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自然是甜的,带着淡淡的沁香。

商妍只来得及塞了一小瓣,就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吓得滑落了杯子。杯子还未落地,另一个仓皇无措的声音就在宴场上轰然乍响:

“啊——容、容小姐!”

顷刻之间,灯火凌乱。商妍坐在高位之上遥遥望去,只见着最远处百官家眷那片中,一抹鹅黄的轻纱长裙直挺挺地扑在了地上,抽搐几下后就再也不动了。昏暗的宫灯下,她瞧不清那人的容貌,唯有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带来无尽的凉意,丝丝入骨。

“宣御医。”商徵道。

她却盯着那一袭似曾相识的鹅黄浑身僵硬——容解儿,那人是容解儿!

“别去。”身边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冰凉的触感在手腕上蔓延开来,她茫然低头,只看见一袭绣金的袖摆,袖摆下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是一双沉寂的眼。

商徵。

她顿时冷静不少,沉默地低下了头。

少顷,御医上前回道:“回陛下,容将军家的千金…已经…已经回天无术。”

回天无术…手腕上的束缚终于松了,商妍便踉踉跄跄跑了过去。即使心里早有建树,可真正看到容解儿此时此刻模样她还是手脚泛软:她的眼睛并未闭合,似乎是见到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瞪得几乎要脱框而出——半个时辰前,那还是一双盈盈落泪的明眸,可是现在万般的鲜活都已经凝固成一个恐怖的模样,永远地消失了。

是谁…是谁敢在天子眼下行凶?

容解儿的尸体最终盖了白绫从偏门抬了出去。在宫中,死人并非什么稀罕事,可在这样的场合暴毙却并不多见。文武百官们各个神态有些怪异,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言只字片语,到最后,熙熙攘攘的宫宴以寂静无比的方式一场宫宴作罢。

商妍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雪衬得夜色太亮,也许是容解儿死之前的眼睛太过狰狞,她辗转半夜,直到黎明才昏昏沉沉睡去。思绪浮尘间,耳畔隐隐约约有笛声回绕,幽幽入夜,带来半夜梦魇。

梦里是一片金戈铁马,铁骑银枪踏破最沉重的宫门,无数惊慌失措的喊声像是缠满了荆棘的鞭子一半撕破宫闱之中的靡靡祥和。刀剑声伴随着鲜血丝丝渗入青石的缝隙里,花草被累累的尸体碾压得寸寸尽折——

小小的她闭着眼睛藏在母后身下,一点一点,母后的身体渐渐变得和草地一样的冰冷,她不敢动弹,不敢动弹,只侧耳听着园子里宫娥们的尖叫声,还有尖刀划破身体的裂帛声…

腥而甜的气味让人想逃。

小小的她悄悄揪紧了母后的乌发,不能动,一定、一定不能动…

活下去…

噩梦的尽头,有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轻笑出声:妍儿,你还活着呢。

是,我还活着。

——为什么你还活着?那声音忽然尖锐得刺耳——为什么你要活着?你父皇战死,母后自缢,为什么你偏偏要留在这人间受辱?为什么?!

为什么?

冰凉顷刻间深入骨髓。商妍满身大汗在床上醒来,重重地吸了几口气,良久才轻轻舒了口气,静静地凝视床头菱花镜里气喘吁吁神情慌乱的自己。良久,她才摸了摸胸口,感受着手指下跳跃得纷乱无比的心跳,扬了扬嘴角,艰难地笑了。

活着,心还在跳,身体还是暖的,还可以晒到太阳,还可以看见燕晗的如锦江山,多好。

前朝公主又如何,改朝换代又如何,受辱又如何,她都想活下去,好好活着。

“公主,您醒了?”忽然,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小常从门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房,“公主,要洗漱吗?”

“不要。”

商妍身上战栗未消,瞧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又缩回了被窝塞紧被褥。

小常神色一僵,端着洗漱的用具进了屋,站在床边干笑:“嘿嘿,嘿嘿嘿…公主…”

“不饿。”商妍蒙上脑袋。

小常被猜中了心思顿时泪眼汪汪:“公主,您还是起来洗漱吧,一会儿恐怕咱永乐宫的门槛会被人踏破啊——”

商妍沉默。

小常酝酿很久,终于小心翼翼开口:“公主,昨天容将军家千金昨夜暴毙,陛下已经下了旨让杜侍郎彻查此事…本来也是她活该哼,死了正好…可是,可是外头的风声却…公主,您还是稍微收拾收拾吧?”

