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还是像从前那样对徐萱很殷勤,都已经是裴府的当家主母了,还在旁边亲自给徐萱递热帕子。

顾曦撇了撇嘴,注意到徐萱身边还坐着个气质极其出色的女孩子。

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那女孩子抬起头来,朝着顾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和徐萱说了一句。

徐萱朝她望过来,目光犀利冷冽。

顾曦愕然。

她眨了眨眼睛再望过去,徐萱的目光温和而清亮,仿佛那一刻的寒意都是错觉。

顾曦定了定神。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她想着,就看见徐萱朝着她招手,高声道:“我还想等会去看看你的,没想到你先过来了。你去过杨家了吗?我前几天去黎家喝满月酒的时候,还碰到了杨大太太,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还以为你没有跟着进京呢。”

顾曦知道徐萱在临安的时候就看她不顺眼,徐萱遇到她了一准没什么好话,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来找郁棠却碰到了徐萱,心里暗道“倒霉”,嘴角却带着笑,道:“我这几天净忙着收拾宅子,还没能来得及去舅舅家。你碰到我舅母了,她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徐萱和她草草地说了几句,把身边的女子引荐给她:“这是张府的大小姐。”

顾曦和张家大小姐见了礼,大家重新坐下。

大家彼此寒暄了几句,徐萱就有些不耐烦起来,问顾曦:“你什么时候去你阿嫂那里?到时候帮我带点东西给她。”

大家都在京城里住着,为何要她带东西给殷氏。

顾曦笑道:“我阿嫂早几天到的京城。怎么?你还没有去我阿嫂那里吗?你要我带东西给我阿嫂?好啊!我准备明天就过去的。我今天晚上派人去你府上取吧?”

徐萱就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过去啊?”

去别人家做客,没有那么早,或巳时左右,去吃个午膳;或未时左右,去用过晚膳。殷氏是顾曦的嫡亲嫂嫂,她出阁的时候殷氏还拿了自己嫁妆中的一部分贴补她,她肯定要和娘家的嫂子多交流几句,未时左右过去了。

但徐萱一副要为难她的样子,顾曦不介意怼回去。

“我明天早上巳时过去。”她笑盈盈地道,“我准备在那里呆一天。”

有什么东西给人带过去的,麻烦你自己派了人送过去。

谁知道徐萱听了笑眯眯地道:“那太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一大早就过来。”

不仅顾曦,就是郁棠和张大小姐也颇为惊讶。

徐萱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道:“我已经和殷明远说好了,以后他去衙门就把我送到你这边来。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告诉你些京城的奇闻趣事,你也可以多陪陪我。免得到时候江家娶媳妇的时候,你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众人目瞪口呆。

顾曦却道:“江家娶媳妇?是东阁大学士、工部尚书江大人家吗?他们家谁娶媳妇?”

她却没有得到请帖。

徐萱道:“他们家最小的那个儿子。今年十岁,娶了山阴知府的女儿。江大人和亲家是同年,据说关系非常的好。”

不然也不会结了儿女亲家的。

郁棠想的是江家的那位长媳,武家的那位大小姐。

顾曦却着急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拿到一张请帖。

徐萱呢,刺完了顾曦心情十分的舒畅,对张大小姐道:“说起来三太太和我们都不算是外人,你没事的时候就多来串个门,她刚到京城,对京城的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明天他们府上要买些玉簪花,还是我介绍的花农。”

张大小姐得了张家长辈的叮嘱,自然是要捧着郁棠说话。她奇道:“三太太怎么想到要玉簪花?这花还挺多的。还需不需要其他的什么花?我们家虽然在丰台也有相熟的花农,不过不及殷家——表哥从小就喜欢养花,京城里的花夫也都知道,只要说是表哥家要买花,大家就不敢怠慢,怕被他在他写的《群芳谱》里吐槽。”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位置

“《群芳谱》?”郁棠和顾曦都是满头雾水。

徐萱骄傲地道:“是本评各地各种花卉的书,殷明远写了十年,每隔两年重新修订一次,如今已成了很多人家买花的范本和指引。”

郁棠惊叹:“你家殷大人好厉害。”

就她所知,殷明远就编了好几本书了。

顾曦却立刻意识到这本书的意义,她笑着对徐萱道:“真没有想到,还有人花精力编这样一本书。我也很喜欢莳花弄草,能不能送我一本?”

