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琉瓦玉砖隐隐有焦灼的形状。
第三日…
锦梓没有坚持到第三日便一头扎倒睡觉。
这凤凰真火原是他好些年前打劫了一只凤凰得来的,本不是他自身之物。为了练化这一昩真火委实花费了好些力气。这一次放出这昩真火使用,他一边还要使出法力加持,灵火吞噬之力太过强烈,他的灵力很快便消耗一空。
就算如此,烧了这么久,便算是个大罗真仙,怕也烤熟了吧?
锦梓倒下的时候很放心,甚至还有一点儿惋惜,那会儿他还记着山魅精换上衣裳时那一扭转间,胸脯儿高得…真是惊心动魄啊!
只可惜了此等尤物。
那凤凰火在锦梓的妖身呆得久了,也沾了一些戾性。虽少了法力加持,但兀自燃烧不熄。带起的高温灼得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树枯萎,良田开裂。因为温度太高,锦梓便扎入到环围着桃岛的那湖泊底下,挂在一块珊瑚石上,呼呼大睡。
他没有发现,湖泊的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竭着,最后他栖息的那块珊瑚石竟渐渐成了搁浅处。
锦梓最后是被云头上的骂战声吵醒的。
他正梦着和十数名酥胸高耸的美人寻欢作乐。其中一名美人儿软身在他的足边,两片要命的香唇伴着两只要命的小手从他小腿处往上挠,正要挠到要命之处,就被吵醒了。
一看,自己还挂在珊瑚石上,只是一条□的大腿不知什么时候露在水面上了。
而桃岛旁原先还碧波千顷的湖泊此时已干竭成一个小池子,滩上与浅水处不知浮着多少翻着肚白的死鱼死虾,惨不忍睹。
云头上站着去而复返的熊朵朵,正对着他破口大骂。
“王八蛋死蛇妖,不到两天就将我辛辛苦苦建的洞府废成这样,真是欺吾太甚!看刀!”
锦梓仰头,熊朵朵那坎红缨金刀激起一道罡风,迎头就劈了下来。
他使一道蛇行避开,对空中暴跳如雷的大黑熊要笑不笑的:“没带帮手?”
黑熊精气得嗷嗷叫:“本座对付你,不用帮手!锦蛇,你叛出师门,师尊已经知晓,劝你乖乖跟我回去!”
锦梓:“做梦。”
这会儿锦梓的起床气也上来了,抽出蛇鞭对着空中幻化成巨扇般大小的爪子一抽,不偏不倚抽了黑熊精一手心子。熊朵朵收回手掌,喷火道:“老子跟你拼了!”
小巴蛇在下头激动地跳脚:“大王小心,他祭出法宝了!”
锦梓一扬头,正好看到熊朵朵将他头上戴的那顶喇叭状的红缨小帽摘下。
那帽子四周镶着一圈非金非银的金属边,一丢到空中莫名便涨大了几十倍,丝丝刹气溢出。
锦梓挑眉:“那是什么?”
小巴蛇抱着头四处找掩体,只留给它敬爱的大王最后一句提示:“小的不知!反正不明觉得厉!”
罩子在半空发出金光,锦梓不明深浅,一错身便避开。罩子便罩住他身后两条来不及避开的蛇喽啰身上,两蛇一阵抱头鼠窜,等罩子揭开,只见两蛇拦撞在一处,除鼻青脸肿外,却没别的异样。这两根东西不由得大喜过望,正要给自家大王报告喜讯,却见那罩子一个腾起换了个方向,这回罩在一堆死鱼死虾以及一头先前归附于黑熊精的杂役身上。
一声惨嚎。
这一回,罩子揭开,那杂役跟一地的死虾死鱼一样也翻着个肚子…死了。
“嗷!”
场面静了一瞬,然后钻地的继续钻地,找掩体地继续找掩体。
老巴蛇卷在一片大芭蕉叶里,只顶着半只脑袋,头一探一探地观战,不时紧张地大喊:“大王看左边…不对从后边来了!快闪!大王快闪!嗷!过来了!孩儿们藏好!”
