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脸忧愁的看着安姐。

朱抵有本事杨氏是承认的,可那跳脱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丈母娘心中的好女婿。总算他心中有安姐,但他那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方针也不像是过日子的啊。

对此,安姐倒比较想得开,不管朱抵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是如何行事的,有一点比较肯定,那就是他很看重她。她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疏导他的情绪,可以为他出谋划策,可以为他挣下金银。看,她这么有用,朱抵总不至于傻的恶待她。而且,她自己还有银子!虽然在江宁时她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用了出去,但她相信将来一定能收益更多,何况,他们在京里还有一份产业。周氏是个信人,这些年他们不在京城,收到的租子就一直帮她们存着,连涨的房租也没有拉下一分,杨氏要给她费用她还死活不要:“咱们姐妹远嫁到京里,本就是要互相帮扶的,我不过帮你收个租子,又不费什么事,若要再收一份好处费,那成什么了?这事快不要说了,否则就是打我的脸了。”

姐妹俩推攘了半天,最后周氏还是一分不要,杨氏只有把银子全部带回来,过后连连对安姐说对不住周氏。安姐本不想出声,见她这个样子不由道:“这事,姨娘也不必太在意了。周姨娘自然是好人,可这也是他们家聪明的地方。父亲再怎么说也是官场里的,将来他们家不定有什么地方要求到姨娘这里呢。”

“你这孩子,怎么总把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哪里是不好了,我又没有说周姨娘不好,不过是觉得姨娘不必太耿耿于怀了,姨娘要不信,不妨下次问她可有什么为难的需要咱们帮忙的地方。”

杨氏本不信,但在又一次去周氏那里后,回来时的脸色就古怪了。安姐看出不妥也不问,还是到吃晚饭时杨氏自己说的:“竟真被你说对了。”

“周姨娘有什么事?”

“倒不是她,是她那小姑子。”

“哦。”

“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她就那一个小姑子,一直处的都还算不错,她倒是真心实意想伸把手的。而且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是她小姑子家的孩子想来咱们这里读书呢,说一应的束脩费用他们都自己出,就是想找个好点的老师。那孩子与你同龄,功课一向好,今年已经是童生,再读两年书,总能成个秀才!”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安姐:“你说的也不全对。你周姨娘帮咱们收租子在先,我对她说轩哥请了个先生在后,可见她帮咱们也不是为了贪图这些好处。”

安姐噗嗤一声就笑了:“我的姨娘,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不错,周姨娘早先是不知道父亲给轩哥请了个先生,可就算没这事,也还有别的事。”

这就像现代去参加同学会,别人听她说做销售,大多说一句,哎哟,那你可发财了,之后呢?就没有了。可要是有那当医生的当老师的在政府机关做事的,一定会被索要各种联系方式。真是马上能用得到?也不见得,但在他们的心中,那是早晚能用得到的。高老爷是个官,在官场中他这个官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平民百姓来说,他这个官已是极为难得了。这一点周氏就算一时忽略了,早晚也会想明白的。

“当然周姨娘性格醇厚,是姨娘的好姐妹这一点也是不会错的啦。”安姐搂着杨氏的肩,撒娇的说。杨氏也是个豁达的,稍微纠结了一下就丢到了一边,“那你说,这事咱们能管吗?”

“其实我觉得轩哥能有个陪伴更好,不过我觉得要先看那孩子品性如何,若是个好的呢,咱们也不妨同爹说上一说,若是个不好的,还是回绝了吧。”

周氏的小姑子李氏嫁的那户人家姓郝,父子几辈都是与人做掌管的,口碑那是响当当的,因此很是攒下了一点身价,在京外还有一处小庄子,说起来算是相当殷实的家庭。就和所有又了钱的人家一样,希望子孙能在读书上有出息,这一代最有希望的就是李氏生的这个长子,因此是全家供应。

高老爷现在没什么事,对指点轩哥很上心。不过他也知道,轩哥的功课不可能一直由他来辅导,哪怕他以后不做官了,也还有别的事,知道早先张氏请的李先生是真有才华的,就又把李先生请了回来。其实早先张氏也不是把李先生辞退了,只是放了他一个大假,还给了一年的薪水,谁知道张氏一起不回,李先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了业。

