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三老爷明明约了她们家小姐,怎么会又约了顾小姐?

双桃不知所措地踮脚眺望。

只见顾曦从衣袖里抽出一条真紫色绣着粉色紫荆花的帕子,轻轻地沾了沾眼角,哽咽着对裴宴道:“让您见笑了!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是满腹的话也不知道对谁说好——我阿兄一直说三老爷是他见过的最值得敬重的人,我,我遇到了您,没忍住就说了出来。还请您别见外。”说完,又擦了擦眼角的水光。

那擦泪的姿态,说不出来地楚楚动人又柔情蜜意。

双桃心跳得厉害。

就算她是个无知的丫鬟,可也是个女孩子,也有少艾倾慕的心思,看到顾曦这样,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她想不通,顾曦怎么会喜欢上裴三老爷?顾曦来了裴府之后,都没有和裴三老爷说过话。

或者是,也说过话,她们不知道罢了?

双桃在心里猜测着,莫名地朝郁棠望去。

郁棠好像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走了出来,她神色如常,轻手轻脚地躲在了一丛竹子后,还拉了拉双桃,示意她也躲一躲。

双桃没有多想,立刻跟着郁棠躲在了竹丛后。

裴宴和顾曦说话的声音就听得更清楚了。

“顾小姐客气了。”裴宴表情冷淡,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憎,道,“敬重不敢当。令兄学识渊博,素来让我佩服。顾小姐来家里做客,裴府蓬荜生辉。沈太太的事是个意外,顾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不管是我母亲还是我,都不可能因此而责怪顾小姐。顾小姐不用自责。”

“话虽如此,”顾曦苦笑,道,“我听说沈先生亲自来给您陪不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要是我再机灵一些,当时肯定就拦住了沈太太,老安人也不必这样生气,沈先生也不必这样伤心了。说来说去,都是我没有处理好当时的事情,我除了要给老安人陪不是,无论如何也得给您陪个不是,是我拖累了大家。”说完,她恭恭敬敬地给裴宴行了个福礼。

裴宴站在那里受了她的礼,说出来的话却让顾曦心里一阵发寒:“顾小姐,这件事你已经反复地说了好几遍了,我想,沈太太的事谁也不愿意,沈先生更是视为平生之耻,顾小姐是不是也应该选择把这件事甩到脑后,以后再也不要提起?我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而不是应该又是找我说,又是找我母亲说,这和沈太太的做法又有什么不同?”

“啊!”顾曦呆呆地望着裴宴,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会眨眼睛似的。

郁棠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她紧抿着嘴,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像有小鸟在唱歌一样欢畅。

哼,顾曦终于踢到铁板了。

从前,她用这样的手段不知道讨了多少好,如今终于有一次不管用了。

虽然只是一次,但也足够让郁棠觉得欢天喜地的了。

她看裴宴就更顺眼了,更是英俊洒脱了。

“顾小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您先回去吧!”裴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直白地道,“您这样跑出来,我相信您身边服侍的应该都很着急。我也快到和别人约好的时候了,不太方便继续和顾小姐说什么。若是顾小姐还有什么委屈,不妨去跟我母亲说说,她是个心善之人,肯定很愿意给顾小姐解决燃眉之急的。我这里就不留顾小姐了。”

顾曦落荒而逃。

郁棠心情大好,都想咧了嘴笑了,谁知道裴宴一转身,冲着郁棠藏身的竹丛厉声道:“郁小姐,你看够了没有?如果看够了,那就出来好了。我忙得很,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郁棠讪讪然,觉得自己的待遇比顾曦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她脸皮厚啊,被裴宴不知道说过几次了,何况偷听人说话原本就是她不对。

她满脸通红地走了出来,强辩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在说话,我总不能就这样过来吧?人家顾小姐看见了我多尴尬啊!我这不是怕你……”

“还狡辩!”裴宴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道,“既然怕人家顾小姐尴尬,为何走动的时候不发出点响动?”说完,也不想和她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可是李家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了?快过年了,京城那边我还没空过问,你且等等,保证让你如愿以偿就是了。”

郁棠现在不太关心这个问题了,她道:“顾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会碰到的?”

