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如果被照到的时候,有另外的东西以比较特别的方式藏匿在其身上呢?”

难得大王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老巴蛇扶着老花镜,以一种热心钻研的精神挪到锦梓旁边,特地将书籍上的字句抠给锦梓看:

“当然就是同命了啊。大王你看这里,先寻其魄再夺躯壳,遇残躯而业火烧尽。也就是所同化的乃魂魄灵体。若是遇到死物,同命钟所释放的灵阵将以业火烧尽,活物在此便会同时被灼伤毙命。”

锦梓压了压脑仁:“所以若是其中一个性命之危呢?”

“呜呼!那么时间到了,另一个也会暴毙。”老巴蛇扶了扶老花镜,严肃地说。

暴毙!锦梓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同命?

锦梓摸着自己的腿,脸上的表情半天都是阴晴不定。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时被那罩子照到的时候,山魅精就在他身上的。

想想他一世为妖,修了这么多年,遇到这山魅精,是屡次三番地阴沟里翻船了。

——小巴蛇正在胡吃海塞,畅谈未来,突然感到一阵好庞大的杀气,浑身一个打战。

随后大王布置了一个奇怪的任务。本着对自家大王有事没事要多蹭蹭卖萌打滚的原则,小巴蛇挨擦了过去:“大王,那山魅精长的是不错,但小的总觉得来路不太对,跑了就跑了,您何必再大动干戈再找她呢…”

话音才落,就见得他敬爱的大王递给他一枚杀人的眼光。

呜呜呜呜…这是怎么了嘛…

锦梓命令全洞的蛇寻找姽婳,可是这山魅精吧,那之前像块狗皮膏药跟着,消失起来却无论如何也寻不着踪影。

他寻思着这山魅精是以自己的精魄滋养而成,以吸□魄为生,她饿了自然要出来寻食,况且被伤了之后,她更需要精魄的滋养療伤,不周山方圆数千里,与他精魄属性相近的种族不多,只管去那些地方打听,应该便能寻出山魅精的消息。

果然不久,就听到隔壁山头有狐魅之物伤害同修的消息。锦梓匆匆过去查看,却见被擒住的是一只入了邪修的狐狸,根本不是山魅——修行乃是顺应天道之事,所谓邪修,是指灵物在悟道的过程中,不以循序渐进采集天地灵气修行,而是靠直接吞噬其它灵体的修为增进自己的功力。

以此为范畴,山魅精其实便算是入了邪修。只是比较奇怪的,她身上的气息仍十分精纯,甚至有种锦梓也说不出来的神秘气息。

在归墟,邪修不为神殿所容。一旦出现邪修的踪迹,神殿座下裁决司必将会在最短的时间,派出裁决司者万里追杀,收伏邪魔。

手持金轮法宝的司者干脆利落地将邪物收走,锦梓围观了过程,内心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贪图爽快,要亲自收伏山魅精。

他站在花树下,小打了个盹。恍恍惚惚间山雾飘渺,似进了一处洞天,锦梓正信步而行,突然顿住了。

山魅精美丽如樱瓣的脸由远及近,眼泪大颗大颗滑下,正冲着他无声地哭。

锦梓抬头一看,一块巨石斜插在山的入口处,上面用上古的文字写着:福月洞天。

锦梓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琼华山!

小巴蛇被自家大王勒令守在琼华山的山脚侦察。

大王新近对自己似乎很不满,小巴蛇很委屈,越委屈就越不敢偷懒。

这一座山头的香火经营无疑十分好,小巴蛇守不到半天,就看到出入的装扮奢华的马车不止五只,扛着酒缸,抬着烤肉架子的小妖小怪更是三五成群,看得它口水都流了下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拎着果篮子的婢女落了单,忙上前搭讪。

“这位姐姐,我是隔壁山头的清风洞的,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新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那婢女居然十分警惕:“清风洞?没听说过啊,跟我们这也没来往。”

小巴蛇死皮赖脸地挑了人家篮子里一颗最大的果子吃:“好姐姐,这不就熟了吗?您摘的这果子真大,这是怎么摘到的?”

那婢女啐了它一口:“快走吧,琼华山可不是普通的小妖怪能进的,惹冲撞了山上的大人有你好受!”

