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起身往外走去,身后传来酒坛的破碎声以及那个女子的惊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追文的亲们,最近两周在休假,更新慢了一些,见谅:)

8月30日开始争取恢复日更。。。

三年之约慰君心

於夫罗是如此骄傲,他又离开王庭去草原各地巡视,临行前没有来看我,也没有交换国书,我知道如果草原上的饥荒没有缓解,等他再回来就要宰杀军马,只得又给崔师兄去信。

崔师兄在收到我的信后没有调动军队,真的遣使前来迎接我,使节的队伍浩荡,崔师兄承诺的粮食黄金白银工匠一样未少,使节在院子里大声喊我接旨,我慌忙来到院子里低头跪着倾听,大裕皇帝感念父亲花仲远的才学和相国崔光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封我为郡主,封号归月郡主,我三拜九叩谢过皇恩,刚站起就听见一声轻佻的笑声:“小月儿,我们又见面了。”

我看过去,那使节一袭白衣,眉眼弯弯得笑着,两年多不见,身材高峻很多,昔日的翩翩少年如今已是俊朗如玉的男子,面庞竟是较之前更为娟丽,娟丽中透着邪魅,妖孽一般站在那儿,明明院子里站满了人,却只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愣怔了一会儿,深呼吸道:“原来竟是故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他一声轻笑:“小月儿跟我还用说这些虚词吗?倒是你在这苦寒之地呆了两年多,真正可怜!”

我被他嘴里说的苦寒之地激起怒气:“谁说这是苦寒之地了,我偏偏喜欢这儿的人们和风物,质朴自然。慕容家的人不是向来不涉朝堂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并不理会我的怒气,悠然说道:“崔大相国的家事,自然非得我这样不涉朝堂的人出面,如今大裕国泰民安,我闲来无事,又对小月儿不能忘情,所以就欣然前来。”

院子里的人被他吸引着,都在看着他,阿提拉他们已经知道我要离开,眼泪汪汪得看着我,我心下一酸,也不管站在院子里的一大堆人如何安置,转身进了屋子,坐在石凳上泪流不止。

慕容非离跟进来,坐在我对面拿过我跟前的杯子喝着水,施施然环顾四周后惊讶得说:“小月儿,这屋里竟有男人的衣服和鞋袜,炕上的被褥枕头成双成对,原来你嫁给胡人了,院子里那一堆小胡人都是你和你的胡人丈夫生的?”

我不理他自顾想着心思,难道我离开前竟不能见於夫罗一面吗?他如此狠心,知道我一定要走,故意走得远远的,他恨我了吧?

慕容非离觑着我:“小月儿不是淡泊名利吗?怎么皇封了郡主就在这儿痛哭流涕的,这也太过小家子气。”

我忍无可忍:“你闭嘴滚出去。”

他摇摇头:“既知我远道而来辛苦,一杯茶都没有还罢了,一张沾满眼泪的苦瓜脸对着我,真是晦气,我以为来胡地迎接美人归,来路上风光苍茫,归途有美人相伴,快乐滋味何足道哉,唉......”

我喊道:“你满口胡人胡地,全无尊重分明狭隘,你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温吞吞说道:“既然郡主有命,我滚就是,哈,归月郡主,难听之极,如果我是皇帝,就封你做明月郡主,小月儿分明就是那花间的一轮明月,何其皎洁。”

他看我竖眉看着她,捻捻手指扶额说:“只是我作为使节,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如若不然,你那个崔师兄有多难缠,你也知道。”

我不耐烦道:“你自去王宫找公主麦宁就是,她精通汉话,而且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你定会高兴去见她。”

他一脸的惊喜:“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以后再不说这里是胡人胡地。”

我嫌恶得看着他的花痴嘴脸,刚要提醒他麦宁已是罗敷有夫,他已经一阵风得出去了。

第二日麦宁来见我,她哭着问我该如何是好,慕容非离跟在她身后看她梨花带雨,脸上满是不舍,温柔得为她拭着泪水,麦宁羞红着脸不敢看他,我恼道:“慕容非离,收起你那套欺骗良家女子的把戏,麦宁心性单纯,与新罗七王子情投意合,你休要打歪主意。”

慕容非离一脸委屈:“我只是不舍得如此美丽的人儿流泪,怜香惜玉难道也有错,我哪里打什么歪主意了。”

