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书里有一条写到:一旦她在地下室发生包括死亡以及任何意外,另外一方当事人无任何连带责任。

太平间一位工作人员偷偷透露,阿乔杉被抬进太平间时舌头都翻到下颚、身上有数不清淤青,除去这些淤青外还有多处烫伤痕迹。

阿乔杉事件发生后,莱利先生的地下室让天使城的姑娘们避之不及,毕竟,赚再多钱也得有命花。

天使城的姑娘们在面对这位土财主开出的价码时“看到那只母狗没有,把那些钱给母狗的主人吧,看母狗的主人愿不愿意。”

这件事情梁姝也是知道,彼时间,她还信誓旦旦“那样的畜生连母狗都不能让他上。”

言犹在耳,言犹在耳!

天使城的女人们在冷嘲热讽上谁都不让谁,但在面对类似于莱利这样的外来者时,她们不需要动员都会自动结成联盟。

阿绣婆婆喊来海鲜市场的数十位女人,在天使城最有威望的神父带动下来到莱利的住处。

铁门紧闭,从门里传来狼狗的叫声以及男人浑厚的叱喝声。

周遭没有一丝风,被初升日光蒸发的晨雾像煮开的水汽,世界如一间大桑拿室。

梁鳕去按门铃的手有些抖。

来开门的是两名牵着狼狗的壮汉,在听说了神父的话后一名壮汉把他们拦在门外,另外一名则是往屋里走。

等那名壮汉从屋里出来时身后多了一个人,新南威尔士土财主穿着睡衣嘴里叼着雪茄,施施然朝着他们走来。

新南威尔士男人脸上愉悦的表情让梁鳕心里一沉。

打开地下室门,目光落在墙角处,愤怒、担忧、无奈、恐惧一一消失不见,仅存在的除了麻木还是麻木。

卷缩在墙角下的女人披头散发,嗯,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呼呼大睡。

伸出脚,踢着披头散发的女人肩膀:起来,回家。

从睡梦中醒来的女人一张脸从麻绳般的头发解脱出来,梁鳕别开脸,泪水滴落,问:“这是第几次了?”

肯定不是第一次,那天不是一瘸一拐的吗?

“第四次。”梁女士侃侃而谈,“第一次不涉及脸,可莱利先生说那样不好玩,我们经过协商之后决定在他家的地下室完成接下来的次数。”

“接下来的次数是多少次?”眼泪从眼角滴落,瞬间眼前一片清明,目光在室内巡视着。

新南威尔士土财主还真的没有夸张,各种花样应有尽有,距离她最近的是刻满经文的匕首。

梁女士开始掰起手指来:“扣除昨天的次数,还有七次。”

“妈妈,”梁鳕很好奇,梁女士是怎么看上那个新南威尔士人,在她看来那男人长得就像一头灌猪,梁女士只喜欢脸蛋漂亮的男人,“那么丑的男人你就不恶心吗?”

“莱利先生是丑一点,可你也知道妈妈是一位艺术家,艺术家们的世界你怎么会懂,我也懒得和你解释,你就把妈妈的这种行文当成是行为艺术吧,万一…”一张脸都折腾得就像麻风病患的女人说起话来倒是口齿伶俐,“我说是万一,万一妈妈不幸成为另外一个阿乔杉的话,你就当是妈妈为艺术牺牲吧,梁鳕…”

顿了顿,继续:“妈妈去年托人买了保险,唯一受益者是你,到时候…小鳕…小鳕,你疯了,小鳕,你不要吓妈妈——”

美声式的尖叫响起,那尖叫声把大桑拿室捅出了一个洞,凉爽的海风从洞里灌进来,刹那间,梁鳕觉得舒服多了。

开始她还以为会有多痛,其实,一点也不痛。

手里的匕首被夺走,从手掌心滴落的鲜红血液把梁女士给吓到了,朝着她扑了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腿。

地下室进来了人,阿绣婆婆和神父一人拽住梁鳕的手,一人在给她包扎伤口。

血止住了,抱着她腿的人嚎啕大哭:“小鳕,你还记得那时妈妈和你说的话吗?等妈妈有一天赚了大钱带你去环游世界,住五星级酒店,雇佣工人给我们搬行李。”

在梁姝说那句话时正是她和某位在天使城很吃得开的娱乐经理人打得火热的时期,这位经理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梁姝相信她可以在这个地方打出一个名堂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按部就班:初步估算打通费、置装费得需要五千美元。

