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温礼安这是在表示要把他的奖学金给她买礼物?

温礼安都忘了吗?她说过要给他做饭洗衣服来着,温礼安知不知道那些话之后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两个人赚到的钱要放在一起。

要知道她可是抠门的人。

不仅抠门还爱闹脾气,闹脾气的时候喜欢讲言不由衷的话。

拉下脸:“那点奖学金能买什么。”

沉默——

“那点奖学金是不能买什么。”温礼安淡淡说着。

她回房间,他往着门口,又不约而同回望,她站着不动,在即将脱口说出“温礼安,带我去见你妈妈”时听他轻轻和她说再见。

站在门口的他又变成了那个缄默雅致的少年。

出神凝望着门框的那抹身影,那安静的少年将来又会变成何种模样。

少年的母亲和她说“梁鳕,我期待终有一天你因为自惭形秽而离开礼安。”

黯然,拨开卷帘。

这下,温礼安肯定会在心里想“梁鳕那女人一大箩筐的缺点又多了一样,就是动不动就给脸色。”

不由自主地,梁鳕想起了另外一一张脸来,那张脸总是笑口常开。

庆幸地是,那张脸的主人在圣诞节过后就离开了,孩子们因为这个还在自家妈妈的帮助下开了欢送会,欢送会时间就定在今天。

中午,梁鳕手刚落在午休房间门把上,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想进门的人和想出门的人一个照面,门里的人迅速低下头去,而门外的人用手遮挡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还是梁鳕第一次见到荣椿这幅模样。

红唇,粗眉毛,腮红,再配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连衣裙,这模样往街上一站,肯定会惹来男人上前问价钱。

荣椿呐呐解释:“我看到那些女人都这样。”

“可你去要见的是孩子们。”

“我…”嘴角扯开,门牙上沾着口红材料。

“进来吧。”

把荣椿拉进门里,让她坐在面对着窗的椅子上,再打开自己的包。

数十分钟后,梁鳕把镜子递到荣椿面前,镜子里的女孩妍丽娇俏,乍看像在仲夏夜初次赴约的女孩,那惹得她一颗心如小鹿乱蹿的男孩就在家门口等她。

一时之间,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话眼看就要从梁鳕的口中窜出了。

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为温礼安所在修修车行的电话号码。

房间里的那两个女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女孩思绪在那个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上,坐着的女孩思绪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

在一直响个不停的铃声中,坐在镜子面前的女孩喃喃问着“梁鳕,你说温礼安会不会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

那站着的女孩随口一声“嗯”目光犹自沉浸在那电话铃声中。

终于,室内恢复原先的安静,梁鳕目光从搁放手机处所在拉离,后知后觉中问“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她好像听到荣椿和她说话了,用一种不同于往日的语气,只是她那会儿心里在想着,要不要接温礼安的电话,接还是不接,不接呢万一他打电话来和她说“梁鳕,我妈妈今天生日,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看着电话心里想着,就让它再响几次,让他知道她心里不快活,然后差不多的时候她会接起电话。

可是,学徒这次似乎没什么耐心,电话草草响了几次就结束。

气得她都想把手机都扔到窗外去了,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荣椿脸上问“你刚说什么?”

荣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垂下眼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梁鳕背对窗,荣椿面对着窗。

午间室内采光极好,一时之间梁鳕都分不清那遍布于荣椿双颊处的红霞是胭脂所导致,还是少女心事所导致。

“谢谢你,梁鳕。”她和她说。

说完拿起包,往着房门,房间门轻轻关上,即使关门声很小,可梁鳕的心还是因为那关门声突了一下。

房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屏住呼吸目光再去寻找手机,只是手机再也没有响起。

周五下午,如往常一般在上完一节课后提着菜篮子往菜市场,孩子们给荣椿的欢送会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块空地上举行,那也是前往市场的必经之路。

空地处,零散的彩色气球挂在树梢上,树下孩子三三两两,梁鳕并没有看到荣椿,一个孩子告诉她椿被一名骑着机车的男孩接走了。

骑机车的男孩?心里一动,问那孩子骑着机车的男孩长什么样。

孩子摇头,说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菜市场,梁鳕数次多给了小贩钱,这是在平日里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在第三次给错鱼贩子钱时梁鳕把菜篮子寄放在其中一位摊贩处。