罩子仿若有灵性,在锦梓腾移跳跃间避开之后,会自动扭转角度,朝锦梓追去,便似个狗皮膏药一般。锦梓见这物事不好摆脱,干脆也不拭图去避让了,只摔出一鞭挡了一挡,扭身一扑。
熊朵朵正加持着自个儿的法宝忙得不亦乐乎,见锦梓砸来,只吓得手一抖。他的红毛法宝也跟着抖了一抖。就着这个空当锦梓又挥出了一鞭,正好卷住法器顶上那簇红缨,后者不由自住便被拉到锦梓手中。
熊朵朵立即炸了毛:
“卑鄙锦蛇!你敢动本河主的法宝?”
锦梓只阴恻恻地将红毛法器强转了个方向。熊朵朵唬了一跳,撒腿就跑。最后一喊勉强给自己找了点场子:“锦蛇,师尊不日便要遣师兄们来捉你,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哼!”
锦梓下了云头,眉头是皱的。
红毛法宝没了熊精的加持,渐渐地光彩也黯淡了下来。锦梓随手往地下一丢,眼光望向高处。
经此一役,原本风景美丽如画的桃岛变成了被电闪雷鸣爆过的灾区。老巴蛇从掩体出来,先是对大王赶跑踢馆熊精的英姿表示赞赏以及欣慰,既而发挥了长者的威严,对大难临头只顾逃窜的蛇喽罗们给予严厉的斥责,对受伤的孩儿又以安抚为主。弄得喽罗们紧张不安羞愧难忍,一条条以钢叉驻地,垂下悔恨的头。
清点完蛇数,老巴蛇复找到自家大王,忧心忡忡。
“大王。”他颤声道:“这湖里的水怎么就没有了。以后要喝水洗澡怎么办?”
锦梓正自一片断垣残瓦中翻找出他的那张蛇蜕。那蛇蜕经这一场大火烧烤,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早不是一袭美丽衣裳的样子。整张蛇蜕看起来虽灵气黯淡了些,但依旧完整。甚至手感有些软而发胀,像是被水泡过。
锦梓将蛇蜕收起:“看来是移海之术。”
“那那那…那女精魅?”
锦梓冷笑:“移海之术又如何,经过本座的火刑,还不是照样烟消云散。”
老巴蛇激动地点头:“是极。大王英明神武,天下无敌。”
他们下了烧废了的阁楼,台下的蛇喽罗们已经一扫颓丧,以小巴蛇为首,正对着锦梓随手丢下的红毛法器七嘴八舌地讨论。看到锦梓过来,立即朝他报告所有心得。
“大王您看!”小巴蛇翻转法器,正对着锦梓:“里面中间有三只字。”
于是锦梓扭头望了过去。
一阵金光从罩子里迸射了出来,将锦梓照了个正着。
小巴蛇整只都呆住了,吓得面若土色,当啷一声,罩了跌在地下。
那金光射过来,除了一丝微微的寒意,并无别的异样。
锦梓瞪了小巴蛇一眼,拾起地上的罩子,作了个锁灵诀让它又安静了下来。打量了一眼,见罩子中间果然刻着三只古文:
同命钟。
同命钟,相传乃幽冥之物,是生死簿边一支用秃了的毛笔幻化而成。能抽魂练魄,能复制生死,后失落于忘川河,被归墟的旻幽司座得到之时,神器碎成数瓣。旻幽司座可惜神器被毁,便使用不灭神力将数瓣碎片再铸,成了三只仿造的“同命钟”。
仿造的同命钟依然有复制生死的功能,却没了起死回生之力。
而所谓同命,即同生同死。
所以它照在两条同样活泼乱跳的蛇喽罗身上,两蛇没有事,只是往后同命了。
它照在那杂身役身上,同命钟即感受罩内死虾死鱼的死气,瞬间便被唤醒了抽魂练魄之力,夺去了杂役的性命。
是以两个生物一起,只是同命;与死物一起,便是夺命了。
锦梓稍一寻思,熊朵朵能有这等厉害法器,八成便是从琼华山主那里得来了。一想刚刚的经历,便起了一身冷汗,老巴蛇也是感觉惊心动魄,一巴掌扫在小巴蛇的后脑勺上:“刚刚你差点谋害了大王!”