小巴蛇可怜兮兮地拉着人家的果篮子:“好姐姐,好歹告诉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小巴蛇的个子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但眼睛圆溜圆溜,当鼻子一皱的时候,更显得灵动。此刻他含了半嘴果子,眼神可怜,又忍辱让婢子狠掐了下它的包子脸,终于成功骗到小婢女的名字。

等下次婢女再去摘野果的时候,小巴蛇装模作样扮了回偶遇,帮那婢女摘了半篮野果,一来二去,便熟了。终于让它打探到琼华山主最近确认收养了一只山魅精。

山主对这只山魅精宝贝得很,养在最深的阁楼里,连山中深受山主宠爱的大人也不让接近。

且说姽婳自被锦梓划伤之后,便一直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这是她化形成魅以来,第一次受到真正意义上的伤。

山魅之身有形无质,由纯阴之气凝聚而成。她的身体不怕刀伤剑创,但是锦梓伤她的时候匕首上化了一枚桃符,纯阴之体被阳气伤到,伤口一直无法痊愈。

再加上她饿坏了,越来越虚弱。

她的智力就像一只初生的小兽,原本无忧无怖,好吃玩耍,直到被伤到,刀刃划过肌肤,闻到灼伤的味道,原来被划伤了会这么痛,没有血的身体,精气外溢的时候像是鲜血在迸出。

那种新的情绪叫害怕,惊惶,畏惧。

她很虚弱,需要补充新的元气。

她尝试咬住了一只小妖,但是咬了一口她就吐了出来,那混浊的气息让她的伤口更疼。

她一路跟踪着锦梓,眼睛都瞪出了绿光,可是身体的记忆让她吃痛长了教训,害怕让她完全畏缩不前。

这个时候的她对修行完全懵懂,更加不懂得任何攻击性的术法,对待猎物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按照最原始的本能,一口咬上去。

可是,对于这个能一匕首割开她后背的锦梓,她是无论无何也不敢去咬上一口了。

她竭尽了本能,操控一群乌鸦去袭击锦梓,想从鸦口中分得一点肉羹。

接着,她又吃力地驱动了一只秃鹰。

锦梓轻易地驱散了它们。

她听着对方低醇带点邪气的声音说,先前都是一场误会。

现身吧,我知道你在附近。

姽婳不敢现身,反而越躲越深。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砸下了雨点,姽婳拔开遮掩的林荫,想接一点水喝。迷迷糊糊听到一个男声惊喜交加地说道:“姑娘…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06 章

一个水壶凑了过来,里面装的是浅碧色的灵茶,味道虽然很淡,但姽婳闻到那个味道,自动地凑了过去。

“姑娘…你、你还好吗?”

姽婳对这个世界的辨识度还停留在能不能吃、香不香的阶段上,况且遇到对方的时候她当时是昏迷中的状态,自然认不出眼前一身灰扑扑小厮打扮的,正是将她带出公主冢的淮南世子。

他看着姽婳,掩饰不住又惊又喜。

林荫间躲雨的美人,黑色发丝贴着苍白虚弱的美丽面颊,玲珑有致的身躯贴着粗糙的树干微微轻颤,眼神迷离,那么狼狈又羸弱,惹人怜惜。

世子不知道这只山魅精咬起人来多可怕,完全没有心理障碍地凑上前,发现了美人虚弱的原因——她背后横亘的长长的伤口。

雨湿沥沥地下,世子三二下除下簔衣给美人儿挡雨,就这样诡诡祟祟地背回了琼华山,浑不知自己背回了一个大麻烦。

当晚,琼华山里头陷入罕见的混乱之中。

琼华山主门人众多,但实际亲传弟子不过十数名,可想而知,亲传弟子在山上拥有绝对超然的地位。

其中二位的烟萝仙子和白皎尊者新近刚好有事在山上。

这也是巧了,最近白皎尊者的宝贝药园里面有一株五百年的炅目灵草要开花,赶在花开三瓣的时候撷取入药,配齐九颗,能助肉身避过一次天劫。白皎尊者前后配了数百年,如今只差这最后一颗。而烟萝仙子则是在最近修练的时候练岔损伤了修为,匆匆赶回山中准备着用一颗前些年得到的灵狐内丹加上秘制的丹药熬制一颗无敌固元大补丸出来,就差最后那么一点火候了。

