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叫这老头子出本金,她无本万利就好了。

“固城伯”伸出三根手指。

春娘问道,“三千两银子?”

老头子一共存在她这里三千八百两银子,这可是她全部身家了,若是一股得需那么多,那她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固城伯”但笑不语。

春娘催得急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说你见识浅,你还不高兴,堂堂国舅爷做的生意,当然都是大买卖,区区三千两银怎么能够买得到一股?”

他重重地伸出三根手指,“三万。”

春娘怔了怔,“那么多?”

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金额,也就是手头的数额了,这乍然多了一位,真叫她惆怅啊!

就算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但是没有本钱,又有什么用?

她瞥了一眼“固城伯”,心中暗道,“这老头子也就这点身家能耐,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唉,恐怕这是白高兴一场。

“固城伯”却笑着说,“别忙着沮丧,国舅爷与我素来交好,知道我的情况,替我想了个法子。”

他顿了顿,“他许我先付十分之一的定金,剩下的两万七千两暂且只需写一个借据,等到时候第一批商队回来了,赚上的钱我再给他补上去便是。”

“固城伯”悄悄说,“五倍的利润!你自己算算。”

三万两银子出去,回来的是十五万。

就算还掉了借国舅爷的两万七,那也还剩下十二万三千!

抵扣了她拿出来的三千,净赚了十二万!

那可是她三辈子都花不掉的钱。

等她拿了钱,谁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和这老头子过日子?她一定要说服了龚家公子举家搬到南方去,从此开始了他们郎才女貌你侬我侬的美好生活。

至于龚府的老爷夫人?

呵呵,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有那么多银子,哪里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

“固城伯”说,“我的小宝贝,我许诺你,所有的利钱都给你。你也知道我老了,以后你要是给我生个儿子,他也是入不了伯府的大门,我能做的也就是给你们娘俩留点钱了。”

他顿了顿,“你若不愿拿钱出来也可以,我就只能回家去问那肥婆娘讨钱。只不过她管钱管的紧,恐怕要她拿出利来就不容易,只能等她手缝里漏出一点,我再给你送过来。”

春娘闻言心中大动。

假如刚才她还觉得拿出她全部的身家有些不舍,此刻半分犹豫都没有。

想到不久之后,她就可以和隔壁龚家公子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春娘心都要化了。

她将半开的衣裳合上,对着“固城伯”认真说道,“伯爷等我片刻,我立刻就将银票给你取来。”

第51章 得手

“固城伯”没有想到,叫春娘拿钱出来居然这么容易。

他还没有将腹内组织好的万千言语都说出来,春娘就已经乖乖将厚厚一沓银票奉上。

春娘媚语如丝,眼波中都流淌着风情,“伯爷可千万记好今日所言,我们孩儿将来读书娶亲可都指着这利钱呢!”

说得好像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一般。

“固城伯”自然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他悄然挪动身子,将要凑过来靠在他肩头的春娘推了推。

“既然如此,你再歇息一会儿,我立刻去将银子送去给国舅爷,免得时间久了,他贵人多忘事。”

春娘一想到十几万两银子的利润,哪里会挽留?自然也是急急忙忙送了人出去。

她身边的丫鬟问道,“夫人要不要进房间再睡一会儿?这时辰还早。”

春娘扭了扭纤细的腰肢,“我高兴得睡不着,你去给隔壁龚公子送个信,让他得空就来找我,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她畅想着很快就可以与心上人双宿双飞,眉眼之间尽是笑容。

“固城伯”带着随从刚出了春园的门,就往隔壁巷子里走,马车停在那里,虽然无人看管,马儿倒也安静乖巧。

他上了车,自己鼓捣了一番,很快就换了一副面容。

薛琬笑眯眯地说,“我就说固城伯的银子赚来最容易吧!”

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费呢。

萧然也是震惊,“这春娘也是太好说话了……三千两呢,这可不是小数字。”

足够平民百姓全家吃用一辈子了!

薛琬微微一笑,嘴角略带几分嘲讽,“春娘心思不在固城伯身上,早想再榨一笔就跑的,你给的诱惑那么大,她岂能错过?”

