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芝在散发着凉意的盥洗室里站立许久,才发现自己紧捏手机的掌心已经微微濡湿。

镜子里那张满是忿忿之色的脸是谁的?她象看怪物一样瞪着自己,她不该有这种表情的,就像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接受邵云一样。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你自己身陷其中,我看你还能不能义正辞严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是怎么回答的?

“我不会让自己走进如此混乱不堪的泥淖。”曾经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明知是泥淖,她还是愚蠢的踏了进来,一错再错。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曼芝疯了一样换好衣服,卷起包就往楼下冲。

申玉芳在客厅里对着硕大的电视机无聊的看着,她还在等邵云。看见曼芝下来,诧异的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

曼芝点了点头,胡乱的解释,“有点东西忘在公司了。”仓促之间,连谎都撒得很苍白,然而申玉芳没有追问。

走到门口,曼芝才想起来对她道:“妈你去睡吧,他今天不会早回来。”

“哦,阿云给你打电话了?”申玉芳有些欣喜。

“嗯。”曼芝低低的应了一声,快步跨出去。

路上停车问了两次,深岛夜总会在市区的北面,闻名遐尔,曼芝很容易的找到了。

她从没来过如此灯红酒绿的地方,在门口被迎宾小姐礼貌的拦住,询问了一番,才引她至201包厢。

“就是这一间。”小姐说着,想去帮她把虚掩的门推直。

曼芝慌忙伸手拦住,她突然失却了打开那道门的勇气,只是静静的伫立着,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半敞的门内,象木雕一样。

包房里很热闹,唱歌声,划拳声,调笑声混作一团。透过敞开了三分之一的门,她能清晰的看到邵云的侧影和倚在他身上给他灌酒的女子。他们那样紧密的贴合着,如同用胶水粘在了一起。

“操,小金也太低能了,输了这么多,你不会是存心想灌醉云少,好图谋不轨是不是?”

一个粗犷的声音洪亮的响起,只是人被门挡住了,曼芝看不见。

邵云身上的那个叫小金的女子一听,立刻嬉笑着在邵云的唇上使劲琢了一口,娇滴滴道:“昆哥把我说的太坏了吧,云少是什么人,他骗我们还差不多。”一边说,一边伸手探进邵云的衣服,邵云也不避让,任她在自己的胸膛上暧昧的摸索。

曼芝猛然间泛起一阵恶心,喉咙口咕噜了几下,似有东西要冲口而出,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可是依然遏制不了那汹涌而来的呕吐的欲望。她仓惶的环视四周,脚步踉跄的移动,终于在一个转弯处找到了洗手间,一头闯进去。

晚饭吐得一点儿也不剩,最后连胆汁都出来了。她气喘吁吁的趴着洗手池边,汗水涔涔的下来,只是觉得无力。

曼芝并非不知道邵云是个怎样的人,可是以前只是听说,从未亲眼见过,她的想象力十分有限,对于男人如何风流这回事只有一个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概念。

直到刚才,她才明白,看见一个曾经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男人,怀里搂着别的女人,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滋味。

“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

那不久前的一句承诺言犹在耳,一遍遍的炸响,震得她耳朵生疼。

蓦地抬头,再一次看到镜中的自己,眼里汪满了泪水,面色却愈发惨白。她忽然很想笑,狠狠的嘲笑自己,她居然会相信邵云,居然天真的以为浪子真的会回头!

“苏曼芝,没有人比你更傻。”她瞪着对面的自己,一字一顿的低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利的小刀剜向心脏。

空旷的洗手间里缭绕着苍凉的尾音,她始终保持半佝偻的姿势没有动弹,头脑和身体一样,都已麻木。

有其他的客人陆续进来,讶异的瞟了她一眼,如此苍白的面容和疯狂的眼神,任谁见了都会吓一跳,以为遇见了一个疯子。

曼芝无视投向自己的鄙夷或畏惧的目光。她继而迷惘的,甚至带着怜悯的望着自己,无声自问,“你还剩了什么?”

她久久的回答不上来,一切的借口都只是枉然,她满心凄惶。

六十四(往事37)

闹得太疯,几个人明显喝多了。古超左手搂着一个女孩,右手霸住了麦克风猛吼,破箩嗓子震得在座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纷纷皱眉。

邵云还算清醒,抬手将早已软作一团,腻在自己怀里的小金搬到旁边,准备起身。

冯涛是唯一没醉的,此时讶异的望着他问:“你要上哪儿?”

“回去。”他简洁的吐出两个字。

小金不满的缠上来,不由分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嘟哝道:“你不是答应带我去夜宵的吗?”

