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圈之后,机车和苍鹰往着更高所在,当机车整体呈现出平行形状吊挂在铁笼墙上时,现场观众嗓子都喊哑了。

此时,梁鳕不敢再眨一次眼睛,就生怕…温礼安被龙卷风带走了,君浣就是在她眨眼间就消失不见的。

海报写明飞车时间只有五分钟,梁鳕心里不停祈祷着那五分钟快点过去。

龙卷风式的大铁笼安静下来,观众们瞪大着眼睛去找寻那处于漩涡里的那片叶子,但眼睛遍寻不获。

全场灯光熄灭。

下一秒,龙卷风铁笼旁边的人工阳台上,有一束光垂直而下,在光芒中,戴着亮红色头盔的骑手在阳台上朝着现场观众挥手,环现场飞行的苍鹰如夏日流火,和机车骑手一起消失在阳台上。

布幕缓缓拉上,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梁鳕跌坐回座位。

曲终人散,梁鳕来到后台,温礼安和几位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

后台是类似于大杂院的地方,空间很大,到处堆满废弃的道具,笑容如花的红衣女郎们忙着吞云吐雾。

几名瘦骨嶙峋的孩子站在一角好奇看着那些红衣女郎,随着一声叱喝孩子们头也不敢抬,各就各位,扎马步的扎马步、倒立的倒立、翻跟斗的翻跟斗。

大杂院一角是简陋的露天饭厅,已经有了年岁的艺人还想再添上一点饭,监督员手快级了,一把抢走艺人的碗,碗随之被丢在地上。

那是很好的警告,剩下的几名艺人放下碗筷,离开的脚步很慢,不是他们不想快点走,而是年轻时高强度的训练、以及超越人.体极限的高难度动作在他们身上落下了病根。

目光追寻着那几名艺人的身影,他们要搬的道具也许比他们体重还要重。

垂下眼眸,不忍心看。

温礼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他。

看着坑坑洼洼的泥土地,蠕动嘴唇:“温礼安,你说,人们活着都是为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更像是此时此刻的喃喃自语,只说给自己听只问自己,她并不打算让身边的人听到,但…

“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

真是的,干嘛要学人家说话。

“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此时听在梁鳕耳朵里更像是天使城大人们和孩子们说的话。

大人们总是说:“亲爱的,你虽然没有玩具,但你有微笑注视着你的天使,祂现在就在你的窗外,但有一点妈妈得提醒你,你可不能打开窗户,你一打开窗户,天使就会消失不见。”

这话,在天使城一代又一代流传着。

机车穿过蓝色路牌。

没有像之前一样,把头盔递还给温礼安就埋头找钥匙。

从附近人家窗口渗透出来的光线形成一层薄薄的微光,那微光恰到好处,不能分辨彼此轮廓看不清彼此表情。

微光中,梁鳕站在左边门槛边,温礼安站在右边门框边。

她和他说:“温礼安,那工作不要做了。”

回应她的只有夏虫低低的鸣叫。

“那工作太危险了,”顿了顿,喉咙发涩,“要是连你也出事了,你妈妈会很伤心,她已经失去…失去君浣了。”

站停在那里,凝望着夜色。

片刻——

“以前因为无聊让楼下的零件商人教我一点技巧,只要集中精神,不会有任何问题。”

“要是…”润了润唇瓣,说,“要是…万一,出现精神不集中了呢?”

顿了顿,温礼安声线低沉:“我和他们下个月合约期才满,到时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点头,想起什么,梁鳕又叫了一声温礼安。

触了触鼻尖,过了小会时间,说:“我妈妈生病,正好我有一个礼拜假期。”

恋恋不舍看了那房子一眼,也不过是数十天,她就喜欢上了这里,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里。

“那个…”把钥匙交给温礼安,“记得喂鱼。”

关门声和机车引擎声同时响起,直到周遭恢复安静,梁鳕这才打开灯。

次日上午十点半,梁鳕坐在克拉克度假区的私人会客室里等着麦至高来接她,麦至高十一点左右才出现。

麦至高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唇贴了贴她鬓角:“我喜欢你这样的打扮。”

那是自然,她特意迎合他的喜好的,淡妆、长发披肩、短袖纯色t恤配牛仔裤,这样的着装符合了那些公子哥们的理想:我们的女孩如蓝天白云般天然。

“陪我去吃饭。”

“嗯。”低眉顺眼,任凭他揽着她离开会客室。

几株一人多高的松树修剪得十分整齐,相互紧挨,形成天然屏障遮住日头,松树下是双人桌位,服务生放上果汁,冰块。

冰块坠入杯底,融化得很快,直到它消失殆尽,梁鳕这才抬起头来,迎着麦至高,浅浅一笑。

坐在对面的人伸出手,手指落在她嘴角的笑纹上,声线十分温柔:“莉莉丝。”