麦宁竟为他鸣不平:“月亮不要错怪他,他这个人蛮有趣的,而且他事事为矜鹏国着想,只是他要吧你带走,矜鹏目前面临严重的饥荒,我想问问你的主意。”

我扶着麦宁的肩头真诚得说:“这个人带来的十万担粮食可以解除草原上的饥荒,你还犹豫什么?与他交换国书就是。”

麦宁看了一眼慕容非离,他竟知趣得出去了。麦宁才说:“你是哥哥放在心上的人,我怎么能把你放走。”

我连忙说:“草原上人们的生死重要,还是你哥哥的儿女私情重要,於夫罗如果在会做怎样选择,麦宁应该知道。”

麦宁犹豫着:“若是别人,我自然心中有数,可哥哥对你如此不同,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了?我只知道哥哥这次临走前再你屋后坐了一夜。”

我心中一拧,面上强笑着拿出大裕国的国书给麦宁看:“如果麦宁不能及时做决定,大裕就会在边境增兵进犯,我知道,於夫罗不在王庭时,宫中事务都由麦宁做主,难道你要让你的子民们雪上加霜、陷他们于水火吗?”

麦宁咬咬唇:“月亮,对不起。”

我微笑看着她:“回到故土也是我的心愿,我倒要谢谢麦宁成全我。麦宁与七王子一定要幸福。”

麦宁轻轻抚摸着肚子:“告诉月亮一个秘密,我有了他的孩子,他欢喜得什么似的,只是嘱咐我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心中有如细密的钢针扎着,我竟隐隐的嫉妒着面前这个纯净爽直的美丽女子,那本是我该有的幸福。我掐着自己的手掌心笑说:“我真为麦宁高兴,麦宁可告诉七王子你的两个哥哥之事?”

她摇头:“我自然不会说,这个秘密会永远藏在我和王庭牧民心里,除非哥哥决定要公诸于众。”

我心下一松,嘱咐麦宁分发粮食前务必保留足够的种子,这些种子面临任何困境都不要吃掉,我回去后会央求崔师兄派有经验的农工过来,教牧民们耕种,牧民们有了粮食,日后冬春季节会好过一些。

於夫罗的弟弟签署了国书,离别的日子来临的如此之快,我密密嘱咐阿提拉照顾好学堂中的孩子,又让他将我接下来的话翻译给托吉和桑奴,拜托她们照顾好她们的大王。

已经十二岁的阿提拉,比我初到时长高很多,汉话已经非常流利,也非常熟悉汉文化,他一直是我在草原上形影不离的伙伴,他看我不停流泪轻声说:“姐姐别伤心了,有缘总会再见的。”

他如此懂事,招来我更多的眼泪,他挠挠头道:“姐姐难道不给大王留几句话吗?”

我拿出早写好的信交给他,我在信上和於夫罗相约三年,三年后矜鹏国富民强,他能放下身上的重担,如果他愿意,请他去湘州求亲,如果我还在等待,我自会随他嫁到矜鹏国,此生再不离开,矜鹏和大裕结为姻亲,可免以后的兵戈四起生灵涂炭,这样他和崔师兄的愿望都能实现。

我只能许他这些,三年,谁又知道三年内会发生些什么,如果到时候,我们尚彼此心系自然可以在一起。

道路两边萌出细细的青草尖,小容乖巧得坐着,她与於夫罗的弟弟是亲密的玩伴,两个人分开时都哭着不舍,可小容的父母亲人都在芦州,我必须带她回去。我坐在马车中心中酸涩,眼泪早已流干,慕容非离挤在马车中掀车窗帘往外看,他突然出声:“小月儿,一大群小孩子在追着马车跑,小脸蛋上都挂着泪珠,哎呀,真是可怜,我最见不得小孩子哭。”

我捂住脸没有说话,他又喊道:“那边山头上有个骑马的男人在往这边看。”

我心下一紧,是於夫罗回来了吗?你终究还是来送我一程,他说:“是个穿蓝衣的男人,好像是那个七王子,怪不得那日在王宫中我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小月儿你仔细看看我的脸,我和他是不是有点象?”