冯涛也道:“好容易出来玩一次,总得尽兴嘛。”

邵云突然烦躁起来,皱着眉头,近乎粗鲁的把小金撩倒在沙发上,举步就向门口走去。

头重脚轻,步子打飘,他今天的确喝了不少。

张昆终于受不了古超的驴叫,冲上前一把将麦克风抢了过来,“你丫唱这么难听,还敢当麦霸!”

古超大怒,放开手上的女孩就扑过去跟他厮打,两人从沙发上缠斗到地毯上,刚好拦住了邵云的去路。

冯涛乘机上前,凑近邵云的耳朵道:“时间还早呢,不如咱们先出去抽一根,散散酒气再说。”

邵云忖量片刻,没有反对,抬脚直接跨过摊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张昆走了出去。

冯涛边紧随着他往外走,边不忘朝地上死泥一样的两个人大声喝道:“疯了吧,你们!嗨,都别玩太过了啊!”

出了包厢,耳根顿时一清净,两人在走廊的一隅站定,冯涛殷勤的掏出一支烟递给邵云,又连忙打火给他点上。

邵云也不客气,深深吸了一口,仰头缓缓的朝空中吐烟圈。他知道冯涛想跟自己谈什么。

冯涛早就眼热邵氏的地产承建项目,从吃饭就开始跟邵云絮叨。

邵云不是不想帮他,只是冯涛的建筑队整个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邵俊邦那关过不了,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

“谁不是从小队伍干起来的?没有第一桶金,李嘉诚都只能靠边歇着去!”冯涛喋喋不休的拽着词,“再说了,我也没问你要大项目,不过就是跟你讨个西宜的小楼盘玩玩,你要不放心,随时可以来监督。”

一席话说得邵云直皱眉,西宜的盘子并不像冯涛说得那样小,况且,以自己的能力其实起不到决定作用,只是他说了,冯涛也不理解。在他们眼里,邵氏就是邵云的,哪怕他现在不是董事长,但话事权一定是有的。

回绝的话早已说了几遍,邵云不想重复,无奈冯涛不死心,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邵云最终还是妥协,沉吟道:“我可以去谈,但成不成可不是我说了算。还有,你那建筑队好好整合一下,务必要拿到全部的资质证明,否则,一旦来审核,你把牛皮吹上天也是白搭。”

冯涛大喜,用力拍他的肩,“够意思,不枉咱们兄弟一场,你只管去试,要是不成,哥哥绝不怪你。”

心情一好,冯涛又想拉邵云进去喝酒, “小金还在里面等你呢。” 口气多少有点猥琐。

邵云走前两步,将烟蒂丢进垃圾桶,边探手去衣袋里掏钱夹,木然道:“不去了,多少钱,我来结帐就是。”

慌的冯涛赶紧拦住他,“怎么能让你掏钱呢,哥哥来,哥哥来。”

邵云还待坚持,前方左手的盥洗室里蓦地晃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拐弯,旋即消失。

前后不过五秒,邵云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酒精全往脑子里冲,隐隐的涨痛。

“我走了。”他说着匆匆推开冯涛,追了过去。

“路上小心呃。”冯涛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转过身来,一脸满意的微笑。

下了楼,曼芝有点犯晕,好像跟来时的路不太一样,仔细瞅了瞅,才发现原来走错楼梯,转到大厦的后门来了。

幸好后门没上锁,她用劲推开,走了出去。

黑压压的区域,连个鬼影都没有,一个硕大的垃圾箱紧挨着墙,让曼芝想起过去曾经看过的港片中的暴力事件,她走得飞快,因为累,没几步就开始喘气,今天她的状态始终不好。

车子停在大厦前面的泊车位了,绕过去好大的一圈,才看到夜总会正门上方闪烁的霓虹灯。她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又向前走了几米,脚步一下子卡了壳,顿在原地。

她的车前靠了一个人,抱着膀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是邵云。

两个人遥遥对视了一会儿,曼芝还是走了过去。她不习惯逃避任何困境,因为明白,躲得了初一,避不过十五,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邵云让夜风吹得头脑已然清醒了不少,内心隐约跃动着喜悦,曼芝能来找他,说明她还在乎自己。

待曼芝走到跟前,邵云习惯性的就要将她拽进怀里,低喃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曼芝轻轻的,但是坚决的往旁边闪过,面上难掩嫌恶之色。

邵云眼中的热情迅速消退下去,心头覆上了阴影。

他缩回手,冷冷的问:“你不会就是来给我脸色看得罢。”

曼芝暗吸了口气,感到浑身还是很虚弱,她已经没有精力跟邵云拌嘴了。顿了一顿,从包里抽出那份文件,面无表情的递给他,倦怠的说道:“签字吧。”

