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置他父亲于死地的弄臣是谁却一直都是个谜。

她上辈子未曾做到的事,这辈子无论如何也想要找到那个人。

所以,仅仅只靠如今手上的这些人和力,是远远也不够的。

这些话,薛琬没办法和萧然说,她无法解释自己重生的事,也太怪力乱神。可是,她却深信不疑,只要她想要做的事,她的十一将永远义无反顾追随左右。

果然,她话音刚落,萧然便道,“所以,接下来我们是要找钱还是找人?”

薛琬笑了,她想了想,“找人吧。”

她指了指前面,“雀子巷有个同福赌场,明日带上小骆真,我们一块儿去找个人。”

同福赌场的少东家叫司徒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但却是整个皇城最厉害的出千高手。

他手法奇快,电光火石间便能决胜,至今无人破解他手段。

这样的才能当然不会只用在赌场上,若是能善尽其用,必定将所向披靡。

不过,要收服司徒渺这样既不缺钱,又不在乎名利,甚至希望低调做事的人,并不简单。

而他身处幕后,确实也不大容易遇到危险,连像救萧然和骆真这样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所以,她不能擅自行动,还是得想个切入点,希望可以尽快地拿下他。未必是立刻收服他的心,但必须要想办法得到他的承诺。

萧然微微一愣,“明日?”

这天色才刚亮起来,她时间有限,不趁热打铁吗?

薛琬的目光晶晶亮亮的,“我又不是铁打的人,你总要给我点喘气的时间吧?今儿的三千两既然已经到手,那任务算是完成了。所以……”

她笑眯眯地说,“今日阳光正好,春风徐徐,大哥,我们去城外踏青可好?”

自然是好的。

萧然笑着说,“兰亭的桃花开了,听说今日恰好有文会,你若是想去瞧瞧热闹,那我们此刻出发,应当还有前排的位置可坐。”

若是去得晚了,可就只能看前面人的后脑勺了。

他顿了顿,“听说城中出了名的才子佳人都会去,这可是个结交人的好机会。”

所谓城郊兰亭,当然不是王羲之的兰亭。

文人骚客们将城外的古亭仿照兰亭改造,每年的春秋,都会有人组织文会诗会。时间久了,就成了读书人之间的一座地标。

除了学子书生,也时常有爱惜人才的大人物光顾,若是能得哪位达官贵人的青眼,那从学之路,自然平步青云。

薛琬点点头,“好,那就去兰亭!”

第53章 彩头

薛琬和萧然赶到的时候,第一排的位置已经被占光,第二排也只剩下区区两三个坐席,第三排往后就都是站位了。

她是情报头子出身,兰亭诗会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前世却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亲自到此一游。

如今有机会来瞧瞧热闹,心情也是好的。

薛琬看了一眼转角处剩下的席次,与主座相隔甚远,不过视野绝佳,因侧边留了一条缝隙,所以要离开也方便。

她最注重安全性,这种可退可进的位置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做。

是以,毫不犹豫地对着萧然说道,“就坐这里吧!”

这辈子还不曾开始残酷的体格训练,身娇肉贵,站恐怕是站不了多久的,还是坐下比较舒坦啊!

何况,这两排座位之前,还有热茶糕点,饿了还能填填肚子。

要是主办者再周到一点,准备两盘瓜子磕磕就更好了!

萧然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看了薛琬两眼,到底还是没能反驳。

他看着她款款落座,心想,这丫头素来喜欢出人意表,莫非是打算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好建立起萧煦公子的声名和人脉?

也对,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学界之大儒,她耳濡目染,应该也挺擅诗文的。

既来之,则安之。

萧然虽然自己不会作诗,却也放放心心地落了座。

因这对“兄弟”气度不凡,看起来就非富即贵,倒是没有人跟他们抢座。

许是因为椅子只剩最后一把,而看客多半是结伴而来,最后一把椅子一直都没有人落座。

后面倒是乌压压挤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热闹程度都赶上庙会灯会的了。

又等了好一会,薛琬身旁的空椅子,终于有人坐下了。

来人一袭红衣,鲜明闪耀。

虽然穿着利落的骑装,也梳了男人的发髻,不过眉眼太过娇俏,还是一眼就能让人认出她是个女子。

好在大盛拜福林公主所赐,对女子的束缚比从前少了许多。

只要这红衣的姑娘不大张旗鼓地露出女儿身份,自然也没有人管她。

主位上坐的应该就是本次诗会的组织者,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儒生,他见两排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便敲了一下响锣,“按照旧例,坐席满了,咱们的诗会就当开始。”

儒生顿了顿,“今日诗会的主题大家应该都已经拿到了吧?琴棋书画诗酒花,以此为题,诗词歌赋皆可。不过,却要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

有书童往两排坐着的人面前一一发放纸墨笔砚。

薛琬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座位也不是白坐的。”

怪不得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一个都不和她抢位置呢!

