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却知道郁远是有话跟她说,找了机会单独和郁远在茶房里碰面。

郁远让三木守在了茶房的门口,悄声对郁棠道:“原来相太太和顾小姐的姨母是闺中密友,我偶然听到相太太身边的人说,过年的时候顾小姐大闹了一场,把顾大老爷都给气病了,大年初一居然闭门谢客,家中的应酬往来全由长房的大爷出面招待,你说,李家的这门亲事会不会因此告吹?”

郁棠嘿嘿地笑,道:“管他告吹不告吹,顾家不安生,李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说到这里,她幸灾乐祸地问郁远,“阿兄,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个人盯着李家?若是过年的时候闹出点什么事就更有意思了!”

郁远连连点头,道:“我让三木去盯着好了,正好让他练练手。”

“还是让阿六去吧!”郁棠道,“我们也不能做得那么明显啊!”

兄妹俩相视大笑,郁远去安排此事不提。

等到了初六,他们全家去给卫家拜了年,正月十四的时候,郁棠专程去看了马秀娘,还约了第二天一起去看花灯。可没成想回到家里却发现大门紧闭,没有一点过年的热闹。

她吓了一大跳,忙让双桃去叩门。

门内传来三木怯生生的声音:“谁,谁啊?”

“是小姐回来了。”双桃高声道。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三木表情沮丧地喊了声“大小姐”,侧过身来让他们进去。

双桃问:“出了什么事?”

三木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外人,一把将双桃拉了进去,后怕地对郁棠道:“小姐,老爷去佟大掌柜那里了,不在家。刚才李夫人来家里闹事,被二太太给关在门外。她隔着大门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见二太太生气了,要去找了李家的宗房评理,她这才走的。”

郁棠脸一沉,一面快步往陈氏内室去,一面问三木:“可曾去给我阿爹报信?”

“去了!”三木在郁棠身后快步追着,“阿苕已经去找老爷了。”

“那我姆妈?”郁棠问。

“陈婆子去找了大太太过来。”三木道,“大太太正陪着二太太说话呢!”

郁棠心中微安,撩了陈氏内室的棉布帘子就走了进去。

“姆妈!”她喊着,见陈氏和王氏相对而坐,脸上都带着笑意,不禁愣在了那里。

“阿棠回来了!”王氏笑着朝郁棠招手,“快过来坐!”又关心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双桃去给你冲碗芝麻糊?”

郁棠看了看陈氏,又看了看王氏,困惑地道:“不是说李夫人上门来闹事了吗?”

为什么她母亲和她大伯母都笑容满面的?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一百零四章 吵架

陈氏出身耕读世家,从小养在深闺学规矩,性格柔顺。王氏则不同,她出身商贾不说,而且从小就有主见,帐务的事一点就通,当年郁棠的祖父就是瞧中她这点才给郁博求亲的。因而王氏的性格颇为爽利,自家人说话的时候喜欢直来直去的。

妯娌俩见郁棠这一副懵然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王氏更是抢在陈氏之前快言快语地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李夫人来我们家闹事了?可惜你回来晚了,不然就可以看看李夫人那狼狈样了!哼!想欺负我们家,门都没有!”

这样泼辣的大伯母,她还是在小时候见过。后来,大伯母的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没有精神,遇事遇人总是忍让的时候多,直述其意的时候少。

是因为境遇的缘故吧?

前世,她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儿子、侄女都活得艰难,连个能撑腰的亲人都没有,她自然怕给儿子、侄女惹麻烦,处处都息事宁人了。

这一世,诸事皆顺,家里的日子像那芝麻开花,一节还比一节高,眼看着就要红火起来了。大伯母腰杆直了,别说是李夫人了,就是知府夫人来,没有道理的事只怕大伯母也敢辩几句了。

这样的长辈,不仅让她觉得扬眉吐气,更多的则是欣慰和骄傲。

有一天,她也能做为父母长辈的依靠和底气,也不枉父母和长辈在自己幼小的时候为她遮风挡雨了,让她有个回报的机会。

郁棠眼睛微微有些模糊地上前挽了大伯母的胳膊,低声笑道:“大伯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不过出了趟门,怎么回来就感觉天翻地覆了似的。您快给我说说前因后果呗!”