邵云的目光依然胶在她脸上,伸手极不情愿的接过来,也不看,只说:“太暗,看不清,而且我也没带笔。”声音里含了一丝赌气。

曼芝明知他是故意刁难,还是低头吃力的翻包去找笔,居然也没有。

她静心想了一想,车上应该有,她常备着的。

打开车门,曼芝坐进去,邵云立刻也一头钻进来,在副驾上坐着,顺手打开了车载小灯。

曼芝在储物盒里找到了水笔,取出来,放在邵云面前,一脸的板正,静静的等他。

邵云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这才紧锁眉头,将文案翻开来读。

整改后的方案条理已是十分清晰,某些地方还用铅笔做了批注,他认得出来,那是曼芝的笔迹,禁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

曼芝直直的看着前方,动都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

审核完毕,邵云终于拾笔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回给曼芝。她接过去,又从容检查了一遍,然后重新装进包里,不忘说一声,“谢谢!”口气疏离。

她的冷淡令邵云无法忍受,他不甘的咬了咬牙,身子猛地前倾,一把将她搂住,俯头疯狂的去搜寻她的唇。

曼芝又惊又怒,浑身扭动起来,死命挣扎,“你放手!放开我!!”

可是双唇还是被他攥住,他恶狠狠的吸吮,带着浓浓的酒气和郁积的怒气。

曼芝霎时又感到恶心,那排山倒海的晕眩从心底直泛上来,脑海中浮起刚才见到的小金吻他那一幕,于是愈加觉得恶心!

她的身体拼命向后退,试图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邵云就是不放。她觉得自己又要吐了,于是大声的反抗,可在邵云的钳制下,仅能发出呜呜的叫唤。

他无视曼芝的异常,就是不想放开她。

曼芝急得发狂,略有自由的左手开始乱抓,指甲重重的划过邵云的面庞,他蓦地吃痛,不由松开了曼芝,右颊上一道长长的淤痕,麻辣辣的疼,他神情错愕的抬手抚了一下。

两人都瞪住对方,喘着粗气,犹如格斗过后的小兽。

曼芝嘴唇微肿,不知不觉中,泪痕早已爬满面庞。

邵云怔忡不已,良久,才哑声问道:“你就这么恨我?”

曼芝忽然捂住嘴,飞快的推开车门出去,来不及似的扶住就近的一根电线杆,再也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其实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刚才在盥洗室里早就交待得一滴不剩,可是胃里仍旧有某种力量在不断的顶上来,搅动,让她欲罢不能,呕到抽筋。

邵云在车里坐着,看她狼狈的样子,心中不忍,眉心拧成了一团。他并不知道曼芝身体不适,她一向都很健康。

下了车,他走过去,想伸手扶她,曼芝迅速把双臂往身后一藏,又接连退后两步,警觉的防备着他。面上湿漉漉的,泪水仿佛结成了冰,又在皮肤上化开来,带走了曼芝仅有的热量。

她低声说道:“请你以后,都不要再碰我。”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深深刺痛了邵云,他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面色逐渐泛青,咬牙道:“给我个理由。”

曼芝缓缓的抬起头,直视着他,眼眸里含着冰冷和仇恨,令他不觉打了个寒噤。

“刚才,在包厢里,我全看见了…很-恶-心!”说到后面三个字,她迅速调转开目光,可是邵云依然捕捉到了她眼里无尽的轻蔑。

他的手掌死死擎住电线杆,触摸到的是坚冰般的冷硬,如同他此刻的心,没有温度,在黑暗中浮沉,再也见不到亮光。

她在嫌弃自己,就像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一样!这么多年来,即使她跟了他,也是被他“胁迫“的,内心深处,她还是看不起他。

她始终在嫌他脏!

邵云忽然冷笑起来,轻声嘲讽道:“你跟他,真是越来越象了。”

不用问,曼芝也明白他说的“他”是谁。

他总是讥讽邵俊邦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他终于把曼芝也归到那一类里去了。

她兀自别转了头,不再言语,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下定决心将自己的心门关闭,又哗啦上了把锁,他会怎么样,她不再关心。

“那么,守着你的清高过一辈子去吧。”他冷冷的抛下一句,转身决绝的走开。

六十五(往事38)

连日的乏累,例假竟然也没有如期而至,曼芝预感到了什么,终于不安起来。

她偷偷跑去药店买了早孕试纸,天不亮就起来,躲到卫生间里手忙脚乱的作测试。

当那条象征怀孕的红线清晰的映入眼帘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和邵云在一起时,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无奈邵云是个随性的人,兴致上来了,就很少考虑细枝末节,而曼芝在那一方面又甚是羞怯,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在危险期想方设法避过邵云的纠缠,半年下来,居然没有发生状况,她以为很安全。

