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安人看着好笑,特意点了四小姐的名字,并道:“你要是顽皮,我就把你送下山,交给你祖母管教。”

四小姐顿时泄了气。

杨大小姐等俱抿了嘴笑。

等从裴老安人那里回来,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郁棠打着哈欠,先去睡了一觉。谁知道这一觉睡得沉,等她睁开眼睛,已是翌日的清晨,朝阳透过雪白的高丽纸晒了进来,照得屋里亮堂堂。

青沅早已经到了,还带了青萍和青莲过来。

一个帮着青沅在准备早膳,一个正和双桃等着服侍郁棠梳洗。

青莲和青萍不管怎么说也是裴宴的丫鬟,郁棠笑着朝她们道了谢。

两个丫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谁的吩咐,若说从前是敬重,现在就有些拘谨了。

郁棠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像平常一样的对待就是了,青萍和青莲这才渐渐的随意起来。

只是她去给裴老安人问安的时候,被裴老安人留了下来,说是要打叶子牌,三缺一。

郁棠并不擅长也不是很喜欢打叶子牌,闻言不由指了自己惊讶地问陈大娘:“我吗?”

陈大娘笑道:“正是小姐。”

众人诧异不已。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之时,天气渐热,大家都换上了夏衫,别院里绿树成荫,走在林间,清风徐徐,凉爽而舒适。裴老安人不允许女孩子们玩水,裴二小姐就约了去后山采花。

几位小姐听了不禁都面露同情,却生怕自己也被老安人抓了壮丁,同情归同情,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郁棠笑着直摇头,跟着陈大娘去了裴老安人的牌室。

只有杨大小姐心生困惑,悄悄地问四小姐:“裴老安人为何单单留了郁小姐?郁小姐很会打叶子牌吗?”

四小姐惦记着后山那片野紫荆,一面快步朝前走,一面不以为意地道:“可能是因为郁姐姐在我们这里面年纪最大吧?老安人怕我们不耐烦。”

就算是不耐烦,也不敢丢了牌就跑吧?

打牌与年纪有什么关系?

何况她看不出郁小姐有多喜欢打牌的样子。

杨大小姐挠了挠头。

郁棠则在计大娘的指点下,专心致志地学着打叶子牌。

裴老安人明显的是有心要教她,牌打得很慢不说,还不时指点郁棠几句为什么要这么出牌。好在郁棠学什么都挺快的,不过半个时辰,她已经摸得着些门路了,打起牌来有模有样,也能偶尔胡上一把了。

“看样子你算术应该还不错。”裴老安人满意地道,“你可会打算盘?”

“会!”郁棠笑道,“我祖父是做生意的,我小的时候他老人家闲着无事的时候,曾经告诉我打过算盘。后来我母亲身体不太好,精力不济,有时候就会叫了我去帮着算账。”

裴老安人就更满意了,道:“正好府上端午节的年礼都送出去了,你明天早点过来,帮着二太太把家里端午节礼的账目算一算,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郁棠心中一跳,隐隐有个想法,可她看了看裴老安人,又看了看二太太,却都没有在两个的脸上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是她猜错了?!

郁棠在心里纠结着,面上却不显,笑着应了下来。

接着裴老安人就跟她说起家里哪些人喜欢打叶子牌,都是些什么品行。

裴家的长辈们在郁棠的心里从名字变成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的困惑越发重了,就寻思着是不是找裴宴问问。

裴宴回到自己的住处,却是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又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了。

他黑着个眼圈,回了临安城。

裴宴怕自己忍不住会去找郁棠。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拥抱的感觉这么好,真如书上所说的软香暖玉般,柔柔的,像棉花,又像云彩,使劲怕坏了,不使劲又怕抱不住。

他怎么就那么没有出息地跑了呢?

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景,他就应该落落大方地再多抱一会儿。

反正阿棠很快就是他妻子了,他抱一抱也没有什么。

这么一想,他就突然觉得自己的婚期应该早一点才好。

不是有句话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吗”。他爹直到死之前都惦记着他的婚事,今年他带个媳妇回去给他老人家上坟、敬香,他老人家肯定很欢喜。

裴宴回到了城里,处理了一些家中庶务,心里立刻像长了荒草似的,痒痒的,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就想上山看看。

他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

得想个办法到别院去小住些日子才是。

他姆妈正在教郁棠怎么管家,郁棠初初接触,一时被灌这么多信息肯定一个头两个大,说不定正需要他指点迷津呢!

