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仔细看看,一堆樱桃李子里居然还有几颗金灿灿的枇杷。

她欣喜地拿了颗枇杷,边剥边问裴宴:“您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裴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讲真话——说谎太麻烦了,他还得不停地为这个谎话圆谎。

“我来看看你在干什么?”他坐到郁棠的身边,和郁棠一起剥着枇杷,道,“你这几天怎么样?这些账册什么时候能看完?要我帮忙吗?”

郁棠看着手中剥好的枇杷,寻思着要不要客气客气先给裴宴尝尝,抬头看见他正垂着眼睑认真地剥着枇杷,侧面帅气又俊逸,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小口地吃了口枇杷,和裴宴说起这两天在别院发生的事来。

裴宴见郁棠的样子,好像很喜欢吃枇杷似的,就让青沅拿了个小碟子进来,把剥好的枇杷全放到了小碟子里递到了郁棠的手边。

郁棠颇有些不自在,又觉得能让裴宴干活的机会太难得了,思忖了好一会儿,还是笑着向裴宴道了谢,在和裴宴说话的空档吃了几颗裴宴剥的枇杷。

一时间抱厦里虽然只是低声细语,却气氛温馨。

青沅等人在外面悄悄地笑。

裴老安人听说了,也悄悄地笑,还吩咐陈大娘:“给他们送点绿豆汤去,偷偷地送过去,别让人看见了,免得郁氏害羞,在我面前不自在。”

这就有点偏心了。

刚刚收的绿豆,市面上还没有开始卖,二太太那里都还没有呢,就开始给郁小姐煮了。

陈大娘眉眼含笑地应是,下去煮绿豆汤去了。

可惜裴老安人的绿豆汤还没有送过去,裴四小姐和裴五小姐抓着把野花兴冲冲地跑进抱厦,打破了裴宴和郁棠的相处。

“三、三叔父!”两个小姑娘目瞪口呆地望着并肩而坐的郁棠和裴宴,满脸无措。

裴宴皱着眉,不知道该责怪两个小姑娘太鲁莽还是该责怪门外当差的丫鬟不称职好,脸色很是难看。

郁棠的脸却红成一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慌张地心虚道:“我,我们在看账……”然后很快镇定下来,掩饰般地先发制人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去后山采野菜吗?怎么拿了一把野花?这是什么花?可有什么讲究?”又指了旁边的绣墩:“天气这么热,坐下来喝杯茶吧?我这边有上好的胎菊,还有明前的西湖龙井,你们喝什么?”

喝什么她们也不敢和她们的三叔父裴宴坐在一起喝啊!

四小姐在心里嘀咕着,朝着郁棠只使眼神色,示意她把裴宴弄走。

裴宴不用她说也想走了。

这俩小丫头都是只长个子不长心的,她们既然来了,他想和郁棠说会体己话也是不可能的,更没有气氛了。

他干脆站了起来,道:“那我先走了。你这边的账目既然不急着交,那就别急着整理,每天对一点,到时限对完就是了。”

郁棠当然也不好留他。

垂着头送了裴宴出门。

两个小姑娘见了喜出望外不说,等裴宴一走,就立刻亲亲切切地上前一右一左地抱了郁棠的胳膊,拉着她往抱厦外面的小花园去,嘴里还道:“郁姐姐,我们有急事找你。”

郁棠不好泼了两个小姑娘的兴头,只好笑着随两人去了小花园香樟树下的藤椅坐下,让柳絮去倒了茶,问她们:“是什么急事,让你们两个巴巴地来找我。”

五小姐还有些腼腆,四小姐却像个百灵鸟似的围着郁棠就叽叽喳喳地讲开了:“郁姐姐,你知不知道,顾姐姐的哥哥,就是顾朝阳顾大人要娶徐姐姐家的小姑子殷小姐为妻了?”

这已经是旧闻了。

当然,这也是相对郁棠而言。

说起来,这件事郁棠也算曾经亲自参与过。

她去给殷家布置过新宅。

“知道啊!”郁棠笑吟吟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四小姐和五小姐。

两个小姑娘听得眼睛发光,一个道:“那郁姐姐知不知道顾家吵起来了?”