裴宴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根本没想回答她,而是又问了一遍:“你找我什么事?”

郁棠“哦”了一声,忙将自己担心他是否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说了出来,又问最近裴家可还太平,有没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

裴宴上上下下打量了郁棠几眼,那眼神,明晃晃地是在轻视她,问她能帮得上他什么忙。

郁棠气坏了,道:“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你这样目中无人,小心失道者寡助!”

裴宴冷哼了一声,道:“我忙着瓜分李家的家业,这算不算是件事?这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吗?是谁要扳倒李家?是谁告诉我李意受贿的?是谁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我既然动了手,不把人按死在河里,难道还等着他回过头来给裴家找麻烦不成?”

有这么严重吗?

郁棠紧张道:“大家乡里乡亲的,你要是分了李家的产业,让别人怎么说啊!”

李家从前算计别人的时候,都是在背后做手脚,裴宴不会自己跳出来和李家对着干吧?

裴宴气得直瞪眼。

他是这么蠢的人吗?

这个郁小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我觉得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多读点书!”裴宴说完,把郁棠丢在了竹林,扬长而去。

郁棠气得直跺脚,在他身后喊道:“我还有事要问您,您别急着走啊!”

裴宴估计是不相信,头也没回。

郁棠只好追了上去。

竹林外,有紫色衣角一闪面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认为

郁棠只追了一小段路就追上了裴宴。当然,这不是说郁棠跑得快,而是裴宴在前面等着她了。

“我还有话问您呢!”郁棠喘着气,不高兴地道,“您怎么不搭理人啊!”

裴宴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们明明站在下风,顾小姐身上的那种香味一阵阵随风往他的鼻子里直冲,郁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还是个女孩子吗?

女孩子不是应该对香味都非常地敏锐吗?

裴宴道:“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郁棠道:“苦庵寺……是什么时候开始受到裴家资助的?以后裴家还会继续资助她们吗?”

裴家的女眷都很喜欢做所谓的“善事”,据说做这种“善事”是很容易吸引其他人加入的,甚至是可以鼓动其他人的。裴宴猜郁棠也是如此。他道:“五年前,家父无意间发现了这间庵堂,里面有两个尼姑带着七、八个无家可归的居士,觉得她们挺可怜的,就开始资助她们。帮她们重新修了大殿和配殿,还把周围二十几亩地和两个山头都买下来送给了寺里。让寺里的尼姑居士能够吃得饱饭穿得暖衣。至于说以后,肯定也是要继续资助她们的。这毕竟是件好事。”说完,他奇怪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没有,没有。”郁棠连连摆手,讪讪然地道,“我就是问问。我就是看着寺里的人都很清苦,也都很可怜,怕你们家觉得资助这样的寺庙没有什么意义,所以特意来问一声。”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裴宴闻言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你既然说这寺里的尼姑和居士很可怜,想必也觉得她们生活很不易吧?在这一点上,我倒和我父亲想的一样——女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所遇非人,就更可怜了。我们能帮她们一点就帮一点。你不必担心我们裴家会不资助苦庵寺的。除非寺里的人不稀罕裴家的资助,开始藏污纳垢了,否则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资助这苦庵寺一天。”

也就是说,前世的她的确是得到了裴家,得到了裴宴的庇护的。

郁棠一时间百感交加。

原来,前世的她能活到花信之年,是因为曾经受到过很多她不知道的恩惠,得到过很多她不曾知道的帮助。

“谢谢!”郁棠喃喃地道,眼眶有些湿润,心情更是汹涌澎湃,不能自己。

她生怕自己会在裴宴面前落下泪来,朝着裴宴曲膝行了个福礼,就带着双桃匆匆地跑了。

裴宴摸不清头脑,站在那里半晌也想不出头绪来,他干脆叫了裴满:“你去查查,郁家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苦庵寺出家或是做了居士。”

裴满应声而去。

有小厮拿了封信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禀道:“三老爷,京城顾家六爷的信。”

在外面,大家都称顾昶为顾家六爷。

裴宴心不在焉地拆了信,快速地看了几眼过后,就忍不住冷笑了几声,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身边冒了出来的阿茗:“老安人在哪里?你去帮我通禀一声,我要去见老安人。”

谁知道阿茗道:“三老爷,杨家来人了,老安人和毅老安人正陪着杨家的人说话。”说完,他又半是好奇半是提醒地道:“三老爷,您要见杨家的人吗?颜公子也跟着一道过来了,我听他们家的管事说,颜公子很想见您一面呢!”