陈氏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呵斥了她一句“怎么跟你大伯母说话的”,就去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大家坐下来说话。

郁棠挨着王氏坐下。

王氏这才笑着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原来,初二的时候李端去杭州城给顾家拜年,不曾想顾大老爷病了,顾曦和父亲继母都去了长房那边探病。他到了之后,顾家大爷只是露了个面就把他交给了顾家二房的管事。那管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摆了桌酒席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客房,即没有安排作陪招待的,也没有安排服侍的,李端心里就隐隐有些不高兴,找了个借口,当天晚上就赶回了临安城。等到初八,顾家二房突然来人,说是顾二老爷请了李端到家里说话。李端不敢怠慢,换了身新衣裳就带着重礼去了杭州城。

谁知道顾二老爷和李端喝了半天的茶,委婉地表示,顾小姐年纪还小,原本定下的婚期要推迟几年,到时候再议。

李端一听就炸了。

顾家虽然没有明说要退亲,可这就是拖着不办的意思。

他追问理由。

顾家只说是给顾小姐算了个命,顾小姐近几年不宜婚嫁,否则要有性命之忧。顾家人听着吓坏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决定等两年再说。

这理由听着义正辞严,李端很在乎这门亲事,不想和顾家撕破脸,只好顺着顾家的意思和顾二老爷打了半天的太极,把这件事给圆了过去。

可他不是那种遇事没个主见的人。

他一出了顾府就撒了银子差人去打听这件事。

很快,顾家已经知道了李家和郁家恩怨的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发生的事是事实,他不能说没有,可怎样扭转顾家对他的印象,还得从长计议。

他先回了临安城。

结果一下码头就发现了三木鬼鬼祟祟地偷窥他。

他原本心中就有气,抓着三木就狠狠地审了一通。

三木什么也不说,李端一无所获,却把怀疑的目光投到了郁家人身上。

回到府里,林氏立刻就从儿子身边服侍的人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她认定是郁家在捣鬼,想着儿子这两年就要下场,还指望着顾家大少爷顾昶帮衬提携,要是顾家和李家的婚事有了变化,李端怎么办?他们李家怎么办?

要知道,他们家和李家分了宗,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想看他们家笑话的不少,想趁机从他们家弄点好处的就更多了。

她又急又气,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就找上门来。

陈氏当时一个人在家,根本不敢开门,陈婆子看着不对,悄悄从后门跑去找王氏。

王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气势汹汹地就跑了过来,当场就和林氏怼上了。

林氏毕竟是当着大家闺秀养大的,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什么冲突的时候都让着她,她哪里见过王氏这种市井闾巷做派,几个回合就被气得昏了过去,被家里的仆妇给抬了回去。

王氏讲完尤不解恨,道:“要不是顾忌着你今年要说亲了,我怎么会就这样放了她回去。怎么也要追到大街上去,让众乡亲们帮着评评理。别以为他们家出了个读书人就了不起。难道他们家以后一有什么不好的事都与我们家有关不成?”

可能是提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动怒。

陈氏忙给王氏续了杯茶,安抚她道:“别动怒。他们家不就是想我们家跟着一起生气吗?我们一动怒,就输了。”

王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嘴里还喃喃地道着“不生气,不生气”。

郁棠汗颜,心中暗暗责怪大堂兄没有听她的,没让卖水梨的阿六去盯着李端,可转念一眼,这等事如果不让李家知道,和锦衣夜行有什么两样?

就是得让李家知道。

就是得让他们跳脚。

郁棠在心里冷哼一声,对大伯母道:“林氏倒也没有找错地方。他们家和我们家的恩怨,就是我去告诉顾家的。”

王氏和陈氏听得目瞪口呆。

既然她已经从杭州城平安回来了,家中长辈不会再担心她的安危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氏和陈氏,并道:“这是我的主意!凭什么他们李家把我们家给弄得乱七八糟地,只是给我们家陪个礼就得原谅他们家,我们家就不能也给他们家找点麻烦?”

前世,他们郁家不就是被李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吗?

如果她没有重生,她没有前世的记忆,郁家还不是会和前世一样被李家陷害!