高老爷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怀山书院找了份工作,不过他到底对科举还没死心,怀山书院虽好,却起码要教导十几个学生,事情也繁琐,能自己用功的时间就少了,相比之下当然是教导轩哥更省心省力。所以纠结了一下,就同高老爷说好,待过了年结束了在怀山书院的工作就来这边。当然,考虑到高老爷有可能外派到地方上,到时要带他一家前行。

这事,杨氏本是当闲话说给周氏的,却被周氏留了心,又传到了李氏那边。也是事关爱子,李氏虽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麻烦周氏往这边捎了话,为此还拖周氏送了一套极好的头面,那头面是鎏金镶红宝石的,虽然金子不是太重,宝石也不是太大颗,做工却极为细致,拿到市面上起码要值个三四百两。

杨氏当然没有收,事后却对安姐感叹:“其实他们拿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请个好先生了。”

安姐一开始也这么想,后来就知道这事还真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起码不是三四百两就可以的。像李先生这样的人当然是爱财的,可更想为官,而且他作为一个举人,其实本身就是能当官的,之所以没有草率就任,一是那不仅要银钱,更要关系门路。这方面,像郝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就不可能帮忙了。所以他早先才会宁可去到怀山书院找份工作,这地方也许更繁忙,更没有油水,门路却是不缺的。

杨氏还没有决定是不是帮郝家说话,这边二老爷一家就住了进来,顿时杨氏的心就冷了一半,郝家的事也不想管了——高二老爷家的两个哥儿是一定会跟着轩哥一起读书的,再多加一个人进来,就算高老爷同意了,人家先生还不见得愿意呢!而且高二老爷一家那是什么人啊,金氏姑且不说,高二老爷也不去说他。那几个孩子,雅姐还算不错。两个男孩,却真让人不好评价。早先刚到江宁看还只是没天份,总算老实,可后来再看,简直有些白眼狼。

那月娘再好,顶天也就是个姨娘,而这两人呢,竟能为了这么一个姨娘说自己母亲的不是!金氏就算对不起所有人,对他们兄弟却是十足十的了!

从这个方面来说,杨氏倒不想郝家的孩子过来了,没地也学了这种习性去!

不过她这边还没有去回绝周氏,那边金氏就找了过来,她还不是空手来的,提着成套的绸缎绣花铺盖,都是些并蒂莲、喜上眉梢之类的喜庆图案,说是帮安姐添的一些嫁妆。而她的来意呢,也很出乎杨氏母女的意料——她是来表决心的。她一边哭一边说,坐了一下午,总结出来的大意就是,他们这次不是来贪图便宜的,而是高二老爷再在老家呆下去,就要死了。在老家她是什么法子都想了,可都不管用,只期望来到京城,有高老爷管教,高老夫人念叨,高二老爷能重新振作起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过去猪油蒙了心,总是想占大伯这边的便宜,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再不会那么做了!”最后,金氏做了这样的结案陈词,她走后,杨氏母女都有些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杨氏才道,“这金氏,到底是怎么了?”

安姐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这一定是骗咱们的吧?”

安姐继续摇头,然后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是不会来惹咱们的了,咱们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杨氏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收拾好心情,静观其变了。不过这一次金氏竟真的像是她所说的,真·没闹出一点事。吴氏早先虽然得宠,可论身份却是几个妾氏中最低的,分的院子也是最小的,过去母女俩住还不显,现在她们一家子都塞进去,着实有些挤,不过金氏竟没有丝毫抱怨,甚至连高老夫人询问,她也笑着说住的没有不好的。

而除了一早一晚同老太太请安,其他时间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每天就在屋中做针线,根据小密探冰琴得到的信息就是每天一边守着高二老爷,一边做女红,闲暇的时候辅导辅导雅姐。高二老爷也一样,每天一早一晚到高老太太那边请了安就回屋呆坐,他是真的呆坐,就是每日坐在桌子前,也不吃瓜果零嘴,也不喝水,除了起来上个厕所,简直就像个死人。

这状态自然令高老太太担心不已,一个劲儿的让高老爷想办法,高老爷也觉得这不是个事,可他也没办法。他也同高二老爷谈过心了,喝过酒了,还拉着他去喝了一次花酒,但高二老爷的状态就是,人在花中过,片叶不沾身。在熙熙攘攘的八大胡同里,就像个得道老僧似的,到最后,高老爷也没招了,干脆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那么做事,我对你说,那什么月娘本来就是我找的,为的,就是能让你离开金氏!”