一个道:“不关顾姐姐的事哦!是顾家的大老爷和顾姐姐的父亲顾家二老爷吵起来了!”

这件事郁棠还真没听说过。

她有些惊讶。

四小姐就抢在五小姐之前道:“我们是听杨大小姐说的,她是听她的一个表姐说的。她这个表姐,嫁到了沈家旁支,妯娌是顾家长房的姑娘。”

江南世家,果然盘综错节,论起来全是亲戚。

郁棠支了耳朵听。

四小姐道:“说是顾大人和殷家订了亲,却和殷家约定,殷小姐的陪嫁由殷小姐自己掌管,若是以后郁小姐没有孩子或者是走在了顾大人之前,殷小姐的陪嫁得还回殷家。顾家的人一听就炸了,特别是顾家二爷,直接找到了顾家大老爷那里,不顾颜面地就吵了起来。”

这件事郁棠是知道的,她当初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有点过份,可这也只是相比顾家的门第而言有些过份。江南这边嫁女都喜欢厚嫁,比这更过份的约定也不少。

她觉得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因而有些息事宁人地道:“想必殷家有殷家的顾忌,他们家姑娘陪嫁丰厚是出了名的。”

江南曾经出过为了贪图女方陪嫁把女方谋害了的事。

五小姐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郁姐姐,你不知道,顾姐姐的阿爹,就是顾家的二老爷,就把顾姐姐姆妈的陪嫁给贪了。这件事,顾家的人都知道,只是怕丢脸,瞒着外面的人罢了。顾大人他阿爹故计重施,丢脸丢到京城去,才和殷家有了这样的约定,顾家大老爷才亲自出面给顾大人说亲的。可如今顾家二老爷这么一闹,这件事就像纸包不住火似的,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顾家又被推到风口浪尖被人议论了。”五小姐同情地道,“顾姐姐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特别是大伯母,顶顶要面子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顾小姐。”

“应该不会的。”四小姐道,“大堂兄是讲道理的人,就算大伯母有什么不好听的言辞,大堂兄会护着顾姐姐的。顾姐姐最多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几句闲话罢了。何况顾姐姐一时也不会嫁过来,就算是大伯母要说什么,也没个说处去啊!”

五小姐道:“我就是有点可怜顾姐姐。她摊上个那样的继母,如今又曝出殷家嫁妆的事,虽说不是她的错,可总归是被人指指点点的,让人难受。”

“谁说不是。”四小姐附和道,“所以要我说,这件事得告诉大堂兄才是。让大堂兄派个人去递个话什么的,也好安抚安抚顾姐姐。可惜顾姐姐就要嫁到我们家来了,不然可以请她到别院来住些日子,也能散散心。”

五小姐咯咯直笑,拍着手道:“这次四姐姐可算是说错话了。若是顾姐姐不是要嫁到我们家,就不会遇到大伯母了,不遇到大伯母,也就不需要大堂兄去安慰了。这次你得服个输吧?快把你镜台上供的那个弥勒佛送给我才是。”

“你看你就是想我的东西。”四小姐道,话题立刻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你就看我什么东西都好。”

郁棠坐在那里笑盈盈地听着她们斗嘴,心里头却嘀咕,这件事不会是裴宴让人传出去的吧?