小巴蛇委屈又惶恐:“可是我什么也没干啊。”
既是没事,他复又乐观了起来。连锦梓都不曾留意过这个意外,大患既除,他连满目苍夷的桃岛都看得赏心悦目了起来,当晚还心情极好地去了满裾琼芳。
满裾琼芳,馆主黑山老妖,花精族开设的妓院,全体男妖们的天堂。
锦梓和黑山老妖打过招呼,点了小倩娘,小蛮,小蝶。
因为是打过招呼的,三只花妖一应儿都合了锦梓的要求。
小倩娘,貌美,胸大,体妖娆。
小蛮,歌甜,胸大,体妖娆。
小蝶,口技好,胸大,体妖娆。
三只女妖一开始衣着都十分清凉,春光乍乍地露,锦梓瞧着就觉得不是想要的感觉,令换副保守衣衫再来。三女对了一眼,吃吃笑着,当真去换了一套连脖子都包得严实的衣衫出来。
衣服包得紧,胸得显示特别壮观。
可是锦梓左瞧右瞧,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最后勉为其难地将小蝶留了下来。
两人喝酒玩乐听歌助兴,小蝶善撩拔,锦梓则好放纵,一拍即合,渐渐便云雨欲浓。
突听小蝶咦了一声:“大王,您这儿怎么有幅画儿?”
锦梓头一低,就见自已大腿根边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一副两巴掌大的画,画的是园林阁楼,仿若某处别院。他一挑身下花妖的下巴:“小妖精,是你弄上去的吧?”
小蝶娇羞:“讨厌,大王污赖人家。”
心想见过变态的,没见过在大腿根画唯美风景画的…
锦梓情绪正好,也不以为意,邪笑着,逗弄着,正要入巷,突听晴天霹雳一样的声音在旁边很纯洁好奇地问道:
“…好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05 章
好吃吗…
一对男女保持着□的姿势,卡住了。
水红色流苏轻轻摇晃的缝隙间,山魅精就这样钻了出来,湖水一样清澈的大眼闪着好奇。
她像一条寻找食物的山猫一样左右嗅嗅,先是花妖精娇润的颈项,接着是饱满鲜嫩的胸脯…小蝶前一刻还在娇喘,下一刻莫名觉得一阵恶寒。
嗯…味道好像不怎么样呢。
姽婳的眼光又重新粘在了锦梓的身上。
这是一种新奇的经验,姽婳都不知道自己的猎物原来是要这么吃他的食物的,吃相还十分奇特,不仅要脱衣服,还…
她的视线往下滑。
换作别个,锦梓肯定会认为是这一个邀请的信号,可是这个山魅精…锦梓额上的青筋一直蹦。
身体几乎是立即便从欢好的姿势转换成了备战的状态。
“你怎么在这里?”
山魅精眨了眨眼:“我一直在这里啊。”
“一直?”
“是一直跟着你来到这里?”山魅精稍微更正。
锦梓微笑:“不可能,来时我仔细检查过后头,无人跟着。”
山魅精张口欲言,但接着又止住了。她出世的时间不长,对这世间的认知如白纸一样单纯,但不代表着绝对蠢笨。不知不觉便染上了一点人性的小狡猾,大概也模糊知道锦梓这是在套她的话,因此竟自觉地学得了左右而言其他的本事,甚至脸上还挂着一副“我不会上当”的狡猾样子,指了指正瞪着眼珠子来回看的花妖:“你怎么不继续吃啊?”
锦梓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我、吃、饱了。”
在花妖窑姐吃人的眼光中,锦梓狼狈地逃出了满裾琼芳。
山魅精亦步亦随。
锦梓留了个心眼,趁山魅精一个不注意的时候使用土遁之术一口气遁出了数百里。山石嶙峋之间隐着一个水潭,他在潭边草荫之处躺下,一缕神识却附在一根水草上探入潭底,向外窥探。
斜阳暖暖的余辉照着他随意躺下的躯壳,小春风脉脉挠动着青草叶尖。
隔着一潭清洪,壳子上随意披着那身红衣折射着浓冽艳色。
锦梓看自己的时候,总有一点儿自恋。
突然!那身红衣微微鼓了起来了!
