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却是一头雾水。

之前他为了陈氏的病倒是三番两次地想向裴宴道谢,可裴宴明显地就是不想理他,他如今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好,裴宴却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给留下了。

他倒不觉得裴宴是要向他示好,他觉得裴宴多半是因为郁、李两家之间的事有什么要交待他的。

因这件事从调查到拿人到请裴宴做中间人都是郁棠的主意,他不由就看了郁棠一眼。

郁棠也不知道裴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裴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她父亲说话,于情于理他们都是不能驳了裴宴这个面子的。

她只好低声对父亲道:“只要与刚才的事不相冲突的,您都只管应下就是了。裴三老爷对我们家,有大恩。”

别的不说,她姆妈每个月还是搭着裴家大太太才能得了杨斗星诊的平安脉呢!

郁文一想,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他们家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没什么不敢说的,顿觉心里无比地坦荡。笑着给来做见证的诸位乡绅道了谢,叮嘱了郁棠和郁远几句“别乱跑”,又和卫老爷父子、吴老爷低语了几句“等我出来”之类的话,就留在了大厅。

裴宴一直注意着郁氏父女的动静,看到他留郁文说话,郁文还要看女儿一眼,他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只要是他不知道的事,一定要弄清楚了。不管郁氏父女有什么,他都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他索性吩咐裴满:“请吴老爷和卫老爷到旁边花厅喝茶,我们很快就说完了。”

最后一句,是对郁棠等人说的。

吴老爷正愁没法搭上裴宴呢,听到这话就如同瞌睡的时候遇到人给递枕头,生怕郁棠和卫老爷等人不知道轻重,轻易就放弃了这次机会,不等卫老爷说话,忙朝着裴宴行了个礼,笑道:“那就叨扰裴三老爷了。”

裴宴微微点头。

吴老爷拉着卫老爷就出了大厅。

可大厅外面小桥流水,假山叠峦,触目皆景,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说裴宴所指的花厅在哪里了。

领路的小厮不由抿了嘴笑,语气却不失恭敬,道:“两位老爷请随小的来。”

“哦,哦,哦!”吴老爷应着,整了整衣襟,觉得没有人发现自己刚才的窘态,这才率先走在了众人的前面,随着那小厮穿过一道弯弯曲曲的红漆长廊,走过一面花墙,到了个四面镶着彩色琉璃扇门的花厅前。

“天啊!”吴老爷看着眼睛都直了,“这,这得多少银子?”说完,又惊觉自己失态,忙对卫老爷解释道,“这种彩色琉璃我见过,那还是在京城的官宦人家家里。上次我来裴府的时候这里好像还是糊着绢纱的,这次就改成了彩色琉璃。小小的一尺见方就要五十两银子,别说这么大一整块了,恐怕是有钱也难以买得到,这可比京城的那些官宦人家都要气派!”

卫老爷没有注意吴老爷的语无伦次,他还担心着郁文,但也被眼前看到的琉璃扇门给惊呆了。他一面打量着那些扇门,一面喃喃地道:“这可真漂亮啊!整个临安城也是头一份了吧?瞧这上面画的,是喜上眉梢吧?还镶着金箔。这是怎么镶上去的?这工艺,是海外的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郁棠和郁远、卫小元也被这些琉璃扇门给惊艳到了。

郁远和卫小元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郁棠则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李家参与海上生意发财之后,也曾像这样把花厅的扇门换成了彩色琉璃的。不过,李家不像裴家这个花厅,李家的花厅只镶了正面八扇,而裴家的这个花厅,四面全是扇门不说,而且东西两边各十二扇,南北两边各二十八扇……李家的扇门镶的是梅兰竹菊等君子四物,裴家的扇门明显就复杂多了,除了花卉,还有些鸟兽,孔雀和仙鹤最多,那些羽毛,画工精湛,富丽华美,光线落在上面,熠熠生辉,仿若珍宝。

李家的扇门明显是画虎不成的模仿。

就算是这样,林氏当时还曾得意洋洋地和家里的客人说:“全是从海外弄回来的,比黄金还贵。专门找人定制的,不然你看到的就会全是些黄头发绿眼睛的番邦女人像,丑得要死。”

裴家这些扇门也是专门定制,然后从海外弄回来的吧!

