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不到丫丫的爱,又不能狠下心得到丫丫的人。邵阳和楚月娟已经结婚了,看上去人和感情都在,可如果不是被忽略了找不回爱情的影子,他又何必找一个与楚月娟相像的情人,来重拾爱人的能力。

“姐夫,”楚轻鸿有点可悲地想,算计了太久,他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同样心思慎密的邵阳相信,这次他是真心实意不带一点谋算:“那个女孩,是我同校不同系的学妹,我有同学见到你开车去接她,所以…”

邵阳的眼光中多了一份了然,更多的防备。

“你是想告诉你姐,还是说,有什么条件交换?”

摇头,楚轻鸿觉得很累,闭上眼让自己往斜升着的床靠得更深陷些,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向邵阳承诺:“两样我都不想,我只希望,姐夫如果还在意二姐的话,尽早断了那边的关系。”

邵阳不发一言地离开。

楚轻鸿身体很疲惫,不知道为什么整天躺着不能动弹,可是人远远比在工作上冲锋陷阵更累。拿过手机,翻弄着那不知道看过多少回,自欺欺人的相片,狠下心一咬牙,终于点了删除。

他骗唐祝的,他只有几张,全部在这个手机里面。

没有拷贝没有另存,那天的孤注一掷,已经是存了毁灭的打算。

差一点,他就染满鲜血,成为撞死丫丫心上人的凶手。

还好,最后没事。

那份悲哀很深很厚,浓浓地包裹着他,这一次是永远地放手,连一丝记念都不复有。丫丫她应该知道自己那天的打算了吧,唐祝会告诉她的。她现在可能已经对自己充满了怨恨,要不怎么这么多天了,都没有见过她来探望。

可能不来也好,见了她,他要说什么呢?

道歉?

后悔吗?楚轻鸿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什么时候后悔起,是后悔北戴河给她的惊吓,让她抗拒的逃离;还是后悔表白了爱意,让他的心动成为了她萌生离开的念头;或是后悔招她进公司,从见到那张喜欢挑眉不太爱笑的脸,那双亮晶晶的眼,那张常语出讽刺的小嘴起;或是更早一点,根本就该后悔,不要轻易地对那个反童话网站存了好奇。

如果不是动了好奇的念头,想去窥探那个【小矮人丫丫】的身份,想去了解她的一举一动,他又怎么会由观察、了解而越陷越深。

如果她像别的普通的女孩,一开始就对他感兴趣,围着他转,那么他还会不会一直深陷到难以自拨?

一直以来,他楚轻鸿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很少会出现意外。

丫丫,是他生命中,仅有又唯一的意外。

这又是仅有又是唯一的,难怪会让他心动如斯,又心痛如斯。

打了电话告诉唐祝事情已经解决,楚轻鸿苦笑起自己的没有胆量,连致电丫丫也不敢,怕听到她恨自己的言语,怕听到她对他的埋怨。

“相片…我全删了,我从来没有存过伤害她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帮我向她说声对不起…”话说得很艰难,越来越发现不是所有的时候,只要有言语的本能就能很好的运用言语。

对着邵阳是这样,对着唐祝也是这样。

电话那头的男人话说得很清浅,也很圆润,听不出喜悲:“谢谢楚先生,丫丫不是小气的人,她不会介意的。因为不想影响她的心情,这些事,我都没有告诉她,楚先生您也不用介意。”

怨恨也是一种需要记忆来维持的情绪,那个男人是连这点机会也不会给吧。

“三儿,你姐夫外头有人,你是不是知道?”

眼前的二姐,眼底浓浓的悲哀化不开的情伤,楚轻鸿突然发现,他们姐弟俩长得真的是很像。前几天他照镜子的时候,那个表情和现在二姐不是很相像吗?楚家的儿女个个要强,怎么到了感情这一关,却个个输尽。

大姐早就输在婚姻中,成了现在独身精明的女强人。

二姐和邵阳顶着夫妻恩爱的幌子,其实彼此已经失去了初时的爱恋很久。

而他最近更是栽得难看,现在腿上还打着石膏,提醒他几乎输尽所有,差一点连命都输掉了。

这是为什么呢?