他的脸凑到我面前,我没有理他,难道是如愿?如愿,你在於夫罗眼皮底下好自为之,麦宁是烈性女子,你千万不要惹她伤心,至于我与你,此生只能陌路。他无聊得又掀着车帘往外看:“小月儿,我们的队伍出了王庭的石头城门,有个男人骑马追过来了,这个男人穿着绯红色的衣服,好像庆祝你离开似的。”

我的眼泪又滴下来,於夫罗,你何苦又追来,慕容非离又喊道:“那个男人在城门内停住了,哎呀,他脸上的伤心,我看了都不忍。”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慕容非离大声说:“这个人长得好象是矜鹏国王,又好象不是。对了,小月儿是不是让美丽的麦宁在那些粮食中留些种子,幸亏我棋高一着,把那些粮食都炒熟了,他们只能吃,别想耕种,以绝后患。”

什么?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忘了哭泣,世间竟有如此可恶的人,我的满腔苦心化为泡影,我扑过去不停捶打着他,他躲避不及不停喊疼,我打累了停下喘气,他依然得意得看着我,我又朝他那张可恶的脸扑过去,他慌忙拿胳膊挡住我的扑打央求说:“小月儿别打我的脸,我最爱自己的脸了。我逗你的,你怎么就信了?炒熟十万担粮食得多大的本事。”

我想想也是,才停下来,往马车上一靠冷冷说:“我累了,我要睡会儿。”

那个不知死活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可是我可以炒熟一些,在每个粮袋中掺杂熟粮。”

我猛然睁开眼睛,他说的不无道理,他连忙说:“我逗你的,刚哭过就睡眼睛肿的跟两个核桃似的,该有多难看,还是过一会儿再睡。”

我哭笑不得,暂时忘却离开草原的伤痛,也不知道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只能装作没有听见,气急了就赶他出去骑马,他委屈得说:“小月儿也太狠心了,路途遥远骑马多累啊,有马车为什么不坐?”

有他唱作俱佳一路相伴,不觉芦州城门已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结束,敬请期待第三卷“宫阙九重”,应该会增加一个於夫罗的番外:)

暂避身玉宇琼楼

我又在夕阳西下时习惯得拾阶而上,一直到宫殿最高处的八角飞亭,这里可以一直向北望,好象能一直望到铺满青青绿草的大草原,又能望到我的家乡芦州。

去年这时,从矜鹏回到芦州,特意经过废墟中的故园,老管家过来说故园正在重建,我心中凄凉,父母已亡,重建又有何益?老管家和一干家仆园丁都在守着,他们说是崔师兄执意要依旧时模样重建的,我立时明白,这里也是崔师兄心中的故园,漂泊在外的游子,如果能有故园守候,心中会踏实坚强一些吧。

车马到了小容的家门口,我呐呐看着两位鬓发斑白的老人家,我无法把真相说出口,当初陪嫁时活泼聪颖的小容如何成了这般模样,她能认出父母,却眼神呆滞,任谁都能看出是疯呆之症。

慕容非离牵了小容的手,一脸真诚得看着她的父母,声音温润的开口道:“小容姑娘当初随郡主被掳到矜鹏,并没有经受苦楚,只是胡地风物习俗大异我中原,她受惊吓加上不能习惯,竟病染沉疴,幸亏郡主竭力救治才能活命,不过病好后就成了这般模样,郡主愧疚的常常以泪洗面。”

两位老人家感激得看着我,我心中愧疚不已,不由瞪了瞪慕容非离,他温润亲切的声音让我生出幻觉,以为那是崔师兄,他眸子中真挚痛悔的目光,连我都有些许感动,仿佛小容的苦难他曾身受。

他又微微一笑谦恭得说:“两位老人家大概听说过慕容山庄,我就是慕容山庄庄主,慕容家世代良医辈出,如果两位老人家允许,我就把小容带回诊治,待她完全康复了再将她送回。”

两位老人家自是感激涕零得当下应允,差点跪下给他磕头,我连忙过去阻止,出门时,小容的母亲犹在喃喃道:“如此俊俏和气的公子,定是那位菩萨下凡,人间哪会有如此人物,就连崔光那样的人物都要让他一分。”

慕容非离一转身眸子里溢出得意的笑来,我怕小容父母生疑,没有说话,马车上路后,我方不客气得问道:“慕容非离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马上又一脸委屈:“我不过是在为小月儿解围罢了。”

我问:“慕容家真的良医辈出?”