高二老爷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沉思。

“你听到我说的没有?还有早先那什么月娘被人欺负的事,也是我找人干的。我告诉你,那月娘虽然令人同情,但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否则她夫家又不是死绝了,能让她带着孩子出来?说起来她那孩子呢?”

“我帮他找了一个没有孩子的人家,寄样在那边了。”说到这里,高二老爷才算是有些反应,“哥,你也不用为我操心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月娘……她早就同我说过。”

“你既然都知道,怎么还是这么一个样子!”

“大哥,你就别管我了,我真不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你说,我伤害了谁?对不住谁了?早先我喝花酒,后来你来了信我就不喝了。现在我就想没事这么坐着,大哥要嫌我在这里吃闲饭了,我就还回老家去!”

他一副我就这样随便你的姿态,顿时把高老爷气的倒仰,但除非放下一些狠话还真无可奈何,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到底放心不下,最后就找到了安姐,安姐目瞪口呆:“父亲,二叔的事……我也没办法啊。”

少年人为情所困也就罢了,高二老爷一大把年龄了还中二,这种人她是一点也不想沾的。

“你不是办法多吗?就不能帮帮你二叔?我知道他早先的事做的不地道,可这一码归一码,大不了过后我让他向你道歉。”说完看了眼旁边的杨氏,“好好道歉!”

第158章

虽然高老爷这么说,安姐还是说自己没有办法。高老爷到底不敢厚着脸皮让她非要拿个主意出来,最后也只有长吁短叹的走了。还是杨氏心软,见那一家子都是死气沉沉的,私下问安姐:“你就真没办法?”

“姨娘,你以为我是水浒传里的智多星吗?还是三国里的诸葛亮?”

杨氏讪讪一笑:“我不过是看这到底不是个事……而且,再怎么说金氏早先也照顾了我。至于你二叔,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他这样,你爹到底不安心,我昨天夜里听他做梦还叫老二呢。”

安姐没有说话。她是不感受解这种手足情,但她早先有个闺蜜是有弟弟的,她经常就见她帮那个弟弟做着做那,有些事在她来看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她那闺蜜有时也会被她弟弟气哭,说着种种狠话,但过后还是亲密无间,还对她说:“你不懂,那是我弟弟呢。也生他的气,但,到底是亲姐弟啊。你看他现在有些不懂事,小时候仗义着呢。我们早先打着玩,我把他的额头打烂了,差点打着眼,怕被父母说,就告诉他不准说出去,他就真没说出去。那个地方他缝了八针呢!为这,我一辈子都欠他的。”

说着一脸唏嘘,她当时看了也不知说什么好。但对高老爷的这种心理,她倒不是不能理解一二。别管高二老爷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也别管他这中间做了多少不靠谱坑哥的事,他们之间都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不过爹一定不会同意的。”她想了想,开口,杨氏眼前一亮,“你先说说看。”

“第一,把二叔送到庙里去,我看他一副看破人世的状态,不如真把他送进去体会体会,真正感受到庙里的清苦,他估摸着也就反省了。”

“那他要没能反省呢?”

“反正他都是想出家,那就出呗。”

杨氏瞪着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我就说不说吧,姨娘非让我说。”安姐也有些委屈,“二叔若一直能保持那个样子,没准将来就成得道高僧了,说不定咱们都要靠他度化呢!姨娘不是诚心求佛吗?怎么,这会儿倒觉得修佛不好了?”

说到最后已有些打趣,杨氏白了她一眼,磨了下牙:“你既然说有第一了,那就还有第二,第二又是什么?”

“我不说,说了姨娘又要怪我!”

“你这孩子,还不快说!”