一心想红的女人在经理人建议下和天使城的地下钱庄接触,在这位经理人口中五千美金十天就可以赚回本。

经理人拿着梁姝的五千美金前往马里拉让梁姝在家里静候佳音,迟迟没有等来经理人消息后梁姝这才慌了。

找到这位经理人的公司才知道那家伙更早之前就已经被解雇了。

一个月之后,梁女士借的五千美金变成了一万美金。

一万美金?这时梁鳕觉得奇怪极了,连十美金医药费都心惊胆战的她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对那一万美金感觉到害怕。

“地下钱庄的人说要去找你要钱,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到这里,只要我忍一忍就可以还清那笔钱了。”梁姝哭诉着,“你以为妈妈就不害怕不恶心吗?那家伙是大变态…”

是啊,谁说不是呢?

出神望着门口,挪动着脚,脚刚一挪动抱住她的人越发把她抱得更紧,细微的动作带出镣铐的声响。

咬咬得紧紧的,不要去看,梁鳕!

梁女士说了,还有七次,十一次已经过去了四次,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然那四次等于就送给那位新南威尔士灌猪了,那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梁鳕,想那曾经让你心灵领土开出希望之花的话,快想…

那一天,豆蔻年华,看着被生活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们,她问路经天使城的传教士。

“牧师,人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遇见更加美好的生活。”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遇见更美好的生活,为此,她撇下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她睁着眼睛昧着良心把黑的说成白的。

目光望着远方,一字一句:我不认识他。

那天从法庭出来,塔娅的妈妈指着她说,梁鳕,你会不得好死。

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要有尊严的生活着。

所以,梁鳕,不要去看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心惊胆战问着:“小鳕,你生妈妈的气吗?”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松了一口气。

“妈妈,我得回去了。”“妈妈,我在家等你回来。”“妈妈,改天我雇几个痞子,把心那头灌猪揍一顿。”

女人松开了手。

梁鳕成功转过身去,脸朝着门口,一步、两步、三步,心里在祈祷着:妈妈你千万不要动,不动了就听不到那个声音了。

祈祷刚刚落下,她所害怕的声音响起,铁链从地面上拖过,即使那双脚主人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发出了声音来。

那声音怪异、惊悚、青面獠牙。

铃声嘟了许久才被接起,手机主人声音写满了不高兴。

“是我。”公共电话亭里,梁鳕手握电话,眼睛紧紧盯着街对面的银行,那是天使城唯一的一家银行,银行主导储蓄理念,大部分时间它都是门庭冷落。

能给她的时间不多,新南威尔士男人在梁姝身上花了一万多美金,要带走人不是不可以,但得把钱先还给她。

那只新南威尔士灌猪压根不相信梁鳕能在三十分钟时间拿到一万多美金。

“梁鳕?”

梁鳕缓缓说出:“告诉我卡的密码。”

电话彼端沉默成一片。

“麦至高,你没有听错,刚刚我是在问你卡的密码,”咧嘴,笑,“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也只不过一个上午时间,梁鳕就解决了那些烦心事。

麦至高真是一位热心的小伙子,他还让他正在塞班岛公干的二哥打了一通电话到苏比克湾去。

苏比克湾一通电话打到马尼拉,马尼拉一通电话又打到了天使城,天使城警署不敢怠慢,在几名武装军人的陪同下,梁鳕把手里大叠美金狠狠朝着新南威尔士灌猪脸上砸去。

再之后,她让人把梁女士送到苏比克湾医院去。

也许,只有自私的灵魂才能孕育出另外的自私灵魂,梁姝对于她是怎么弄到钱只口不问,毕竟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在你无法改变事情的结果时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不痛快,生活已经很困难了。

沉默离开地下室,沉默地坐上救护车,隔着救护车车窗梁姝和梁鳕大眼盯小眼。

解决所有问题,一万两千美元剩下零零散散几百美元,梁鳕把剩下的钱给了神父,把钱交给神父时梁鳕还朝着他眨眼:“就当是我向上帝忏悔吧,小时候我曾经和我朋友到教堂偷面包。”

有一点可以肯定地是,至少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可以过上一段不用捂紧口袋一分钱一分钱计算的舒心日子了。

至于这段日子能延续多久,就要看麦至高对她的兴趣能延续多久了。

第22章 昨日死【三更】

关于手上的伤梁鳕和温礼安这样解释:“切苹果时不小心弄到的,没事。”但温礼安看着没相信她的话。

“我带你去看医生。”“好。”

还是那家卫生所,还是那位老医生,伤口涂上药,换新的纱布,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卫生所。