有人喜欢捧场殷明远的书,就算徐萱对顾曦不以为然,也没有之前见到她时那么反感了,她挑了挑眉,道:“好啊!但愿过几年还能在你的书架上找到这本书。”

“看你说的。”顾曦也不喜欢和徐萱打交道,可现实又逼得她不得不和徐萱打交道,她道,“就算不在我的书架上,也会在我阿兄、我阿嫂的书架上。”

大家说着话,郁棠决定去徐萱推荐的花农那里请他们来院子里看看,把裴府的花园交给他们整理一番,这样到了夏天的时候,花园就能新添些品种,做到入眼皆景了。

顾曦就不好提自己的来意了,好在是这时五小姐过来了。

大家重新见过礼,五小姐立刻就融入到了郁棠和徐萱的话题中。

张大小姐则在旁边细细地打量她,直到她们的话题告一段落,张大小姐忙对郁棠道:“实际上我这次来,是来给你们送请帖的——祖母说,你们难得来京城,想请你们去家里做客。”

张家是肯定要去的,但什么时候去合适,郁棠觉得应该先问问裴宴。她立马笑道:“张大小姐太客气了,原本应该我们去拜访老夫人才是,只是我们都是年轻小辈,很多事都不是很懂,虽说已经来了两天,但家中很多事都还没有理顺,焦头烂额的,没好意思去给老夫人问安,您这可是提醒了我们。”

至于什么时候去,却没有明确的回音。

这样她就能和裴宴商量一下去张家拜访的一些事宜了。

看得出来,张大小姐也是个通透之人。她笑盈盈地接了话茬:“是我们家考虑的不周到。您这还有什么我们家可以帮得上忙的?您尽管招呼。别的不敢说,这买个东西,跑个腿的事,我们家多的是人。”

郁棠道过谢,到底也没有和张家约定具体的时候。

张大小姐十分沉得住气,陪着徐萱在裴家玩了一天,还在裴家用了晚膳,由来接徐萱的殷明远送回了张府。

张老夫人就问张大小姐:“裴家怎么样?”

张大小姐觉得这件事不容她置喙,她只是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说给了张老夫人听,张老夫人听着直点头,道:“看来这位郁小姐也不是仅凭运气就嫁到裴家去的。”然后她吩咐三儿媳妇,“裴家的女眷过来,你就把我库房里珍藏的那套蝶恋花粉彩的盘碟拿出来待客,我们两家,得当通家之好走动才行。”

三太太笑着应了。

裴宴觉得郁棠她们什么时候去张家都可以:“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你只管放心过去玩,要是不想过去呢,也由我去应付张家。”

郁棠对张大小姐的印象还挺好的,觉得张家不像是刻薄人家,应该去张家给张老夫人问安才是。

裴宴没有管这些小事,他在想张英的话:“官做到我这个份上,是不可能完全致仕的,你说的那些事我都已经明白了。沈大人那边,不管他是不是墙头草,最多两年,他就算是不想下去,也得给我下去。至于说他下去了之后谁来接手,就要看各人的运气了。但沈大人这样处心积虑,只怕所图不小,我们得小心点才是。”

所以他恩师这是在火中取栗?

难怪要他想办法安抚住费质文了。

他们成了气候的师兄弟里,只有费质文和江华做到了三品大员,有竞争内阁大学士的机会,江华早在张英没有致仕之前就已和张英在政见上有了不小的分歧,若是费质文自己先打了退堂鼓,江华十之八、九会上位,到时候可就让人笑话了,老师力挺的学生进了内阁,却和他的政见不同……这件事最少也能让士林笑话个五十年,一不小心还会“名留青史”。

这才是张英最苦恼的地方。

裴宴决定先去见见费质文,把有些话挑明了说。

郁棠这边,就主动派人去张家投了名帖,说想去给张老夫人问安。

张老夫人自然是非常的愿意。

徐萱听了也要一道去。

张老夫人对这个进门就怀了孩子的侄孙媳妇那可是疼在心尖上,张大小姐都要靠边站,听说她要来,直接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开了库房,拿出了好几张厚坐垫,让到时候专门给徐萱用:“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委屈了她。”