郁棠冷冷地道:“我是想就这样算了的,可那些做恶的人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越是逃避忍让,他们就越会得寸进尺,更加作恶多端。”

陈氏闻言急得直跳脚,道:“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都好好的了,你就别去惹这是非了。”

王氏却和陈氏相反,她觉得郁棠这番话太对她的脾气了。

她对陈氏道:“阿棠说得对。凭什么我们心软就得吃亏,他们算计别人道了个歉我们就得原谅他们。早知道这事是阿棠做的,我刚才和李家人吵架的时候就应该承认,就应该拉着她到大街上去找来往的乡亲们评评理——事情闹成这样,我们郁家纵然没脸,他们李家更丢脸。顾家居然要推迟婚约啊!”

如今的李端能让人高看一眼,不就是因为攀上了顾家这棵大树吗?

要是李家没有了顾家这个姻亲,不过是出了个四品的官员,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陈氏隐约觉得这样不太好,却又被王氏说得心中松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郁棠索性道:“姆妈,狭路相逢勇者胜。从前我就是有太多的顾忌,做这事要三思而后行,做那事要考虑周全,结果呢?”

结果她大伯父和大堂兄都遭了不幸。

如果她前世能早点从李家出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郁棠眼中有泪。

“太太,阿棠说得对!”屋里突然出现郁文的声音。

众人齐齐转头望去。

郁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表情严肃地站在屋子门口听着她们说话。

“相公!”

“二叔!”

“阿爹!”

三人同时对着郁文打着招呼。

郁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把手搭在了郁棠的肩膀上,对王氏道:“还是大嫂有见识,狼凶残,我们就要比狼更凶残才能成为好的猎人。”说完,他朝着王氏深深地行了个揖礼,道,“今天多亏了大嫂相助,客气话我就不说了,等会我让阿棠的姆妈亲自下厨烧几个菜,您和大兄到家里喝酒。”

自己的小叔子这样郑重地道谢,王氏脸色通红,无措地摆着手,说着“二叔客气了”。

郁文已转头去说陈氏:“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只管找大嫂商量,听大嫂的就是。”

刚才王氏怼林氏的时候陈氏已对王氏敬佩得五体投地了,此时听郁文这么一说,就更佩服王氏了,忙向王氏道谢。

妯娌俩彼此客气着,郁文已虎着脸诘问郁棠:“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就这样跑去杭州城?难道你父兄都是摆设不成?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她不是叫上大堂兄了嘛?

郁棠见父亲发脾气,只敢在心里暗中反驳,面上却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然后郁文下一句话却让郁棠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早知道你还有这鬼主意,我就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第一百零五章 树种

众人望向失笑的郁棠。

郁棠忙忍了笑,对父亲道:“您去做什么?难道还想亲自把我们家两家的恩怨告诉顾家不成?”

郁文挑眉:“有何不可?”

陈氏听着心头乱跳,生怕这父女俩个不管不顾地胡来一通,忙做出一副嗔怒的样子道:“怎么越说越离谱!背后道人家是非,还是件好事不成?”

郁棠父女不想让陈氏担惊受怕,齐齐闭嘴。

王氏见了笑着在旁边劝道:“好了,好了。总归我们家没有吃亏。至于别人家是喜是怒,又不是至亲,与我们家有何关系?听说裴家出钱,明天官府会在长兴街办灯会,今天大家都早点歇了,明天一道去长兴街看灯会吧?”

陈氏也不是真的恼了父女俩,王氏递了台阶过来,她自然顺势而下,笑盈盈地对王氏道:“正想约阿嫂和大伯呢,没想到阿嫂先开了口。你们准备明天什么时候过去?我们在哪里碰头?”

妯娌俩商量好了明天逛灯会的事,陈氏亲自送了王氏出门。

郁文的脸就板了起来,对郁棠道:“你随我来。”

郁棠不敢多说,乖乖地和父亲去了书房。

郁文瘫坐在太师椅上,呵斥女儿道:“你还做了些什么?这个时候给我一一交待我就不追究了,不然就给我抄一万遍《孝经》去。”

那岂不是要把手都抄肿了?!

郁棠苦着脸道:“真不是有心瞒着您的,是不想把您牵扯进来,才不告诉您的。”

郁文急道:“你不告诉我,李夫人却找到家里来了。还好今天你大伯母赶了过来。要是吓着你姆妈了,你准备怎么办?”

郁棠低头认错。

郁文少不得把郁棠教训了一顿:“既然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顾家,顾家不管怎么对待李端,那就都是李家的事了,你们居然还派人盯着李端,想看他的笑话。结果好了,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吧?”

