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姽婳张开口,吚吚吚连说了好几声。

锦梓很耐心地再鼓励:“再说说。”

姽婳:“吚吚吚…”

锦梓皱眉:“再说说。”

姽婳:“吚吚吚…”

锦梓无语地发现没有了猫妖,这个笨蛋山魅精依旧处于失声状态之中。这一回,从喵呜喵呜变成了吚吚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蛇头子很记仇,下了紫竹林,第一件事就是去将大师兄的洞府给挑了。

大师兄在山中执掌了好几百年,教导出来的好些弟子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他的寝殿自然不比他的。里面不仅有他的心腹弟子在巡哨,灵兽也放了好几只。

锦梓不敢托大,悄悄地潜了进去,沿途布了好几个桃花障,放倒了好几名弟子。

锦梓呢也只不过想吓吓他大师兄而以,他这几日被那缚灵锁锁得相当郁闷,就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锁上几天呢,没想到进到了后殿寝室,被惊到的人反而是锦梓。

室中灭了烛火,外殿隐隐约约的烛光投射了进来,影射出青石地砖上面慢慢挪动的一团怪物。正慢慢向床上的大师兄接近。

大师兄睡得很死,竟是毫无所动。

锦梓不晓得那是什么,只是觉得那怪物气息不对,下意识就想,这山上怎么会有魔物?

他这么皱眉想的时候,那魔物已经无声无息走到大师兄的床边了。眼见它慢慢探下身体向大师兄凑去,锦梓一皱眉,未作多想,随手就将手里捏的缚灵锁向地魔物打去。

原来是准备给大师兄的,这会倒便宜了它。

不曾想的是这魔物身上粘粘腻腻的似乎糊了一层液体,滑溜得很,那缚灵锁打了过去,还未锁住,那魔物就跟无骨似乎往旁一滑,溜开了一大步远,缚灵锁锁了空,啪的掉在地上。那魔物似乎给吓得不轻,一扭头钻入殿中重重曳地的垂幔里,转眼没了踪影。

这么一动静,殿外巡守的弟子与殿内睡成死猪的大师兄终于都给惊动了。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大师兄吃惊不小。

锦梓凑了过去,将大师兄那张方方正正看似老实时而焉坏的脸审视了一番,确认他不是在演戏,又将茶水,薰炉等检查了一遍,确定并没有迷药、下咒的情况,不由皱了皱眉。大师兄还在震惊中,因为他发现锦梓的缚灵锁解了。

难道他师弟进来偷了飞鱼符?那他是怎么逃过巡查弟子的呢?难道他的弟子里有内奸?不不,不可能,都是他的心腹!那他究竟是怎么就解了呢?

大师兄开始揪头发,他的心腹弟子探头探脑过来,看到锦梓,也开始揪头发。

锦梓一番白眼:“你们是群猪吗?魔物进来了都不知道!”

大师兄:“…!”

弟子:“…!”

那魔物在地上流下了粘液,稍一查看,立即便有了判断。

这可是一件足以撼动整个琼华山的大事,是以大师兄与一干弟子立即将锦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抛却到九霄云外。有几个弟子企图顺着粘液追寻魔物踪迹,但无果而终。

大师兄对此很重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聚集了门中所有的大弟子商议此事,甚至遣仙鹤送了书信,让几个恰好在外办事的师弟尽早回山。山中瞧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已经悄悄换了一种布防。

当日参与商议的山中弟子洋洋洒洒地站了一个大殿,锦梓瞧着服饰皆是门人弟子,倒是留心了一件小事。稍后便去问他大师兄,前些日听说有一位岳华山的客人,为什么这几日一直没有看到。大师兄肃道:“那位尊长是师尊的旧友,他和师尊正一起研究一套对修行大有好处的修练功法,前些日子和师尊一起闭关去了。”他叹了口气:“琼华山原是一个自由自在修练的洞天福地,从来未听说有过魔物,原本出了这种事,应当请示师尊才是,但是师尊有谕,此次修研的这套功法对他老人家非同寻常,天塌的大事也莫要去打扰他…诶,那不晓得那晚月生异相,是否便是因魔物一事。”

他拉着锦梓,推心置腹:“师兄锁了你,是师兄的不对。但是先头师兄对你所说的那些话并非诳你,碧玉宫的那位夕月公主,对你确实是情根独种。”大师兄压低声音:“碧玉宫背景了得,此事若成,对琼华山是一件十分荣耀之事,于你本身,更是有莫大的好处。”

锦梓听说好处便感了兴趣:“什么好处?”

