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人却瞪了我一眼,“呸!不是这个事情!”

“啊?”不是因为这个吗?

武夫人一脸受不了的看着我,一手翻开账本推到面前,骂骂咧咧的说:“你看看你,就教训这么几个人而已,竟然打碎了个十个上好的青瓷花瓶二十个蓝铭酒杯十张桌子和十五张椅子!”

我被她说得有些愣住,“这个……”

“没有这个那个的!”她一手拍桌,怒气冲冲的说:“杨管家既然叫你去教训那些人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打的他们残废也罢不能人道也罢,我统统不管,但是!你下回能不能挑个没东西的地方打!”

我无辜的看着她,“杨总管没和我说。”和我说了我就会注意点了,毕竟打斗的时候哪能注意的了那么多。

武夫人啐了一口,“混丫头,这次我不和你计较,以后要还是打烂那么多东西,从你月钱里扣!”

“夫人。”我郑重的和她说:“我绝对不会再打烂东西了。”

她见此有些忍俊不禁,“一说到扣钱你倒是认真起来了,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我很无奈,要知道我现在就指望着存够钱后再去好好游荡一番,说到扣钱自然紧张。

这时清然在门外喊道:“夫人!芝晴姑娘房里有人闹事!杨总管让花开赶紧去一趟!”

“那……”

“还不赶紧去!”武夫人摆了摆手,“记得我和你说的就好。”

“恩。”我出门后也不管清然在身后如何叫嚷,直接往芝晴姑娘的房间跑去,不一会就到了她的门前,奇怪的是门前空无一人,门内也毫无声响。我推了推门,门由里面上锁,屋内分明有人。我伸手敲了敲门,“芝晴姑娘,在吗?”

屋内无人应答。

我又问:“芝晴姑娘?”

屋内依旧没有声音。

我又说:“芝晴姑娘,你要是还不应声我就闯进来了。”

屋内仍没有任何动静。

我见状也顾不上其他,抬脚便踹开了门,只是眼前的场景却让我硬生生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屋内雾气袅绕,女子浸浴在木桶之中,黑发松散盘起,露出雪白赤裸的香肩,肌肤如凝脂,光滑透洁。她此刻正半侧着脸看我,长眸微眯,眼神慵懒却隐隐透着股危险的气息。

饶是一向视美色如无物的我也看傻了眼,如此美人果真是国色天香。

只不过……她并不是芝晴。

我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淡定的收回了脚,说:“这位姑娘,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她的脸似乎僵了下,长眸染上了些许戾气。

我又极其镇定的将门关了起来,在门外补了一句,“姑娘,多有得罪请多包含,不过大家都是女子,你不用担心。”

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刚才竟跑错了方向,芝晴的房间是在左边而不是右边,不过既然知道错了便立刻往正确的地点赶去,路上遇见了正气喘嘘嘘的清然,“花开!你跑的那么快干嘛!你跑错边了!”

我不好意思的说:“恩,我也发现了。”

“你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我踹开了门才发现里面的不是芝晴。”

清然张大了嘴巴,“花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踹错的那扇门是……”

我点头,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以前怎么没见过她?难道是刚来的花魁?

清然边摇头边啧啧有声,说:“你竟然踹了周公子的门!”

我闻言霎时愣住。

周公子……

公子……

子……

男的?!

☆、第九章

刚从芝晴房间里出来,门外一直在看热闹的清然便扑了上来,一脸崇拜的盯着我,说:“花开!没想到你功夫那么好!”

我瞥了她一眼,顾自对杨总管说:“杨总管,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不错,今天没打烂一张桌椅,看来夫人已经和你说过了。”杨总管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说:“去吧,有事情再叫你。”

“总管,总管!”清然连忙举手,“我也要去休息会。”

杨总管瞪着她,没好气的说:“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只知道乱跑,还休什么息!”

“我不管,都跑一天了,连口水都没喝上呢!”清然鼓着脸颊,嚷嚷着说:“我也要去休息,你待会有事情的话再找我呗。”

杨总管哭笑不得,故意骂了几句,“你个死丫头,待会要是找不到你就死定了!”

清然冲他做了个鬼脸,抱着我的胳膊便往前走,“走了走了,再不走就又有事情来了。”

我任由她拖着我往前走,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抽回了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清然的眼神有些闪烁,讨好的说:“那个,花开啊,你的武功很不错嘛,刚才几下就摆平了那个无赖。”

我双手抱在胸前,“别装了,你想干嘛?”

“嘿嘿嘿。”她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这你都看出来了,花开你好聪明!”

我不理她的巴结,“别灌迷魂汤,你说还是不说?”

“说,我说。”她立刻来了精神,“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那个周公子。”

我挑眉,周公子?“你看他做什么?”

清然笑得促狭,“我这不是好奇嘛。”

我有些莫名,“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普通的客人吗?”