那裴家应该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和那些做海上生意的人有所来往了。

至少,裴家是那些商户不小的客人。

郁棠有些意外。

带路的小厮不是第一次看见客人露出这样震惊的表情了。

他任由客人们打量着那些扇门,与有荣焉地道:“这些都是我们三老爷带回来孝敬老太爷的。老太爷去了之后,三老爷原想把这些扇门都换成素白玻璃的,可我们家老安人说了,老太爷生前最喜欢在这里接待亲戚朋友了,三老爷要是孝顺,就应该把老太爷喜欢的东西保留下来。”说到这里,那小厮可能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扑哧”笑了一声才继续道,“三老爷说,既然老太爷这么喜欢,那就给老太爷陪葬好了。老安人不答应,说三老爷这是和老太爷顶着干。老太爷明明喜欢的是当着亲戚朋友们吹嘘这些扇门是三老爷孝敬他的,三老爷非要泼了老太爷的面子。后来还是二老爷出面做主,把这些扇门全都留了下来。”

吴老爷呵呵地笑,和小厮闲扯:“那是,那是。我要是有这样的一个儿子,也得人来一次吹嘘一次。不过,三老爷可真是大手笔,这么间花厅,可花了不少功夫吧?”

“可不是!”那小厮显然不是第一次应酬这样的客人了,请他们进了花厅之后立刻熟练地指了花厅的屋顶道,“你们看,灯也是彩色琉璃的,到了晚上,点了蜡烛,那简直了,比烟花还要好看。您再看那边博古架上,比人双臂还长的象牙,少见吧?也是我们家三老爷孝敬老太爷的,还有那上面的金刚八宝,可不是我们在庙里看到的,全是从海外弄回来的。”

卫老爷还好说,吴老爷可是生意人,立刻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状似无意地和那小厮聊道:“这些东西都这么稀罕,你们三老爷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厮骄傲地挺了挺胸膛,道:“当然是从京城里弄来的。我们家三老爷的二师兄,可是当今阁老,我们家三老爷是张尚书的关门弟子,和上面的师兄们关系都可好了。我们三老爷想弄点稀罕玩意儿,那还不是动动嘴就行了。京城里那些做海上生意的哪个不上赶着的往我们家三老爷面前凑啊!”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道,“也难怪我们家三老爷回来了之后不习惯,谁过惯了那些衣锦繁华的好日子,再回到临安城这样的地方都会有点不适应。所以我们家老安人总说我们家三老爷孝顺,老太爷临终前将这一大摊子事全都丢给了三老爷,三老爷虽说心里头不愿意,但还是辞了官,回来做了宗主。”

不是守制吗?怎么变成了辞官?

吴老爷不由道:“你们家三老爷不再起复了吗?”

小厮笑道:“裴家有家规的,做宗主的得在祖宅守业,是不允许出去做官的。”

众人俱是一愣,觉得既意外又顺理成章。

很多大家大族都这样,做了宗主就留在老家守业,不再外出做官。让大家觉得意外的是,让三老爷这样的青年才俊这么年轻就在家守业,未免有些可惜。

这么一想,外面那些传言就不太可靠了。

宗主固然重要,可若是能仕途顺利,名留青史,岂不比做个守业的宗主更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裴宴做裴家的宗主,也是做了牺牲的,他自己未必愿意。

郁棠则是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有很多的想法纷至沓来,一时又抓不住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前世,裴宴也没有再去做官,她觉得理所当然,可现在再看,却是怎么看怎么透露出点违和感来。

裴老太爷这样看似偏袒着裴宴,可也断了裴宴的仕途。反而是长房,看似失去了宗房的位置,两位公子却可以自由地参加科举,自由地做官了。还有二房,既然在传言里他是几个兄弟中最无能的,为何不让他留在家里守业?