“那位公主,听说跟归墟神殿大有渊源,若与她结为连理,只怕进入神殿只日可待…可是位贤内助。”

听起来,大师兄是十分神往。

进入归墟神殿,这对那些个胸怀大志的妖来说,确实是一件足够令虎躯一震的大事。很可惜,对象是锦梓这样的一头妖生并无重大追求的妖,拿他师父的话来说,就是野心都给狗吃了。

所以锦梓眯着眼,只懒洋洋道:“本座对神殿没有兴趣,如果那夕月公主长得美貌动人,温柔似水…那也是算了。”大王他不喜欢毛绒绒的母蜘蛛。

大师兄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此事且再议。当下山中危机暗伏,凶险未知,师弟你可答应师兄要留下来,助师门渡过难关啊!”

锦梓:“看心情。”

大师兄:“…”

锦梓的看心情果然就是看心情,山中知晓魔物一事的弟子俱是暗暗紧张的模样。只有他没事人一般,该干嘛,还干嘛。

他离山日久,此次又回得遮遮掩掩,山中知晓他存在的弟子不多,此次打砸丹房事件倒是给他作了个开场白。山中修练无聊,此事很快就被传个了上下皆知。出乎意料竟给锦梓招来了一干脑残粉,莫名其妙的连带桃花运也旺了起来。

山下开始有女妖精关注山上多出了一位锦梓师兄,长得风流倜傥,俊美不凡,还敢砸大师兄的丹房,真的好帅。于是开始有人送手帕,送香囊,递小情诗,而跟在锦梓身边的貌美少女,则是一干男妖精重点关注的目标,以大师兄的那二头丹兽为甚。

丹兽发育迟缓,虽开了灵智,但五百年依旧不能成形,就这样呢,还学着人家泡妞,受到了锦梓的深深鄙视。

山魅精如今是个黑户,他寻思着该给她入个籍,但入个什么籍好呢?入个外山杂役的名额,留在他身边当个侍女倒也说得过。然而,想起山魅精这些日子的表现,锦梓难得大方了一回,给姽婳入了一个十分体面的身份——他的徒弟。

在此之前,锦梓还装模作样地问姽婳是想当他徒弟还是侍女。

“点头或摇头,不要咿咿嗯嗯。”锦梓一听那咿咿咿的声音就闷。

山魅精乖巧在坐在他的面前…一直点头。

问要给他当侍女呢?点头;还是给他当徒弟呢,还是点头。

于是锦梓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地下了结论:真是贪心,这山魅精既想当他侍女,又想当他徒弟。

当徒弟呢,师尊为大,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尊说向东,绝对不能向西,师尊说跪下,就不能站着。师尊不会喜欢不听话的徒弟。

当侍女呢,就是要服侍师尊沐浴,吃饭,穿衣,睡觉,做快活的事。

锦梓唇一勾:“你确定要服侍我沐浴,吃饭,穿衣,睡觉,做快活的事?”

山魅精很愚蠢地点着头。

锦梓“嗤”的就一声:“本座才不要一段木头。”

“…”

廊下原本打着嗑睡结果越听越精神的童儿无语问苍天。

这样调戏一个傻瓜,师叔你究竟是多饥不择食多无聊…

既是自己决定要收的徒弟,仪式什么的自然是怎么喜欢怎么来。锦梓命童儿去取来一坛花雕,让姽婳一杯一杯地斟给他喝,酒喝完了,将她唤到跟前,囫囵地传了她一句心法。总之山魅精懂没懂他不知道,这徒儿他算是收下了。

锦梓并不是福月老祖的最后一个弟子,但自他之后,老东西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再收的弟子修练功课都是直接由大师兄指导的。锦梓的存在意义,其实跟关门弟子也差不离了。

是以,虽然说他现在自认跟师门的情份已经快淡出只鸟来了,老东西私底下也没少骂他忘恩负义,但他这身份摆着,他收的徒弟在山中的品阶,也没低到哪里去。

大师兄听说,便给姽婳送来了师门的身份玉牌,以及弟子服饰。

那服饰是入门弟子的,与普通弟子、巡山小妖以及山中杂役的均相同。此刻正要转入夏节,山下差不多已经是一副树木繁茂、鸟叫虫鸣的景象。山外山虽是四季并没有特别变化,但掌管花木的弟子总喜欢按照山外捣腾着山上,于是好似山上也有了春夏秋冬的变化;山中的裁衣弟子呢,也迎合这种喜好,定制了四季的衣物。

