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苏老头那药,血气沸腾精神的很,便倚着床对杜进说:“给我说说宋城一战吧。”

“有什么可说的?”

“杜将军以一双铁拳力敌一对铜锤这等能耐还不值得说说吗?”

杜进调皮的笑了,眯着眼睛问我:“你还当真以为我有那能耐呀,这双手可是肉长的怎么敌得过那对铜锤。”

我讶然。敢情这牛逼果然是吹出来的。“那怎么…?”

杜进向我跟前凑了凑,低声说:“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呀。”

我点头。合计着回去之后和金珠银珠翠珠有话题显摆了。

“这馊主意是赢谋那鬼小子出的,找人在那对锤子上做了手脚。”

我恍然大悟,心想要是杜进没那能耐,我不就可以力敌了。可一想又不对,“若不是铜锤,那宋城守将没有发现自己的锤子轻了?”

杜进得意的笑,“半分没轻,赢谋鬼着呢,照着原样做了对灌了铅的锤子,重量丝毫不差。”

原来如此。青山赢谋当得起奇谋之名。

但即便这样,杜进一拳能击碎铅锤的能耐也不是我力敌的了的。

还是美人计吧。

我气血翻涌的厉害,杜进输了些真气给我,依旧坐在凳子上陪我说话。我顺便琢磨何时出手才能一击即中。

听杜进讲了半响的西北轶事,漫天的风雪天地茫然一片,冻得人都说不出话来,他和他的兄弟们围着篝火斗酒烤肉。讲他和赢谋的斗智斗勇,我倒觉得是一部被赢谋捉弄的血泪史。在讲到他和景溯的兄弟情深时,我颇为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第24章:chapter 22

杜进立刻呲着牙指着我说:“不用说,又是一个无知妇孺,听了外边的谣言以为景溯是心肠歹毒之人。”

我见他如此认真倒是觉得好笑,“当年松山一事天下皆知,那居王的话不是向来为天下人信服的吗?”

杜进看我多了份打量,“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傻笑,“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傻不傻,居王那老糊涂什么时候说过景溯灭洛南声满门了,他只说那伤口是柳叶剑法造成的。”

我笑了,反问道:“那天下间使得这剑法的人有几个?”

“除了景溯,还有景溯的师傅无道老人。”

“那就是他师傅杀的人?”

杜进白了我一眼,“景溯说不可能是他师傅做的。那无道老人那修为深着呢,三十多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了,怎么会无故伤人性命呢?”

我也白了他一眼,顺便鄙视他的破逻辑,“那不就剩下景溯了?”

杜进急了,跳着脚吼我,“你有没有脑子,说了不是景溯你怎么不明白呢。”

嗯,对于一个完全被我驳倒的论据我不知道怎么能让自己明白。当然我没有忘记七百两的任务。

于是拉了下他的袖子,轻声说:“我信你就是了。”

杜进立马两眼放光写满了感动,“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见景溯,这世间若是还有真君子就是他了。”

“那素有仁德之名的东林王箫楼呢?”

杜进哼了一声,不屑的说:“他,沽名钓誉之辈。老侯爷说了,箫楼那小子阴着呢,不得不防。”然后他似模似样的捋着胡须学他家老侯爷说道:“尔等要记住,懂得收买人心博仁义之名之辈绝对不会简单。心气之高绝不止于市井。”

我兴趣索然的哦了一声。

杜进意识到我对军国大事英雄人物不大感兴趣,便不再继续。

药劲儿渐渐过了,我有些困了,正想和杜进说,却听他轻声问我,“方才,方才你为什么要冒险拦我。”

我知道他指的是在财主家阻止他出拳的事儿。“傻了吧,你当时那一拳要是打了出来,鬼都知道你是杜进了,你还能杀了那财主灭口吗?若是不杀,以后别说跟他要钱了,估计你就得装孙子去孝敬他。”

杜进动容的看着我半响,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激动的对我说:“苏烟,你这般为我…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用被赢谋那小子嘲笑了为断袖了,我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翘着嘴角问他,“那我是不是也喜欢你呢?”

杜进也是一愣,跟着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我笑着冲他勾勾手,“过来点,我告诉你。”

于是杜进身子前倾凑了过来,我微笑着出手急速的点了他三处大穴封死了他的力道。

杜进带着笑的表情顿时僵在那里,眼睛里浓浓的希翼渐渐褪去,满脸惊讶的盯着我,说不出话来。我并没有点他的哑穴。

他的这个表情让我有些难过。

但乱世之下,人人为己本是生存之道。怪就怪,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我说:“我不叫苏烟。”

第25章:chapter 23

我说:“我不叫苏烟。”

杜进不说话依旧瞪着我。那眼里复杂的情感浓黑一片。

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混口饭吃,也是迫不得已。”

杜进冷冷的说:“我的命值多少钱?”