裴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在家里想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去别院看看。

没想到临出门的时候,他被大太太堵在了门口。

“他三叔父,”大太太客气地对裴宴道,“我们和顾家商量了几个日子,想让您帮着看看,您看有空没有。”

他大嫂什么时候需要听他的意见了,十之八、九是来向他要银子的。

若是平时,他可能会推给了自己母亲,但现在,裴彤的婚期也关系到他的婚期,他没有拒绝,让阿茗收下了单子,道:“我正好要上山,给母亲看过之后再回复嫂嫂好了。”

大太太听了笑道:“那就请三叔和母亲早点定下来好了,顾家那边也要办喜事——顾家的大少爷顾朝阳和殷家宗房的小姐,也就是殷明远的嫡亲堂妹订了亲,做哥哥的总不能在妹妹后面成亲吧!”

这门亲事细说起来和裴宴有很大的关系。

裴宴暗中撇了撇嘴,神色间却一派冷峻,道:“我尽快答复大嫂。”

大太太满意地走了。

郁棠强忍着心中的雀跃,觉得大太太有时候行事也能让人顺眼的。

裴宴很快上了山,将大太太写的几个婚期给裴老安人看。

裴老安人这几天已经把家里的姻亲全捋了一遍给郁棠听,有些关系复杂的,还专程照着裴宴之前的做法画了个图,裴老安人再说起谁家的谁谁谁,郁棠也能听得懂了。

她看着大太太送过来的婚期全都集中在来年五月,面色不善地冷哼了几声,道:“我觉得他只要不在你之前,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好了。我儿子都还没有成亲呢,没空管孙子。我也不是那种非要抱重孙的老太太。”

只要不耽搁裴宴自己的婚事,他才懒得管这些。可老安人的不满让他想起一件事,他道:“姆妈,我听说大嫂想着您位于西湖边的那座河房,有这回事吗?”

裴宴既然做裴家的宗主,多的是人巴结讨好他,他就是不问,有些事也会有人传到他耳朵里去,况且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瞒下来。

裴老安人听了道:“她说她们杨家的根基在北方,她不了解南边的事,没想到这边买个位置好一点的宅子都这么难,无意间知道那河房是我的陪嫁,问能不能由她出双倍的银子,让我把那河房卖给她。”说到这里,老安人目露狡黠,“我说,我这陪嫁是母亲留给我的,我准备着留给的女儿的,谁知道我这福气,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我就准备把这河房给孙女做陪嫁的。”

裴宴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

长房是不可能有孙女了,二房有五小姐,他还没有成亲,也有可能生女儿,老安人说的这话,真可谓是扎心了。

念头一闪而过,裴宴就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几眼。

没有看见郁棠。

不知道是因他来她回避了,还是她本就不在这里。

☆、第三百零六章 账目

这么一想,裴宴就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他那位大嫂,不管他们家怎么对她,她都会觉得不公平,像受了很大的委屈,这已经不是财物可以解决的事了。何况他们家的财物再多,也不能全给了长房,他和他二哥也是一母同胞的,父母怎么可能为了长子不顾其他两个儿子的死活呢?

杨氏自诩聪明,却连这个道理也看不明白。

裴宴撇了撇嘴,随意地附合了裴老安人几句,就要起身告辞。

裴老安人看着好笑,道:“你去抱厦看看好了,郁小姐在那边帮着我算账呢,她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给指点一、二好了。”

止不住的欢喜就从裴宴眼底涌现出来。

“多谢姆妈!”他也不要脸皮了,笑嘻嘻地给裴老安人行礼,快步去了抱厦。

裴老安人呵呵笑着摇头,想着她看到小儿子这样鲜活的样子,还是在他十岁之前,现在倒好了,越活越像个小孩子了。不过,也不可否认,他是真的很高兴。

这就好。

裴老安人就转了头和在她身边服侍的陈大娘道:“没想到郁氏的数术还真的挺不错的。我瞧着以后可以告诉她学点勾股之术。”

这是裴老安人做姑娘时的爱好。

陈大娘听着就头痛,觉得像天书似的,郁小姐算数是真的很厉害,那些数字看一看就能在心里算出来,可会算数的人未必就能学得会裴老安人的那个什么勾股之术。

想到这里,陈大娘就有点同情郁小姐。

郁小姐若是真的被裴老安人拉着学这些,如果学得好,那肯定会成为裴老安人的心头肉,以后在裴家的地位不言而喻。如果学不会……那还不如不出这个头呢!