小常说得磕磕绊绊,语意却并不含糊。商妍埋头在被窝里静静地呼吸,忽然有些烦躁。

整个朝野都知道她与杜少泽那三个月含糊日子,又知道是三日前杜少泽跪在永乐宫门口求她成全的事情,容解儿又偏偏在这时候暴毙,她的确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身上的嫌疑,外头传闻如何可想而知。可是归根到底,她倒是不信商徵真的为了让群臣看她笑话,让杜少泽一个侍郎到宫主殿来“查案”。这样的事情,丢的可不止是她的脸面。

“宫主…”

“我困…”

“可是宫主,风声传闻,说来的会是君相…”

君相。

商妍原本困得头晕目眩,顷刻间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原本是冷得战栗,这会儿倒是不冷了,浑身上下,从脑袋到脊背尽是酸痛。无语言表的知觉从胸口一直蔓延到了指尖。

竟然会是…君怀璧。杜少泽区区一个侍郎,自然是不够资格提审公主的。商徵若要查,自然须得另派一位官阶能在永乐宫说得上话的人才可。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公主…”

“小常,”半晌,商妍掀开被褥一角,小声问,“你说上次晋王妃送的那支凤钗好看,还是珍珠步摇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

青梅

君怀璧是午时入的永乐宫。

商妍不知道自己的神态是否僵硬,她呆呆瞧着那一抹藏青自远而近,良久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却在他靠近后小心地低下头掩去了脸上的神彩。

时值隆冬腊月,院中的积雪甚厚。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他一袭藏青色的衣衫出现在其中,好似荒芜的沙漠中一抹鲜活绿荫,竟比千丈冰雪还要剔透素净。

“公主万安。”

商妍的心狠狠晃了晃,尴尬地回过神来,道:“君相怎么有空到永乐宫来?”

君怀璧不答,只是微微敛起了眉,似乎是在思量措辞。

商妍顿时觉得万千口舌功夫都尽数化为了虚无,有多少种虚与委蛇的法子全无一种派得上用场,到末了,她只能咧嘴干笑了几声,把无赖功夫光明正大地搬了出来:“君相来的目的本宫能猜到一二,不过时候尚早,本宫昨夜一夜未眠,这脑袋还有些模糊不清。”

君怀璧墨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商妍把心一横,正色道:“今年年初桃花盛开的时候,本宫吩咐宫人摘了桃花酿了酒。本宫原本想酿了献给皇叔做生辰礼。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她叹息,“昨日小常去开了酒窖,发现两坛桃花酿缺了个口儿,也不知是天冷冻裂的,还是当初就没存放得当。”

“公主的意思是…”

商妍努力使自己笑得正派自然一些,清声道:“本宫听闻君相对酒颇有研究,不如君相随本宫移步后园,帮本宫鉴一下那几坛桃花酿是否登得了台面做得了皇叔的贺礼如何?本宫也努力想想与容小姐的…咳咳,过节。”

君怀璧一愣,片刻之后微皱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清俊的脸上徐徐绽放开一个微笑。

“好。”他轻道。

一个好字,轻得像棉絮。有那么一瞬间,商妍想抱了锦被再去床上翻几个滚儿,好一解那骨子里绽放的明媚欢悦。

他说好。他答应了!

永乐宫后园的紫藤花藤下的青石桌上早已备下一坛酒,几样点心。年方双十的妍乐公主拐了当朝年轻俊俏的当朝丞相坐在青石桌旁,笑眯眯地替他斟了一杯酒。桃花酿。上月南华郡刚刚进贡的。

君怀璧斯斯文文引樽饮下一口,闭眼沉吟。

年方双十的妍乐公主托腮细细看,眼睛都快眯成了月牙,暖融融的知觉从眼里暖到了心里。

世人都只道当朝公主佳婿难寻,几乎一月一度的宫宴上在朝或是有意从仕的年轻官家子弟莫不人人自危,人云亦云,妍乐公主喜色贪杯的花名早已是人尽皆知,也唯有她自己才知道,宫闱二十载,褪去迂回虚伪后,心上的那个极淡的影子有着一双温和细腻的眼。

君怀璧一杯饮罢,原本温文雅致的眼覆上了几分水润,眉宇间戒备消散不少。他道:“醇香甘冽,绵滑清雅,这酒陛下定然欢喜。公主好技艺。”

“真的?”商妍心一抖,干咳几声掩去尴尬,笑眯眯又斟一杯,“君相既然爱喝,干脆娶了本宫好不好?”

君怀璧神色一滞,淡道:“酒已喝过,公主可否把您与容小姐的过往告知君某?”

商妍恬不知耻笑:“告知后君相能娶本宫吗?”