楚轻鸿很疑惑,楚月娟看他失神,以为他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

她悲戚而凄然地嚷了一句:“我才是你姐!”

是啊,家里人总听着他哥前哥后叫得欢,好像没几个人能看出,他和邵阳在工作和公事上紧张已久。是他伪装得太好了吗?还是他们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邵阳的神色,没有猜忌过楚家这个宝贝儿子,会对着一手扶植他的亲姐夫耍心机。

“姐,你爱姐夫吗?”他知道她爱,从她现在的伤感就能看出来了。可是邵阳知道吗?她自己知道吗?

楚月娟颓然地跌坐在身后的木制沙发上,手紧紧抓捏着扶手,脸色和手指同样有点发白。

“他告诉我,他外头有人,你为什么不问问他还爱不爱我?”她喃喃地说,声音里化不开的悲哀,带着哽咽。邵阳是她的丈夫,和她坦白出轨后,却只扔下一句去问你的宝贝弟弟,就离开了家。

然后电话也不开,公司也没回。

她找不到他,不得已终于来医院找楚轻鸿询问。

楚轻鸿冷静得自己都有点惊讶,他觉得自己竟然还能这样理智,没有趁机加入讨伐邵阳的行列。其实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邵阳和楚月娟离婚,以他出轨在先为离婚的理由,楚月娟能拿走他一半甚至更多的财产。

何况邵阳本来就是靠楚家起家的,楚家要逼他放弃手头的一切,也很容易。

那样,楚轻鸿就能全权掌控鸿影,完全将邵阳踢出公司。

“姐,”他听到自己镇定地问:“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姐夫告诉你的?”

有差别吗?楚月娟抬眼看着弟弟,一副想流泪又强忍的模样:“他说的,他说累了,有很多事必须得告一段落了。他不能让外头那人跟他跟得不明不白,所有事就当是他的错…”什么叫做当做他的错,她唯一的错,就是没能给他生个孩子。

难道就是这样吗?因为她没能替邵阳生个孩子。

“三儿,他说你知道。你告诉姐,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有了你姐夫的孩子了?”

楚轻鸿愣了,生孩子?那个大学生不会这么傻吧?

“二姐,我是知道姐夫外头有人,可是姐夫一直不知道我知道。”说得太像绕口令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前几天我告诉他了,可能刺激了他,才会逼使他向你坦白。姐夫有说过想离婚吗?如果他没有说过,我觉得二姐你应该等待。”

想起那个大学生的脸,长得那么像楚月娟,楚轻鸿觉得他应该相信邵阳。

如果邵阳可以直白地告诉楚月娟,他要的是什么,如果楚月娟能明白,嫁了人后重点应该是丈夫,而不再是娘家与幼弟。

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二姐和邵阳到现在这样,他这个弟弟有绝对的责任。

楚家和楚月娟太宠他了,宠到遗忘了邵阳的自尊。

番外2:轻鸿(下)

邵阳还是搬出去了,和楚月娟的关系虽然没有破裂上台面,但是也不乐观。

邵阳是个好男人,楚轻鸿回想起邵阳刚到他们家当女婿的时候,感觉竟然和丫丫那个医生男友重叠。邵阳和唐祝,本质上都是沉稳温和的男人,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因为楚家真的欺他太甚,还是说自家二姐没有像丫丫那个傻姑娘那么执着地去爱一个人。

不管原因在哪里,邵阳和楚月娟的问题再不解决,很快邵阳就不再是楚家的人。

楚轻鸿的腿拆了石膏,回到公司,管的不是公事,却是端坐在邵阳的办公室里。

两个男人,一中一青,面对面坐着,除了开始时的招呼外,彼此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姐夫,你和二姐从家里搬出去吧。”最终,还是楚轻鸿轻飘飘地一句话开了场。

现在邵阳搬走,楚家父母心疼自己女儿,但老一辈的思想怒归怒还是劝和不劝离的。问题还有个失婚女强人大姐在,三天两头向妹妹灌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念头,惹得楚月娟越发的伤心。

这样下去,这两人的关系就真的要毁了。

邵阳没有说话,还是带着审视的态度看着楚轻鸿,猜测着小舅子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楚轻鸿开了个头,不可能就这样打住:“你如果还爱二姐的话,把她逼到一拍两散的地步,这是姐夫你想要的吗?