杨家是想借着裴家卖茶叶吧?

不过,杨颜是个有脑子的,想借裴家高枝的人不少,他若能借得上力,等他和二小姐成了亲,借一借也无妨。

裴宴道:“那就领他过来给我瞧瞧。”

阿茗应声而去。

二小姐却神色紧张地坐在茶房里听着四小姐和三小姐、五小姐说话:“杨家婆子都戴着金饰,看着也挺和善的,我觉得他们家的人应该也不错。”

三小姐也道:“那媒婆我看也不是那种精明外露的,可见和杨家打交道的人也都是厚道人家,他们家应该家风也挺不错的。”

五小姐却不以为然,道:“这种事还是要再看看。我祖母说了,看人是一回事,还得仔细打听打听。横竖是知根知底的,叔祖母也不会随意就把二姐姐嫁了的。”

“这话也说得有道理。”三小姐正色道,“你看大姐姐,没嫁的时候多好,可嫁了之后刚刚生了个女儿婆婆就不乐意了。谁家不是盼着长女先出生,好凑个‘好’字,可见大姐姐还是遇到了个不好的。可你看大姐姐,把大姐夫捏在手里,她婆婆还不是只能干着急。我觉得,嫁给怎样的人家不要紧,要紧的是丈夫要和自己一条心,不然就是家风再好也没用。”

“家风好总归要好一点吧?”四小姐犹豫道,“不然来来往往都是打秋风的亲戚,愁也能把人愁死。”

没有了长辈在场,三个小姑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顾忌都没有了,听得原本心里就不踏实的二小姐更是烦躁不安,低声呵斥道:“都是些没出阁的小姐,说什么胡话呢?要不要让我派人学给伯祖母听听?”

几个小姑娘低眉顺眼,不敢再说半句话。

对未来很是恐惧的二小姐依旧不安,她扬声叫了丫鬟进来,问起了顾曦的行踪:“刚才还都在这里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小丫鬟还没有回音,裴家几位小姐的耳边就响起了顾曦那带着几分甜美的声音:“我这不是刚去了趟官房吗?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二小姐看见顾曦顿时松了口气,几步上前拉了顾曦的手,低声道,“顾姐姐,你之前跟我说,自己的事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软弱了,就算是父兄再好,也一样会被人欺负。自己刚强了,就算是娘家没有一个人,也一样能在婆家过得很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顾曦笑道,看二小姐的目光炯炯有神,坚定无比,“女人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是要靠自己经营的。”

因而她没能跟裴宴搭上话,郁棠却走在了她的前面,也是这个道理吧?

顾曦继续道:“这是我母亲生前说过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时时刻刻记在心中,希望有一天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顾姐姐你真行!”几位裴小姐纷纷赞道。

顾曦却笑道:“我是去官房了,郁小姐去了哪里?怎么没有看见她?”

五小姐抢先笑着答道:“郁姐姐有事去见三叔父了,她应该快要回来了。”

顾曦一愣。

郁棠去见裴宴……原来大家都知道……她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呢?

顾曦的笑容有些勉强,道:“是吗?不知道她有什么事非得找三老爷?找老安人不行吗?”

五小姐道:“我也不知道!陈大娘告诉我们来客人了,让我们不要随意走动的时候,我们去约郁姐姐到茶房里来喝茶,郁姐姐身边的柳絮告诉我的,说郁姐姐有事出去找三叔父了。应该是很要紧的事吧?不然郁姐姐她肯定会找祖母的。要不就是寺里突然来了客人,她不好找老安人,就去找了三叔父。”

半点也没有怀疑郁棠别有用心。

顾曦在心里冷笑,想到裴宴说她的那些话,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要不是她心志坚强,不死心又返了回去,想拉着裴宴问个究竟,她还不知道郁棠也去找裴宴了,而且裴宴对她和对郁棠完全是两个态度。

那郁棠有什么好?值得他那样地轻声细语?