莉莉丝是属于天使城,属于夜晚,艳丽的眼影随时随地扯出勾人的弧度,红艳艳的嘴唇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美洲来的男人叫“先生”,欧洲来的男人喜欢在打情骂俏时一本正经叫“骑士先生,”。

亚洲男人则比较讲究,中国来的男人叫“老板”,韩国来的男人叫“哥哥”“大叔”,日本来的男人得在后面加一个“君”字,“小野君”“东田君”。

多塞钱的,随着他们喜欢,“爸爸”“哥”“小心肝”。

只要钱给得够多,叫“爷爷”都没关系。

落在她嘴角的手指力道温柔,满带珍惜,闭上眼睛。

耳边听着男人的声音在问为什么我不叫你梁鳕吗?

梁鳕是属于紧挨着哈德良区那个一个月八十美元的房子、属于那间种有梧桐树只有五十名学生的建筑。

属于梁姝属于君浣。

“小鳕,你出生时白得妈妈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你了。”

那时,正值捕鱼旺季,码头上堆满了鱼,有一种鱼特别耀眼,在阳光下,白得像雪。

那时,妈妈问捕鱼的人“那是什么鱼?”

“鳕。”

闭上眼睛,温柔呼应那落在嘴角的手指。

“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梁鳕吗?”

眼睫毛抖了抖,呓语般“知道。”

鳕:极寒地带,深海生物,洁白如雪。

据说,这种生物因为成长环境,它们身上有一个特别强烈的特征:不易动情。

第23章 昨日死

“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梁鳕吗?”麦至高问。

眼睫毛抖了抖,呓语般“知道。”

莉莉丝是可以明码标价的,而梁鳕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落在她嘴角的指尖力道又温柔了些许:“我妈妈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都没关系,只要她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但这一切前提得是在你还没结婚之前,我和不少女孩子约会过,我很喜欢你。”

“谢谢。”懒懒哼着,“我也喜欢你。”

“荣幸。”浅浅一笑,麦至高手指从她嘴角离开,“但我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睁开眼睛,瞅着他,印在他瞳孔里的是她天真得不能再天真的眼神。

他伸出手,她把手交到他手里。

“这个度假区我们家也有股份,下午我让工作人员带你去转转,你喜欢哪个房间告诉我,生活上的事情不需要担心,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麦至高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从绿色乔木处露出一角的屋顶,慢悠悠说着,“下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目前我还有学业没有完成,以后,我能支配的时间会逐步减少,但我答应你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看你,因为这里住着我喜欢的女孩。”

麦至高特意把“喜欢”说得很重,大约是为了圆以下的一段话吧。

“我只会为我喜欢的女孩花心思,莉莉丝,假如我很久没有出现在你面前时,我可以提前告诉你,那原因一定不是我没有时间来到这里。”

“我懂,”温言细语,“到时候,我会离开这里。”

麦至高说到做到,下午梁鳕跟着度假区经理几乎把整个度假区走了个遍,最终选了一处靠海、安静较为隐蔽的所在,独立式公寓,厨房卧室书房客房健身房一应既全。

黄昏,梁鳕陪麦至高到海边散步时碰到黎宝珠,趁着麦至高去接电话时她站在一边偷偷看着黎宝珠。

黎宝珠在和她狗狗说话,语气时而生气时而甜蜜时而无奈,她把她的狗狗一会儿当成是倾述对象,一会儿当成心上人。

指着狗狗的脸:“温礼安,你没什么了不起的。”片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是这种鬼样子,机器人有时候都会说话呢。”再片刻,长吁短叹“温礼安,你知道追我的男孩子可以绕着我们学校围墙一圈。”再再片刻:“温礼安,你今晚能和我说句话吗?就一句。”

甜蜜微笑着:“我昨晚梦到你和我说话了。”

这是一片私人海滩,沙子又细又密,被海水填充得如同一块天然画板。

画板上有两颗心形图案紧紧挨在一起,丘比特之箭从两颗心穿过,慢慢涨上来的潮水把写着黎宝珠的那颗心冲刷走了,没被冲刷掉的那颗心中央位置写着温礼安。

脚步声响起,黎宝珠慌慌忙忙把温礼安的字迹弄乱。

麦至高朝梁鳕伸出手,迟疑片刻,梁鳕把手交给了他,两个人朝着黎宝珠迎了上去,此时黎宝珠脸上写满了了然。

夜幕降临,梁鳕把带来的少许衣物放进衣柜里,麦至高站在一边瞧着。

“卡的密码你已经知道了,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都可以带回来。”