张大小姐看着那厚坐垫,有点同情徐萱,再想到徐萱在郁棠那里,还可以吃点水果,吃点凉拌菜什么的,突然间觉得徐萱每天往郁棠那里跑也是有原因的,殷明远这样纵容着她,说不定也是因为知道徐萱被家里的人盯得太紧了,怜惜她。

去张家,自然少不了顾曦。

顾曦没想到郁棠会每个月给他们五十两的月例。

要知道,就是裴老安人,一个月也就三十两的月例。

当然,裴老安人这样的,根本不用靠月例过日子,但郁棠能给她这么多的银子,至少说明郁棠没有克扣她的意思。

顾曦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如果她们俩人名份已定,郁棠要为难她,她虽有办法对付郁棠,可到底要撕破脸面,于长远不利。

她去给嫂子殷氏请安的时候,殷氏问起她嚼用够不够的时候,她犹豫片刻,还是照直说了。

殷氏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却知道顾家的宗主夫人一个月的月例也就三十两,五十两银子,加之嚼用公中还出一部分,已经可以过上很体面的日子了。

她不由笑道:“你阿兄偶尔和我提起郁氏,说她这个人不错。你也知道,那些男人看女人和我们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同的。我不以为意。不曾想你阿兄这次居然没有走眼,这女子胸襟气度都不错。你要好好和她相处才是。”

顾曦听着如鲠在喉,偏偏又没办法吐出来,只能自己默默地消化了。

而殷氏已经去翻徐萱让顾曦带过来的东西,她看了直笑,回头对顾曦道:“我家这个嫂嫂,也没谁了,嫁了人比没嫁人的时候更顽皮了,你可知道她让你给我带的是什么?城东头酱菜铺子的酱菜,每天天没亮就开始卖了,卖到下午傍晚,我要吃还不会自己去买啊!”

徐萱这是要捉弄她吗?

顾曦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她好不容易忍了下来,殷氏就问她:“江家娶媳妇,你到时候去吗?”

顾曦不知道能不能去。

殷氏看她这样子,沉思了一会,道:“你最好还是想办法出席。京中差不多的官宦人家都去了。江家肯定是会给裴家递帖子的。你最好去跟郁氏说一声。人怕对面,我相信她肯定愿意的。”

这就是要她去求郁棠的意思了。

顾曦有些扭捏。

殷氏暗暗看在眼里,有些不喜。

她知道她这个小姑子脾气拗,但这拗不拗要看时候,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殷氏不是那种喜欢揽事的人,顾曦不答,她也不会去劝,只把自己摘了出来:“我这边当然也能带你去,可你毕竟还有长辈在,若是就这样越过了长辈,容易惹出事端来,最好还是别这样。”

她还怕顾昶不知道轻重,私下底里答应顾曦的要求,顾昶回来,她还特意叮嘱顾昶这件事,并且为了证实自己的担心,把郁棠每月拔给顾曦多少月例告诉了顾昶:“他们在临安的时候只有十两银子,到了京城,郁氏给他们涨了五倍,她像你说的,不是那种小气人,我们做娘家阿兄阿嫂的,就更不能拖小姑的后腿了。”

殷氏就差没有直接说顾曦母亲死的早,继母没有好好教她怎样处理内宅之间的关系了。

顾昶听着微微点头,道:“这些事还要麻烦你多费心,我这段时间不得闲。”

他没有想到彭家会接了孙家的烂摊子,外面对他有些指指点点的。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先去翰林院躲一躲。若真是如此,那就得求黎家或是张家帮着出面打点了。

顾昶看了忙着指使丫鬟们服侍他更衣的殷氏,陷入了沉思。

顾曦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求郁棠的。

她去求了裴家二太太。

裴家二太太这段时间忙着应酬,郁棠帮她带着女儿,裴红则交给了裴柒,她非常的感谢裴宴夫妻,闻言很是诧异,道:“江家应该会请我们一家过去吧?”又怕自己看错了,叫了身边的婆子去找请帖。

婆子拿了请帖过来,裴二太太打开看了一眼就笑着递给了顾曦:“你看,写着让我们阖府都去,你肯定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啊!”