“好吧好吧。第二,就是把二叔丢到军队里,那地方天天训练,我听说禁卫军现在每天五公里长跑,半大小子练下来都累趴下了,更不要说二叔这样的。累的死去活来,什么月娘啊日娘啊,他就都不想了。姨娘你又瞪眼了,我就说不说的。”

“你这两个,都是些馊主意!”杨氏咬牙道,不过随即自己又说,“说不定这馊主意还真有些用,可实施不了的。不说别人,老太太那一关就过不了。”

“那就没办法了。”安姐搂上杨氏的脖子,“姨娘啊,其实我看二叔的病就是日子过的太好了。饱暖思淫欲,这就是吃饱了才会想这些事,真饿他三天,就只想大饼了。”

一番话说的杨氏又好笑又好气,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话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

安姐嘻嘻一笑,就转到了其他话题上,杨氏也不再纠结,虽然她觉得安姐的馊主意说不定真有些用,但她同高二老爷现在的关系真的一般,何必去当这个坏人呢?没的高老夫人和金氏还以为她想干什么呢。

有这么一档子事,再加上高老爷的仕途未定,高家的这个年过的有些没滋没味。高老爷苦闷之下也不愿出外应酬,就在家中辅导轩哥和晨哥、光哥两人。

过去高老爷嫌轩哥没天份,但两个侄子的加入却让他知道这还有更没有天份的呢,其实早先他也考校过两人,不过那时候就是走个场面,问些功课上的事,并没有天天指点着学习,而现在天天在一起,立刻就让他觉得这两个侄子何止是没天分啊,压根就不该读书——读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考个秀才出来!

他本身是在读书上极有天分的,最见不得这种不开窍的,因此天天见了两人都没好脸色,吓的两人每每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而和他们相比,轩哥都算是聪明了,倒是得了高老爷几分赞许。可这样一来,晨哥兄弟心中未免不是滋味,有意无意的就排斥起轩哥了,弄的轩哥不免有些失落。

一直以来他的生活里都没有太多同龄男子——甚至就没有男子,早先虽在张家认识了几个人,可到底不是真感情。晨哥兄弟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欢喜,想着自家兄弟必是要不同的,一开始他们也的确算处的不错。说起来,晨哥兄弟就是思想没成熟没有正确引导,而又自认为自己懂得多的中二少年,虽有一些令人头疼的脾气,早先对这个小堂弟还是有几分怜惜的——从小身体不好,又死了娘,哎呀呀真是太可怜了,咱们要好好待他。

可真相处起来,轩哥字写的比他们好看,见识比他们多这也就罢了,连书都读的比他们多——不是说他早先身体不好一直都是跟着个妈妈学的吗?怎么一个妈妈就能教出这样的?

是的,在京城中轩哥不算出色,在高老爷眼里,这个儿子也不像是个能科举成功的料——高老爷以自己做对比,但在两个从小县城里来的少年眼中那就不一样了,这就像是在现代,两个受县城填鸭式教育的少年突然遭遇了一个在帝都读书的富家公子哥儿,虽然那公子哥儿也不是多么出挑,但行事做派必然是都大不一样的,弄不好嘴里还会蹦出两个洋词也就罢了,还更得先生的欢喜!

别说晨哥兄弟,换成谁也会心中不是滋味的。不过轩哥不可能明白这些,看到这个情景,他不免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错了。

安姐看到眼中就对杨氏道:“不如咱们去看看那位郝家的优哥吧。”

“怎么?”

“我觉得轩哥需要个同龄玩伴。你看看京里有哪个少年像他似的连个朋友都没有。”此时,孩子们的朋友一般都是母亲带出来的,若张氏还在,免不了要带着几个孩子走亲访友,在这个过往中,孩子们会自动找合得来的朋友。但张氏现在没了不说,早先又把他拘的紧,所以除了同张家有关的,他并不怎么认识,也说不上多么交好,而张氏的那些子弟呢,他现在又不想去接触。