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那里搔首弄姿罢了。

裴宴能看得上这种人,可见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顾曦想着,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对五小姐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等会郁小姐回来了我得问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郁棠就出现在了茶房的门口,打断了顾曦的话:“顾小姐要问我什么?”

“郁姐姐!”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都高兴地道,“我们还怕你来晚了。等会杨公子会来给两位老安人请安。”

言下之意,她若是来晚了,就看不到杨公子了。

郁棠不禁抿了嘴笑。

二小姐却有些恼怒,对三个妹妹嗔道:“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有什么好看的。人家郁小姐不是有事吗?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闲?”

三个小姑娘嘻嘻地笑,并不和二小姐顶嘴。

郁棠却有点瞧不上顾曦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着她会不会又像前世那样常常在众人面前挖了坑让她跳——她很喜欢裴家的几位小姐,不想裴家的几位小姐误会她。

“顾小姐要问什么?”她笑道,“我听了个半头话,也不知道顾小姐到底要问什么?”

顾曦暗生不悦。

她能感觉得出来,从前的郁棠有点避着她,现在的郁棠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仿佛她突然间就有了和她对抗的勇气和底气似的。而她这些勇气和底气是谁给的,已不言而喻。

顾曦向来瞧不起这样的女子。

她挑了挑眉,若有所指地笑道:“我们刚刚在说郁小姐怎么没到,原来郁小姐是去找三老爷了,我们就在猜,有什么事郁小姐非得要去找三老爷,连老安人都解决不了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针对

郁棠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又是这样的手段,总喜欢把人架在火炉上烤,好像刚才在竹林里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郁棠笑着朝顾曦挑了挑眉,却对五小姐道:“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杨家的人就到了?不是说让我们先各自回屋睡个午觉吗?我以为时间还早,寻思着我回来了还能重新换件衣服再过来,没想到杨家的人来得这么快,我听到消息,半道就折了过来。我们等会不用跟杨公子见礼吧?”她问裴家的几位小姐,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合,心里不怎么有谱?”

裴家的几位小姐立刻被她给带歪了。

三小姐立刻安慰她道:“不用,不用。郁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们跑到这里来喝茶都是因为陪着二姐姐。陈大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可能让我们见外客的。”

四小姐则好奇地问:“郁姐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也不算是没有遇到过。”郁棠笑道,“只是没有遇到过像杨公子这样的。我身边的小姐妹们相看,或是约在庙里,或者是约在哪户相熟的人家,我们会装着在那里赏花或是做绣活,男方从旁边走过,大家彼此看一眼。我们都会在旁边陪着的。”

五小姐立刻道:“这样相看比我们家的有意思。我们家这边相看,我们都是不出面的,等杨公子来了,只需要二姐姐端个茶水进去敬长辈就行了。所以我们才会全都躲在这里啊!”说完,还掩着嘴笑了起来。

三小姐和四小姐也跟着抿了嘴笑。

二小姐羞得满脸通红,嗔怒道:“让你们坐在这里喝茶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倒也没有阻止五小姐向郁棠解释裴家的规矩,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郁棠莞尔,见自己掌握了说话的节奏,这才笑眯眯地回头,回答刚才顾曦质问般的问题:“顾小姐刚才是关心我为何去见三老爷吗?我瞧着苦庵寺的居士们各有各的困苦,裴家又一直资助着苦庵寺,想着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就想商量着看能不能帮寺里的居士们找点事做,一来是免得她们日常所需全都依靠寺里,时间长了,怕有人斗米恩,升米仇,裴家做了好事不仅没有好名声,反而还落下抱怨;二来是她们有事做了,要为一日三餐忙碌,就没空整天胡思乱想的,也就不会要死要活了——若是寺里惹上了是非,总归是对裴家的声誉不好。”

这件事,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想的。

她跑去追问裴宴的时候还没有想起来,回来的路上却想起一件事来。

三年之后,有个在苦庵寺修行的居士喝砒霜死了,把那居士赶出家门的丈夫却联同居士的娘家人来寺里闹,说是寺里逼死了居士。当时这件事在临安城动静还挺大的,很多临安城的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原来天目山脚下还有个苦庵寺,知道苦庵寺里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妇人。

虽然最后这件事是那位居士的丈夫和娘家人被官府判了刑,可说起来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她猜想,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裴家才一直没有在明面上庇护苦庵寺?