长房和二房看似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真正被困在家里的却是三房的裴宴,而且让裴宴这一房的后代也都会有很大的可能被困在了临安城里。

郁棠脑海里浮现出裴宴那眉宇间总是带着几分冷漠甚至是阴郁的面孔。

难道是因为这样,他才总是不高兴吗?

郁棠的心怦怦乱跳,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间窥视到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 留话

留在大厅的郁文当然不知道花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开诚布公地回答着裴宴的话:“……都是我们家闺女的主意。原本我也是不同意的,主要是怕闺女被人非议,可她坚持。说,她以后是要招女婿的,若是不厉害些,以后怕是镇不住招进门的人。我和她大伯父商量了半天,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何况我们兄弟俩也拿不出比她更好的主意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说完,他又怕裴宴觉得女儿为人强势,对女儿印象不好,以后女儿当了家,郁家遇到什么事,裴宴不愿意庇护女儿,忙为女儿解释道,“您别看她今天有些任性,行事也像是在胡搅蛮缠,平时她根本不是这样的,实际上她的性格活泼又开朗,还很体贴细心,要不然我们夫妻也不会一心想留了她在家里。今天她这么做,完全是想让李端上当,才故意这样的。”

裴宴点着头,心里却乱糟糟的,像有蓬杂草在疯长似的。

原来所有这些真是郁小姐的主意。

她还真没有辜负他的直觉!

又大胆又彪悍!

就是寻常男子,只怕也没有她这份胆量。

不过,她的父兄对她也太过纵容了些,这么大的事,居然就任由着她胡来。

若是那李端再聪明一点,李竣能狡猾一点,今天的事郁家休想讨了半分便宜去。

难道郁小姐就没有想到这件事若是失败了的后果?

裴宴想到这里,不由多看了郁文一眼。

典型的江南文人模样,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儒雅中带着几分洒脱,一看就是那种不耐烦庶务,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偏偏对女儿又十分地宠信,竟然任由她这样胡来。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养成了郁小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作派?

通常父母弱的家庭,子女都厉害。

裴宴不禁道:“郁小姐就没有想过若是李家不上当,你们准备怎么办?”

郁文当然不能让裴宴质问女儿——他们郁家一日在临安城,不,就算不在临安城,他们和裴家也有乡邻之谊,就需要和裴家交好。就像在杭州城,郁棠拉肚子,半夜三更的,若不是拿了裴家三老爷的名帖,怎么可能请得到御医出诊?

这样的情份,是什么时候都不能丢的!

“当然设想过。”他想也没有多想地道,“可我们家闺女说了,李端的性格在那里,他肯定会上当。她还说,每个人都有弱点,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只要找准了,一逮就一个准。”说到这里,他想到当初郁棠形容李端时的那些用词,嘴角一弯,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来,“我们家这个闺女,您是不知道,从小就顽皮,我一直把她当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看待。可没想到,家里出了事,站出来拿主意顶事的却是她。可见平时还是我对她的关心不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哎,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让她多读点书的,说不定她还能成个才女呢!”

裴宴不禁想到郁棠抓着猪蹄啃的模样。

就她那样子,就算是读再多的书,恐怕也改不了多少吧?

他在心里撇了撇嘴角,面上却不显,道:“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你教的,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她天生如此。”

“可不是!”郁文叹息道,“她若是个儿子就好了,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裴宴这才把话题转到郁棠的婚事上:“我倒觉得那李竣不错,你们家当初怎么就没有考虑他?虽说招赘好,但我瞧着你那侄儿也是个老实本份的,应该可以一肩挑两房吧?”