☆、第三百零八章 小灶

这事当然不是裴宴传出去的。

他虽然挖了坑给顾昶跳,但顾昶跳了,他也就不再关注了。

这件事实际上是顾曦传出去的。

因为父亲贪了母亲的陪嫁,她从小就被族中的长辈们议论,她早就受够了。

这次,为了她的陪嫁,她父亲甚至耍起无赖来。

她早就不指望自己的父亲了,当然也就没有特别的伤心,可等到她哥哥和殷家的婚事敲定,她父亲因为恼怒哥哥驳了他的面子,居然想故计重施,借着他哥哥和殷家的婚事,想挪用殷家的陪嫁来给她做面子,等发现她哥哥和殷家的约定之后,在屋里破口大骂他们死去的姆妈……

虽说这样做的结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她心里痛快,居然觉得就算是有什么后果,她也愿意承担。倒是她身边的丫鬟荷香非常的担心,道:“万一要是姑爷家……”

顾曦撇了撇嘴,道:“你以为裴家是李家那种暴发户?裴家是讲颜面的,就算是我德行有损被退了亲,他们那种人家也会瞒得死死的,不会在外人面前说我一个不是的。”

这不就是君子欺之以方吗?

荷香目瞪口呆。

顾曦抿了嘴笑,道:“所以说,嫁什么样的人家,一定要睁大了眼睛。”

荷香低头没有说话。

郁棠这边,好不容易送走了裴家的两位小姐,又对了两本账册,就到了掌灯时分。

双桃心疼她,和青沅一起给她炖了人参母鸡汤。

郁棠喝着汤,杨大小姐和裴二小姐过来了,还给她带了些京城的点心。郁棠自然要请她们喝汤。两人有些意外,纷纷婉言拒绝了,郁棠这才知道,原来杨大小姐她们明天要去不远处的苦庵寺玩,约了她一起去。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书案上堆得老高的账册,只能婉言拒绝了。

两人倒没有勉强,和郁棠闲聊了几句苦庵寺的佛香,就起身告辞了。

郁棠觉得两人好像不仅仅是为了邀她去苦庵寺而来的,否则下午裴四小姐和裴五小姐过来的时候就会问她。

她不由问青沅:“能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青沅笑盈盈地应了,不一会儿就打听到了消息:“明天杨大小姐要相看人家,定在了苦庵寺。怕是想请小姐一道去。人多些,这件事也就不那么打眼了。”

郁棠就感兴趣地问起杨小姐要嫁的那人来。

青沅不愧是裴宴屋里的丫鬟,知道走一步看两步,把郁棠有可能问的问题全都打听清楚了,这样郁棠问起来,她也就不会答不上来了。

这可能是就是普通的丫鬟和一等丫鬟的区别了。

“姓严。说是个秀才,但家底非常的殷实。”青沅徐徐地道,“和毅老安人那边原本是出了五服的,因中了秀才,可能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就想着法子攀了毅老安人的关系,和毅老安人娘家走动得十分亲密。这次杨家之所以答应了严家的婚事,也是看在毅老太爷的面子上。杨家就把这次相看托付给了毅老安人。毅老安人不太喜欢做媒,听说我们老安人过来,就又托付给了我们老安人。这才有了苦庵寺的相看。”

郁棠直点头。

青沅就笑着提醒她:“若是明天一切都顺利,杨大小姐再过两天就会起程返京了。您看要不要带点东西给徐小姐?”

郁棠没想到杨大小姐和徐小姐关系很好。

青沅却笑道:“杨大小姐和徐小姐只能算是认识。不过,杨家以后和我们裴家也算是姻亲了,姻亲之间帮个忙什么的,我想杨大小姐肯定非常的愿意。”

郁棠也有点想徐小姐了,她兴奋地和青沅商量起送什么给徐小姐好。

杨大小姐和裴二小姐出了郁棠的院子,不由地回望了那红漆如意的大门一眼,这才笑道:“没想到郁小姐院子里的厨子手艺这么好,那鸡汤熬的又浓又鲜,喝得我差点咬了舌头。还有端上来的果子,拼了个喜上眉梢的图样不说,还特别的甜。这是郁小姐带来的人做的,还是你们家的人做的。”

裴家的别院很大,好几个客居的院子都是带着小厨房的。

杨大小姐的院子也带,需要灶上的婆子却要跟裴家的管事说一声。但这样一来,少不得要上上下下打点一番。她只在这里住几天,虽说杨家也不差这个银子,只是她不想那么打眼。

裴二小姐刚才也注意到了,只是她和郁棠的关系一般,并不太了解郁棠的事,杨大小姐又是杨公子的继妹,且关系不是特别的好,她怕自己对杨小姐太好了会惹得杨公子不快,因而回答的有些敷衍:“应该是她自己带来的人吧?这样的手艺,就是在我们家里,也是服侍几位当家主母的人,就是我们屋里也没有这样的人。”