华灯初上,他们站在街头,温礼安回过头来看她,她冲着他笑了笑,长街的风送来了米香味。

路口那家中餐馆人头攒动,梁鳕才想起她一天都没吃东西。

饭菜摆上桌,她狼吞虎咽,而他则在一边。

“怎么不吃?”她问他。

“我不饿。”

梁鳕板起脸,温礼安垂下眼眸,拿起筷子。

那顿饭,梁鳕结的账。

站在饭店门口,温礼安和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请假。”

梁鳕这才想起她在拉斯维加斯馆还有一份工作,看看,还没有开始她就已经习惯了那种在家等着男人给钱的舒心日子了。

心虚导致于梁鳕抿着嘴。

“别担心,”温礼安目光落在梁鳕手上,“你手受伤了,我手里有诊断书,他们不会扣你工资。”

要是往常,这肯定可以让梁鳕在心里沾沾自喜一阵子,可现在她没什么感觉,自然,她不会把这样的事情从脸上显露出来。

舒心日子万一要是黄了呢?

“你在这里等我。”

梁鳕点头。

灯红酒绿、男男女女、骑着机车的沉默少年对于这条长街、这座天使之城宛如一名天外来客。

温礼安不仅为梁鳕请到一个礼拜假,还说服了俱乐部经理给出假期期间的相应补贴。

如果之前梁鳕对于能拿到拉斯维加斯馆的工作还心存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和温礼安有关了。

温礼安的“表演”是拉斯维加斯馆最赚钱的节目,而且把排在第二档赚钱节目远远甩在身后,对于这样一颗摇钱树总得给点面子。

当时为什么会帮她,也许是那样的:代替死去长兄照顾妈妈、弟弟、连同他的爱人。

真是的,也不怕塔娅吃醋,对着温礼安的背影碎碎念着。

“你在说什么?”温礼安回过头来。

“没…没什么。”急急忙忙摇手,看了看天色,说,“温礼安,你还得去上班,我就不打扰你了。”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说了声谢谢。

温礼安叫住了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天使城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叫做太阳部落。

在那座仿金字塔结构的建筑里有会投篮的大象、会跳舞猴子、会骑自行车的老虎、兜里装着糖果的小丑、精通马术的红衣女郎、可以把车开到云霄的骑手。

这些都是孩子们从亲戚的亲戚那里听到,回过头和自己的伙伴津津乐道。

曾经,仿金字塔建筑也是梁鳕向往的。

把车开上云霄的骑手长着何种模样,是不是真的可以把车开到云端去,在她儿时想象中太阳部落是一座乐园。

现在,她就站在那座乐园里,站在那里,怅然若失。

老旧的帐幕、无精打采的动物、有气无力的工作人员、寥寥可数的观众,观众绝大部分都是游客和从附近地方赶来的三口之家,其中还有几位人被鲜艳海报吸引进来现在在大倒苦水的人。

温礼安给梁鳕找了一个座位。

他们进来时表演已经开始了,表演者没什么热情,看的人也很少,直到后半段观众才逐渐多了起来。

从坐在梁鳕附近的几位观众口中梁鳕知道这些人都是买了后半场票的,为的是压轴出场的飞车表演。

倒数第二个表演时,温礼安离开座位。

小时候,当梁鳕还住在漂亮的房子时,她罗列出一大堆长大以后要嫁的人,要嫁给会开战斗机的军官,要嫁给船长,要嫁给齐天大圣。

要嫁给那位可以把车开到云端去的骑手。

在温礼安离开座位时,梁鳕想起幼年时期曾经想嫁的对象,其中有一位就是可以把车开到云端的骑手。

此时,梁鳕有种哑然失笑的荒谬感。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温礼安应该是负责压轴演出的飞车骑手。

看着中央场地形状类似于龙卷风式的大铁笼,梁鳕心里想,比起这个那天在赛场的急速弯道表演对于温礼安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欢呼声伴随着刺耳的引擎声响起。

涂着蓝绿迷彩色的机车在观众们尖叫声越过彩虹断桥,轻盈、灵动、宛如一片被吸进龙卷风里的叶子,紧随机车身后地有毛发被涂成火焰般的苍鹰。

车轮触到大铁笼。

唰——

梁鳕捂住耳朵,也就眨眼之间,车轮和大铁笼交集时发出的声响已经环着表演场顶棚饶了一圈。

苍鹰和机车反方向飞行,交叉、越过、逆向、在灯光调动下呈现出了绝佳观赏效果。

下一个眨眼间,又是一圈过去了,再下一个眨眼间,又是一圈过去了,每一圈的速度都在成倍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