而那鼓起的地方…某个画面自脑中闪过。电光火石间锦梓抱元守一,瞬间元神归位,一撩盖住自己大腿的纱衣,果然看到画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幅画丝丝灵气冒出,异变将生。锦梓面色一厉,化了个手刃,毫不迟疑便朝那处划下。
空中现出山魅精踉跄的身影。
山魅属阴冥之物,虽练成形体但没有人类的血液,被划破后背,伤口只有汩汩的黑气冒出。
锦梓五指张开,又补了一个掌心雷,却只劈落一条如烟如雾的纱巾,随着风送到他的面前。
金蝉脱窍之术。
再看向自己大腿,描绘在肌理之间的画儿本就栩栩如生,此刻仿佛淡了一二分。
这是锦梓与山魅精对恃以来的初捷,可是锦梓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反而盯着腿上的画儿,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之前那山魅精便是藏在这里?
这是什么法术?似乎是能从画中开辟空间。
再左右一搜,芳草萋萋,早没有山魅精负伤的身影。
锦梓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究竟不对在哪里,思考了半晌,终于还是放弃了。
回到桃岛,接着便是好一阵忙碌的时光。
锦梓性格好玩乐放纵,不是个特别负责的大王,但偶尔还是要以身作则的。
是以桃岛要重建,他将房屋修葺的任务交给老巴蛇,但被灼干的临湖却不得不他亲自处理一下。
想让那湖水再生,不仅要去附近的海域借点水,还得借点鱼虾水草。
淮南这处地方素来贫瘠,最近鱼水最肥美的地方得数隔了三个郡的离城。若施展锦梓擅长的水遁或土遁,一日可来回,只是太耗法力。此番前往离城海域借水还得携带大批洞中珍宝。是以锦梓按照一贯的风格,招了一辆小巴蛇布置的极骚包的花车,饮着琼酿赏着舞悠哉悠哉便起程了。
结果这一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
锦梓表面似乎毫无觉察,其实外松内紧,一直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结果直至他从那吝啬的离城海皇半威胁半利诱讨价还价借得了水及鱼虾水草之后,仍未有异动。倒是那海族海龟老祭司拉着他占个卦,说他新近有难。
所谓福祸倚伏,剥复之机,未有定局。粗浅地说,这是一个活劫,搞不好会有暴毙之虞。
老乌龟一再强调自己起卦很准的。弄得锦梓虽然借得了东西,但心情相当郁闷。
归途的时候,倒是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一大群乌鸦缠着花车,死活不肯散去。小巴蛇自告奋勇用钢叉叉了件衣服去驱赶,结果那群乌鸦极凶狠,不仅赶不走,还差点啄瞎他一只眼。
锦梓出得花车,一大群乌鸦好似突然闻到了肉味,黑压压朝他扑了过来。
他吃了一惊,一连挥出数十个掌心雷,方将鸦群劈散。黑色的鸦尸四散掉落,锦梓看到原本鸦群徘徊之处,还萦绕着丝丝黑气。
果然是□纵的。
他提气遁出,在方圆数里内查看。
一只秃鹰朝他扑来,他照样兜出一个掌心雷,微笑:“姽婳姑娘,我知道你在附近,现身吧。”
他一连喊了几句,最后还脸皮很厚地说:“先头都是一场误会,你身上的伤现在一定很痛,出来我帮你看一看。”
林下阴深,四处寂寂。锦梓再喊了几句,摸摸鼻子,回去了。
回到桃岛在湖上布了水,众蛇一条一兜鱼虾放养好,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又恢复原样的水湖,众蛇非常兴奋,当晚在湖边开了篙火晚宴。
老巴蛇不爱胡吃海塞,坐在边上翻看锦梓自海龟老祭司那里借来的记录古神器的书籍,末了叫几只孩儿到跟前进行训示:
“同命钟是个神物。”
“你们这几个孩儿,正是那日被同命钟照到的。往后彼此就是同命了,一方若遭遇不测,另一方也不得善终,你们要牢记,珍惜对方的性命,就如同保护自己一般…”
锦梓倒在小巴蛇自湖底顺来的大贝壳珊瑚椅上,越听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