君怀璧沉默。眉眼间尽是疏离。与过去这几年每一次见面的结果别无二致。

商妍原本明媚的心顿时笼上了一层阴霾,手里的酒壶举到杯边,又轻轻地着了桌面。

说来,话长。

桃花酿馥郁的芳香淡淡地弥漫,苍白的阳光映衬着皑皑白雪,一点一点地把心中的轻快抽离殆尽。她皱眉思量,稍稍整理了下措辞,低声地把与容解儿的恩怨细细地讲明了,包括和杜少泽相识,然后被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儿,最后的最后,御花园里的最后一面…

她小心地观察他表情,见他对她与杜少泽往事毫无知觉倒是对容解儿在御花园内逗留时辰颇为在意,悄悄在心底叹了一声声。即使君怀璧有心或是无心他都不在她计划内,可是许多事情,明知道归明知道,亲眼见到却是另外一回事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如是。

君怀璧一直静静听着,神色安静得堪称乖巧柔顺,倒像是有了几分醉意。

末了,她叹息:“容小姐中毒,确实与我无关。君相若是想查,还是换个法子吧。本宫…本宫虽然尚未择婿,可也不会为了杜少泽去害一条性命。”

“下官也愿意相信公主,只是…”他沉道,“只是容小姐所中之毒,却是公主做的药引,公主若是想置身事外,恐怕并不容易。”

“药引?”

君怀璧的神色沉静无比,温和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凌厉,他冷道:“桃花酿虽然芬芳,却遮盖不了公主身上的药引香味。公主还要与下官装糊涂么?”

商妍只糊涂了片刻便冷静下来,心上的苦涩渐渐攀爬蔓延开去。眼前之人儒雅俊秀,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防备凌厉,他分明是有备而来的,刚才的温顺和乐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原本就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本宫不明白君相的意思,”她苦笑,“君相真要指证本宫杀人大可以试试,若是有真凭实据,恐怕君相便不会特地上永乐宫来试探了吧?”

君怀璧沉默。戒备的目光刀子一样的锋利。

商妍低眉斟酒,酒还未满樽,心头火气便横生滋长,她咬咬牙,拽了酒壶朝地上狠狠砸去——

“小常,送客!”

桃花酿浓郁的芳香在后园飘荡开来。君怀璧不等小常赶人便起身告辞,临到门口却又回了头,道:“下官还望公主好自为之。”

好一个好自为之。

好一个当朝丞相!

商妍目送那一袭藏青离开视线,忽然觉得眼圈有些酸痛,稍稍一眨,视野便模糊得分不清是雪还是日光。一片混沌中,小常跌跌撞撞而来,却久久不敢开口。

半晌,她才懦懦道:“公主,别难过了…君相只是被坏人蒙蔽…”

“小常,你闻闻看,我身上除了桃花酿的酒香,还有没有其他气味?”

小常愣了片刻,凑上脑袋细细嗅了嗅,犹豫道:“好像有一股甜甜的香味儿。”

狐裘袄上的气味么。她低头闻了闻,果然发现有一丝甜香从那雪白的毛绒中丝丝透出来,那味道极淡,她整日穿在身上,着实不易觉察。

这衣裳是宫中制衣司的所制,未免有人不喜,照理不会额外添上香料。

这么说,这芬芳之气是送到永乐宫后被人添上的?

事出三日,君怀璧并没有再登门,可君相受命探访永乐宫的事却传了开去一时间,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人人都在小声议论着容解儿之死,妍乐公主因妒成恨,狠下杀手残害苦命鸳鸯的事却在宫闱之内以春风野草生的姿态飞一般地蔓延开来,俨然已经是一副倾国尽知的架势。人人都在传,燕晗的公主生来不详,十岁那年是从前朝皇后的尸身下爬出来的,当朝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娶她,她便用毒杀人家配偶…

一时间,毒妇比妍乐二字更加被人知晓。

流言滋长得最疯狂的时候,永乐宫里的宫人都不太愿意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等到大雪化尽,商妍把自个儿宫中的宫娥宫人们都聚到了一处,在永乐宫中摆了场小宴,正好凑了两桌,男男女女佳肴美酒,把这几日的阴霾冲淡不少。

酒到半旬,有宫人醉了,含含糊糊抱怨:“公主为何不找陛下解释呢,陛下向来疼爱公主,肯定不会让公主受、受这样的委屈!”

商妍抱着暖炉摇摇头,但笑不语。

“公主是个好人!可外边、外边的人都、都污蔑公主…公主怎么会杀人呢?”

“公主,你…你去和陛下解释吧…让陛下、把那些毒舌之人统…统统掌嘴!”

