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火急火燎吩咐下去请太医,自己又撩起衣摆匆忙进了客舍。

只见李舒泽来回踱步,见镇国公来了,连忙道,“姨父!”

他指着床上躺成尸体的陈王说道,“陈王殿下发烧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配合薛姑娘说谎,他李舒泽可是最正直不过的少年郎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可是然兄已经点头了,他……他还能说不吗?

然兄要做的事,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

还好,这谎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主要是为了惩治可恶的鲁王。

但愿,薛姑娘的计策可以成功,也免得他白白破坏了人生信条。

此时尚是四月,虽然已经开春,但乍暖还寒时节,湖水自然是冰凉的。

陈王娇生惯养的皇子,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很容易着凉发热。

镇国公急得不行,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以为此事已了呢,结果又横生波折,真是烦恼啊!

陈王像尸体一样躺着,一动也不动。

他从小就被各位皇兄欺负,别的不会,装死一流,不仅能一动不动地挺尸,还能偶尔抽搐两下,十分生动形象。

至于那身上的热度……

嘿嘿,薛家小姐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铁蛋来,里面据说烧着炭,捂在腋下,整个身体的体温都增高了。

还挺舒服的。

太医很快来了,得出的诊断比大夫靠谱多了。

“殿下落水着凉导致发热,因为发热才昏迷不醒,只要热度退了,应该就能醒来的。不算什么大碍。”

镇国公问道,“那……是否应该将殿下送回陈王府去?”

不是他要丢锅,实在是殿下回家去应该被照顾的得更好一点。

太医瞪了镇国公一眼,“殿下这个样子怎么挪窝?若是经了风,更严重了,你担待得起还是我担待得起?”

他哼了一声,“就在这里好生照顾着。”

镇国公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忙吩咐随从,让镇国公夫人拨几个能干的丫鬟过来照顾。

很快就有随从来报,前厅散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帮忙一一送了客人回去。

薛琬对着镇国公说道,“国公爷,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跟着伯母回家了。”

是非之地,能躲就躲。

李舒泽拉着萧然的手臂,“姨父,我和萧公子也要离开了。”

镇国公摆了摆手,“回去吧!”

他想了想,又道,“陈王殿下的事,你们几个应该晓得该怎么说吧?”

薛琬忙道,“我们晓得的。”

当然她的晓得,不晓得与镇国公的晓得是不是一个晓得了。

镇国公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可大可小,他对着小儿子说道,“骏儿,你在这里帮忙照顾殿下,为父进宫一趟。”

唉,都请了太医,太医院必定会有档案,这事情瞒不过去。

他还是洗干净了脖子,麻溜地自己滚去见陛下为好,陛下看他心诚,可能一感动就不论他的罪了。

果然,陛下听闻此事,忙叫了太医过来问了一下。

听到太医说陈王无碍,等烧退了就能醒,立刻就不当回事了。

他笑着说,“镇国公,你也太谨慎小心了,年轻小伙子,身子那么不经折腾,倒是他的过错了。你家小三好心好意让他一块儿见证气垫船时代的来临,这陈王,居然落水了!”

陛下对气垫船的好奇,远远地超过了他对儿子落水的关心。

他问了许多细节,还让镇国公赶明儿将侯小三给带进宫里好好给他讲解一番气垫船的原理。

“工部的人听闻此事,都十分激动,希望可以能将这门技术发扬光大,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镇国公小心翼翼问道,“那陈王殿下……”

陛下大手一挥,“在你那养着吧。他回宫来又没有母妃,回自己的府里也没有王妃照顾,还是你那好。就劳烦镇国公夫人帮忙照看一下那臭小子吧!不过就是着凉发烧,过个三五日,他就自己会好的。不要太放在心上。”

他话锋一转,“爱卿啊,过几日,就是朕主编薛老三责编的全诗词总选完成的日子,你说,要不要搞得隆重一点?朕亲自去国子监一趟,亲手给那些孩子送书?”

