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庭的管家手脚可真麻利,浴室已经不见了她早上离开时的凌乱,井然有序。

他把她放了下来,从她怀里拿走枕头,背贴在浴室墙上,看着他找出她的杯子,杯子放在水龙头下,杯子的水满到十分之八的高度,接下来就是牙刷了,蓝白颜色的牙膏挤在了牙刷上,标准程度可以达到七星级酒店的服务标准。

如果不看周遭环境,如果不看那在岁月变得深邃的轮廓,梁鳕也许会以为现在他们还在小溪旁边的那个房子里。

在那个房子里,他也常常为她做这些事情。

彼时间,看着他心里老是会悄悄的想,没有漂亮的阳台的房子也可以,没有挂满衣柜的漂亮衣服也可以。

低下头,不敢看不忍看拒绝去看。

他握着她肩膀强行把她带到镜子前,他的唇轻触她鬓角,轻声软语:“梁鳕,看看我,你已经很久没有看我了。”

她得刷牙了。

“就看我一眼,隔着镜子看也可以,嗯?”

梁鳕在心里叹气,这话要是被传出去,她也许会被女人们的唾液淹没,你真是不识好歹的女人。

好吧,好吧。

抬起头,目光往着镜子,找到目标,心里赞叹着,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那张脸简直是人间最完美的艺术品。

盯着镜子里的艺术品,一秒、两秒、三秒。

够久了吧?

接下来她得刷牙了,找到牙刷,手指也就刚刚落在牙刷上。

他的脸颊贴上她的鬓角:“梁鳕,不是刚刚那种,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看我。”

要求可真多,像以前是吧…

抬起头,目光落在镜子里那个男人脸上,轻轻叫了声“学徒。”

镜子里的男人因为她的这个称谓脸色不是很好。

真是的,不是要她和以前一样吗?

不过细细想来,镜子里的那个男人会不高兴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被呼来唤去的修车厂学徒了。

现在镜子里的男人是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梁鳕最近阶段把大把大把时间都花在网上了,网上关于安吉拉的消息铺天盖地。

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笑容无辜:“我以前都是这样叫你来着。”

“可是…”收起笑容,眼睛直勾勾地落在镜子里,“可是,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拿着牙刷的手一扬,那脆生生的声响无需梁鳕去看就知道,牙刷现在正乖乖躺在垃圾桶里,所谓熟能生巧,她没少干这事。

手被温礼安牵着下楼梯,这个家庭的管家和玛利亚站在楼梯口处,梁鳕猜她现在和温礼安的样子看在玛利亚眼中就是: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是恩爱的一对。

但是那样的吗?倒是这个家庭的管家目光很隐蔽性地朝着她的脚扫了一眼,她一定看出女主人下楼梯的姿势不对劲,下楼梯的姿势不对劲再联想到被推迟半个小时的早餐,发生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坦白说,梁鳕这个早上有些恼怒,温礼安总是不生气,她没少拿话激他,可他就是不生气,甚至于捏着她的脸颊说多多生气有利于排解压力,于是她把他亲吻了一通之后,用撒娇的语气说“温礼安,你让我去一趟薛贺家,我可以一个礼拜躺在床上哪里也不去。”这话还真把温礼安气到了,嗯,气得发狂呢。手被动压在浴盆沿上,脸被迫去对着镜子,他在她耳畔用陌生的声音告诉她“梁鳕,如果你不是胆小鬼的话就给我盯着镜子,在射时这面镜子会让你知道,你耍那么多花样都没用。”浴室里的那面镜子还留着她的掌印,那个掌印刚好阻挡住她的脸,那双腿还在抖着,头搁在他肩窝处,轻声问,温礼安,累了吗?

“不,永不。”他的手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头发,伴随着那句浴室里手可以触到的东西一一被她摔落在地上。

等她没有力气了,他一把抱起她,把她抱到房间里,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浅色长裙,长裙往她身上比了比,嘴里说着噘嘴鱼你不能老是穿那些深色的衣服,你要多穿一些明亮色彩的衣服,那些心里专家说了,明亮色彩会让人心情愉悦。那件浴袍从她身上脱落,所有毫无遮挡的在他眼前展开,他停止说话,她扬起嘴角,无需她去看,此时遍布于她身上地是青一块紫一块。

在她的微笑中他脸色变得苍白,白得可以媲美冬日的雪山。

日如一日的死寂。

片刻后,那件他口中可以让人心情愉悦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他把她紧紧环在怀里,两个人都不说话。

埋在他怀里的脸一点点一点点移动着,往着他左边臂膀处,她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光芒。

光芒就在窗外,打开那扇窗,就可以抵达指尖。

凝望着无所不知的光芒,声线状若在梦呓,温礼安,你累了吗?

沉默——

“温礼安,你累了吗?”