我舔了舔舌头,“七百两,黄金。”

杜进冷笑,这个笑容和他之前的大相径庭,冷的怕人,“原来你真的缺钱。”

“是。”

“那动手吧。”杜进别过脸去,不再看我。

我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迟疑着,下不了手。

我在杜进的身上看到了爹爹的影子顺道想起了很多事儿。手微微颤抖,心绪不定。我一跺脚,转过身来对着杜进,“我这次失手了,他们还会派别人来杀你的,小心点。”

杜进的眼睛突地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勉强的笑了笑,“哎,我真是个失败的杀手。罢了,下次一定不手软。”

杜进一双黑眸紧紧的锁着我,低声说:“你…你到底要多少钱?”

我摆摆手,“得了,你那么穷给不起的。切忌以后要万事小心,别这样轻易的相信陌生人。这一城百姓等着你庇护,既然身为一城之首就当造福一方,以百姓福泽为先。”说罢,飞身窜了出去。

身后杜进的叫喊紧追而来,他喊:“你到底叫什么?”

我一路飞奔不敢停歇,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城门已经关了,城楼上火把林立戒备森严。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对着那高耸的城楼蹦了蹦,发现以我不入流的轻功搞不好会有中途坠落摔下来的危险,这张脸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于是作罢。可是现在不出城说不定明天通缉我的告示就会贴满大街小巷,全城的老少爷们都会对我这张脸无比熟悉,三下五除二的拿下我去领赏金。

怎么办?我蹲在地上无聊的画了几个圈圈也没想出对策,最后只能在墙角上画了个降临的标志,有困难的时候当然要求助于组织。

画完后我拍拍屁股站起来,脱去了穿在外边的男装恢复女装扮相,找了间看起来就很宰人的酒楼走进去。杜进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当冤大头,为了避难只好先委屈一下我的荷包了。

小二给我倒茶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那个暗号画的是不是太过隐蔽了,降临的人会不会闲到去蹲墙角查看有没有暗号?

于是我决定吃饱喝足了之后在店门口画个醒目而招摇的,一定要让降临的人一眼就能看到。

第26章:chapter 24

才上了个凉菜,我就看到孙老头晃晃悠悠的走进来,色迷迷的看着我顺手捋了把胡子。

我赶紧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就走。心里埋怨着这家上菜够慢的,白斩鸡的模样还没见过,白白浪费了银子。

孙老头笑的灿烂,满脸都写着“我认出是你了”的炫耀,小声跟我说:“恩,还是女装更好看。”

我当没听见。

他又说:“现在就走,这一桌酒菜不是浪费了吗?”

我抬腿迈过门槛。

“哦,对了,他带着人在满大街的找你呢。”

我…我又迈了回来,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他指的便是杜进。我转过身笑对孙老头,“还请老先生赐教。”

孙老头眯着小眼睛精明的打量了我一番,继续捋他的破胡子,“小姑娘果真不简单呀,单是这美人计用的就妙。来,陪老夫喝几杯。”

陪酒,这个本姑娘擅长。

三杯下肚孙老头干裂一般的脸微微泛红,看着我嘟囔道:“我要是再年轻40岁多好。”

真是,色心不老。

心里鄙视,嘴上还是得客气下的,“君生我未生,只叹命运弄人。”

孙老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便是年轻四十岁也看不上你,你吟的什么诗。”

文盲,那是诗吗?

可是谁让咱有求于人呢。“前辈高人,还请指引明路避过此次。”

孙老头晃着酒杯反问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我相信我还是有点智商的,“前辈只身前来定然是不想惊动他人,是以不会是来抓我的。那么前辈此行只能有两个可能。”

“哦?”

“一是杀我。”

孙老头仰头干了一杯,笑道:“我倒是动过这个念头,但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哎,有辱先人交给我的这身武功。”

嗯,我还是头一次感激这一身不入流的武功,没想到还会救我一命。

作揖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孙老头撇了撇嘴:“滑头的小姑娘。说说你的二吧。”

“二前辈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通俗点说就是赶紧把我这个红颜祸水打发走,别耽误了好男儿的大好前程。”

孙老头拍手道:“恩,说的很到位很易懂,适合我老人家消化。”

第27章:chapter 25

孙老头拍手道:“恩,说的很到位很易懂,适合我老人家消化。”

我讨好的凑上去,“那前辈有何高招?”