你想脱离的是我们家这种不尊重你的状态吧?只要你和二姐搬出去,她的生活以你为重心,我不觉得你和她之间还会有什么问题。”

邵阳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楚轻鸿的善意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问题多着,你觉得以她的个性,知道我外面有人,就算现在粉饰太平,我们又还能走多远?”妻子的个性太要强,他不认为这件事情可以圆满落幕,装没发生过。

楚轻鸿讽刺地笑了。

摸着仍然会隐隐作痛的腿,他说:“姐夫,你和我姐是同学,当年我妈想将我姐嫁给门当户对的家庭,你们也是经历了重重波折才走到一起的。谁不说楚家女婿能干,谁不羡慕你俩夫妻恩爱?是不是你们得到了,好日子过得太久,才忘掉你们当年是怎么相爱怎么在一起的?”

邵阳微微眯起眼,十几年前的事了,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可是真的忘了吗?多少夜失眠时看着躺在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分躺在床的两边的妻子,他不也一直自问,为什么当年的炽热只剩下伥然。

不爱她了,这话骗谁呢?

如果她肯去瞧一瞧自己的情人,就会明白,那就是她年轻时的模样。

他只是想留住最爱的倩影,所以找了替身。

“姐夫,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楚轻鸿觉得心里又开始钝钝地闷堵起来,连腿上的疼痛都遮掩不住那份无力的颓然感。他以前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成为二姐婚姻中的调停者,换以前,他估计搂着自家姐姐狂妄地说一句:“离就离,我们楚家的人怕过谁。”

然后,想尽办法打压邵阳,夺其所有。

现在他是真心的希望,二姐能够做一个在爱情里幸福的女人。

“我最近学会了一句很酸的话,如果不受伤,不经历想要又得不到的苦,不会懂得珍惜眼前。姐夫,我对丫丫的认真家人里面你是最清楚的,可是我还是没能拥有那份幸运。二姐能嫁给你,本来是一种幸福,如果不是你们对彼此没有感情,我觉得这样放弃,你们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说完,不待邵阳反应,楚轻鸿就告辞离开了。

已经很久没有管理过工作上的事了,爱情没有得到,可是总有一份属于他与她的共同回忆,楚轻鸿决定要经营好这份回忆。

这,是他仅有的,也可能是唯一能让她以他为骄傲的。

邵阳和楚月娟的问题,不久后随着邵阳愿意主动带楚月娟进入他的想法,和接触他平时的生活,楚月娟明显又对这个丈夫仍然有很深的感情下,基本上得到了解决。

楚月娟见过那个长得很像她的小情人后,发现她指责邵阳的立场不如想象中坚定。

那个女孩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邵阳从未给过虚假的希望给她,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替身。萌芽过的爱情,抵不过清楚明白的打击而死心。见到楚月娟后,她也没有多纠缠,要走了相应的酬劳,留下一句:“邵太太,希望你能知道你有多幸运。”就答应离开邵阳。

没有人天生愿意成为不能在阳光底下的身份。

楚月娟去见完那个女孩后,发现邵阳正在她们约见咖啡厅的门外等候,两夫妻大家对望良久,最后是邵阳叹着气去拉她的手。

他对她仅说了一句话:“我不介意这辈子我们能不能拥有孩子,但我很介意你因此耿耿于怀,觉得这会是我们不幸福的理由。”