这么一想,拿在手中的糕点便有些尴尬了,吃进去有些膈应,吐出来吧又觉得可惜。

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糕点往嘴里送了,“十一,做诗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对这些东西可是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当然是过谦了,背还是背过一些的,勉强也能胡乱凑一两首。

但却是真心不喜欢。

比起舞文弄墨,她还是更喜欢舞刀弄枪。

她母亲梁氏的出身在皇城当然算不上金贵,但在边防小城栾川,却也是显赫的武将世家。

大概她的血液里流淌着母亲这边的更多。

萧然叫苦不迭,诗文?他一听到这两字都头疼。

背诗自然不在话下,谁让他记性好呢?但要他现做,那简直……还是送他回去当乞丐吧!

中年儒生说道,“大家既都拿到了笔墨纸砚,也都清楚了今日的主题,那就开始吧!”

坐在第二排末尾处的红衣女子朗声说道,“蒋大家,您只说了主题,可还没有说奖惩呢!若是今日得了头名,有什么好处呢?”

对面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呵斥道,“我们文人诗会,皆是由心出发,重的是逢知己的快意,岂是贪图什么奖赏?这位小……兄弟,你若是抱有这样功利的目标前来,恐怕不大适合这里。还请离开吧!”

那书生左右皆有人附和,“还请离开!”

萧然听到身后有八卦人士悄声说道,“哎呀,那书生不就是此次琼林榜上的头名李丞相的幼子李舒泽吗?”

“丞相府的公子,又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子发了话,这可怜的红衣姑娘该要被赶出去了。”

“可怜什么?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安生生待在家里绣花扑蝶,跑到这里算个什么事?看热闹就看热闹吧,还非要撒野!叫我说,被赶出去也是活该!”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也只是有问题提问罢了,怎么叫撒野了!”

议论正酣,那红衣女子的一声嗤笑打断了现场的嘈杂喧闹。

她朗声说道,“若是李公子得了头名,你要不要好处,那是你的事,左右你是高门大户的公子,不缺钱不缺粮。但若是我得了这头名,想要一点对应的奖励,又有何不可呢?”

言下之意,倒是要与李公子争一争这头名了。

李舒泽还是头一次遇到要与他在文采上争长短之人,对方是个贪财图利的小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女子。

这实在是让他有些生气。

他冷哼一声,“兰亭诗会是大家自发组织,义务筹办的,没有人靠诗会获利。你若是存了这个心思,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趁着诗会还未开始,不妨请你离开,免得耽误你将你的诗作卖个好价钱。”

红衣女子“噗嗤”一笑,转头对着中年儒生问道,“哦?蒋大家,他所言可是真的?你们兰亭诗会的头名当真没有任何奖赏?”

中年儒生倒是一愣。

其实,这兰亭诗会以往都是有彩头的。

谈不上是多么值钱的好处,但奖品多多少少也都是些稀罕物,是由来欣赏小辈们争奇斗才的官老爷们所赏赐。

不过这两次诗会,不知道什么缘故,居然一个老爷都没曾来,没有人资助,这奖励之物自然也就不提了。

咳咳,他毕竟只是义务劳动,没得还倾家荡产自己掏钱买彩头不是?

他思来想去,决定实话实说,“若有人赞助,当然也可以有奖赏。不过今回似乎……”

薛琬的嘴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她压低声音对萧然说道,“哥哥,该轮到你英雄救美了!”