镇国公……

第91章 使坏

一连五日过去,陈王的烧没有退下来。

镇国公夫人为了显示自己家对陈王的尽职尽责,以六十高龄的身躯,亲自奋战在照顾病人的第一线。

从早到晚,从天亮到天黑,简直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尽责。

但陈王却一直都没有醒来。

太医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不该啊!殿下脉象都是好的,只是体温过高,照道理而言,吃了药这烧就该退了。”

但吃了药毫无用处不说,居然还越烧越高了,这可怎生是好?

这下,连陛下都惊动了。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还长得那么英俊绝伦,陛下对陈王,也是有几分父子情的。

所以听说这孩子五日了都没有醒,烧也没有降下来,心中还是一急,“这些庸医,不过就是落个水而已,怎么就连这个都治不好?”

陛下很想去亲自看王一下陈王,但好巧不巧,今日就是他和薛长安共编的全诗词集选发布的日子。

国子监内已经张灯结彩,连绣台都搭好了,就等着他亲自去赐书呢!

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好出尔反尔,那该多伤那些孩子的心啊!

自己的孩子是宝,人家的孩子难道就是草?

不!

陈王的伤不过身体发肤之伤,比之心伤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自己也不是太医,去了又不能治病,也不过只是干着急罢了。

陛下深深觉得,自己是个为国为民的明君,为了百姓子民,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顾不上了,也实在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他叹口气,又抹了抹眼角的老泪,打发自己身边的王公公去一趟镇国公府。

“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问问镇国公,害得我儿落水那个书童到底找着了没有?光天化日,居然敢谋害龙嗣,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王公公问道,“陛下的意思,那是要彻查此事?”

陛下大手一挥,“查!彻查!彻彻底底查清楚!谋害龙子,这是不满朕的施政,这是想要谋逆啊!必须查!”

真是越想越气,“查出来后,不管什么身份来历,都给我立刻砍了!”

王公公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遥遥听到里面陛下大声疾呼,“若是陈王好不了,你也不用回来。”

王公公抖了抖肩,小脚步加紧跑了起来。

哎呀,天子之怒,真的好可怕啊!陈王殿下,老奴来了,您可是千万要挺住啊!

送走了王公公,陛下仰天长叹,“睿儿啊,你等着,等父皇处理完这些国事,就马上去看你。你等着!”

叹完后,他心想,“等会儿是穿绣坊新送过来那件龙袍呢,还是穿个便服以示朕平易近人?”

薛琬当日回到靖宁侯府后,就被侯夫人叫了过去。

侯夫人虽然没有到场,但也有不少闺蜜朋友,早就将当日薛琬所出的风头派人知会了她。

陈王落水的事,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消息传得快,也早就到了她耳边。

侯夫人原本是想要借机惩治一下薛琬的,谁叫她居然胆敢去见那个该死的李寡妇,她现在也怀疑,李寡妇之所以敢硬气地和她谈条件,说不定就是薛琬教的。

但薛琬滴水不漏,实在让人找不到错处。

她总也不好无缘无故地罚隔了房的侄女,说出去不体面。

侯夫人只能罢了,但心里那股气却是不能消掉,还是吩咐了手下,“这几日望月阁那边就不用太周到了,还有,拘着那丫头一点。”

言下之意,望月阁的饭菜就不用精细了。

望月阁那边的人要出门,也给拦回来。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吧?谁叫那丫头得罪了她呢!

小花气呼呼地对薛琬说,“小姐,我不过是要出去买个山楂饼,门子居然拦着不让我出门,这都是第三次了!侯夫人这回太过了啊,我看,得去太夫人那走动走动才好。”

伙食不给好的没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望月阁的人又不傻,私下里偷偷地买一些,吃得比侯夫人给的好多了!

但不让出门真的很过分啊!