“嗯。”

扬起嘴角,开始微笑,长时间凝望窗外的光芒让她眼睛有些的酸涩,眨了眨眼睛,眼睫毛润润的。

再眨了眨眼睛说,温礼安,我好像很久没陪你吃早餐了。

梁鳕主动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掌里。

离开时,镜子里印着她的那张脸嘴唇一边还是红肿的,昨晚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又新添上新的伤口,新的伤口是今天早上在浴室时留下的。

就在刚刚。

手被温礼安拉着,一步一步下着楼梯台阶,楼梯口站着这个家庭的两名长期家政工。

站在姑妈旁边的玛利亚在触到温礼安时脸颊迅速红透,再之后年轻姑娘的目光悄悄往被温礼安拉住手的女人身上。

从那女人的裙摆一直一直往上,年轻女孩脸上表情满带羡慕,想必,单是那件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的裙子就让年轻姑娘心生羡慕了,更别提那些装满类似裙子的衣柜了。

玛利亚,现在你眼里所羡慕的那个女人曾经也和你一样,渴望着用华丽的衣服来掩饰自身的一无所有。

玛利亚,等有一天你长到你姑妈那个年纪,你就自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没有你年轻时候想象中那般美好。

不仅不美好还很残酷。

南美洲特有的日光经过设计师特殊设计,把餐厅烘托得宛如处于森林湖畔旁边。

八人餐桌上,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女主人一左一右坐着,摆放在餐桌上的食物看着让人垂涎欲滴。

如果说以前温礼安吃饭的模样像是住在象牙宫殿的王子的话,现在王子俨然变成年轻的国王。

年轻国王的吃相让一边站着的女仆人看得忘形,以至于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牛奶杯子都空了都毫无知觉。

这状况把站在男主人身边的中年女人急坏了,就恨不得掌自己外甥女一个巴掌,我说玛利亚你能不能争气一点。

自然,这是万万使不得,中年女人也唯有一边祈祷这个家庭的女主人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失误,一边祈祷自己的外甥女快从男主人的美丽容颜、优雅的举止中解脱出来。

但!显然男主人有很强的洞察力,他意识到让自家小女佣目光被自己吸引住好像是有趣的事情。

这个早餐吃得有点沉闷,他的妻子毫无生气、简直就像一个摆设。

微微扬起嘴角,握着刀叉的手势越发优雅,狭长眼线扯出的纹理越发迷人,这姿态…

玛利亚都看呆了,站在玛利亚对面的中年妇人表情越发焦虑起来,她外甥女的行为已经构成失职,要知道这样一份工作工资薪水可以和上市公司的高级员工媲美。

这会儿,弄得梁鳕忍不住也代替她着急了。

干咳几声,玛利亚这才回过神来,给女主人空了的杯子满上牛奶。

干咳声也似乎引起了对面男人的注意,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片刻,沿着她的脸往左上,玛利亚就在左边。

扬起嘴角,嗓音如周遭遍布的晨光,清新柔和:“你叫玛利亚?”

玛利亚现在手里还拿着牛奶瓶呢,玛利亚的姑妈现在脸色混合着提心吊胆和气急败坏两种情绪。

提心吊胆地是玛利亚拿在手上的牛奶瓶瓶嘴眼看就要往女主人身上倾斜了,气急败坏地是眼前发生的一幕,乍看就是男主人和自己的小女仆眉来眼去的戏码。

这戏码还在女主人的面前上演。

这下,要糟糕了。

好吧,帮人帮到底。

梁鳕挑了最大那颗葡萄,温礼安这个混蛋目光落在不该落在的人身上,葡萄往着对面扔去,从温礼安而耳边擦过。

受到警告的男主人这才把目光拉回到女主人脸上。

“温礼安,你目光要是再乱放的话,送给你的就不是葡萄了,而是…”板着脸,目露凶光,做出开枪的手势:砰——

温礼安看着她,梁鳕垂下眼帘,心里想着这下她的形象在玛利亚面前一定变得很糟糕,也许玛利亚和她朋友聊天时会顺带一句,我雇主的妻子很凶。

迎面而来的声线似乎穿过层层叠叠:“那要我一直看着你吗?”

真是的,她有让蒙着脸不让他看吗?她有拿着枪警告他不许他看她吗?梁鳕觉得她好像又要耍脾气了。

她最近莫名其妙的情绪总是来得很容易,比如说悲伤,比如说愤怒。

垂着的视线刚及到铺在腿上的餐巾处。

接下来将朝温礼安脸上扔过去的就是它了,这次一定要找准方位,狠狠地把餐巾往他脸上扔过去。

再之后,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言不发,离开餐桌往楼梯方向,快步走完楼梯回到房间,把房间门摔得震耳欲聋,一气呵成。

梁鳕现在已经非常熟悉表达愤怒情绪的步骤了。

手刚刚落在餐巾上,餐厅门口忽然出现的人影让梁鳕把手缩回。

特蕾莎公主来了。

网上那些人好像是特蕾莎公主和环太平洋创始人亲密挚友一般,他们都说这两人公开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中有人说自己在某个旅游圣地遇到这两人了,这两人肢体语言亲昵。

然后有人迅速呼应“我也遇见过他们,有八成是他们,他们举止和情侣一般无二。”

