严防死守,杨氏还是知道了江宁的事情,当时她还没什么表情,但过后几天都是怔怔的。饭吃的不多,晚上据守夜的卷秋说虽然没有叫人,但也睡的极不踏实,不时的还能听到叹气。

安姐本想装做不知道,但眼见杨氏这好不容易养好点的气色又坏了下去,下巴又尖了下来也不由得跟着闹心。这一天母女两个正要用饭。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刘家,搬到了外面的院子里。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外面住着秦先生、大郎二郎这些男丁,里面就是他们母女以及金氏母女,带着下人虽还勉强有些局促,倒也能勉强住的下了。

因为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安姐很注意调理身体,专门找了好郎中开了药膳,每天必须吃一次。平常的饮食也很注意搭配,不再只注重口味,而且她还有意识让自己多吃一点。这倒不是贪嘴,而是她知道在大多数情况下,胖一点的都比瘦一些的更能承受。如果她们真要被流放了,如果她们真要被关押了……

所以这天的午饭除了素几样、烧茄子、清蒸小排外,就是一道当归炖母鸡,还加了几根参须。他们的厨子还是从刘家带出来的,因此这三菜一汤真真可以说的是色香味俱全。

安姐先给杨氏盛了碗鸡汤,又要给自己盛,杨氏道:“我不喝,这一碗你拿去吧。”

“姨娘为何不喝?”

“这还有什么为何不为何的,不过是没什么胃口。”杨氏笑了笑,“你先喝你的吧。”

安姐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姨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氏看了她一眼,别开目光:“小小孩子,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吃你的饭吧!”

“姨娘是担心父亲?”

杨氏没有说话,安姐看着她:“姨娘,想要回去?”

杨氏叹了口气:“不要说了,我不会丢下你和留哥走的。”

这么说已经是承认了的确在担心高老爷,安姐在心中叹了口气,心说这时代的女子还真是情真意坚。要是有男的这么对她,她别说担心了,巴不得日日三根香祝他早登极乐。而这杨氏呢,本来已经对高老爷心灰意冷了,可一听他要不好的消息心就立刻飞了过去,要不是留哥还小,她又还没嫁人,杨氏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要往江宁赶了!

不过就算这样,她人去不了,心却在这里坐卧不安。她这身体不过刚养好,真不知会不会再折腾出什么。她想了想,道:“姨娘既然这么担心父亲,那不如我们不回老家,先去京城?”

“去京城?”

安姐点点头,这事她最近一直在思忖,过去是想待杨氏多养养身体再说,现在看来提前也无妨:“江宁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个确切消息,万一有个什么不好……”

“什么不好?”

“就是万一江宁败了或者怎么的,朝廷怪罪下来……”

“你说你父亲投敌?”杨氏笑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安姐吃惊的看着她,杨氏道:“江宁有可能被攻破,朝廷有可能被打败,但你父亲绝不可能投敌!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的。”

她说的非常肯定,安姐一时也无语了,心说真不知你哪来的这么大的信心。不过她一时也不好同杨氏争论,停了下就又道:“就算是这样,可万一朝廷把战败的罪怪在父亲身上,那我们又该如何?”

杨氏一怔,这点她倒没想过,过了一会儿她才试探的问:“朝廷会这样?”

安姐摇摇头:“不知道。咱们现在在这魏阳,消息得的慢,也不知道外面的动向。”

魏阳安宁平稳倒是真的,可不好的地方也非常突出,对他们来说目前最不好的就是信息闭塞。虽然秦举人可以往返于府城,虽然有刘家帮着打听,但刘家本来就只是魏阳的一个商户,在汴京府中都不能算顶呱呱的,这能量也就可想而知了。当然,最主要的是江宁被围并不是什么光辉正面的大好消息,朝廷虽不会禁止,却也不会大肆宣传。别说魏阳县令了,就是汴京府知府也不能很及时的得到官方消息。

早先杨氏身体不好,安姐就只想着平稳,待她一天天好转,安姐也就觉得呆在魏阳不是个事。虽然有朱抵这个大粗腿先抱着,可他们也失去了应对的条件。她一开始想过去江宁,不过立刻就觉得那不是一个好办,若那里还在打仗,她去了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是自寻死路;若已被破城,那更成了敌区,至于说江宁反败为胜……安姐还真没想过这事。她又想过回老家,可那里除了几个不靠谱的亲戚也得不到什么有力的救助。她想来想去,还就是回京城了。毕竟有张家有张氏,他们总能得到一些消息,就算要活动也便意几分。

这时候安姐还不知道张氏母女已经出了意外,想着就算张氏恼恨高老爷,这种事也不会不伸手的。杨氏也想到了这点,在想到这个时候只有张家能救人的时候,她点了下头:“咱们回京!”