“谁说他是普通的客人?”她神秘兮兮的趴到我耳边,说:“我听人说啊,这个周公子长的比卞紫还漂亮,而且身边带着一个不逊于卞紫的丫鬟和两个高的像熊一样的护卫,四个人站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我脑中立刻浮现那人的模样,结果竟发现他确实比卞紫更为貌美,可身为一个男子,样貌竟比女子还要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且啊,周公子出手可阔绰了。”她有些羡慕的说:“听说带他进楼的香婉拿了一两黄金的打赏钱呢!”

“一两黄金?”我有些咋舌,随便给个赏钱都有一两黄金?依我看那不是阔绰,是脑子被门给夹了罢。

“还有啊,这位公子是打算长住呢!夫人先把他安在左边的厢房里,等后头的梨映院收拾好了再让他搬进去。”

听到这里我有些意外, “长住在这里?”外面是没有客栈不成。

“这个你就别管了,夫人也说了,这是个贵客,要好好招待。”清然对我挤眉弄眼,“最重要的是有银子收就好。”

说的也是,管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有银子拿就是了。

“喂喂,你上哪儿去!”清然一把扯住我。

我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

“别啊。”她撒娇的说:“陪我去看看那周公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嘛。”

我凉凉看她一眼,说:“不去。”

“去嘛去嘛。”

“不去。”

“花开,陪我去嘛,就看一眼,一眼就行。”

“清然,”我拨开她的手,郑重的说:“我已经看过他的长相了,所以,你自己去吧。”

我好不容易才打发掉了清然,回屋后将淘淘和小白从笼子换到了转轮里。许是关在笼子里久了,它们今天显得格外兴奋,短小的四肢奋力跑动,有种笨拙的可爱。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它们,等它们跑累了时便伸出食指摸摸它们,然后它们便会舒服的眯起豆粒大的黑眼睛,或用前爪挠挠脸,一脸惬意。再接着又忙不迭的开始奔跑,周而复始,乐此不彼。

我突然就有些感叹,淘淘和小白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吃,喝,睡,跑,单调却舒逸,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烦恼。或许它们到现在都没发现,我已经带它们离开了山上,在山下开始了属于我和它们的新生活。

正感叹间,小白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指头,看我收回手后又回到了轮子上,肥肥的屁股背对着我,一扭一动,好不可爱。

我失笑,无意间却看到手背上那条几乎快要消失的疤痕,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那年锦瑟缠着我带她去湖边玩耍,我只低头捉了条小鱼,抬头时却已经没了她的踪影,等我下水将她救上来时她的脸惨白吓人,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淘气。我将锦瑟扛回去时娘吓得面色发青,她一眼都没看我,一把接过锦瑟后推开了我,急急忙忙的进了屋。

爹和师兄们赶到后什么都没说,只围在了锦瑟的床前,帮着娘忙前忙后。我也想帮忙,却不知能帮上什么,只能不停的捏着手心,沉默的站在门边。

不知过了多久,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锦瑟昏迷中的脸,而后走到了我面前,并不恼怒,只淡淡的说:“花开,难道你不知道锦瑟不懂水性吗?”她说完便回到了锦瑟的床前,不再看我一眼。

我想说:娘,是锦瑟哭着闹着让我带她去的。

我想说:娘,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说,娘,我也受伤了。

但我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看着地面,许久,许久。

那晚有人敲响了我的门,让我惊讶的是,那人竟然是刚上山不久、和我没说过几句话的池郁。彼时他还是个清隽的少年,稍显青嫩的脸庞和笑容,温柔的对我说:“花开,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他却摇头,拉过我垂在身后的那只手。

“是救锦瑟时被镰草割伤了吧。”他垂眸,长睫在眼下形成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很疼吗?”

我怔怔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缓缓摇头。

他却笑了出来,“花开,你真傻。”他从袖子里拿了一管药膏出来,轻柔的替我擦上,“即使疼,也从来不说出口。”

我一句话都没说,任由他替我涂好药膏,然后无奈的摸了摸我的头,说:“以后疼的话可以告诉我。”

我将脸埋进手臂中。

你说疼的话可以告诉你,但这么多年来,我竟然已经忘了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疼。

********

那日过后,清然便天天缠着我,要我陪她去看那周公子,但每次都被我用同一句话给打发了。她也不气馁,依旧每日向我转述着从其他人嘴里听来的见闻,丝毫不介意我的冷淡。

从这点来看,清然和阿诺竟相似的很,一样叽叽喳喳,一样喜欢缠着我,一样无视我对他们的冷淡。

若他们两个认识的话,恐怕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这日早上我照旧早起,在林间练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刚坐下调息便听到有人说:“姑娘似乎武功很好。”

我睁眼,面前是一名女子,样貌清丽脱俗,一袭淡藕色的长裙,衬得她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让我奇怪的是,我竟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我也未多想,问:“这位姑娘是迷路了吗?”