她顿了顿,“你也不用替她忧心,她虽然被骗了三千两银子,可焉知这不是一桩幸事?说不定还能救了她一命呢。”

薛琬闭上眼,想到了前世。

春娘与邻居家的公子哥私通,两个人偷偷卖了春园,还卷走了固城伯的所有私房,原本打算去江南重新开始的。

没想到,那龚家公子临时反悔,不仅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方一块儿离开皇城,还偷偷向固城伯告了密。

自然,他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就好像他从未花过春娘一分银子,也从未对春娘的秋波动过心。

固城伯勃然大怒,不顾脸面亲自跑去码头拿人,当场就将春娘沉了河。

青天白日,码头又是热闹的地方,围观的百姓多。

此事闹得太大,连陛下都惊动了,所以才会让千机司出面查证。

若非如此,薛琬就算再厉害,又怎么能将人家有多少银子的私房钱都摸个清楚?

这辈子,三千两银子没了,想来春娘或许能安分一些,不再对隔壁龚家公子抱有不切实际的期盼,如此能保住一条小命也未可知。

薛琬对春娘并不算同情,她没那么圣母。

但人有好生之德。

春娘确实不算什么善良的女人,可她所做的错事,并不需要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毕竟,上辈子固城伯虽然众目睽睽下杀了人,但因为杀的是自己的女人,而且还是所谓不守妇道的女人,所以一点惩罚都没有得到呢!

薛琬和萧然拿了银子麻溜地闪人。

到了午后,真固城伯前往春园看春娘,春娘又问起了国舅爷生意的事。

固城伯皱着眉头说,“我和国舅爷不大熟,昨夜也压根没有去过君悦楼,我说春娘,你这是发了什么梦魇吗?”

他接着说道,“陛下倒确实有意要和西域诸国互通有无,但这政令还不曾颁布呢,哪来的什么商队?五倍的净利,你想也知道,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春娘这才知道上了当,双腿一软,“伯爷,您要给我做主啊,有人冒充您,骗走了我的三千两银子。我这是上了当啊!”

她哭着说道,“我一听是您要钱,可是半点犹豫都不曾有,就都拿出来了。谁料到那居然是个冒牌货,可恨居然和您一模一样!”

固城伯怔了怔,“什么?冒充我?如何冒充的,你再仔细和我说说?”

骗走了银子不打紧,打紧的是有人居然可以惟妙惟肖地冒充他,这简直太可怕了!

今日那人可以冒充他骗了春娘,明日若是跑到他府里登堂入室那可不要乱了套?

可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春娘的事不能教人知晓,尤其是家里的老婆子得罪不起,若是知道了自己在外头藏了个小的,还给了那么多私房,必定是要闹得他不得安生的。

这闷亏吃得,简直让人闹心啊!

固城伯和春娘跳脚的时候,薛琬早就和萧然跑得远了。

俗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薛琬手上有银子,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腰板都更直了。

她在车厢里哼着小曲,那眉飞色舞的得意之色,在外面赶车的萧然没有见到也能猜到。

萧然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她这么喜欢银子,他以后就想法子多找些给她就是。

只要她能一直像此刻这么开心,金山银山也得给她搬来!

他正这么想着,车厢里的人忽然探出了脑袋。

薛琬出来,挨着萧然坐下,开始掰手指算起来,“如今我身边可算得上是人才济济了。”

有记忆力超群,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的萧然。

他熟悉皇城的每一条街道,只要他去过的地方,就像活地图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就不会再忘记。

千里耳的骆真,可以从万千嘈杂的声音中甄选出自己需要的信息,哪怕离开很远的距离,只要是他想要听到的声音就没有错过的。

神婆罗仙姑,靠着重生的优势成了所谓的先知,倒是博了不少名气。

她接触的人多而杂,什么阶层都有,可以得到许多隐私。同时,也可以帮助散播信息,传播理念,蛊惑人心。

说穿了,可是情报的人形驿站。

龙虎拳馆的拓跋祐自不必说,拳馆的人都是一流好手,是没有官方背景的薛琬,暂时唯一可以倚仗的武力后援。

萧然笑着附和,“是啊,连小花和圆月都是人才啊!”