值得一提的是,烟萝和白皎,是琼华山一对出了名的冤家。

这一晚的雨下到半夜,也不晓得是不是天意,看守药园的药童去避了会雨,烟萝仙子丹房的丹奴呢,则是小拉了下肚子,回来齐齐变了天。

一个巡山的小鬼莫名其妙受到了偷袭。他被发现晕倒在白皎尊者的宝贝药园之中,手臂以及大腿被十分凶残地割破了十数道口子,乱七八糟地敷着药草。白皎尊者的那株宝贝炅目灵草被拔了个干净;而烟萝仙子的那碗丹药则不冀而飞。

烟萝仙子脾气不好,只隐隐约约听丹奴闪躲说,白皎尊者那边的药童来过。她顺手扇了自家丹奴一个大耳聒子,提了法宝印天锤,气冲冲就去白皎的洞府叫嚣去了。

锦梓来的时候,外头正战成一团。他也懒得理会,卷了片黑色浓云将自己遮住,径自往内峰去了。

琼华山主那老头爱臭美,将自个儿修练的地方自媲为福月洞天。这虽然有点臭不要脸,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这地方起初也确实是一座普通的山头,顶多便是灵气足了些。后来山主那个老头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座山外山,接引在琼华山之上,此后被称为内山,原来的山头被称为外山。

那山外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山间奇峰叠翠,珠树琼林,青苔如毯,花香袭人,日出时有千丈长虹气贯,月现时则万道霞光萦然。与原来的琼华山奇异地合成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千世界。

琼华山主在山上铺筑栈道,建宫立殿,他自己便居住翠微大殿之中。

从云石铺就的通天径上去,尽头处一条云河连着一片种了碧台莲的翠沼,细雨滑过莲叶,在泥沼间摇下浅浅的涟漪。或许是听到脚步声,莲丛一阵淅淅簌簌地抖动,钻出二头碧眼独角的大鳄,啪啪就往沼旁的青石攀上来了。

锦梓撑了伞,缓缓上前,在池中折了二支莲蓬,两条大鳄各叼了一枝,又回它的莲叶下避雨去了。

一名青衣小童迎了出来,原要斥责,但见锦梓扔过来的令牌,吓了一跳,匆忙行了一礼:“拜见师叔!”

锦梓用鼻孔哼了一声,迈了几步,想了想又转身:“老祖现在干什么?”

小童结巴道:“老祖现在在丹房打坐。”

那就是在睡觉。锦梓眼珠一转:“山上都有谁在?”

一串缀了三颗龙眼大的碧玉珠坠子在道童面前晃了晃,童儿眼珠子一亮:

“回师叔,其他师叔都各有事务,并未回山,现在在山上的除了师长,烟萝师叔,白皎师叔,紫英府的熊师叔,还有一位从岳华山来的客人,老祖对他十分客气,不过不常出来;还有一位是老祖新近收的门人,现在在箫瑶阁养病。”

锦梓点了点头,一招手,那童儿兴奋地凑上前,锦梓一翻手,将他砸晕了。

“咕咕。”二条大鳄从莲丛中探出头看了一眼,锦梓眼光一扫,又缩回去了…

锦梓在这座琼华山呆过数百年,对这里面自然十分熟悉。

他此番为了山魅精而来,没半点要叙旧的心思,对从前那个便宜师父,更是能避多就避多远,过了通天径,再经过连接山外山的千石拱桥,便尽量掩饰了自己的行踪,往那童子所说的箫瑶阁而去。

锦梓化了蛇身,趴在雕梁之间。

八宝紫金炉沉香袅袅,纱幛缠着丝幔,影影绰绰,看得不甚清楚。

他凝神听了片刻,整一座内山是一座巨大的法阵,隔绝了山下的嘈杂,沥沥细雨与檐前清晰的滴水声衬得这一座宫观益发寂静,偶尔才有一二声咳嗽与挪动的声音,隔了几座大殿远远传来。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锦梓游下横梁,因为身躯太长,落下时又化作人身,只是手刚撩了一半,便听身后一个声音幽幽道:

“师弟,你掀什么看?”