“嗯。”

“包也是。”

“嗯。”

“鞋子也是。”麦至高一边说着一边朝她靠近。

淡淡应答一声,关上衣柜门时那双手从后面环上她的腰,麦至高脸贴在她头发上:“真香。”

被动从面对着衣柜变成背靠衣柜,浴袍掉落在地上,吊带式睡衣一边还挂在肩膀上,一边被退到臂弯处,吻沿着耳垂一直往下这会儿正停在锁骨处,所到之处凉凉的,如有人拿着冰刀指着你的后背,冰刀刀尖距离脊梁越来越近…

努力克制住从脚尖窜上来的那股气流,努力想着麦至高的长相,并不难看的一张脸笑着看你时表情显得轻浮。

那点轻浮算什么,起码麦至高年轻,年轻又有钱。

凉凉的吻沿着锁骨往下。

努力提醒自己,快闭上眼睛,不要去看天花板,闭上眼睛不看天花板的话也许会好点,那样一来她也许就会放松一些,这样一来待会他进入时就应该就不会那么疼了。

嗯,闭上眼睛。

缓缓地,梁鳕闭上眼睛,眼帘像厚厚的黑幕,一左一右往内聚拢,在完全封闭时她清清楚楚看到戳向脊梁的刀尖,一直在脚板处徘徊着的气流垂直而上,黑色幕帘被切出了一道裂缝。

一个冷颤,与此同时,双手推开紧压在身上的身体,由于力道太大,导致于扯到手掌上伤口,疼得梁鳕直呲牙。

被推开的人一脸茫然,茫然中有几分置疑。

有凉凉的液体从额头处垂落,和若干淌落于脸颊的晶莹液体聚合,说不清是伤口疼痛带出来的冷汗,还是…忽如其来的泪水。

眼前的男人是金主,金主!

梁鳕想,此时此刻,她脸色一定很糟糕,半垂着眼眸看着自己受伤的手,麦至高很快反应过来,把她揽在怀里。

“对不起,我都忘了你手受伤,很疼吗?”

“嗯。”声音低得像蚊子。

麦至高打电话叫来医生,伤口重新处理包扎,医生离开后,梁鳕主动依偎在麦至高怀里,他轻触她脸颊:“好点了吗?”

“嗯。”这是大实话,医生是度假区特聘专业人士,伤口经处理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疼痛感。

天色还早。

梁鳕小鸟依人状依偎在麦至高怀里,任凭麦至高带着她,从大厅到走廊,走廊到贵宾室。

贵宾室里,梁鳕把麦至高的袖扣、手表、手机放在服务生托盘上,踮起脚尖去解开他最上面的衬衫纽扣。

这里是德州俱乐部,温礼安打工的地方,当麦至高提出让她陪他到这里打牌时,梁鳕第一时间就想到温礼安。

陪金主打牌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她得将功补过,点头,莞尔,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出现在了这里。

麦至高去会他杀红眼的对手们,梁鳕被服务生带到雅间里,雅间装修精美,五、六位女孩围着□□坐着,女孩们和她差不多年纪。

俗话说,物以类聚,想必她们也和她一样,都是陪着金主来打牌的,俱乐部里面类似于这样的雅间也肯定不止这一个。

梁鳕坐在最后一个座位,服务生把若干筹码堆到她面前,在座的就数梁鳕分到的筹码最多。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分到的筹码越多金主出手就越阔绰。

冲着女孩们笑,她也和她们一样,红艳艳的嘴唇镶在雪白雪白的脸蛋上。

闪烁着高贵光芒的法兰西美酒无人问津,面前逐渐减少的筹码并没让姑娘们脸上出现丝毫的沮丧,因为…

因为俊美的发牌官把她们的魂都勾走了。

梁鳕面前的筹码也在逐渐减少,心不在焉导致于她失误连连,那失误和心虚脱不了干系:之前说要去陪生病住院的妈妈的人却浓妆艳抹却出现在牌桌上。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呸呸呸,是上帝冷不防逮住谎话精的小辫子。

趁着一个空档,梁鳕偷偷去观察把女孩们的魂都勾走的温礼安,心里祈祷但愿他没把她认出来。

出门时她在镜子里瞧了一眼自己,镜子里的人恐怕梁女士也得花点时间才能把她认出来,更何况是温礼安。

放在温礼安皮夹里的女孩名字叫做塔娅。

而且,温礼安从进入这个包厢里很完美的扮演着一名发牌官的角色,坐在最后座位上的客人在他眼中只是筹码多了点。

经过几次观察后,梁鳕心里自在了些许。

也许,喝点酒可以放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