当然,高老爷不是不能带他出去,但高老爷最近正黯然销魂呢,自己都不想出去应酬,更不要说带轩哥出去呢。于是轩哥一个好好的少年郎,竟天天像闺秀似的。早上起来先活动身体,吃过饭后自己温书,然后叶娘子来了教打拳,之后吃饭休息,然后就是高老爷的上课时间,待下了课,他倒是有些空闲了却也不知如何打发,最后要不就是练字,要不就是被静姐抓着练拳。

静姐真的给叶娘子束脩,每月足足十两,这倒不是安姐暗示的,而是叶娘子早先根本就没想过再教个女学生。她自己虽然是跑过江湖,却越发认为女子还是呆在家中的好。早先朱抵派她过来的时候也只说保护安姐,后来她是被安姐缠不过了才教她几手,好在安姐行事有成算,并不会乱来,她教的拳法又是以养生为主出不了大乱子。可这静姐一看就是个行事鲁莽的,将来真闯出了祸,岂不是她的不是?

叶娘子虽然常常板着一张脸,一身生人勿近的姿态,心中对目前的生活却是极满意的。吃喝不愁,东家也给脸,月钱也不少。她已经准备在这里养老了。她想着再过几年,待安姐嫁给朱抵,她就收养个小男孩,一来呢是给主家培养个帮手,二来自己将来也有个烧香的。所以静姐的束脩她一开始并没有看到眼中,直到静姐把银子加到十两她才不由得有些动容,但她还是没点头,最后还是安姐道:“要是不麻烦的话,娘子就教她两套养生的拳法吧。”

“回姑娘,不是我想偷懒,而是这三姑娘的脾性……”

“你不教她那些打人的,不过强身健体。”

“可就算如此,她若能恒心练下来,身手也必是要比旁人灵活些的,将来说不定就会有些麻烦。”

她有些忧愁的道,安姐吧,大概还不会,但静姐很可能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你说这将来要是夫妻间有个矛盾,妯娌间有个不快,别人最多骂两句,她却一巴掌打过去……

安姐听了哈哈大笑:“娘子多心了。她再灵敏,难道还真能出去与人搏杀?至于别的,嘿,女子有些傍身术也是很不错的。”

现代还有不少家庭暴力,古代更不要说了。可是,男人为什么会打女人?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打的过——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呢?有几个人会去打明知打不过的?她就听闺蜜说过一人,娶了个柔道亚军,在家中那真是温顺极了,从不敢对老婆大小声。当然,此时与现代的情况不同,可静姐将来的夫婿若知道自己的老婆能一个扫堂腿把自己撂倒,想来也会安稳不少的。

想到这里她更是哈哈大笑,叶娘子对她这个态度不认可,但她既然发话了,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就顺手教了,反正谁也不会嫌银子多。

静姐练拳很勤奋,要不是叶娘子悠着教,更告诉了她种种后果——胳膊腿会粗之类的,还真弄不好能出个一代女侠,可就是如此,她也很出成绩,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拉着轩哥练拳,从而幻想自己打败安姐时的情景。

这种生活也多亏的轩哥被拘惯了,否则一定是是受不了的,可就算如此安姐也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特别是在晨哥兄弟排斥他后,安姐更觉得有必要给他找个玩伴。

正好这儿就有个什么郝家的小公子,家里世代做掌柜,那一定是会说话的,若人品没什么大问题,也不是不可以说说的。杨氏本就想帮周氏的忙,听她这么说就同意了,而周氏那边自然喜出望外,连忙通知自己的小姑子,那边也很是高兴,早早的就做了准备。于是当杨氏母女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穿宝蓝色直裰的少年。

那少年比安姐高出了半个头,圆脸大眼,未语先笑,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不说杨氏,连安姐见了都觉得心中一暖,当下就觉得可以。再接触下来,就觉得这个优哥不仅见多识广,而且礼貌斯文,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少年了。当天回去,杨氏就同高老爷说了,高老爷也不是没发觉下一代之间的问题,可他不知道这里面有自己的功劳,只觉得是一直不在一起兄弟间没感情的缘故,听杨氏说要给轩哥找个性格外向的玩伴也有些意动,不过他是受够了愚蠢学生的毒害,当下道:“那孩子能中童生,看来是有些底子,但适不适合读书,我还要亲自试试。”

说到这里停了下:“你不要觉得我是不相信你,而是就算我这里同意了,将来人家李先生还不见得愿意呢。我已经准备再给晨哥他们兄弟再请个先生了。”

“这……妥当吗?”