听到他们要回京城,金氏一行傻了眼。若在早先,没说的,金氏就是哭着喊着也要一起去的。但不说她这几年她受的折腾,就是目前的形式也够她迟疑的,她的目光划过杨氏,落到安姐身上:“这好好的,怎么就想着去京城呢。杨大姐的身体刚好,留哥又小,我家那位老爷又指望不住……”

对杨氏,安姐还会解释一番,对金氏就没这个必要了,当下道:“这只是我同姨娘的想法。二婶子要不愿意娶呢,也可以先在这里住着,左右宅子是已经买好的,没人会赶。想来那刘家轻易也不会收人。”

他们这次出来,刘家除了把厨子让出来外,还给了一房下人帮着做杂物。

“二姑娘,你何必这么说呢,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氏有些不太高兴了,她觉得自己这段日子可是和杨氏母女风雨同共,安姐这话有些不太地道,当下道,“我知道我早先做过错事,我们家老爷也做了不地道的,可这些日子我可是真心实意的陪着二姑娘的,二姑娘又何必总把我往坏处想?”

她这么一说,杨氏不免有些不安,安姐却没有太大反应,笑了笑道:“二婶,你误会了。我怎么会那么想?不过就像您说的,京城路途遥远来往不便,我和姨娘过去也就罢了,自不能再要求你跟着我们去,当然你要想通我们走呢,我也是极欢迎的。”

她很恳切的看着金氏,金氏哑了声,怔了下才道:“我、我要同大郎二郎商量商量。我不是怕什么,就是他们也大了,我也要听他们的意见。”

她后一句是匆匆加上的,仿佛怕安姐误会,安姐点点头,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这是自然的。”

待她走后,杨氏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如此,这段日子她也是真不容易。”

她前段时间虽然迷迷糊糊的,可也有印象,还记得金氏早先怎么照顾她,虽然那些脏活都有丫头来做,可她也没避讳什么。她就算早先对金氏有再多不满,这时候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这段日子照顾姨娘,我自是感激的,可也不能让她觉得这点情分咱们就该一直记得,更不能让她觉得可以影响咱们的决定。”金氏这种人她知道,聪明,可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她留下来照顾杨氏是因为真有感情?当然不是,只是她比高二老爷看的更清楚些,知道怎么做对她更有利。而现在不想让他们走也是如此。

杨氏还想说什么,安姐已道:“姨娘你就是太心善了,绿儿那事,就算二婶没真的做什么,也没少在中间插手。”

提到留哥了,杨氏终于按下了嘴边的话,但还是道:“也许,已经不一样了呢。”

安姐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浪子回头这种事她不是不信,可就算回头了早先做的事就能不算了吗?金氏早先留的情分她自然会记在心上,可绝不会因为这点情分就真把她当自己人看。

去京城的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他们也不能马上成行。要准备的东西尚且不说,刘家这边也要给个交代。其实刘家早先巴结他们是因为高老爷、朱抵,想着这份关系情面,将来能有个依靠,倒没想过安姐现在就能拿出什么。但安姐并不这么想。一来刘家真的帮了他们,她还记得朱抵来的时候,在误会的情况下刘夫人还派人来通知他们,那个时候刘夫人也算是冒了危险了。而且,她也想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所以这一天她就又换了男装,找到刘家的大公子。刘家的大公子,单名一个珏字,早先就是他先接触的安姐,过去不知道的时候只觉得这高家少爷份外俊秀,现在再见她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安姐只当不知道,先表示了感谢,就进入了正题:“这些日子多亏刘家照应,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同刘兄商量商量。”

“啊,嗯……”刘珏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她,只有含糊了一声,“请说请说。”

安姐微一组织语言,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其实也不稀奇,就是开酒楼。刘家本来就是经营酒楼的,饭菜的味道也不错,在府城也算是有些名堂。而安姐要说的,就是把这个酒楼做大,不仅要有吃的,更要有住的。前段日子的旅行,她总算体验了一把古代的远行,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古人说行路难了——真不是一般的难!