锦梓听这个念经一样头痛的声音,便知道不妙,几乎是立即头一扭便往窗外窜。结果那窗啪的一声便自动合上了,锦梓去势不减,一撞之下便像撞到铜墙铁壁上,锦梓一身修为也被震得差点元神不稳,干脆捂着额头停了下来。

红绡软帐走出一个人,却哪里是什么美人,分明是一个鹤发鸡皮的白衣老者,一身衣服穿得道骨仙风的,神色却十分猥琐:

“徒儿啊,你终于舍得回来看看为师了。”

锦梓嘴角一阵抽搐:“师父若是想念徒儿了,遣名童儿说一声,徒儿就来了,何必弄这么大阵仗,还劳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他的大师兄走了过来,垂手站在老道旁边,端着一副无比憨厚的模样,用古井无波的语气对锦梓说:“不是的师弟,主要是碧玉宫的夕月公主想你了。几次三番遣人来问师弟你几时应亲,可是师弟这数百年一直在外面总忘了要回山一趟,若遣人将你强请过来,总显得好像师弟是被强迫了一般,这不是伤了公主的心嘛。师兄一合计,听说近日你那边洞府一直在寻一只山魅精,挺紧急,便用这法子骗你来了。师兄知道打不过你,但师父在这里,你就别挣扎了啊。好好听师父吩咐。”

转而向那老者恭恭敬敬地:“请师父示下。”

老者点点头,和蔼道:“徒儿你究竟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锁上了再说。”

锦梓跟碧玉宫夕月的那一段情缘,结得他有点儿不清不楚。

那一天他游玩遇到风沙,锦梓寻了一处水潭暂避,结果发现水面上擎了一只被狂风刮落的大蜘蛛,正拼命挣扎。好好的一潭水,被那色彩斑斓的大蜘蛛搅得四处都是狰狞的倒影。锦梓用蛇尾一扫,就将那碍眼的大蜘蛛刮到一边去了。

结果不久后,碧玉宫便来人提亲,说锦梓救了他家的公主,公主感激,想以身相许呢。

那会儿锦梓在山上正呆得腻烦,听说山主想要应亲,干脆破罐子摔破,离开了琼华山。

当然,离开之时锦梓顺手刮走了好些零碎,丹药几炉,经书数卷什么的。琼华山主后来提到这个徒弟,每次都要跳脚骂上许久。

这些年锦梓都是独自修练,他生性懒散不喜拘束,好玩乐放纵,其实是修行的大忌,胜在资质悟性不错,比起同门,倒并未落后多少,只是比起原先师尊的期望,便大大的不如了。是以老头子探过他的修为,又是一通披头盖脸的臭骂。在一旁大师兄的扇风点火之下,锦梓的囚禁生活被狠狠推向更加水深火热的深渊。

内容如下:在锦梓等待嫁入、哦不,入赘到碧玉宫这一段时间,师尊将委托其大徒儿为他量身打造一套严密的修练课程,保证充分利用每一个修练最佳的时间。比喻从前酉时一过,正是锦梓纵情玩乐的时候,现在可就不行了,时间到他就得到峰顶紫竹林中打座吐呐,吸收天地灵气。

当然这也是为了锦梓好——按照老祖的原话,听说碧玉宫的蜘蛛公主可不是什么好善与的,局时他老祖教出的徒弟若叫人家公主轻轻松松吐个四角型的网就粘住了,他老脸往哪里搁?

其次,为了惩罚此次外逃对师门造成的物质损失精神损失,锦梓必须无条件承担起师门嘱付的任务,内容有可能是为师父配药练丹,替代师兄处理一切杂务纠纷等。此外,不能饮酒,要衣着朴素,严禁寻欢作乐,不允许勾引门中女弟子等等。

简而言之,修练要刻苦,生活要艰苦,对待师门安排的亲事,挣扎可以,但没用。

末了大师兄问他,一副知心好大妈的口吻:“师弟啊,说说那山魅精吧,究竟怎么回事啊?”

锦梓身上被上了一道缚灵锁,那锁密密麻麻地雕刻着无数的符咒,无形无质,牢牢锁住他一身的灵力。

锁匙在大师兄身上,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锦梓爱搭不理,他也不生气,开始自言自语:

“木魅山鬼、山魂精魄是为魅,得机缘造化,天地精气凝聚而成,此等纯阴之体,吃起来很补的吧?”