李家那边,林氏怒不可遏地连着砸了好几个茶盅:“都怪那郁家,要不是他们家,我儿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明明知道我儿初二要去拜年,做岳父岳母的不见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个下人招待我儿。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家高攀了不成?我倒要看看,顾家准备把这门亲事怎么办?“

李端只觉得深深的疲惫。

自从卫小山的死因暴露之后,事情就像失了控的马车,朝着连他也不知道的方向狂奔。他背后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他走。

不过,顾家的事真的像他母亲说的那样,会与郁家有关系吗?

郁家不是读书人吗?

那郁文也素有文名,怎么会在背后议论他们家的是非呢?

李端看着气得嘴唇发抖的母亲,想着要怎么劝慰她几句,抬眼却看见表兄林觉站在窗外朝着他使眼色。

为了那幅《松溪钓隐图》,林觉不仅没有回福建过年,还想办法找了个装裱师傅把那幅舆图修整如新。等过了正月十五,他们就能派人去给彭家送信了。

不枉他这位表兄这段时间的辛苦。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林觉点了点头,林觉会意,回了自己住的客房。李端又安慰了母亲几句,才找了个机会脱身,去和林觉碰面。

“出了什么事?”李端一见到林觉就道,“连我母亲也要瞒着!”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林觉不以为然地道。

他的姑母也不例外。

与其这个时候担心李端在顾家受了什么委屈,不如关心关心那幅舆图是真是假。

只要李家得了势,顾家还舍得放弃李端这个金龟婿吗?

女人,永远分不清楚主次。

“我寻思着把舆图送到彭家之前,我们得先临摹几幅留着才行。”林觉说了他深思熟虑后的想法,“我们得防着彭家翻脸不认人。”

到时候真有个万一,他们还可以拿了临摹的舆图去找其他有实力的人家投靠。

李端一点就透。他道:“那我们先送封信给彭家,就说画已经拿到手了,问他们怎么把画送过去,拖延些时日?”

这样书信一来一往的,就能拖个十天半个月。

林觉见李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中闪过欣慰之色,他压低了声音:“只是这舆图?”

李端也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果断地道:“我们两家一家一幅。”

林觉满意了,道:“我这就去办。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见彭家的人。”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李家独吞了彭家的好处。

李端半点声色不露,笑着点头,道:“理应如此!”

林觉呵呵地笑。

郁家那边,郁博晚上从铺子回来,听说李家有人来郁家闹事,特意和王氏过来瞧了瞧陈氏,郁远却没有同来。

郁博不满地道:“那小子,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早出晚归,大过年的,碰个面都难。我要不是看着他马上要成亲了,早就逮着他一顿打了。”

过年的时候,哪家的小子不四处撒野?

郁文倒没觉得郁远不过来问候一声有什么不对,还劝郁博:“你也说他快要成亲了,你往后得少说他几句了。以后媳妇进了门,你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还能不能在妻子面前挺直胸膛了。”

郁博嘀咕了几句,也就随郁远去了。

翌日是正月十五,郁远依旧不见人影,郁棠则去了马秀娘家,只有郁博兄弟和王氏妯娌一起去逛了灯会。

郁远还真像郁博所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直到正月十七收了灯,正式过完了年,家家户户的铺子都开了门,郁远这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兴奋地告诉郁棠:“我找到你说的那种树了。叫沙棘,还真就像你说的那样,越是土质不好的地方越容易存活。”

郁棠一听也来了兴致,忙拉了郁远到书房里说话。

郁远告诉她,这些日子他跟着姚三儿见了好几拨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其中有一个叫高其的,跟着一个盐商跑腿,曾经在西北那块儿见过这种树:“他还说,若是我们真心想要,他可以帮着联系送些树苗过来。不过一株苗要一两银子,得先付订金。”

“这么贵!”郁棠愕然。

她原以为这树非常地便宜好打理,裴家才在山上种这种树,然后做成蜜饯卖了赚钱的。

如果一株树苗都要一两银子,他们还赚什么钱啊?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蹊跷?

郁远听郁棠这么一说,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因为找到树种的兴奋和喜悦一下了被浇得湿透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那,那我们还种不种树了?”

郁棠也拿不定主意了。

她道:“你先等等。让我再仔细想想。”

郁棠寻思着要不要去请教裴宴,弄清楚当年裴宴怎么会想到在他们家的山林里种沙棘树……

沈方陪着沈善言回了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