顾曦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和郁棠相比,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小辈,有郁棠在,只需要发帖子给郁棠就行了,至于她到不到,郁棠会不会带她出席,那得看郁棠的意思,她不过是个随行之人。

她第一次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和郁棠的差距。

她若想改变这差距,除非裴彤成了三品的大员。不然,她在公众的场合,就永远只是一个服侍郁棠的小辈。

没有名字,更没有座位。

顾曦骤然间理解了自己的婆婆为何要逼着裴彤上进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难念

郁棠不知道顾曦的想法,也不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对现在的生活满意极了。

家里的人都平安顺遂,她也和前世不一样了,不仅嫁得了如意郎君,还过得很幸福,跟着裴宴学到了不少新东西,长了不少的见识。

这才是最好的日子。

顾曦想怎么样?已经不在她关心或者是注意的范围之内了。

有这时间,她还不如想想怎么给裴宴弄点好吃的呢!

郁棠嘴角噙着笑,和徐萱商量着去张家做客穿的衣裳首饰,觉得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宝蓝色素面镶黄底粉色四蒂纹杭绸褙子,和田玉满池娇分心,南珠耳坠,落落大方又雍容华丽。

徐萱啃着苹果,口齿有些含糊地道:“实际上我觉得你那条银白色绣折枝花的更好看,但我们家那位老姑奶奶,可讲究这些了,我怕她觉得你那褙子太素,她看了东想西想的,横生枝节。”

郁棠考虑到张家的长子去了没多久,又怕有些老人讲究,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请了徐萱帮着掌掌眼的。

她就趁机问了问张老夫人的一些喜好。

徐萱叹气,道:“我们家这位老姑奶奶眼光那是真正的好,当年她颇有贤名,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她亲自选了张大人。家里原本不怎么看好的,不曾想张大人很快就风生水起了。所以她这一生没有受过什么磨难,脾气格外的大。”说到这里,她朝着郁棠使了个眼色,直言道:“我和你说说悄悄话。”

郁棠知道她的性情,立刻把身边的都打发走了。

徐萱这才低声告诉她:“我从小的时候起,听别人说起她来都说她命好,可我祖母却说,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若是此时好,必定有不好的事在前面等着她。我们家这位老姑奶奶,就是享福享在了前头。”说完,她朝着郁棠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如此张老夫人正是应了她祖母的话。

郁棠不由陷入了深思。

她的命运好像也是这样。

坏到了极点,却重生了。

重生之后,老天爷仿佛是在补偿她似的,她虽然也遇到了不少事,却没再伤筋动骨。

郁棠心中微动,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哪天我们一起去庙里逛逛吧!”说着,低头看见了徐萱的大肚子,又忙改口道:“你还是在家里呆着好了,等你出了月子,我们再好好约一次。”

徐萱对她的说话不以为然,道:“等到我出月子,还能去庙里敬香,那估计是明年的秋天了,你还在不在京城都两说。”说到这里,她问起郁棠来京城的目的来,“也不知道你能呆多久?”

郁棠完全是陪裴宴,红着脸笑道:“是张老大人叫了三老爷过来的,什么时候回去,得看张老大人到底要他做什么了?”

徐萱也看出来了,郁棠对裴宴有种盲目的信任,裴宴干什么她都没有异议,不像她,殷明远干什么她都得知道才行。

夫妻千万种,她不能说自己这样就是最好的,郁棠那样的就是不好的。

“要不,我们去潭柘寺吧?”徐萱出主意,“那边的路还算平整,住的地方好,吃的也不错。这时候风景也好。等出了这趟门,我就好好呆在家里准备生产了。”说到这里,她眼底闪过一丝郁色。

郁棠忙道:“你这是怎么了?”

徐萱想了想,这才推心置腹地对郁棠道:“我实际上有点害怕。我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只是人人都盯着我的肚子。黎夫人昨天还让人给我送了一道平安符,说是她专门为我去红螺寺求的。”

红螺寺,在郊外,就是坐马车去一趟也要大半天。

或许,徐萱也不仅仅是想去玩。

若是能保个心安,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郁棠笑道:“那我们就去趟潭柘寺好了。听说那里的签也是非常灵验的。”

徐萱莫名就松了口气,笑道:“行啊!到时候我们约了丽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张家大表哥去世了,与她何干?偏偏她祖母也好,她母亲也好,总喜欢拉着她说这些事,她又不能不听不理,心里也颇为苦恼。”