就算是府城那些大客栈,条件也相当的一般,别说不能和电视剧中的上房相比,就是现代小县城的家庭旅馆也要比这好得多。但这个时代并不是没有客源的。生意人、考生这些都有住宿的要求,当然,不会像现代有那么大的客流量,但在府城里,安姐觉得这样的酒楼还是可以开的。而且要开好、开漂亮了也能反过来影响吃食。就像现代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里面的东西真那么好吃?可硬是卖出了天价,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人家的环境好,标准高。相对应的,外面一般餐厅,哪怕环境也不错,可就是卖不出这样的价格。

当然,她不准备真的开出个五星级的酒店,汴京府的消费能力毕竟有限,这种尝试就有些冒险了。她觉得这个定位可以放在类似于7天、汉庭这样的层次上,如此一来一般的生意人也能消费得起,条件好点的考生也会愿意住,而且也便于以后的扩大经营。

不过毕竟是开酒楼,又在府城,先期投入就要不少,好在她手中正好有一笔钱,她本来是想带回京城用来活动的。但现在看来却不宜都带回去,首先高家也不是没有钱,其次,如果真的需要,他们在京城还有两处房产。倒不如把这些钱留一部分在这里。

此时没有什么抽水马桶,但可以以人力替代,比如净手房那里就可以有一个小二专门负责此事。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说了,刘珏听的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安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有心说她异想天开,但她偏偏又说的那么合情合理,从房间布置到人员管理都有涉及。可要说她说的对吧,但、但这些年的客栈也不是这样的啊!听到最后他只有满身冷汗的说:“此事事关重大,在下需要同家父商量一番才能决定。”

安姐也知道他做不了主,当然没意见。回去后刘珏对刘老爷把这话说了,刘老爷也是惊异不定,刘二公子更直接叫嚣道:“妇人之见,她一个女子知道什么?大哥也真是,这话就要当面拒绝,还说什么同父亲商量,这不是让她连父亲都记恨上了吗?”

刘珏心中恼怒,因朱抵出现,这段日子他在刘老爷面前的份量更重了,这个弟弟也变得更爱跳出来与他作对了,他本来对安姐说的也拿捏不定,此时则不由道:“二弟这话才真是错了呢,我看这安姑娘的说法就很有道理,提出来的想法也很新奇,并不是胡思乱想。而且这是她主动提出来要与咱们合作,咱们就这么拒绝了真的恰当?”

第112章

一听这话,刘老爷也沉吟了。他们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讨好安姐,若为此令她暗恼,那不是前功尽弃了?这计划虽然听起来蹊跷,可并不是没有操作性。

刘老爷想到自己早年跑货,白天赶路辛苦也就罢了,晚上下榻也没个合适的落脚的地方。若哪里有个客栈像安姐说的那样,哪怕贵点他也是愿意住的。

一见他仿佛有些意动,刘二公子急了。虽然有嫡长子继承家业一说,但商户人家就活络的多,有那长子不争气的,直接就由幼子继承家业了。他同刘珏都是一个娘生的,而他又读过几年书,一直认为自己比自己的哥哥更适合继承刘家。不错,他哥是比他更早的在家中帮忙。但他的人脉还要比他哥更强呢。他哥除了会巴结奉承,连个典故都不懂。上次和县令一起吃饭,还是他得了嘉奖。在大明朝做生意,没有官面上的支撑又怎么行?

当然,他哥人物接待还是不错的,所以将来以他为主他哥为辅就是最好的选择。偏偏他哥看不清,总想与他争。他父亲也活活络络,一直没个定论。本来他对这也不是太在意,因为他深信随着时间,他父亲和他哥都会越来越认清他才是最好的选择,可谁知道就那一天让他哥接待了安姐!安姐也就罢了,后来还又出来了朱抵!

刘二公子这些日子没少暗中祈祷朝廷对高老爷的判罚早日下来,谁知他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安姐抛出来的计划!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怎么样,但他知道不能让这个计划成了!否则作为接触人的刘珏一定会掌握更多的资源与话语权,所以他当下立刻道:“就算一时不好回绝,也可以先施行拖字诀。父亲,这么大的事本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成的,待儿子回去先算一笔账与父亲看看。”

刘老爷听了也的确如此,就点点头:“嗯,那你就先算算看。”

刘珏一听这话慌了:“父亲……”

“老大,”刘老爷伸出手制止他,“我知道你想把事情做好,但有些事是急不得的,你弟弟说的对,有些事咱们就算要做,也要先看看投入是多少。”

“父亲说的是。不过,总要有个期限吧,我要如何回复那安姑娘?”

刘二公子嗤笑一声:“大哥你真是傻了,这又不是收粮,还定什么期限?你不去主动找她,她一个姑娘家还能天天上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