言下之意,郁家既然这样疼爱女儿,就应该以女儿的终身幸福为准,而不应该强求招赘还是出阁。

郁文何尝不是这样打算的。说到这个话题,他对裴宴也推心置腹起来。

“我和她姆妈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他道,“我们家闺女也没有一定要留在家里。说起来,李家还是在卫家之前来求亲的,可我们家闺女也说了,李竣再好,没有谁家的丈夫会为了妻子为难母亲的,那李夫人,德性太差。我家太太仔细地打听了一番,也觉得我们家闺女说的话有道理,正巧佟掌柜给做了卫家这门亲事,我们就想着先看看。谁知道一看大家都很满意,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没想到这样一来反倒害了小山这孩子。所以我们家闺女心里难受,偶然发现了点蛛丝马迹,就一路追查下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也是这个原因了。”

郁小姐一眼看中的居然是死了的那个卫小山而不是李竣?

裴宴想到当初在昭明寺郁棠诱惑李竣的样子……那卫小山难道是长得非常英俊?

他努力地回忆着卫老爷和卫小元的模样。

看不出来啊……

那就是人品特别好?还是比李竣更能讨她喜欢?

裴宴突然好奇起卫小山来。

他道:“所以说,郁小姐根本就没有瞧上李家,而不关招赘什么事?”

因为李夫人不仅是李竣的母亲,也是李端的母亲。

郁文点头,也不藏着掖着了,道:“主要是没瞧中李家。”

裴宴想到李端看郁棠那灼热的目光,额头冒汗。

看样子是李端单方面的看中了郁小姐。

他道:“郁小姐的婚事,你是准备让她自己做主吗?”

就算郁文的确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这么承认啊!

这要是承认了,他们郁家的孩子婚事若都由自己做主,他们郁家成什么样的人家了?

“主要是因为我们郁家人丁单薄。”郁文委婉地道,“不管是我大兄还是我,都想孩子们过得好,成亲是结两姓之好,不能过成了冤家。儿女们若是能看对眼,总比强扭的瓜甜。您说是吧?”

裴宴不这么觉得。

他爹当初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管是他大兄还是他二兄的婚事,都是事先相看过的。结果大兄和他大嫂倒得过十分恩爱,可他们家和杨家现在还不是像仇家似的。

可见这种事都是因人而异的。

那郁小姐为何要针对李端呢?

听郁文那口气,郁棠对李端的性格还很了解。

裴宴不弄清楚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他道:“若是卫小山还在,郁小姐的婚事也就不愁了。”

“可不是。”郁文想着郁远的婚事不可能长久瞒下去,索性道,“卫家实在是难得的厚道人家。”他把卫小山死后发生的事告诉了裴宴,并道,“这也是我们两家有缘,我们家闺女和卫家的婚事没成,倒是她大兄,已经和卫家的表小姐订了亲,明年开春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还请裴三老爷去吃杯喜酒。”

裴宴一愣。

郁家还真是对卫家青睐有加啊,儿女亲家做不成,做姻亲也要绑在一起。

这舌头和牙齿还免不了打架呢,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这也就是卫小山不在了,最美好的印象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光里。

要是卫小山还在,就为了招赘送多少礼金多少聘礼的事卫家和郁家都有可能起了争执,有了罅隙。

裴宴在心里鄙视了郁家一番,有些敷衍地道:“到时候一定去恭贺。”

那个时候裴宴还没有除服,怎么可能去吃喜酒。

郁文明知道裴宴是在客气,但见他答得这样爽快,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对裴宴的印象就更好了,说起话来也就更没了防备,甚至说起了郁棠的婚事:“若是裴三老爷认识什么好孩子,也帮我们家闺女关心关心。”

他怕有了今天的事,郁棠的婚事越发地艰难。

佟大掌柜不过是裴家一个体面的掌柜,就能认识卫家这么好的人家,以裴家三老爷的人脉,认识的好人家肯定更多。

“只要孩子好,也不拘是招赘还是出阁。”他还特意交待了一句。

裴宴瞠目结舌。

他这一生遇到的要求多了去了,可请他当媒人的,这还是第一遭。

裴宴再次仔细地打量郁文。

他不会是真的想让自己给郁小姐做媒吧?