夏时这一套呢,女弟子是一套紫色的百花裥裙,远远看就是一团花团锦簇的翦影。姽婳换上了衣服居然在锦梓面前绕了个圈圈,把锦梓弄得一怔,心想这山魅精居然懂得卖弄风情了。蛇哥皱着眉还认真地点评了一下,觉得这个圈绕得太大,轻盈有之,灵动不足,表情还太雀跃,跟小狗在讨赏似的,风情基本为零,白瞎了那么好的脸与那么好的胸。

蛇哥表示看不上,但为示嘉许,还是抬了抬下巴,矜持地点了点头。

结果就见到了晚上,姽婳去找了世子,在世子面前,又转了好几个大圈圈。

世子整个眼睛都放光了,结结巴巴道:

“姽婳姑娘,这身衣服真、真适合你。”

情来礼往,所以姽婳高高兴兴地“咿咿~”了一声,意思是你的衣服也很适合你。

“穿起来很漂亮!”

“咿咿~”你穿起来也很漂亮!

“像、像一朵牡丹花!”

“咿咿~”你也像一朵牡丹花。

世子惊喜莫名:“姽婳姑娘,你的声音好像有所进化了!”

锦梓:“…”究竟进化在哪里啊?

他扶额,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这两只傻货似乎是在…互相吹捧…

锦梓不知道,世子当时通过弟子的选核太不容易,在拿到山中弟子服饰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在姽婳面前又蹦又跳地转了好多圈,一直问姽婳好不好看。给姽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她拿到衣服,也有样学样地绕起圈来了…

所以说么,一个好榜样,多么重要…

如今看到这一段——锦梓嘴角抽了抽,冲这点,似乎还没有傻到彻底。

只是她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呢?猫妖的魂煞明明已经被他驱除,锦梓分明记得,这山魅精一开始虽也只能发出极简单的句子,但是能正常发声是无误的。

这嗓音若是如此,便无法使用法咒,修行功法便打了个大的折扣不说,整天听她咿咿咿的,跟带着哑巴徒弟一样糟心啊!

锦梓最后决定将姽婳带着给山中的妖医看一看。

这山中的妖医是一只胡子稀疏的老山羊精,老山羊精独占了一座山谷,将自己的药庐建在一片紫藤木香花海之中,这个季节恰是花期,无疑便成为山下此时最好的风景了。

他听了锦梓的描述,翻了翻姽婳的眼白,又端详了姽婳半晌,伸出一根手指:“小妹妹,你看这是多少根手指?”

姽婳张口:“咿——”

老山羊精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呢?”他又伸出一根手指。

姽婳:“咿——”

老山羊精严肃脸:“不对,这是两根手指。”

锦梓:“…”这老货是在逗着他们玩呢。

他阴恻恻地扫了老山羊精一眼。老山羊精咳了一声,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把菱镜,翻转镜面,照向姽婳。

那菱镜镂刻着花纹古旧,镜面粗糙不平,照向姽婳却打出一束五彩棱光,老山羊精皱着眉数了数,示意让锦梓看:“这幻灵镜打出的光呢,就是这条山魅精的魂魄状态。大人你看,她的魂魄之力极弱,甚至还有一魂一魄少了一段。是以灵智不高,猫妖煞气冲撞了之后,丢失的嗓音一时便不能恢复。”

锦梓眉头纠结了一下:“如何解决?”

老山羊精捊着胡子微笑:“都是小问题。大人如果不急,再过个三五百年的,兴或就能变聪明了。”

三五百年…就山魅精这个灵智,她是否能依靠修练活上三五百年还是是个难说。

锦梓瞪了他一眼:“若是急呢?”

老山羊精道:“百果山有一种启灵果,常给她吃吃,或许有效。至于声音,多跟她说说话,自然就恢复了。”

百果山,启灵果,听起来似乎并不麻烦。至于多说说话么…嗯,也容易。

锦梓心中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选。当下遣了一名小妖前往桃岛,将小巴蛇叫了过来。

小巴蛇多日没有看到自家大王,吃吃喝喝又将自己吃圆了一圈,看到锦梓,一把眼泪鼻涕马上就喷了出来,十分狗腿地向自家大王倾诉思念之情。听说大王新近要住在琼华山了,好不容易从对于大王出身的震惊中脱离出来。看到姽婳,嘴巴又张得足吞下一个鸭蛋。

锦梓将陪山魅精说话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小巴蛇。

小巴蛇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山魅精。

“放心吧,她现在不咬人了。”

小巴蛇颤抖:“可是说说说说话,为什么…”

锦梓:“嗯,说话。”

姽婳:“咿咿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小巴蛇的那条神经粗得肆无忌惮。它听到那三声像水车轱辘转过半圈发出的咿、咿、咿声,果然立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嗷,大王,这山魅精变哑巴啦?”