楚月娟扑进丈夫的怀里,哭了。

她流产多次仍然不死心,就是一直感觉如果不要个孩子,终有一天邵阳会离她而去。

可是刚才那个大学生告诉楚月娟,邵阳从来不许她不避孕,他说过,如果他妻子不能怀孕,那就代表他这辈子无儿女缘。

邵阳拥着妻子,眼角也有湿意。

有时候幸福从来不需要轰轰烈烈地过场,只是悄然平淡地缠绕在平凡人的生活间。

懂得珍惜,懂得退让,幸福就会在指间。

“楚总,既然王淑娅小姐之前签定的合同还生效,也是她主动辞职,我觉得按以前的合同走对公司会更有利一些。”鸿影的杨律师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会让他重拟一份新的合同,将目前开发的游戏从合作开发改为买断。

身为鸿影律师的他,怎么看也是执行原有的合同,对目前仍未上市未能估计收益的游戏项目更有利。现在楚轻鸿让他重拟合同,先不论是否违约推翻前合同,光是买断的条件,就比市面价要高,并不划算。

所以,他力劝楚轻鸿不要更改协议。

楚轻鸿强压下心里泛生的愤怒,他不想对任何人解释他的动机。虽然这个决策的确是存有私心,但是他并不认为两者之间存在很大的利益冲突,难道公司的人眼光就这么浅短,不相信他可以凭借这个游戏,创造出高利润的回报吗?

原来的合同,是不断分成的模式,在游戏没上市收益未明朗前,的确可以减少开支。现在的买断合同,条件虽然优厚超过市面价格,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坚持任性…

“按我说的办。”他低沉的声音里已经有忍耐的意味。

“这个…”杨律师很为难地看向边上坐着的邵阳,希望能从邵阳那边得到支持。楚总有时很独裁,希望邵总能清醒点。

邵阳一直没有说话,看到杨律师的求助眼光,冲他点点头冷静地表态:“就按楚总说的办吧,杨律师,尽快重拟合同。”

等到一头冷汗的杨律师出去后,楚轻鸿向邵阳致谢:“姐夫,谢谢你。”

邵阳笑着摆摆手,也出去,留下楚轻鸿自己独处。

等到只剩下楚轻鸿一个人时,他推开桌面上的文件,将原来没人时正在看的一叠照片拿出来。那是公司人事冲洗出来的北戴河员工照片,有大合照的,有帮员工私下玩乐照的,到时会做成墙报出在公司人事栏中同乐。

现在送来,是让楚轻鸿挑选看看有没有很喜欢的。

他用手指细细拂过几张有丫丫的相片,那丫头不爱照相,除了大合照是正正经经照的,其他几乎都是当别人的背景被拍摄入镜。

唯一的一张他强拉着她合影的相片,被她伸出手挡住了半边脸,露出来的半边,又皱眉又咬唇的。

这傻丫头,对着老板都不懂得掩饰下情绪。

如果面前有镜子,楚轻鸿一定会看到,虽然他心里头貌似在抱怨,可是眉眼间却充盈着略带伤感但宠溺的笑容。

那张合照太大,而且丫丫的表情和脸被遮住,只能放弃。

拿了剪刀,楚轻鸿小心翼翼地将合照中丫丫和自己的相片剪下来,再用透明胶粘上。

将两人拼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挨在一起的合照了。

他再将粘好的相片放到钱包里,塞在身份证后面,这样,他终于再度拥有和丫丫的合照。那时候手机里拍下的相片,也仅是因为他想拥有和丫丫一起的回忆。

这份心思,能有谁懂…

杨律师很快拟好新的合同,楚轻鸿让人送去给丫丫。

不久后,收到一条来自丫丫的短信:老板,保重你的小身子骨,不要再玩命了,有空我们夫妻找你喝茶,拜拜。

完全难以想象,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条信息,就这样静静地在楚轻鸿手机上展现。他想过多次,丫丫会怀恨他,可能会原谅他,种种种种,却完全料不及是这样轻松的口吻。

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丫丫是在向他表示,此生,仍是朋友吧?

按下秘书内线,楚轻鸿交代:“把项目组成员全部给我叫来开会,告诉他们,要冲刺了!”

那个游戏也有丫丫的心血,他会很努力、很认真地将这个游戏开发、运营好。让她以后看到这个游戏的相关讯息,就会想起,曾经有楚轻鸿这个人,深爱过王淑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