“有什么不妥当的,他们两个连轩哥的进度都跟不上,没得让李先生将来闹心。”高老爷同李先生谈过,对他的才学极为欣赏,并不只把他当西席看待,“他们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先生,也能更好的学习。老二早先,也没有这么不开窍啊!”

提到高二老爷,高老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杨氏忍了忍,到底没有将安姐那几个馊主意说出来。不过高老爷也没有失意太久,在快要出正月的时候,他被宣召进宫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宫中固安帝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出来时两眼都是红肿的,回来后就钻到自己书房写了一夜大字,早饭后还亢奋的拉着杨氏的手用力摇:“大娘子,陛下真是太厚待我了,我高某人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垂青,此后,我必要为我大明尽忠尽责,死而后已!”

第159章

高老爷的任职很快下来了:广州知府。

这个任命一到,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高家上下,高老爷的激动是有目共睹的,哪怕是门口扫地的妈子呢,也觉得他这次一定要高升,还私底下讨论过这一次他们老爷会升个什么官,虽然他们对朝廷的官职并不是很了解,但不耽误他们往高处想。

张家一向消息灵敏,在高老爷进宫后的第二天就有了反应,早早的就把高老爷请了过去,张老爷亲自作陪,张君丹这些重要子弟都到了,过后张老夫人还把他叫去拉了一会儿家常,临走的时候还送了各种给轩哥静姐安姐等人的礼物,这次连杨氏和高老太太都没拉下。

大家都觉得,高老爷若是在京呢,少不了的要升到从四品甚至四品,他过去在户部做过,所以弄不好就要成户部侍郎!而若是外放呢,那起码也要是道那一级别的,弄不好就是按察副使。现在,广州知府?

这算升官了吗?

好像算是,起码从州变成了府,但那江宁是什么地方,广州又是什么地方啊!是的,广州是口岸,也有各种繁华,但上海、江宁也完全不差啊,更关键的是,江宁就是鱼米之乡,多少文人才子朝中学士都出自这里,弄不好就有什么鱼水情,而广州……那里十年也不知能出几个进士!这还是改了制度,专门分给他们几个名额,否则他们说不定一个都考不上。这也就罢了,那里可一向是南蛮之地,周围埋伏了各种蛮子,一个不好就有可能陷入战乱的。

这么说高博荣是真的得了上峰所厌?

人们刚这么想的时候,高老爷就又得到了赏,固安帝又赐下各种官窑新烧的美人壶一对、芙蓉白玉杯一对、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一对,此外还有布匹若干,头饰若干,笔墨若干,林林总总竟拉了两车。于是,众人又迷惑了,这些东西也许不算什么,可这起码是个态度啊!这上峰对高老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啊?

“其实就是厌了,但又不好完全把他丢到一边,只有这样一边发配到边疆,一边赏些东西。你看着那东西不少又算精致,其实又算个什么?圣上若真还是眷顾他的,那庄子房子怎么不赏?”

有人这么说,这一席话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京城地贵,房价更如同后世,所以看圣上是不是真的宠信某个人,是否赏赐这些东西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志。不过话说回来,要得这些东西必须是立了大功的,这高老爷的功,得了一个一等勋章已经够了,还能再得地得房子?

“圣上还是想培养博荣,否则自可把他放到一个清贵的地方养着。”这是张老爷的评语,与其说他是这么想,不如说这是他的愿望。虽然他还能继承爵位,但只能继承爵位的家族是注定要落魄的。没有职位就没有权利,就没有办法给子弟安排更合适的位置。若是子弟有出息能自己拼杀出来也就罢了,可他们张家,又没有出这样的人物。

扪心自问,张老爷是没想过谋逆的,最多,也就是想两边讨好。这样做的又岂止他们张家一家,可偏偏就他们家死了个女儿还没能挽回圣心。更重要的是固安帝还没有开始算账,如果他开始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张老爷都只能把高老爷往好的地方想,希望他前途远大,步步高升。

他不知道,他这个想法倒是比较接近真相的,起码是高老爷的真相——“圣上还是要大用我的。”这是他对杨氏说的,“圣上是难得的英明之主,千古圣君,是我大明中兴的希望,他有很多想法,很多计划。而且你别看圣上年龄不大,却是深谋远虑的。广州虽然远,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早先太、祖陛下的计划之地!上海,早先不过是个小渔村,但在太、祖的规划之下,却成了我大明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广州本就是船只往来之地,若再得到适当的开发,必会成为耀眼的明珠!”