锦梓赏了他个响栗:“没哑,只不过要慢慢学说话。你若能教她说出咿咿咿之外的话,大王自然会赏。”

小巴蛇振奋:“嗷嗷,大王,我要你那个玉狴貅!”

“你想好要怎么教了?”

小巴蛇一拍胸脯:“鹦哥不也一开始只会嘎嘎叫!大王放心,看小的来!”

锦梓:“…”

小巴蛇信心十足地按照训练鹦哥的方法拟了一套计划,包括上午一个时辰的小卡片认字发声训练,下午一个时辰的朗诵声音刺激等。结果当天下午…

锦梓与山魅精这一段时间两人的相处状态基本都是一个走一个跟的情形。姽婳呢,那一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每一天都眼光热烈热烈地盯着锦梓的脖子瞧。也亏得蛇头子的心理素质不同凡妖,居然这样都忍了下来。

他自那天晚上在紫竹林喂了山魅精一口之后,过了三天的时间又喂食了山魅精一口。当然,他严厉地表示这只是暂时的。姽婳早知道锦梓这块肉难啃,这世间的道理就是这么粗糙直接,锦梓收她为徒,教导她修行,她懵懵懂懂的不见得有什么敬畏之心。锦梓布施了那么一口,却让她有了种衣食父母的感觉,于是越发地讨好小心了。

她这时候还不懂得怎么跟人相处,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死缠烂打这一招。似乎是一直确定锦梓是在眼皮底下,才是放心的。于是两人相处便变成了这个情形,她听进去了锦梓让她修行的安排,但是无论锦梓怎么赶,她总能及时消失,下一刻,幽魂一样地出现在锦梓的周围…

这一套狗皮膏药功太过厉害,锦梓赶着赶着,也不赶了,总算这山魅精还没到无羞无臊地围观锦梓沐浴穿衣的地步。

这一日,姽婳依旧狗皮膏药地跟在锦梓身后,锦梓出入丹房,在内山的藏书阁中查阅东西,去了大师兄处,路上偶遇山上的玉狐仙子…仙子秋波暗送,小巴蛇这狗腿识趣,立即表示该带姽婳去学习了。

姽婳几乎是被半拉半拽才被带走的,走的时候还频频地回头…小巴蛇没瞧见姽婳最后一眼对窈窕的玉狐仙子输送去的凶光,只觉得这一步三回头的动作充诉着说不出的傻劲,对姽婳原先的满腔敬畏被磨砺得只剩下叹气:长这么漂亮,可惜是个傻子。

小巴蛇素来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这么一叹气,胆子也活泛了,胆子一活泛,悲剧就来了——

这一天,它的准备教材是念心经。姽婳显然对这个新课程不感什么兴趣,她的不感兴趣表现得很明显,小巴蛇才开了个头,她就歪过了头,注意力游离到不知名的东西上去了。

她转,小巴蛇也跟着转,圆圆的脑袋忠贞不二地出现在山魅精的面前。

姽婳转了几次,发现自己没能避开小巴蛇那张嘴巴,于是她也不转了,视线停留在小巴蛇的圆脸上,看着它两片嘴皮子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嗡嗡嗡…嗡嗡嗡…

她盯着盯着,表情渐渐变成了钻研,然后她手一伸,刚好就摸到了一把沙,她想也不想,就将那把沙往小巴蛇脸上那个最大的洞喂了进去…

嗷嗷嗷!救命啊!当天小巴蛇的惨叫差点震破琼华山的屋顶。

从此以后,哀怨的小巴蛇轻易不敢再靠近山魅精的十步之内…

小巴蛇初战告挫,受到了锦梓强烈的鄙视。

与此同时,锦梓感觉到振作师纲的必要性,所以他趁机对姽婳教育了一番。

“为什么拿砂子喂小巴蛇?”

姽婳显示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她用手比了比,眼光飘啊飘啊,指向大殿中摆放的一组沙漏上。锦梓很奇妙地居然懂了。

锦梓俨然说:

“就算真的像。”小巴蛇惊恐地看着那个阔嘴漏斗。“那也不能拿砂子往里头喂。他的嘴巴不是真的漏斗。”

呜呜呜,小的对大王您忠心耿耿您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啊!这口沙吃得真无辜,小巴蛇快哭了。

锦梓的表情很严肃:

“还记得我说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