还有,从环太平洋内部传来的消息:敢指着温礼安的脸和温礼安较劲地也就只有他们公关部经理了。

冲着这一点温礼安的支持们认定,特蕾莎公主会很好地扮演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他们说“特蕾莎公主和那些女人不一样,那些女人或者是为了温礼安长相,或者是为了温礼安的财富。”

特蕾莎公主和温礼安是灵魂契合。

对了,特蕾莎公主昨天还说过,她和温礼安有一个约定。

荣椿可从来不撒谎。

这会儿,梁鳕特别想知道这两个之间的约定是什么。

嗯,这会儿,环太平洋集团公关部经理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甚至于可是用臭烘烘来形容,这一点倒是很符合网上的“敢指着温礼安的脸和温礼安较劲的也就只有他们公关部经理了。”这个说法。

曲起的手指展开,放平,放得异常柔和,手掌贴在腿上的餐巾上。

脸朝着温礼安,用眼神传达:

你应该把目光放在你的公关部经理脸上,那位看起来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可不是,特蕾莎公主来势汹汹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荣椿接下来的戏份不会多滴~然后这纠结的部分很快就会过去,鳕有大招,可是,安有大大招~蓝后,这两人酸酸甜甜的过招之后就迎来万里晴空的结局了~【最后会有甜到蛀牙的章节】

第97章 笑忘录

在荣椿踏进餐厅的五分钟之后。

梁鳕觉得荣椿身为环太平洋的公关部经理会臭着脸合情合理,今天他们一行从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到技术人员以及随行顾问几十人要飞圣保罗。

圣保罗之行温礼安足足迟到四十分钟,温礼安让几十人等了他四十分钟。

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一向很守时,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负责自己顶头上司圣保罗之行的荣椿心急如焚。

十万火急赶来时发现那个男人正悠闲吃着早餐,把电子行程表放在温礼安面前,手在电子屏上敲打着:“温礼…”

“我好像把行程忘了,”温礼安目光犹自落在对面的人脸上,慢悠悠说着,“能不能把行程念出来。”

“温礼安!现在没时间…”

“我可是给你发薪水的人,梁鳕对我的工作环境状态一无所知,”温礼安给了梁鳕一个捉狭眼神,挑着眉头,“还有,荣椿,你应该很明白我更想让我的妻子听到一些什么。”

温礼安的话让荣椿脸色不是很好看,很明显,她知道温礼安要她说什么。

而这两个人的互动梁鳕觉得有必要把它联想成为:这是环太平洋集团在昭显他和自己下属之间的默契程度。

为了赶时间,荣椿语速很快,两天两夜几十个行程用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

其中还包括什么场合穿什么样服装、当晚住的酒店安排饭局的餐厅、和当地政府官员交流的地点、乃至邀请温礼安演讲的学校,甚至于演讲稿风格。

念完,荣椿手往后一伸。

身后站着她的助手,那位手中拿着的应该是温礼安要穿的服装,圣保罗当地几家媒体会机场等他。

温礼安无视荣椿递到他面前的服装。

“你知不知道公司每年要花费多少资金去堵住那些记者们的嘴。”荣椿声音压得很低。

温礼安还是一动也不动,目光犹自落在梁鳕脸上。

好吧,好吧,梁鳕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温礼安在圣保罗的两天要走那么多行程的确够呛,现在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已经让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充分了解到赚钱的不容易。

而这个家庭的女主人整天无所事事花钱如流水,更有,这个家庭女主人的妈妈的那些名声荣誉都是用钞票堆积起来的。

温礼安在对梁女士的金钱支援可圈可点。

从荣椿手里接过礼服,拉起温礼安的手,一路带着他离开餐厅来到更衣室。

在梁鳕给温礼安换礼服期间,他和她说荣椿也会和他一起去圣保罗。

这个梁鳕猜到了,那么多商务行程,怎么少得了形象问题,惦记脚尖为他扣衬衫纽扣,嘴里说知道了。

“噘嘴鱼,你就不嫉妒吗?”他问她,“以前你可是因为她坐了我机车后座气得对我不理不睬,为了让你消气我都把机车卖掉了。”

心里叹气,他自己也说以前了。

“我每次出席公共场合的服装,出差住的酒店,行程都是经过荣椿的手,这些可比让她坐在我机车后果严重多了。”

想了想,梁鳕抬起头,问温礼安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不高兴而把荣椿放在你身边吧?

他瞅着她:“说不定真是那样。”

“你才没那么幼稚。”继续为他扣纽扣。

温礼安的妈妈可是叫费迪南德,这位女士目前名声好极了,她专门为非洲孩子们设立的几个基金费为她赚足了口碑,目前在华盛顿圈很吃香。

“有时候,人们在走投无路时也会忽发奇想,”声线淡淡于她的头顶处,“你不是很讨厌荣椿吗?那个让你讨厌的人在你眼中总是会特别碍眼,说不定…”

那种没有来由的烦躁又开始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