再就是,大家知道苦庵寺做的善事之后,很多家境贫困的妇人都佯装被丈夫或是儿子虐待的样子跑到苦庵寺来蹭饭吃,差点吃空了苦庵寺。

后来苦庵寺就关寺了。

没有相熟的人引荐,寺里不再随便收留女眷了。

为了避免做善事却被无良之人占便宜,郁棠觉得还是应该像前世苦庵寺后期那样的做法,让苦庵寺的人早点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三小姐一听就满脸赞赏,高声道:“郁姐姐这个主意好。谁也不愿意吃嗟来之食,做点事换取自己的吃食,更有尊严。”

郁棠嘴角直抽抽。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骨气的!

当初苦庵寺很是乱了一段时间,甚至被人批评是沽名钓誉,是想和昭明寺一争高低。

但她并不想破坏三小姐的纯善之心。

她笑道:“就是不知道给庙里的这些师傅找些什么营生好?我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问问三老爷。就让双桃去禀了三老爷。三老爷不仅答应了见我,还早早就等在我们门口的竹林里。谁知道我到了竹林却像是被鬼打了墙似的,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就是找不到说话的人。在竹林里兜兜转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三老爷。”说完,她这才正色地望着顾曦,“早知道这样,我就约三老爷在其他地方见面了。那竹林,东边的人看不到西边,西边的人看不到东边,躲迷藏倒是个十分好的地方,说话却没有个遮挡,不适宜说话。”

顾曦顿时脸色煞白。

难道郁棠听到了她和三老爷的对话?

如果是这样……

顾曦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到海里去了。

她以后还怎么立足于世?

可多年的行事作派却告诉她,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完了,她应该装做不知道的样子,试探一下郁棠的口风。

若是她真的听见了,得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她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对她不满还是想借此告诫她什么?

顾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笑道:“那地方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过,郁小姐也把自己说得太无能了,巴掌大的地方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以后可怎么主持一府的中馈?郁小姐这是在谦虚吧!”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郁棠在心里冷笑。

现在掌握话语权的是她,顾曦还这么嚣张,她不介意给顾曦树上几个敌人。

“是吗?”她笑道,“我倒不知道迷路和主持中馈有什么关系?不过,再仔细想想,顾小姐说的也有道理。连个路都看不清楚,的确是个大问题。好在是我家小门小户的,难得见到这样大的一片竹林,想必没有什么关系?”

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不由得面面相觑。

刚才大家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郁小姐就和顾小姐对上了。特别是顾小姐,向来都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可此时虽然脸上依旧是一派从容优雅,骨子里却透露出心虚和不自在,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被郁小姐碰见了,没有了底气。

而郁小姐呢,之前都表现得很是温和无害,甚至是息事宁人,回避争执的样子,结果刚才也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绵里藏针,柔中带着刚了。

是什么事能让顾小姐这样心虚?又是什么事让郁小姐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三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二小姐这些日子在顾曦的有意结交之下,视顾曦如姐妹,自然容不得郁棠这样针对顾曦,她顾不得今天是她相看的日子,上前几步就挽了顾曦的胳膊,站到了郁棠的对立面,道:“郁小姐,今天是三妹妹亲自沏的茶,说是六安那边送来的瓜片,我们还摆了你送给我们的点心,你刚刚赶过来,想必也渴了,和我们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吧!”

郁棠无意破坏二小姐相看女婿的大事,笑着放过了顾曦,和四小姐、五小姐坐在了一块。

顾曦也不敢深究,怕郁棠再说出些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

她也和二小姐坐在了一起,并很有心机地向二小姐道了一声谢,悄声道:“怕是我说她不知道主持中馈的事得罪了她,累得你给我解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