杨大小姐有些不太相信。

她既然来裴府做客,就不会全无准备。

郁棠她也打听过。

郁家不是有这样能力的人家。

第二天在苦庵寺里闲逛着等人的杨大小姐再次说起这件事,并邀请裴家的几位小姐:“我们回去了再去郁小姐那里讨碗鸡汤喝吧?”

四小姐听着拍手称好,并不解地问五小姐:“伯祖母怎么想到让郁姐姐帮她去看账册?弄得郁姐姐都不怎么能和我们一起玩?”

五小姐胡乱猜道:“应该是郁姐姐的算数好,她们家不是做生意的吗?做生意的好像都挺会算数的。”

四小姐听着直点头。

三小姐看着哭笑不得,拉了四小姐和五小姐的手,道:“你们别乱说了,今天的太阳可真大,我们去前面的凉亭歇歇脚好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被转移了注意力,笑嘻嘻地跑了。

杨大小姐却若有所思。

今天的太阳的确有点晒人。

郁棠坐在屋里,青沅专门叫了两个小丫鬟帮她打扇,她打一阵算盘背心就要出点汗,非常的不舒服。

她干脆站了起来,推开窗户吹了吹风。

裴宴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月白色素面的细布道袍,通身只在头上簪了根翠竹簪子,面白无汗,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

等走近了,身上更是有淡淡不知名的雅香,给人洁净无垢之感。

怎么有人能这样的干净呢?

郁棠不无妒忌地想着,就见裴宴举了举手中提着的个竹篓,道:“要不要一起去钓鱼?”

“啊?!”郁棠睁大了眼睛。

前两天裴老安人还让她们不要接近河水,怕她们不知道深浅掉到河里了。

裴宴就在她耳边低低地笑,诱,惑着她:“别怕,我会泅水!”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勾动着她的心弦。

郁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有些犹豫地道:“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裴宴朝着她狡黠的笑,“这些账册你看了一大半了。”

郁棠望着外面的大太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这还没有到端午节就已经这么热了,今年夏天会不会格外的热,会有旱情什么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刚嫁到李家,林氏突然翻脸,她各种的不适应,每天忙着应对李家的人事,对外界的事关注也就很少,她依稀记得有县州大旱,很多人到临安来逃荒。

裴家有很多的地,说不定哪些田庄就会遭殃。

裴宴闻言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还会观天色。不错,今年紫宿星西迁,主火,西边应该有防灾。我会让田庄的庄头注意的。”

郁棠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尴尬地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见你直觉还挺灵的。”裴宴继续夸她,把竹篓塞到了她的手里,道,“拿着,等会就看你的了。”

郁棠只在小时候跟着郁文出去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别人钓鱼,再就是在那些书画中,她看那竹篓还挺新,散发着青竹的香味,不禁抱在了怀里,道:“为什么要看我的?我们要用这竹篓抓鱼吗?我不会啊!”

她也不愿意。

那些画上画的拿竹篓的,都是打着赤脚站在小溪里的。

画里和现实可是两个样子。

画里的小溪是清澈干净的,现实中的小溪会有很多她不认识的水草或是小鱼小虫,她自幼就怕这些东西。

裴宴看着她就像说“我不干”的面孔,觉得特别的有意思,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顶竹笠,盖在了她的头上,道:“我负责钓鱼,你负责提鱼,这算公平吧?我们能有多少鱼,就看你能提多少回来了!”

但她不想提鱼。

鱼又腥又黏的。

他不是挺讲干净的吗?怎么这个时候不讲了?