他点点头:“那当然,不过小容这病症,其一,让她彻底好起来,她会忆起曾经遭受的痛苦,这辈子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其二,她恢复后,会忘记那段痛苦的记忆,其中包括你。你选一个吧。”

我看着小容,她如今虽痴傻,却认得我,我的亲人只剩她和崔师兄了,若她不再认得我,那我连最好的姐妹都失去了,可是,如果她还能是以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容,不认识我又有何关系,如果她能忘掉那段痛苦的记忆,忘掉我就忘掉我吧。我把小容搂过来看着她郑重恳求慕容非离:“我选第二个,请你一定医好她,拜托了。”

慕容非离先是一怔,继而嘻笑道:“也是,不如此选也不会是你。好说好说,小月儿如此慎重,我都有些紧张了。不过,我会带她会慕容山庄,她不能再呆在你的身边。”

我一叹点头:“小容的身份虽是丫头,可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你万不可怠慢了她。”

慕容非离真挚得看着我:“那是自然,小月儿放心吧。”

他这样的人,如此痛快诚恳,我反倒心里没底,我又撂下狠话,又搬出崔师兄这个大靠山,慕容非离依然一脸诚挚:“小月儿就放心吧。”

我看着他那张脸,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狠狠挥拳的冲动,他哪会如此好心,我又反悔:“我不能相信你,我去湘州求皇帝去,皇宫内定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太医,能治好小容也说不定。”

慕容非离讥诮得笑笑:“好啊,就那些饭桶,你大可以一试,他们就算侥幸医好小容,也没有本事抹去她屈辱的记忆。”

他如此的表情倒让我放下心来,或许可以将小容交给他吧。

崔师兄已经早早侯在湘州城外,他依然一身青衣湛远如神,岁月和争斗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印记,我扑到他怀中,他轻拥着我拍着我的后背:“小月,都怪师兄没有保护好你,我也没有保护好师父师母,师兄实在是无能。”

我哭着连连摇头:“这些怎么能怪师兄,时也命也。”

崔师兄抚着我的头发一声轻叹,崔师兄竟也有叹气的时候。慕容非离过来辞行,我大略讲了小容的遭遇,悄声问崔师兄是否可以将她交给慕容非离。崔师兄点点头:“慕容家为医者最高,他若肯答应医治小容,自然求之不得。”

慕容非离和小容渐行渐远,崔师兄一直站着我身侧陪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远走直至消失。崔师兄象小时候那样将我抱上马车,然后也进来坐在我对面,他可是从来不坐马车的,我讶然间,他片刻犹疑后关切得看着我:“小月,小容遭遇若此,你有没有?”

我连忙摇头:“我并没有......”

崔师兄方松弛下来,柔声说:“小月一路长途劳顿,歇息会儿吧。”

我坐到崔师兄身侧抱住他的胳膊:“师兄如今可成亲了吗?”

他轻笑着摇头,我歪头问:“那可有心上人了吗?”

他双眸中轻掠过一丝迷雾随即笑道:“怎么两年不见,小月成媒婆了吗?”

我噘嘴道:“如今你执掌大裕,自是劳苦忙碌,如果回家后无人关心体贴照顾你,我怎么会放心。”

崔师兄点点我的额头:“小月不是回来了吗?你不就可以关心照顾师兄。”

相国府阔大却简朴,除了管家仆从再无旁人。崔师兄呵,你竟连个姬妾都没有吗?你竟还是那般冷清,从身到心都冷清着,究竟怎样的人才可以给你温暖呢?

我尽我所能仔细照顾着崔师兄,闲暇时就写字绣花。崔师兄的生辰快到时,我为他做了件浅青色的衣袍,衣袍做好总觉太过素淡了些,就在袖摆衣襟上绣了橙红色的小花,一朵朵小花点缀着,终于添了生气。等绣完后天色已尽黑下来,我拿过来去崔师兄的书房让他试试,如果不合适好再修改尺寸。

崔师兄穿上后,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尺寸刚刚好,小月真是细心,崔师兄很喜欢。”

我为他沏好香茶陪他闲坐,看他眼睑下隐隐有青色,就说:“崔师兄最近是否太过劳累,还是早点歇息。”

他一叹:“师父所藏上千册孤本尽被火焚,我前几日好不容易得一本好书,贪看就晚睡些。”

我思量一番:“这样吧,那些孤本我曾反复诵读,约略记得一些,明日我抽空来崔师兄书房挨个默出来,崔师兄准备好纸笔就行。”

崔师兄惊喜得来到我面前:“早听师父说过小月记忆惊人,估计能默出多少?”