郁棠对张大小姐印象很好,不解地“哦”了一声。

徐萱就告诉她:“问题主要还是出在长房唯一的男丁在堂兄弟中行二,长孙出自二房不说,如今张家也由张家二老爷主事,丽华的母亲并没有取长房代之的意思,可架不住家中的老人担心,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郁棠不好说什么。

徐萱感慨道:“所以丽华他们的婚事就很要紧了。嫁得高了,怕引起其他两房的不满,嫁得低了,她母亲又不甘心。这不,昨天她娘还去我娘家找我母亲说了半天的话,我母亲让我这段时间少去他们家,免得被老夫人拉着说起家里的事,一个答应不好,落个满身的埋怨。”

郁棠一愣,道:“那你还陪着我去张家做客?”

“我这不是看你第一次出门做客吗?”徐萱说着,狡黠地一笑,“我们家这位老姑奶奶可好面子了,不会当着你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说道家里的事的。”

可这次,徐萱猜错了。

张老夫人不仅拉着郁棠说起了家里的事,还跟郁棠说了一件事:“那孩子,翻过年八岁了,也算是遐光看着长大的。我寻思着遐光朋友多,能不能帮着推荐个启蒙的老师。”

郁棠吓了一大跳,想着以张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等到张绍的儿子都八岁了,还没有启蒙。

张老夫人就落起泪来:“原本一直是他母亲给他启蒙的。他父亲之前说好了,等到他七岁的时候,就正式给他请个老师。谁知道……这孩子没有这缘分。遐光当年和他父亲像亲兄弟似的,他又不像孩子两个叔叔,不喜欢交际应酬,除了自己衙门的人,几乎谁都不认识。江南的那些鸿儒,哪个不和遐光认识。我也不是让遐光上门去请别人,就是想让你给带个话,看看谁合适,推荐给我们家老太爷而已,人由我们家老太爷出面去请就是了。”

郁棠觉得这位张老夫人有点坑人。

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去做这件事。

要知道,不管是学生学不好还是老师教不好,推荐的人也有很大的责任的。

若是张绍的儿子学业不好,难道裴宴还要继续给他推荐老师,保他考上进士不成?

想到这里,郁棠心头一跳,抬头朝张老夫人望去。

张老夫人正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郁棠的心顿时冷了下来,她笑道:“我们家三老爷的事,我都不怎么知道,在家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您既然让我带个话,我就去给他带个话好了。”说完,做出一副非常担心裴宴责怪她的样子。

徐萱一愣,随后目露赞赏,看着郁棠抿了抿嘴角。

倒是张老夫人,非常的意外,但她经的事多,要想隐藏情绪的时候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她没想到郁棠做事这样的滴水不漏。

她呵呵地笑了几声,朝郁棠道了谢,等到要去后堂听戏,她去旁边暖阁换衣裳的时候不禁和张三太太道:“我原本只是想试探她一下,如今看来,这小姑娘不仅是长得漂亮,心里还有事。真真的少见。可惜了,我们家长孙和次孙都和他们家年龄不符,不然,和遐光结个亲家可能更好。”

张三太太把这话听在了心里,想着自己有两个儿子,幼子今年才三岁啊!

她哈哈地笑,扶着张老夫人去听戏的水榭,对郁棠却比之前更热情了,甚至之后很正式地跟郁棠走动起来,这让郁棠非常的困惑,还问过裴宴:“她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求你啊?”

张英原本是想让裴宴来劝费质文的,谁知道费质文主意已定,准备等张家这边安生下来,他就致仕回乡了,张英没有办法,又劝说裴宴入仕,还拿他大哥裴宥举例:“他当年不也是宗子,怎么就入朝为官了呢?可见什么事都不是一定的。你这样只在临安,太可惜了。”

裴宴再次很明确地拒绝了张英。

张英只好退而求其次,要裴宴帮着周子衿走通沈大人的关系,想办法调到都察院去,补了孙皋的缺:“彭家肯定不愿意放弃刑部这一块,但我们这边,只有周子衿有这样的资历。”

周子衿曾经做过官,只是他中途以奉养老父亲为由致仕,在士林中很有“孝”名,若是利用的好,可作为周子衿的一个跳板。但周子衿太傲气了,是不愿意利用这个名声的,更不愿意自己去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