“对啊公主,公主…”

商妍支着下巴,瞧着平日里畏畏缩缩的一干人等喝了酒便变了一副模样忍俊不禁,胆小的宫娥在大笑,胆大的宫人已经开始扯喜欢的宫娥衣摆,每个人都面红耳赤,不少人结结巴巴开始为她抱不平…所谓酒后吐真言,大概就如是。

不知道把君怀璧灌醉了,会是怎样的景致?

啪。重重的一记声响。一坛酒被重重砸在了桌面上。喝酒的宫人满脸通红,目光却炯炯有神,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公主,你不知道,外边…外边说…”

“说什么?”

“说公主是因为有隐疾才才没…嗝…”

“还有呢?”

“还、还有,大家说、说公主奇丑无比,丑、丑人多作怪…说公主恐怕一世都得老死闺中…”

丑人多作怪,倒是个好概述。商妍想笑,面对着院落里一群义愤填膺眼圈通红的醉鬼生生地把到喉边的笑又憋了回去。她在宫中身份尴尬,商徵入主后并没有为永乐宫派宫人,刚开始半年,她连一日三餐都须得自己去御膳房取…如今的这群宫人多半是当年父皇和母后的的旧仆,瞧见她当年落魄模样舍了前程自愿调到永乐宫来。

对他们,她始终是心怀感激的。

近日他们在外边估计是受了不少侮辱,一场小宴,安抚几颗忠诚的心,自然是值得的。可是这一群醉了便胡言乱语的人——她低头笑出声来,还好永乐宫门早已有人把守,不然依着他们今日的言论,就算通通长了几个脑袋也不够人摘啊…

酒饱饭足,永乐宫的宫人们横倒一片。黄昏的晚霞下,还算清醒的小常扯了她的袖摆不说话,好久好久,才委屈地瘪瘪嘴,轻声道:“公主明明可以很美。”

商妍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可是,没用呀。”

“可是外面…”

“听说太祖在位的时候有个妩妃,貌似天仙,歌声如黄鹂,一曲能把整个隆冬腊月的雪都化尽了。太祖对她极其喜爱,昭告天下找来最好的司乐为她谱曲,找当朝状元为她写词。宫闱上下无人不知妩妃一声咳嗽,恐怕东风也会缓上几分。”

小常一脸雾水,疑惑道:“后来呢?”

“珠玉在前,我美不过人家就不打扮了。反正,”商妍轻笑,“反正也没有悦己者。”

奇丑无比的妍乐公主无人敢娶老死宫中,只要关上宫门,谁又知道永乐宫的春秋?如果真可以安安分分在永乐宫安享剩下的时日,她又何必寻嫁,只可惜——坏事也多磨。

“公主!”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由远而近,“陛下、陛下来了!”

商徵?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好久没冒头,我家妹纸还有人莫?

皇恩

商徵的到来让永乐宫上下所有人吓破了胆儿。自从十年之前商妍从公主成为了公主,入主永乐宫后,人人都知晓她这前朝公主不仅不受新皇宠儿,更是遭了新皇嫌弃,故而这永乐宫就成了宫闱上下最清净的所在,妃嫔不登门,祸事自然也少则又少,近几年,商徵爱上了看她择婿取辱的戏法,隔三差五便到永乐宫来转上一转。

永乐宫里皆是群散漫惯了的宫人,突然来了一尊大佛,每次都被吓得面上血色全无。直到最近这一两年,才稍稍有所缓解,可这一次毫无征兆地来访,还是让一干人等白了脸色:

“陛陛…陛下参、参见陛下…”

商妍也有些惊讶,脸上散漫的笑还来不及收敛,便瞧见商徵墨色的衣袂划入了眼帘,结果,一不小心,她满脸嘲讽揶揄便结结实实对上了商徵波澜不惊的眼。

一时间,掩盖已经来不及。

最初的那一瞬间,许多种可能性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到最后却凝固成了很短暂的愣神。

“皇叔。”她低头,悄悄缩了缩身体,行礼。

商徵不答,冷清的脸上却划过些许意味莫名的神色。在他面前,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人已经缩成了一团小小的绒球,乖顺地跪在他面前,刚才的欢脱跳跃也好像是错觉一般。

十年前,他再见到她的第一眼,她也是这样柔软的一团跪在他跟前,全然没有堂堂公主的威仪。那时他浑身浴血,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他,水盈盈的眼乖巧而胆怯,与其说是她是一个怯懦的公主,不如说是一只温暖胆小的兔子。

她本该死的。一个前朝的公主,会是多少朝廷动荡的隐患。

可是她的怯懦无用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