我说:“十中有四。”

崔师兄兴奋得将我抱起来,不顾我的叫喊,抱着我转圈,我从未见他如此兴奋失态过,他终于放下我时,我只觉天旋地转软在他怀中,崔师兄笑着在我额头上一吻,这时门外有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我和崔师兄转头看时,一位着浅绿常服的少年如濯濯青莲般傲岸站立,脸上神情似喜似怒,乌亮的双瞳且喜还瞋,他清隽的面庞上透出抹秀丽,竟和慕容非离隐约得神似。他浅笑着上下打量我:“这就是老师日日挂在心上的归月郡主吗?其实两年前是见过的,只不过那会儿无暇细看,原来真是国色天香,美丽不可方物。”

崔师兄扶着我的腰谦逊说道:“皇上谬赞小月了。”

皇上的眼眸如细针般扎在我的腰间,我直起身去为他奉茶,却脚下踉跄眼前一黑,黑暗中只听见崔师兄请太医的声音。

我醒来时崔师兄正紧张得看着我,比他更紧张的是皇上。我软软喊了声崔师兄,崔师兄和煦的语声中添了严厉:“小月没有说实话,如今你已身怀有孕。”

我心中又惊又喜,难怪近日精神不如往昔,原来是,於夫罗啊,这是天意吗?我设法离开大草原,腹中的孩子却把我们牢牢系在一起。皇上神情一松轻笑道:“难道归月郡主在矜鹏曾经嫁人吗?朕还以为孩子是老师的。”

崔师兄认真得说:“既然如此,择一吉日我和小月成婚。”

我心中一惊,皇上开口道:“老师如此做岂不是误了归月郡主终生,也误自己一生吗?”

崔师兄说:“小月没有夫家,如果怀孕生子,难逃悠悠众口,我本想待她心绪平稳为她再择佳婿,如今她在我府中有孕,我们虽亲如兄妹毕竟异姓,唯今之计只有我娶了她,小月,你可体谅师兄的苦心?”

我点点头:“我自是体谅的,可是师兄,皇上说的没错,我不能误你一生。我不怕流言蜚语,我可以只身抚养孩子,只求师兄给我们栖身之地。”

崔师兄薄怒道:“小月这是什么话,只要能帮到你,师兄自是竭尽所能。”

皇上乌溜溜的眼珠从崔师兄看向我,又从我看向崔师兄,然后开言道:“归月郡主不如进宫吧,宫中添几个女人和孩子,没人敢说什么,你既是老师的师妹,朕定不会动你,几年后你如果愿意再嫁,朕一道圣旨即可。”

我下床叩头谢恩,崔师兄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岂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又朝崔师兄叩头:“请师兄成全。”

崔师兄握着拳不语,皇上轻笑着离去。几日后,崔师兄耐不住我日日哀求,终于讨了皇封,御书房女官加郡主的双重身份保我轻松无虞,不用插手宫中争斗,又不会被皇上随意侵犯。

皇上对崔师兄恭敬有加,我进宫后虽不得自由,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留在相国府,崔师兄尚未成亲,岂不是会连累他,我如此想着,笑着住进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扑朔迷离得摘星

入宫当然要拜见太后,李雄信和司马如亡后,崔师兄力主仁孝治国,此举当然是为安抚各方诸侯,让他们忠心事君,首要之举就是解除赵太后的幽禁,太后趁机重掌后宫。当我看见太后时,纵是我现今心如止水,也不禁讶异,锦塌上歪着一个身着宫装光艳照人的大美女,分明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我一直以为太后都是鬓染霜发正襟危坐的老太太。

我在愣怔中听见有个尖细的声音喝道:“大胆,看见太后还不下跪?”

我清醒过来忙跪下道:“并非归月无礼,实在是慑于太后之美丽,看得呆了才失仪的。”

太后轻声而笑,笑声糯软如清润的山泉缓缓流淌,我并不擅长与位高权重的女人打交道,我只不过是真心之语,这样的夸赞谁又会拒绝呢?我听着太后的笑声,心下明白我只要与太后相安无事,在这宫中就可太平。

笑声未歇太后微微启唇:“既是崔相国爱重的师妹,快起来吧,过来让哀家看看。”

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自称哀家,我依然觉得不能适应,也没有马上起身,微抬头看向太后,太后笑道:“如此知理懂事,不愧是崔相国的师妹,模样也很不错,别拘礼了,起来吧。”

我这才起身,太后赐座给我后温和说道:“归月今日刚刚进宫,不用去御书房了,陪哀家说说话,皇家如今人丁凋零,竟连个近亲的公主也没有,宫女们又都是下人,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我只能点点头,我又怎么敢就和她说贴心话呢?这时皇帝进来朝太后行礼道:“归月今日初次去御书房,有很多事情要熟悉,还是改日再和母后徐话。”

太后爱怜得看了儿子一眼连连点头,皇帝也笑看着母亲,我心下一松,太后和皇帝母慈子孝,我的日子会轻松很多。

我跟在皇帝身后,皇帝的脚甫一跨出门槛,即敛了脸上的笑容,头也不回低声说:“以后无事少来母后寝宫,她如果派人宣召,你就推脱说御书房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明白吗?”