离开菜市场一路往北,那是通往君浣家的方向,脚步匆匆。

赤色小路上已不见了绿油油的稻田,光秃秃的田地上随处可见小山般的稻草堆,等眼睛找到那水泥砖砌成的平房时脚步却放缓了。

在梁鳕心里,她还是害怕见到那说她有一双不安份眼睛的妇人。

第一次君浣带她去他家就选在费迪南德女士生日当天,生日餐就在后院的豆角棚下。

借着稻草堆的掩护,梁鳕来到那家人的后院,豆角棚下并没有梁鳕想象中的场景:六人餐桌上,小查理和寿星坐在一边,另外一边坐着这家人漂亮的二儿子和短发女生。

六人餐桌上摆着还剩下一半的蛋糕,若干小菜以及小半瓶葡萄酒,餐桌上就只剩下满脸奶油的小查理。

呼出一口气,梁鳕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的神经质,扬起的嘴角却在看清楚餐桌上的杯子数量时凝结住。

一、二、三、四。

四个杯子。

那叫“小查理”的声音十分冷静,小家伙用了小会时间才把那躲在稻草堆的人认出来,欣喜地叫了一声“姐姐。”

她问小查理其他人呢?

“妈妈回房间去休息了,哥哥载着另外一位姐姐出去了。”

“另外的姐姐是谁?”

“另外的姐姐是救过我的姐姐。”

想了想,梁鳕又问出比较多此一举的问题“那个姐姐是短头发吗?”

“是的,是短头发,可短了。”

往回走,沿着赤色泥土路,等站在学校门口时梁鳕才想起寄放在鱼贩子处的菜篮子,拍着头,折回。

沿着市场方向,风里飘来稚声稚气的童音“我不骗你,我真的看到礼安哥哥和椿在一起了。”往菜市场的脚又折回,找寻声音所在。

站在树下,抬头看着爬到树上的孩子,问“你看到他们去了哪里吗?”

孩子手一直,指向那条被灌木丛包围的小路方向:“他们往那里去了。”

于是,脚又沿着被灌木包围的小路。

一直走啊走啊,直到日西沉时梁鳕才走到小路尽头,尽头处衔接着她和温礼安经常去的橡胶林。

当看到那停在入口处的机车时,梁鳕的泪水就掉落了下来。

一直以来梁鳕都执着地认定:那有着湖,有着小斜坡,河畔周遭遍布龙舌草的所在是她和温礼安的秘密花园,他们在那里接吻拥抱爱.抚嬉闹看天空。

温礼安让荣椿坐上他机车后座、温礼安带着荣椿去了苏哈医生的卫生所、温礼安带着荣椿去了她想去的那场生日会。

到最后,温礼安把荣椿带到了他们的秘密花园里。

这一切,也只不过发生在短短的几天里。

椿:精灵女王。

作者有话要说:学徒要遭殃了~

第72章 特蕾莎

平静如水的湖面上倒映着漫天彩霞,落日余晖从橡胶树的缝隙淡折射进来。

落日余晖下,整个树林变成了红茶色,在大片红茶色中用树枝搭起的晾衣架上,一头挂着女孩子的连衣裙,一头挂着一双男式袜子,晾衣架下是一双女式平底鞋。

这个时候假如有人无意间闯入这片林子的话,一定会以为那是从哈德良区来的野鸳鸯,那对野鸳鸯在情不自禁间滚到湖里去了,湖水沾湿他们的衣裳。

在这个无所事事的黄昏,他们不介意把时间花在等待衣服被风干上。

是那样吗,会是那样吗?

脚踩在草地上,一步步往着晾衣服的支架,支架上的那件连衣裙梁鳕不久前才见过,天使城的姑娘们最钟情这种花色的衣服了。

看看,多傻,之前她还以为荣椿穿那样的裙子是为了讨孩子们的欢心呢。

那么,此时此刻,那对滚到湖里野鸳鸯人呢?