郁文还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把家底也跟裴宴交待了,想着裴宴好量媒做媒,给郁棠说个合适的人家。

他感慨道:“我们家原本也是有点家底的,都是我,交友不慎,上了当,害得家里把家底都掏空了。”

郁文把自己买假画的事也一一告诉了裴宴。

“你等等!”裴宴听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一回过神来忍不住就打断了郁文的啰嗦,“你是说,你买了幅假画,郁小姐帮你收拾了烂摊子?!”

什么叫烂摊子!

郁文对裴宴的话有些不满,可碍着要给裴宴几分面子,他没有流露出来,而是耐心地道:“不是烂摊子,是我一时没有察觉,被朋友蒙骗……”

那还不是烂摊子!

裴宴没有理会郁文往脸上贴金的行为,眼中难掩愕然地道:“所以说,当时郁小姐要是不把银子追回来,你太太看病、吃药的银子就都没有了?”

郁文被裴宴这么一说,再想想当时的情景,此时才老脸一红,嘴硬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家里比较困难而已……”

那他当时还真是误会郁小姐了。

以为她是为了赚几个银子才去当铺碰瓷的。

不是,核心的东西没有变,郁小姐的确是去碰瓷的。但为了一己私欲去碰瓷和为了挽救母亲性命不得已去碰瓷那就是两回事了。

裴宴想到在长兴街和郁棠的偶遇。

还有他呵斥郁棠的那些话。

对个小姑娘而言,的确太严厉了些。

裴宴有些坐不住了。

他挺直了脊背,又喝了杯茶,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愈演愈烈。

特别是他想到郁棠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他解释过一句,也不曾向他抱怨过一句。

他却忘了,郁棠不是没有试图向他解释过,也不是没有向他抱怨过,只是她还没有开口他脸先寒,郁棠没有机会罢了。

☆、第七十二章 回家

郁棠自然不知道大厅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此时坐在裴家的花厅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一溜箔金彩绘琉璃扇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远轻轻地拉了拉郁棠的衣角。

郁棠回过神来,听见吴老爷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服侍他们的小厮打听着裴宴的事“……这么说来,裴三老爷是个没有什么喜好的人了?”

那小厮大约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又想不出什么词来反驳,沉吟道“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个在外院跑腿的小厮,三老爷就是有什么喜好,我也不可能知道啊!”

吴老爷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让那小厮丢面子了,忙道“哎哟,我们这不就是随便说说嘛,要我说,你是服侍过老太爷的人,以三老爷的孝顺,自然会高看你一眼。你只管耐心地等着,待三老爷除了服,肯定会有所安排的。”

那小厮心里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地道“借您吉言”。

不过是个小厮,不至于巴结成这个样子吧?

郁棠低声问郁远“怎么回事?”

郁远苦笑道“吴老爷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地,就已经和这小厮交换了姓名,还请他没事的时候带几个玩得好的伙伴去吴家的山里摘山核桃。”

能伸能屈,郁棠很是佩服。

郁远悄声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喊了两声你都没有听见。”

“没什么!”郁棠看着花厅里站着的两个小丫鬟,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道,“回去再说。”然后转头朝卫氏父子望去。

卫老爷和卫小元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听吴老爷跟小厮说话,神色平静,看上去已经从刚才的伤痛中恢复过来了。

郁棠心中一轻。

裴满陪着郁文走了进来。

“阿爹!”郁棠欢喜,一溜烟地迎上前去。

“郁老爷!”

“郁世伯!”

“叔父!”

吴老爷等人见了,也都纷纷站起身来。

郁文忙朝着众人行了个礼,道“裴三老爷刚留我问了问我们两家和李家有罅隙的事,我据实以告。眼看天色不早,我就告辞了。”

算是给了大家一个交待。

吴老爷等人又向裴满问好。

裴满一一向众人还礼,态度一如既往地既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冷淡,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裴宴的用意,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大家寒暄了几句,裴满亲自送了他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