然而,终究还是大意了。

这个孩子没有在她和邵云的甜蜜期到来,而是降临在两人翻脸之后,曼芝一时措手不及,完全没了主意。

她久久的瞪视着那根测试棒,犹自不敢相信这一事实,感觉简直象在梦中,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轻抬右手,犹豫的按向小腹,那里有一个细小的胚胎,正在逐渐萌芽,慢慢的会长成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就像萌萌一样,多么不可思议。

想到萌萌,曼芝的心中蓦地淌过一阵暖流,那才是她真心疼爱的孩子。

三年来,她在萌萌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也收获良多。萌萌的一颦一笑都带给她无限的愉悦。

反而是现在肚子里正孕育着的这条小生命,令她不自觉的感到陌生和彷徨,她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曼芝从未想过要拥有一个邵云的孩子,她遇到邵云时还太年轻,紧接着就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变故。没来得及喘息匀定,就和邵云再一次陷入决裂。命运几乎没有给她憧憬浪漫的机会,就对她重重的阖上了幸福之门。

或许是因为当初曼绮的遭遇给了她太多负面影响,也或许在潜意识里,曼芝并没有真心想跟邵云过一辈子,她依旧念念不忘那个十八年的期限。所以,此时此刻,当怀孕的可能性得到了证实,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将为人母的喜悦,满心烦乱。

又发了一会儿愣,她才苏醒似的将检测的残留物细细的收拾干净。

下楼用早餐时,曼芝没有跟申玉芳提及这件事,在她还没考虑清楚以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尽管心中一团乱麻,曼芝还是如往常一样驱车赶往公司。她照例来得早,停车场里只泊了两三辆车,其中一辆是邵俊邦的。

泊好车,曼芝没有立即下来,手掌情不自禁的抚过小腹,心里微微有了些异样,但依然分不清是欢欣还是惆怅。

办公桌上又堆了厚厚几沓文件等着她审阅,她要一一做完批注后再送交总裁室给邵俊邦签字。她素来认真,每条意见都要斟酌核实得很仔细才会落笔,若是超出了自己的管辖及能力范围,她也不擅自越权,而是另置一边让邵俊邦自己拿主意。在工作上,邵俊邦对她充分信任,放权也越来越多。

可是今天早上,曼芝的效率明显比往常低了很多,纸上那一行行文字竟然变得如此枯燥乏味,不管她怎么努力,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无法被她充分吸收。

脑子里被那根赫赫在目的红线一扰再扰。

她猛力合上案卷,双手支撑住头颅,闭目养神,心中焦灼的自问:怎么办?怎么办??

电脑冷不丁发出清脆的铃声,将她生生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原来是跳出了会议提醒,例行早会将在九点开始。

八点五十分,曼芝踏进了大会议室,她择了个偏僻的位子坐下,依旧心神不宁。

稍顷,与会者陆陆续续的进来,跟曼芝打过招呼后纷纷落座,然后三三两两的做起了私下交流。

人事部的余经理紧挨曼芝坐下,也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扯起来,曼芝心不在焉的敷衍着,用笔在记事簿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左一个右一个,没完没了。

邵俊邦一进门,所有的窃窃私语声立刻嘎然而止,他虽然面相颇善,但天生蕴藏了一股迫人的威严,令人亲近不得,而他以身作则的态度早在当营销部领导的时候就已是有口皆碑。公司上下不服他的人甚少,若非此,也不可能在邵俊康过世后依然把公司治理得蒸蒸日上。

坐在总裁椅里,邵俊邦双目飞快掠过桌面,尚有三个位子空着,邵云也还没到,他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在心里冷冷的一笑,带着一丝浅浅的得意。

最近的邵云,又似乎在将从前的老毛病在一条条的恢复起来,迟到,早退,除了手头抓着的几个项目还在继续外,公司里他能不参加的会议就不参加,引得职员名利暗里都议论纷纷。

关于原因,邵俊邦多少也了解一些,看看曼芝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了。满意的同时,邵俊邦还是抑止不住心头的轻蔑,年轻人到底不行,遇事冲动毛糙,看来之前自己是高估他了。

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开始依次发言,汇报最新进展。邵俊邦仔细的听着,间或提出些疑问,得到满意答复后才肯放行,接着让对方讲下去。他这种过堂式的审查令所有中层干部都畏惧三分,但同时也是高效率的。

地产开发部负责建筑调配的王经理正侃侃而谈之时,邵云携着一个女孩神态亲昵的步入会议室,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曼芝也下意识的抬头瞥了一眼。

那女孩她有些印象,是企划部新招聘的一名副经理,似乎姓孔,据说是邵云亲自挑选的,长相算不上特别出色,但胜在气质,因为平日里喜欢独来独往,曼芝曾听大厅里的女孩尊奉她为“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