女子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看姑娘面生的很,似乎不是阁里的人,而且方才半个时辰里,姑娘已经路过这个林子三次了。”

女子掩唇一笑,“竟然都被你看到了,真是丢脸。我确实是这几日才住进来,对这地方不熟悉,一出门就忘了方向,到现在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说:“姑娘要去哪里?”

“梨映院。”

“你沿着左边的路一直走,等到一个十字口后往左拐一直走,看到一座小桥时过桥,过桥后往右边走半刻钟便到了。”

她仔细的听着,笑说:“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不知还要绕多少趟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我摇了摇头,“不碍事。”

女子走后没多久,清然便找了过来,只是这次不像往常那样兴冲冲,而是满脸急色。“花,花开。”她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说:“你,你,你赶紧去一趟梨映院。”

我挑眉,怎么又是梨映院?“怎么了?”

“打,打起来了!”她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夫人叫你赶紧去呢!”

我立往梨映院赶去,到了后才发现事情和清然描述的有些出入。

武夫人正和一名男子站在门前,那男子一身绛紫色锦袍,黑发以玉冠束起,面容俊美,神色淡漠,一眼看去竟叫人有些移不开视线。他左手拿着一盏琉璃杯,右手缓缓的抚着杯沿,姿态优雅,贵气十足。他身后站着一人,正是方才向我问路的那名女子。

阁里武功较好的护卫们则都站在一旁,中间则有两名大汉正和展离打斗,且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展离已经招架不住,不一会便会落败。

那两名大汉也眼熟的很,仔细一看,竟是那日我在酒楼前见过的那两人。

武夫人见到我后眼中一喜,立刻说对身旁的男子笑说:“周公子,你这边两个人,不介意我也叫个人来帮帮展离吧?”

周公子闻言,淡淡扫了我一眼,轻轻颔首。

他现在这副模样仍是绝美,但身姿修长,英气十足,哪里还有那日我误闯时见到的柔媚动人。

武夫人见状大喜,“花开,还不上去帮帮展离!”

我点头,立刻上前加入战局。那两名大汉并不将我放在眼里,在我接二连三打断他们后,其中一人放弃了对展离的攻势,专注的对付起了我,只是不多久后,那人便被我捏住手腕,轻松的一个铲脚、过肩摔到了地上。

和展离打斗的大汉停了下来,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神看着我,被我摔到地上的那个则动作缓慢的起身,脸上有些难堪,更多的却是震惊。

“好!”武夫人却率先出声,颇有些得意的对周公子说:“周公子,我就说阁里有比你护卫还厉害的人物吧?”

周公子缓缓的扫了那两名大汉一眼,继而定定的看着我。

“夫人。”他黑眸深邃,看不出喜怒,“我要她。”

☆、第十章

话音刚落,方才被我摔到地上的那名大汉立刻脱口说:“主子,她可是个……”

周公子淡淡看他一眼,他便马上住了口,却还是有些不服的看了我几眼。

周公子无视在场的其他人,看向武夫人,问:“夫人可否将这位姑娘割爱于我?”

武夫人思索了会,对众人说:“除了花开,其他人都下去吧。”等到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后,她才慢悠悠的说:“公子想要花开?”

周公子颔首。

“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武夫人细眉微蹙,似是为难,“若今天是公子要的阁里的姑娘,不论是谁,我都能大大方方许给你,但花开可不算是我阁里的姑娘。”

周公子只轻挑眉,“恩?”

武夫人说:“不瞒公子,花开是我花钱雇来的护卫,白纸黑字契约为证,只签了她两年。”说着还伸出两个指头比了比,“她虽只在我这里待了一个月,但说实话,帮了我不少忙。所以公子这个要求,实在有些为难。”

周公子长眸微眯,叫道:“玉珑。”

他身后的女子立刻上前,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紫色锦袋,递到武夫人面前,柔声说:“夫人,这是我家主子从南洋带来的珍珠,望夫人笑纳。”

武夫人眼睛一亮,明显对这南洋珍珠十分有兴趣,嘴里也稍稍松口,“其实呢,也不是我不肯放人,毕竟花开武功这么好,待在我这阁里也有些屈才。”

周公子对玉珑使了个颜色,玉珑便将锦带塞到了武夫人的手中,武夫人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接着说:“我虽和她签了契约,她要去哪里也不是我说了算。如果你真想要她,恐怕还得自己去问。”说罢下巴微抬,示意他来找我。

周公子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玉珑,提步向我走来。他站定我身前,微微俯身,问:“你叫花开?”

我抬头,“恩。”

他问:“你可愿意来我手下做事?”

我盯着他的脸许久,心里由衷的感叹,美,实在是美。

“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