他也不管杨氏是否听得明白,只是激动的在房间里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来回挥舞着。他高博荣读书做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光宗耀祖,是为了能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是为了不再让自己的母亲弟弟受人欺负,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但,他也有他的抱负理想!为国为民,做下一番事业!

此时此刻,高老爷觉得自己其实是一直想做一些事情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机会,而现在,固安帝信任他,看重他,他怎么能不好好做?

杨氏的确不太能理解他的话,不过见他这么高兴也就欣慰了。不过随即又发起了愁,高老爷的任命下来了,他们最多也只能在京中耽搁一两个月,那安姐的亲事要怎么办?

让安姐跟着他们一起走吧,那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往回走。留下来吧,更不合适,若张氏还在那有她主持也就罢了,可现在张氏不在,无论是她还是高老夫人都不合适。

“老爷可曾想过再娶?”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办法,杨氏蓦地冒出了一句,正在激动中的高老爷一怔,杨氏连忙道,“老爷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宅子里没有个能担起事的真是有诸多不便。我虽能管管家,一些事情就办不了了。所以老爷若有合适的……”

她话没说完,手就被高老爷拉住了:“大娘子,委屈你了……”

“老爷……”

“二娘子就那么去了,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我与她成亲这些年得她帮助良多,对她,却不算多好。”说到这里高老爷声音有些哽咽,他知道自己这个一等勋章固然有他冒死坚守的缘故,但她妻女死于阵前也是很大的一个原因,“我欠她的,是再也补不回来了。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大娘子……我、我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爷……”

“你我幼年相识,青梅竹马,早早就认定了彼此,早先,我总想着要娶你的,最后,却是委屈了你。现在二娘子不在了,我还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也还是我对不起你。”

“老爷!”杨氏震惊了,她没有想到高老爷竟想过要把她扶正!对高老爷她是早就死心的,虽然经过这些事,他们已经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没有什么矛盾没有什么纠结。高老爷每次来她都会给她准备好他喜欢的吃食,给他准备热水烫脚,给他捏肩捶背。而高老爷对她也甚是尊敬,也不会拿那些烦心事来刺激她。

这种模式她很满足,也没再想过别的,哪怕是安姐来问她的时候她也摇了头。这些年了,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不是坏人,可总是有几分算计的。她出身贫寒,早先也就是个妾,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安姐这个看起来要高嫁的闺女,但提不提她,安姐都是高家的女儿,而她自身,其实是没什么地方能给高老爷长脸的。

早先她同高老爷两小无猜,情深意浓的时候高老爷都没能光明正大的娶她,何况是现在了。可高老爷竟然真的想过将她扶正?杨氏先是震惊,之后又觉得高老爷是在哄她,可高老爷的神情目光都不像在说谎。一时间杨氏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血液不由上涌,身体都有点要受不住的颤抖了。

高老爷拍拍她的手:“以后,就你我一起好好过吧。”

杨氏用力的点点头,眼圈都忍不住红了。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感觉,值了,活到这个岁数,她终于得到了一句自己想听的话。

之后高老爷听到杨氏的担心,顿时笑了:“我虽被任命为广州知府,今年却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这是为何?”

“第一,此时的广州知府刘灿成的任期还有一年,他在任上也算兢兢业业,现在讲他召回并不妥当;第二,陛下对广州是有全面计划的。所以我这一年还要熟悉一下这方面的事务,待到明年,陛下腾出了手,我又上任了,就可以大展拳脚了。”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又不免激动了起来,他想到了固安帝对他说的那些话,想到了固安帝话中的宏大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