薛琬“噗嗤”一笑,“是啊!所以我才说,如今我身边可是人才济济呢。”

下一瞬,她的脸色却忽然严肃起来。

她转身对着萧然说道,“但这还不够。十一,如今这样还远远不够。”

第52章 兰亭

薛琬要救父亲,在她活过一世的前提下,看起来好像并非难事。

前世,陛下处斩父亲的理由是“与襄阳王举事谋逆”,所谓的证据是从父亲的书房搜出的襄阳王的书信。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一心研究学问,对朝局从不关心。

就算真的与襄阳王有所结交,也不过是诗文上头的共同爱好,不会聊及其他。

可羽林军却在那堆再寻常不过的诗词歌赋中,发现了几封不同寻常的书信,内容多是对陛下的抱怨和大不敬的言语。

最近的那封,襄阳王更是直言了举事的时间,“你我里应外合,共襄盛举。”

父亲算是陛下的文友,虽然官职低微,品阶不高,但却可以直达天听,与陛下在御书房单独共处。

大概这“里应外合”四个字,才是父亲真正的催命符。

若她提前将书房里的内鬼清除,将那些要命的书信毁掉,那失了所谓的证据,陛下如何还能将父亲定罪?

可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薛琬知道,并不是的。

景泰八年春,薛琬暗地里开始调查当年襄阳王谋逆案,发现此事疑点甚多。

她彻查背后的主使,抽丝剥茧,居然找到了三个无法从此事中摘开的大鳄:丞相李恩,太傅周世平,还有京畿卫的总指挥使邱胜。

许多资料都被人为销毁了。

但她却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许多线索。

有人想要利用襄阳王的谋逆一案,得到朝局势力的重新分配和划分。

所以,襄阳王是不是真的谋逆,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会让他罪证确凿地犯下谋逆篡位的死罪。

薛琬在千机司多年,对所有的事几乎都已经看得通透了,所以,此事中谁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多半就是幕后主使者了。

丞相李恩,是景泰帝的岳丈,他的小女儿李明珠会成为未来的大盛皇后。

太傅周世平的嫡孙女周翎后来成为了景泰帝的贤妃。

邱胜没有女儿,但他的几个儿子都分别在景泰帝的朝中机要部门任职,长子还尚了公主。

这些人都与未来的景泰帝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所以,襄阳王谋逆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如今的陈王。

前世,薛琬对陛下一心向衷,自然不敢再深查下去。

可家族一夜之间倾覆,到底是心中拔不去的刺,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翻过与陈王有关的内容去查找真相,结果却让她黯然神伤。

原来,当年倾覆她家族的这一场祸事,原本就是个无妄之灾。所谓的襄阳王谋逆之同党,不过只是个托辞。

罪魁祸首是陛下的贪念。

国子监祭酒薛长安编修了一本全诗词大集,集结了从开天辟地起,所有流传于世的诗词歌赋,配上了名人注解和各种小传。

这是全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经典名著。

陛下数次暗示,希望能替代薛长安在编修一栏上写上他的名字。

但一根筋的薛长安没有领会陛下的心思。

全诗词大集很快面世,果然引得天下学子俱向往,一时之间,薛长安大儒之名享誉天下,在文坛的地位甚至高过了前朝的几位载入史册的圣贤。

盛名之下,陛下那点点小小的诗名,自然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有弄臣深谙陛下的小心思,便有意要给薛长安一点颜色看看。

恰好那时襄阳王谋逆案发,有人便决意要让薛长安沾染此事,买通了靖宁侯府的人在他书房栽赃嫁祸。

陛下得知此事,果然震怒。

借题发挥,几乎是立刻就判了斩立决。

而那本薛长安精心编纂的全诗词大全,也因为他牵涉谋逆,成了禁书,过不了两年,文坛之中便再无薛长安的名号了。

将伪造的书信带进靖宁侯府的那个人,薛琬已经找到,就是她那位看起来委屈可怜的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