郁棠委委屈屈地缀在裴宴的身后,绞尽脑汁地想着脱身之法。

但直到他们沿着绿树如荫的甬道到了一座小河边的凉亭她也没有想到脱身之计,裴宴心里却快笑翻了。

他向来觉得郁棠有趣,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的脸谱,可真正和她接触了,才发现这个小姑娘比他知道的还要有趣。

就这敢怒不敢言,鼓着个包子似的脸却眼睛溜溜直转的小模样,足够他笑上半年了。

“就这里吧!”他佯做出副板着脸的样子,风轻云淡地道,“这里蚊虫多一点,鱼肯定也很多!”

然后他就看见郁棠悄悄地瞪了他一眼,害怕般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真的很有意思!

裴宴吩咐跟出来的阿茗:“把蚯蚓拿出来,挂到钩上。”

☆、第三百零九章 钓鱼

蚯蚓?!

那种黑褐色不停蠕动的小虫子吗?!

郁棠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人悄悄地后退了两步,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抖地道:“蚯蚓?为什么要挂蚯蚓?鱼不是吃糠的吗?”

裴宴就很鄙视地看了郁棠一眼,道:“谁告诉你鱼是吃糠的?吃糠的那是猪。”

是这样的吗?

郁棠不太清楚,自然也就不敢反驳。

但她还是受不了挂蚯蚓之类的。

她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害怕,索性装着不经意般地连着又退后了几步,坐在了凉亭旁的美人椅,远远地道:“这河里有鱼吗?都有些什么鱼?”说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看到不远处好像有几株枫树,她忙指了那几株树道:“那是枫树吗?到了秋天,这边的景色岂不是很漂亮。霜叶红于二月花,冬天的时候有人来这边观景吗?”

裴宴看着她极力掩饰自己害怕转移着话题,觉得她怂怂的,像被人逮住了要洗澡的小猫似的,又可爱又可怜,就有点舍不得继续逗她了,站起身来拍拍衣襟,走到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认出是他小时候种的几株枫树,不由笑了起来,道:“那的确是几株枫树。是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和阿爹去五台山凤林寺时路上看见的,我觉得非常的稀罕,就让人给讨了几株回来。那个时候我姆妈正在修院子,师傅不知道种哪里好,我阿爹就把这几株树种到别院来了。”

还有这种事!

郁棠大感兴趣,跑了过去。

裴宴也就笑着跟了过去,问她:“你怎么认出这是枫树?一般的人认不出来。”

郁棠有些得意地道:“我家中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阿爹又是个喜欢孩子的,从小就把我顶在脖上,又怕别人说,就把我打扮成男孩子,常带了我去参加他的那些诗会什么的,可他一参加起这些诗会就会忘了我,任由我跟着那些小厮到处跑,我因此不仅认识很多的树,还认识很多的花。”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来,“我看你院子里没有什么花树,你不喜欢花吗?”

“那倒不是。”裴宴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会才低声道,“阿爹去世的时候,正值夏季,姹紫嫣红,开得热闹,仿佛不知道人间悲喜似的,看得我心烦,才让人把花全都摘了。”

花木无情,原本就不知道人间悲喜啊!

因为父亲去世就不喜姹紫嫣红,没想到裴宴居然这样的多情。

难道他正是应了那句“看似无情人最有情”的话?

郁棠想着,再看裴宴英俊却因为带着几分冷漠而更让人心动的面孔,心里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说不定是因为你更喜欢树。”郁棠甚至忍不住为他找起借口来,“你看你住的地方,再看你选的凉亭,都是林木葱茏之地。”

老辈的人曾经说过,喜欢山的人重德,喜欢水的人多情。

那裴宴是个怎样的人呢?

郁棠看他的目光就不禁透露着几分痴。

裴宴自然能感觉的到。

能得到一个像郁棠这样的美女直白的欣赏目光原本就很难得了,更何况是自己的心中之人。

裴宴体会到了飘飘然的感觉。

就像他第一次被父亲夸文章写得好,第一次参加殿试,第一次穿上官袍……难怪别人要把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夜相提并论。

他忍不住就挑着眉笑了笑,道:“你以后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