锦梓听着暗地一怔。

他自身修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吐纳功法,罕少从邪修的角度看待问题,而自打认识山魅精,虽见过她采食时样子,倒真从来未想过,山魅精本身的纯阴元气,对于饕餮道的邪修来说,简直是一块无上的大补美味。

锦梓想到这里,心便一沉。

外山的烟萝和白皎闹了整夜,事主一个指责对方偷了自己的丹药,一个痛骂对方拔了他的仙草,各不相让,打过一架后又不相上下,战斗终于也停了下来,宣告感情破裂的二人各自搜了对方的洞府,那之后各领了一班小妖小怪,在外山四周寻找可能的盗药疑犯了。

那个被割了十数道口子晕倒在药园的小妖吓都被吓傻了,愣是说不出自己怎么就晕在那里,气得白皎差点将它拍成肉饼。

童子被唤来禀报的时候,锦梓在一旁又被逼听了半天的嗑唠,他原本对二人的官司不感兴趣,但听说丢了灵草与丹药,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起山魅精的伤来。

他透过殿中灵泉池置放的蟾蜍灵目睃了一眼山下,山下住的,大部分是门中的普通弟子,琼华山相对他的蛇洞,族类便有些复杂了,除了各种各样的小妖小怪,居然还有部分人族,都是这些年间掳来或自动归附的,俱穿了洞府中统一的服饰,锦梓指了缩在外山偏僻山角的数十号人影:

“这些人是谁,看起来不是山中弟子。”

在门徒面前,大师兄由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庄重:“师弟有所不知,山上近日将增收一些普通弟子,这些想来便是前来参加选核的。师弟莫非觉得有甚不妥之处?”

锦梓皮笑肉不笑道:“随便问问。”

他确实看到了一条眼熟的身影,心想这不是那个将山魅精抱出来的什么世子吗?他怎么在这里了?

世子那会儿不知道是锦梓在念叨他,狠狠打了二个大喷嚏。

后半夜开始,从白皎与烟萝开始互殴,到带着小妖满山遍野地搜查,他便感觉自己手脚哆嗦,心脏暴跳,哪里都不好了。还好他身边几个伙伴都怂,一个个面青唇白的,倒没显得他特别出格。

轮到检查他们几个的时候,搜寻的小妖竟自动将他们剔除了,原因是在小妖的眼中,凡人等于废物,不可能偷袭到一只妖。得知真相的世子深刻地感觉了被污辱的愤怒,愤怒之余又觉得庆幸,拼命点头。

他不自然地摸摸怀里,生怕被谁发现他怀里的美人图。

没错,丹药是他偷的,药草也是他拔的,他原先并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这么严重,偷的二个东西,好死不死正是山上二个妖怪大人的宝贝——他在背光里嘴角不自然地裂开一个诡异的笑。不错,他一个凡人确实无法偷袭一只妖,但他有姽婳。

现在姽婳正藏在他怀里的那张画里。

他舍弃了淮南郡中世子尊荣无优的生活,冒险入山拜师,便是希望自己能学得一身本事,像那些妖怪一样拥有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的能力,然而自入山以来他便频受打击,不免十分泄气,凡人的身份再尊贵,在这里什么都不是,现实无情地告诉他,要被收为山中弟子,是要讲究机缘以及资质的。那些已经成精化灵,拥着一定根基的妖都不一定能通过基础弟子入门的考核,更何况他一个凡人。

但是现在,在世子拔过了草偷过了药之后,山魅精就藏在他怀中的古画里,一切不可能似乎变成了可能,那一扇隐蔽的大门似乎暗暗朝他打开了…

入门考核的最后一道考题,是在一处桉树林寻找一只化灵的猫妖,并得到猫妖的颈铃。

猫妖虽然化了灵,也就是说,已经死了变成一团精魄煞气,但还是很凶残的,会吃人。

几个同伴都劝世子死心,认命在山中当个打杂的小厮仆从,或者机缘来了,学得一招半式也未得可知。但是世子不甘心,咬牙还是进了桉树林。

他手里提了一串猫妖喜欢吃的烤鱼,哆哆嗦嗦地走在桉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