这片橡胶林被圈在天使城的范围内,天使城曾经是东南亚红极一时的红灯区,男女间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叫埃尔斯。”“我叫艾米。”拉着彼此的手,身后就是便捷酒店。

一步步往前,一不小心脚踩到松果。

松果在脚底下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声响一下子把若干栖息在树梢上的惊醒,展开翅膀往着湖畔,从湖畔传来不大不小的女声。

那个女声在说:站住。

梁鳕这才发现那隐于大片龙舌草处的身影,那身影也不过距离她七、八步左右。

短发,身上穿着今天早上梁鳕为温礼安准备的衬衫。

奇怪,这人是在背后长了眼睛吗?抬脚,想往前——

“温礼安。”

原来,这人背后并没有长眼睛,还说自己是精灵女王来着。

梁鳕得承认她现在有些坏,可她很好奇精灵女王想对住哈德良区的小子说些什么。

站停着。

周遭安静得出奇。

“温礼安,当我做那个决定时,妈妈说我傻得都不像她的女儿,一直以来我妈妈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当真正站在这片土地上时,当面对着无数张陌生面孔时,当每天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时,虽然嘴里不认同但在心里我几乎认同了妈妈说的话,从东一区到东八区隔着七个区时。”

“这么想来,我的行为的确傻透了,直到——”

女孩的声线甜蜜温柔。

“直到那天,我推开那家果饮店的门,当看到坐在那里的你时,当时我心里就在想,这下我可以把这次经历拿到妈妈的面前,向她炫耀,妈妈这一点也不傻,这是很多人一生想遇到却一直无法遇到的事情。”

果饮店?很多人想遇到却无法遇到的事情?

梁鳕得承认这会儿她脑子有点不好使,在她的记忆里头,荣椿和温礼安第一次见面就在她午休房间里,那时荣椿还自我介绍来着。

“是的,那是很多人想遇到却一直无法遇到的事情,那个你为他跨越七个区时的人是那个在街头让你瞬间爱上一整个城市的人,甚至于在我们还没有见面时孩子们已经用画像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温礼安,我想给我那双红色高跟鞋的人一定是女巫,她用她的咒语让我穿着它在我十八岁时遇见生命中最特殊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不明白都难了。

让她想想,那天她还见证了精灵女王穿上了高跟鞋。

那天,温礼安穿着她卖给他的衬衫,坐在国饮店等待那个为他跨越了七个区时的女孩。

荣椿说得对极了,这样的美妙情缘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想遇却遇不到。

如果梁鳕没记错的话,她曾经问过荣椿那个“他”怎么样?当时她的回答是“就那样。”都这样了还怎么可能“就那样。”

可见精灵女王也撒谎了。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给她化妆,还有,口中一直说会还钱的人到现在还没兑现她的承诺。

梁鳕得承认,她被气到了,气得她都想一脚把穿着温礼安衬衫的女人踹到湖里去。

脚步往前,再次踩在松果上——

“站住,温礼安站住。”

梁鳕呼出一口气。

“温礼安,请原谅,我不能让你靠近我太近,因为那会导致我情绪紧张,因为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很重要的话,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中,我第一件要告诉你的是…”

“温礼安,我喜欢你。”

那句“温礼安,我喜欢你”让踩在脚下的松果发出“嘎吱”一声。

多年后,不知道这位精灵女王在回想这一刻时会不会显得尴尬:那天我太倒霉了,我向王子表白的话落入女巫的耳朵里。

当然,那女巫可不是送我高跟鞋的女巫,是那种笑起会发出“咯咯、咯咯”难听笑声的女巫,那女巫心眼小又自卑,自卑又骄傲。

“现在,温礼安,你可以以我喜欢的人身份,倾听我…”

温礼安你可以以我喜欢的人的身份去倾听,很可笑是吧,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女王。

这会儿,梁鳕无比乐意扮演女巫的身份,冷冷地,一字一句:“可怎么办,我不是温礼安。”

处于大片龙舌草的人回过头来。

回过头,缓缓站直,宽大的衬衫下是修长均匀的腿,目光落在那双腿上,问为什么要骗我。

“梁鳕…”那语气讶异极了。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正因为你的存心隐瞒害得我这个下午丢三落四的,害得我这个下午走了这么多的路,害得我站在橡胶林外哭得像傻子。

你还害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