我连忙说明白,我一直看不透这个少年皇帝的心性。他在崔师兄面前纯真如孩童,在别的人面前一副窝囊无能的样子,只有在御书房一个人时,双眸中才透出与年纪不符的深沉来,他有时候做功课乏了,就定定得看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只能假装没有察觉,继续埋头默着被焚毁的孤本,崔师兄嘱咐我不可太过劳累,我笑着让他放心,如今腹中已隐隐而动的小生命才是我的重中之重。

一日天擦黑时,他又在那儿盯着我看,我低头自写着字,他突然走过来将我拉起摁在书案上,张口吻住我的唇舌,他的舌湿软滑腻,蛇一般滑进我的嘴里,我奋力推拒着用力咬他,他松开我嘴角挂着血丝埋头撕扯我的衣服,这时候太监总管赵进在门口喊道:“贺喜归月郡主,今夜得皇上宠幸。”

我挣扎起身看向嘲弄得看着我的皇帝,指着他说:“皇上明明知道我已经,这是何意?”

皇帝鼻子里哼了哼,负手于身后看着赵进说:“朕当然知道你非初夜,哪又如何?只要朕喜欢。”

我心下骇然,难道这个少年皇帝竟有床上怪癖?脱掉宽大的衣袍,我的腹部已微微隆起,他也明明知道我有孕三月有余,竟然......

他看我要说话,一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臂箍住我的腰往屏风后的床榻上拖去,我口不能言,只能恨恨看着他,他将我扔在锦被间,只手探进我的衣襟轻轻揉捏几把,我双手护住腹部不住挣扎,嘴里呜呜做声......

他扭脸看向屏风外侧耳倾听,双眸中泛起狡黠,他俯身嘴唇贴在我的耳边:“不如此的话,几月后你生下的孩子从何而来?如果不是老师相托,朕岂会如此好心。”

我的脸颊被他的头发撩拨着微微发痒,鼻翼传来清新的兰香,不知为何,我望着他脸上和颈上细白如瓷的肌肤,脑子里忽的跳出两个字,人妖。然后又跳出一个人的容颜,慕容非离。

我不由扑哧一笑,他愣了愣松开紧捂在我嘴上的手,眼眸中充满询问,我冷冷问道:“怎么?难道今夜皇上要与我同塌而眠吗?”

他玩味得笑了笑:“你倒是挺有意思,如果朕......也许真的会要了你。”

说完他在我身侧躺下,手搭在我腰间,我僵着身子半天没有动弹,过一会儿才发现他竟睡着了,我本就因有孕极易困倦,轻轻挪开他的手,将他往外推了推,侧身往里也渐渐睡着,等我醒来时却发现他紧挨着我,象猫儿般蜷缩着睡的正香。

崔师兄大概也没料到这个皇上会采取这样的手段吧,不管怎样他保护了我和孩子,我感激着,为他擦掉嘴角的血丝,拉过被子为他盖上,睡梦中的他竟如此脆弱无依,也许是我同情心太过泛滥?

如果今夜被敬事房太监记录在册,那我的孩子岂不是成了皇上的长子吗?我岂不是将他推在了风口浪尖?希望是个女儿吧,女儿象爸爸,她如果象於夫罗,定如草原上浩瀚夜空中的星月般美丽迷人。於夫罗不知如何了?但愿他肩上的重担能少些,他如果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该是怎样的欢喜,他欢喜时蓝眸中璀璨的光芒总能轻易将我淹没,可惜他欢喜的时候太少了。我胡思乱想着渐渐睡去。

凌晨醒来时,天色刚蒙蒙亮,皇帝已经醒来,他看着身上的棉被眸光一闪:“师父爱重你也许是有缘由的。”

他说的没头没脑,我不明白何意,就说道:“归月谢过皇上的苦心,只是我腹中孩儿已三月有余,到时候皇上怎么解释,孩子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