她是胆大妄为的女子,就喜欢同样不拘小节的同性。

虽然不知道红衣女子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奖赏,但对于李公子那就是看不起女人的劲头让人更加讨厌,她决定无条件站在红衣女子这边帮她解围。

萧然接到领子,刚要发话。

忽然听到左前方第一排的位置上发出一道声音来,“无人资助,蒋大家你应该早点说嘛。来,我出一方晴天墨雨端砚,算不上价值连城,权当给头名当一个彩头吧。”

居然是陈王。

第54章 装傻

陈王赵睿那张惊艳脱俗的俊脸上带着几分慵懒之意,漫不经心地解了红衣女子的围,也平了蒋大家的为难。

围观的群众倒是吸了一口冷气,“晴天墨雨端砚?我没有听错吧?那可是制砚世家孙家的传世技艺,这整个大盛朝也不过只有十方。”

便是连李舒泽这样的丞相府公子也有些意动。

毕竟是读书人,谁不想有一方名砚呢?哪怕只是讨个好口彩,也足够让人欣羡了。

众人的表情在陈王的意料之中,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得意的。

没错,他其实也不怎么会做诗,但长史和他说,会不会做诗是次要的,能在兰亭诗会上出风头,叫人都记住陈王的大名才是重要的。

他这回如愿以偿地出了好大一个风头,回去长史定要夸赞他了!

咦?为什么有两人没有惊讶赞叹?

等等!其中一人长得很是眼熟……

距离有些远,陈王为了看清楚,还特地眯了眯眼,随即脸色一变。

“怎么又是这神棍!忒得晦气,去哪都遇到他。不对,这人不会是尾随我而来的吧?莫非那人真的有那什么龙阳之好?啊呀呀呀呀,真是恶心死小王了!”

薛琬眼力不错,大老远就看清了陈王脸上的表情。

虽然才隔了一天,但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心里对陈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哪怕近在眼前,可对她而言,却总像远在天边,隔着汪洋大海重重青山。

唉!

薛琬心底暗暗叹口气,对自己说,“男女情爱如同镜花水月,何况陈王对你,也谈不上有情。”

薛琬啊薛琬,你加起来都活了三十多岁了,怎么还像个无知少女般纠结于情事呢?清醒一点!

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做,在家人的生死存亡面前,男人算个屁啊!

如此想着,她的目光便从陈王身上收了回来,骤然冷沉。

也好,她只是想帮一下那位红衣姑娘,既然目的达到,又何必纠结是谁帮的呢?

兰亭诗会有了陈王的赞助,倒是帮了蒋大家的大忙。他既对红衣姑娘的疑问有了交待,也不用赶了那姑娘离开。

于是,蒋大家又敲击了一下铜锣,“如此,诗会正式开始,从现在起,一炷香的时间为期。”

薛琬原本就只是来看热闹而已,并没有打算在今日出什么风头。

她随意胡诌了一首打油诗,草草地写在纸上,就交了上去,然后一心一意地喝着香茶,吃着糕点,顺便四处瞭望,欣赏众人表情。

萧然就有些困难了。

他记忆力超群,八岁之前也跟着家里的私塾先生背过不少古诗歌赋,至如今也是清晰深刻地印在脑海之中,随时都可以跃然纸上。

但他记性再好,也总不能直截了当将前人的诗句抄下来吧?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索性弃权。

他用毛笔在白纸上重重点了一点,然后就放下笔来。

薛琬与萧然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尴尬的笑意中意识到了什么。

嗨,确实不是这块料,所以还是多吃点糕点吧!要是能再来点瓜子就更好了。

倒是坐在薛琬身侧的这位红衣姑娘认真,她像是卯足了劲要挑战一下李舒泽头名的位置,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作诗中去。

一时蹙眉纠结,一时展露欢颜,一会儿哭丧着脸,一会儿又笑颜如花。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蒋大家铜锣声起,众人皆都放下了笔墨。

有些提早作完的已经将题纸交上,后来的也自然有书童代为效劳,总之,赛诗过后,众人都神情雀跃地期待着尽快能出结果。

评诗的除了蒋大家,还有三位白胡子的老头。

薛琬认得他们,多是国子监的老夫子,虽然未曾出仕,但在文林之中,却也是风评甚好的老学究。

如此评诗,当算得上是公正。

老夫子们年纪大了,这看诗作自然需要一些时间,蒋大家便笑着说道,“请诸位容我们一些时间研读众位佳作。”

他顿了顿,“这兰亭周围美景怡人,诸位大可游览胜景,待一个时辰后再归来听决。可好?”

一个时辰挺久的,绝大多数人都懒得坐着等,不一会儿,大伙儿皆都散了。

萧然低声问薛琬,“附近有个桃林,如今虽不是桃花盛开之际,倒也还有些姹紫嫣红的残影,别有一番风情,要不要去观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