但这些话不是她一个做下人的能说的。

陈大娘笑着应“是”。

郁棠却正为手中的一堆账册发愁。

算账是最简单的,加加减减,不用打算盘她也能算明白。但账册不同于算账,那些五文钱一个的鸡蛋,十五文一把的干菜,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郁棠正在那里抓着脑袋,裴宴进来了。

她立刻像抓住了救星似的,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身后的椅子被她绊得一阵响她也没顾得上,两眼发光地望着裴宴道:“你怎么来了?”

裴宴含笑望着郁棠,心里一阵欢欣。

小丫头还是惦记着他的,他不应该因为自己尴尬就把她给丢在这里。要不然他还能再抱抱人……应该是可以的吧?

裴宴想起那曾经萦绕在他鼻尖的淡雅香气……还有软软的身体……

越想就越觉得挺好。

他的表情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道:“你这两天还好吧?”

在郁棠的想象中,像裴府这样的大家大族,肯定有很多不可说的地方。她实在不知道哪里是坑,她可不想人还没有嫁进来,就先掉坑里了。但郁棠也无意帮裴宴隐瞒——这又不是她造成的。当然是谁惹的祸谁去背祸。

“不好!”郁棠说着,拉着裴宴的衣袖把裴宴按坐在了书案前的太师椅上,指了上面的账册道,“你帮我看看这账册有什么问题。”

这是没有办法,向他求助了吗?

裴宴依旧眉眼带笑,顺从地坐了下来,一面翻着账册,一面心不在焉地道:“你怎么看起账册来了?姆妈这两天都让你干了些什么?你都做完了吗?二嫂没有帮你?”

郁棠想到欢欢喜喜地在后山采桑葚的裴家几位小姐和杨大小姐,再想想自己这两天做的那些事,声音里不由就带了几分撒娇似的抱怨:“老安人先是让我陪着她老人家打叶子牌,给我说了很多裴家和裴家姻亲的轶事,后来又让帮着陈大娘把端午节礼的账算出来。然后你就看到了,”她指了桌上的一堆账册,“今天来给老安人请安,老安人又把我留了下来,把去年别院的账册都搬了过来,让我给做张盘存表。”她无意识地嘟了嘟嘴,“二太太也想帮我来着,可二老爷那边派人送了信过来,让二太太把前几年陶家送的那套酒具找出来,说是要送人。二太太赶回了裴府,我就是想找个人问问,也不知道问谁好。”

她烦的时候不无苦恼地想,说不定这是裴老安人考验她的。

可她真心不想经历这样的考验。

裴宴却觉得自己来的正是时候,他温柔地望着郁棠,轻声地道:“好,我帮你看看!”

他的声音原来是很冷峻的,可这一句话却说十分轻柔,听在郁棠的耳中甚至带着几分缱绻,让她心尖像被羽毛撩了撩似的,痒痒的,她甚至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能正常的呼吸。

偏偏裴宴还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像夏日的阳光似的,灿烂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硬生生地让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裴宴已经飞快地翻了半本账册了。

郁棠怀疑地看着裴宴。

难道他就没有发现这账册有问题吗?

念头闪过,郁棠张大了嘴。

她的确不应该指望裴宴。

裴宴是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知道鸡蛋多少钱一个,干菜多少钱一把,他怎么可能发现这账目上的问题呢?

那她要不要告诉他呢?

郁棠心里有气。

觉得还是应该让裴宴知道。

给不给这些采买的人赚钱的机会是一件事,但他知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又是另外一件事。

郁棠索性站到了他身边,指了他翻开的账册其中一栏道:“三老爷,您看看这个!水梨十个,二百二十文,差不多二十二文一个了,还只是用来做菜时调口的。我要是没有记错,好一点的水梨才十五文一个,还是咳嗽的时候用来炖川贝用的。调口的梨子根本不用买这么好的,最多也就六、七文一个。”

裴宴非常的意外,他望着郁棠:“你在家里常做这些事吗?”