底下周婆子的小孙子生病了,但孩子随着父母在南庄,周婆子想去看望一下小孙子也被拦了回来。

侯夫人这分明就是以权谋私,用权力压迫人!

薛琬算了算,自从那日从镇国公府回来已经有五日了。

陈王的烧还不曾退。

那是当然不会退的,因为她还没有给解药。

也只有陈王那傻小子才会天真地相信,他发烧是因为腋下藏着她送的那个铁球。

铁球里面就算真的装了热炭,也暖不了多少时辰,何以能让他持续地烧五天?不可能的。

他之所以高烧不退,不过是因为那日她偷偷给他吃了点东西。

那东西无毒无害,也不会伤害心脉,只不过是让人皮肤表面发热而已,能做到发热的假相,是从前千机司的秘药。

她因为知晓配方,所以在有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千机司那些奇奇怪怪的药都配上了一份,带在身上。

不论去哪,都带着,以防不时之需。

陈王的烧,必须要有她给的解药,才会退下来。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想办法出去一趟,至少要将解药交给萧然,他和李舒泽最近如胶似漆,最有机会见到陈王。

小花抱怨道,“小姐,你在听我说吗?小姐?”

薛琬冲她笑笑,“我以为你跟了我那么久,这小小的靖宁侯府已经困不住你了呢。”

她从怀中摸出几个瓶瓶罐罐,“望月阁的人不能出门,那就不出去好了。侯夫人自己的人难道也不能出门吗?”

小花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小花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之人,怎么能被区区的门禁所困呢?”

她三两下就将自己化妆成了侯夫人屋里的丫鬟彩云的模样。

薛琬摇摇头,“不行,有些太粗糙了,只有三分像。”

她叹口气,“这门手艺,倒是容易入门,但想要学好,却要花费许多功夫。你还得慢慢学。我来吧!”

片刻之后,小花看着铜镜中但自己,啧啧称叹,“我现在可比彩云还要彩云了。”

她扭了扭腰,“可惜没有她那小细腰。”

薛琬笑着将一个瓶子交给了她,“别贫了,你先去找你的十一哥哥,将这东西交给他,他看到了就会知道应该怎么用。”

她接着说,“等事情办完了,随便你去买山楂糕也好,还是去逛茶楼也罢,只记得不要太晚回来就行。”

小花问道,“小姐你不出去?”

薛琬笑笑,“我出去的,但不和你一块儿出去。”

她脸色欢愉,面上喜滋滋的,“今日国子监有大喜事,父亲让我跟他一块儿去呢!”

第92章 主编

替陈王扫清鲁王这个障碍,自然不是小事。

但对于薛琬来说,远不及父亲的邀约重要,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与父亲相处的时光了。

昨夜里,父亲居然到了她的望月阁,亲口对她说,“明日是国子监的大日子,陛下也会亲自到临,你打扮打扮,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吧。”

他丢下话就匆忙走了。

但薛琬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明日的国子监到底有什么特别,她左思右想也没有印象,至少前世是没有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重生之后,许多事情都有了悄无声息的改变,这也是正常的,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让她激动的是,父亲终于肯正视她的存在了。

小花扮成彩云的模样先行离开了。

薛琬穿了身端庄大方的衣裳静静地在望月阁里等着父亲来接他,许久都不见人影,便叫了圆月过去问。

不多久,圆月回来,小心翼翼说,“三老爷已经走了,临走时,吩咐门子备下了小姐的马车。三老爷说,让您自个儿去……”

薛琬苦笑,还以为和父亲的关系有所改善呢,结果还是止步不前。

她正了神色,对圆月说道,“今儿小花另有任务,你陪我一块儿过去吧。”

圆月难得出门,自然是雀跃的。

可她欲言又止,脸上有几分为难。

薛琬叹口气说,“你跟我那么久,也学不会有话直说吗?我知道你是担心周婆子,放心吧,我们出门时,一并把她带上就是。”

她目光一冷,脸上有几分凌厉神色,“我就不信谁敢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