孙老头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你先吃饱饭我待会送你走。”

于是我把心思放在了白斩鸡上。银子是不能白花的。

吃饱了打了个饱嗝,顺手在孙老头的衣服上蹭了蹭手,抹了把嘴。

孙老头无奈的拍了拍衣服,小声说:“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估计这天底下也就那不长眼的杜小子会看上你。”

哼,死老头。本姑娘还有苏呢。

当孙老头带着我来到我方才蹲着画圈圈的角落时,我对他的能力有了不大不小的质疑。

“把嘴闭紧了。”孙老头对我说完就立马抱住我,噌的一下窜了出去,又呦的一下落了地,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自然不会惊叫。

待我回头一看身后正是高高耸立着的城楼,流着口水的仰视孙高人的绝世轻功。

高人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资质奇差,不是学武的料儿。你说你这样的身手怎么好意思做杀手呢,降临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难怪这些年祸害忠良的事儿没少做。你说说你,就一招美人计能用上几回?”

你还别说我回回都用…

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孙老头拦着我,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说说,为什么没杀杜进,是不是被这纯情的小伙子打动了?”

我用你真三八的眼神看着他苍老的脸,诚实的说:“因为他像我爹爹。”

孙老头咳嗽了几下,很无力的像我挥手,“你走吧,走吧,这话要是让杜进听到,你的小身板都得让他震飞了。”

我从黑夜走到了白昼,从朦朦月华走到了朗朗白日,走得筋疲力尽走得全身酸疼,这一路把孙老头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也不给我备匹马雇个轿子也行呀。转念一想,我差点杀了他的主子,他要我小命就算不错了。想到这不禁后怕,这红姐按的什么心呀,杜进身边高手如云深不可测的,我要是真得手了跑得了吗?

幸好杜进像我爹爹。

第28章:chapter 26

走了大半天终于在清晨的露水和朝阳里欣喜的发现了一家路边野店,门面那叫一个简陋,不过眼下有顿饱饭吃有口热水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店小二一看就没睡醒,眼角带着眼屎的问我:“大姐,住店还是吃饭?”

我芳龄十七一朵花,这声大姐他怎么叫的出来?难怪这家破店生意不好。

“吃饭,挑几个热菜快点端上来。”

“好嘞。”小二拿他那破袖子擦了擦我面前的破凳子,拎起破茶壶给我倒了杯破茶,然后用他那破锣嗓子说:“大姐,您慢慢喝,菜马上就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本就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又本着做人高傲的原则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冲着他大喊,“你个不长眼的东西,你仔细看看我哪里像大姐了?你看看,你倒是给我看仔细了。”

店小二颤颤巍巍的把我看了个仔细,又颤颤巍巍的小声说:“对不住了,是小的眼神不好,这位大哥原来是男扮女装,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的吧。”

我愣了片刻,然后很无力的坐回到凳子上,挥挥手说:“行了,你下去吧。”

这边店小二刚退下,邻桌的小姑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姐,小姐,你看看就是这个气势,这位姑娘方才那才是十足的泼妇气质,你还得再练练。”

我刚喝道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咽下去,泼妇?这个称呼挺新鲜的。

我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邻桌坐着的两个女子,方才说话的眼睛很大水灵灵的一看就是标准的丫鬟模样,那位小姐穿了身红色的裙裤直筒的马靴头发梳髻倒是有点江湖儿女的味道,就是长的有点古典文雅的美。

世界真是矛盾。

那小姐冲我歉意的微笑,嘴张的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其实我对这个还是有点了解的,看得出来她是经过很高层次的礼仪训练的。当年爹爹专门给姐姐请了礼仪师傅,从头到脚的叫她怎么做个别扭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妇,我也是好奇偷着听了一节课,而那之后就再也不会寻隙捉弄姐姐了,对她是万分的同情。等她得空了还会给她送些小楼哥哥寻摸来了稀奇玩意儿,就是她不怎么愿意搭理我。

我的姐姐,从来都不曾于我亲近。

小姐说:“姑娘莫怪,家奴唐突了。”

话说的也是很有学问的,再看她那坐姿那仪态,不相称的反而是她那身红艳艳的行头了,要是穿着曳地的宫装长裙挽个灵蛇髻应该会把她的典雅气质发挥到极致。

我摆摆手说:“小姐言重了。”

第29章:chapter 27

那丫鬟走过来笑着说:“一见姑娘就是江湖儿女,不如过来同坐,我家小姐有事求教。”

我脱口而出,“我是要收银子的。”

丫鬟初是一愣,小嘴一厥说:“我…我们有钱。”

我立马站起来迅速的坐了过去,就近一打量那小姐唇红齿白,柳眉朱唇,白玉铸的皓腕扣在双膝,坐姿十分标准。

我喝了口茶,“不知姑娘所求何事?”

她从怀里掏出手绢和一个小铜镜递给我,“姑娘路途辛苦了,擦擦脸吧。”

我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也就能理解方才店小二叫我大姐了,这蓬头垢面的女人的确有种中年妇女凌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