他表情严肃,让郁棠直觉这件事很重要。她忙道:“当然。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帮着家里的陈婆子算账,市面上的物价我差不多都很清楚。”

裴宴“嗯”了一声,脸色显得更差了,道:“家里大了,什么人都有。你以后也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你看这些账目的时候,若是差别不大,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了。若是差别颇大,挑出几项点一点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谁占着这些位置?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家的账目都是外院的管事做,然后涉及到内院的账目拿到内院来审核的。”

郁棠不知道要说什么,茫然地点了点头。

裴宴继续道:“所以这些账目上的手脚是瞒不过人的,你要知道的是,这些账目是谁做的?谁负责采买?负责采买的又是谁的人?这些账目到底是因为不知道价格上了当?还是有其他不好明着写在账册上的账目摊在了这些明细上……”

郁棠听听就很烦,她道:“可我不想这么麻烦?因为最后审核这些账目的是我,若是出了事,我得负责任。我不想为别人的事负责。”

裴宴愣住,随后却笑了起来,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过宽和,或者是他的态度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和纵容,郁棠受了鼓励,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道:“所以我才求助于你啊!”

裴宴挑了挑眉,在心里猜测着郁棠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还是要他帮着在裴老安人面前说话,或者是让他帮着把这些七弯八拐唬弄人的仆妇教训一顿,就听郁棠道:“你帮我想办法弄清楚老安人要做什么好了!”

这就更让裴宴意外了。

郁棠干脆道:“若是裴老安人只是想让我帮她老人家算算账,我就照着这个账册算着总和是对的就行了。若是老安人想借我的手教训谁,还请你帮帮我,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推给二太太,要是实在不行,推给大太太也行啊!”

反正大太太和裴宴不和,背个锅也就不算什么了。

裴宴哈哈大笑,觉得郁棠可真有意思,不禁道:“要是我不来,你准备怎么办?”

郁棠想了想,道:“我准备就当不知道,把这账看看就算了——我又不管这些,不知道市价也是正常。然后再找机会跟你提一声。”

免得裴宴被人当傻瓜。

裴宴感觉到她未尽之言,眉宇间更柔和了。他道:“你这是怕我上当吗?”

算是吧?!

郁棠犹豫着要不要承认。

裴宴却突然转移了话题,笑道:“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办好了。”

难道她的眼孔太小?!

她是受不了被人这样蒙骗的。

可对裴宴来说,水清无鱼,这就是裴家对那些忠心的世仆的宽待。

郁棠有点气闷。

裴宴却不依不饶地问她:“如果是你当家,你会怎么做?”

她被问得心躁,也就对他没有什么好言语,耿直地道:“如果是我当家,这账目自然是要推翻重做的。市面上卖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有不方便做账的,单立一个项目好了,这样不清不楚的,查账的人云里雾里看不清楚不说,时间长了,采买的人也说不清楚了。那查账还有什么意义?”

☆、第三百零七章 旧闻

裴宴望着郁棠,双眸熠熠生辉,轻轻地笑了一声。

等到他家阿棠当家,就要照着阿棠的规矩来了,裴家,肯定又有一次大震荡。

至于现在,还是依旧照着他姆妈之前定下来的规定来吧!

他站起身来,把郁棠重新按坐在了太师椅上,道:“那就别折腾了,你算算这账目有没有错的,若是没有错的,就这样交了好了。”

郁棠气呼呼的。

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但这毕竟是裴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加指责,最好还是听裴宴的话,算算账面上的数字好了。

裴宴却像看清了她的想法似的,温声道:“你听我的准没错!至于你担心的,老安人是什么用意,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听得懂就做,听不懂,那有什么办法?”

他说完,还摊了摊手,特别的无赖,可郁棠看了却莫名的觉得特别踏实,特别安心。

她不由抿了嘴笑。

裴宴没能忍住,伸手摸了摸她顺滑的青丝,想着,你暂且先忍忍,等嫁过来,就可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明显地表现出对郁棠的喜欢,郁棠有点害羞,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她干脆就当作没有看见他做了什么,拿了算盘过来,开始算账。

黑漆漆的算盘珠子,雪白纤细的手指,黑白分明,让那普通杂木制的算盘更显粗糙,如玉琢般的手指更显细腻,加之郁棠动作娴熟,那些冰冷的算盘珠子在她手指下如被驯服的小孩子,噼里啪啦,带着音律般的节奏舞动,就这样在旁边看着都让人倍感赏心悦目。

裴宴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就站在那里看了半天,等到青沅端了果子过来,裴宴才回过神来,接过青沅手中的果盘,怕打扰郁棠似的低声道了句“我来就好”。

青沅不敢抬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郁棠就把整本的账目都算了出来。

裴宴笑着问她:“怎样?”

郁棠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腕,道:“账房里出来的账册,若还是有错,那你们家的账房都得换了。”

裴宴微笑着点头,端了果盘给郁棠:“尝尝,家里田庄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