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施松开我的手,一路沉默的走在我前面,我看着她大红的披风在风雨中摇曳,是这漫天阴雨中唯一的一抹亮丽色彩。

窗外大雨瓢泼,下得欢畅淋漓。电闪时不时的划破长空,雷鸣轰轰而来,似一场紧锣密鼓的大戏不到剧终不肯停歇。

我换了衣服,棉质的衣裤穿在身上柔软暖和,一杯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气减了七分。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萧楼带着一身雨水推门而入,水滴自他的铠甲上成流而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堆水渍。我赶忙起身去解他的铠甲,却被他反手隔开,凶恶的瞪了我一眼,不让我近身。

我看着他,软软的问:“这又是怎么了?我又没跟你抢丰蚌,难不成也惹到你了?”

第208章:chapter 204

萧楼不理我,径自解下铠甲,扔在地上。又脱了里面穿着的黑色蟒袍,赤着脚光着身子在衣柜里翻腾了半天,回过头怒气冲冲的问我:“你把我衣服放哪了?”

我指了指他面前的柜子,“都在这里面了。”

“胡说,我怎么找不到。”

我走上前去,往柜子里瞧了瞧,“都在这,你要找哪身?”

萧楼哼了一声,“前个新做的那身黑色蟒纹的袍子。”

我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大笑。指着刚被萧楼扔到地上的那件黑色的袍子道:“你骑驴找驴不说,找不到还怪我。你看看,那件不就是吗?”

萧楼眼中局促一闪而过,在柜子里随便拽了件衣服看也不看就套上,不知道哪来的一肚子火发不出来气哼哼的瞪着我。

我真不知道又错在哪里了。殷勤的倒了杯茶递过去,他接过去掀起衣摆坐了下来,“也才有点承认错误的样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但是方才在城楼上往军队中那触目惊心的一望,至今仍觉后怕,料是这一仗萧楼打得并不顺利,心情不好找我撒撒气也是可以理解的。“知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连串说完低着头等着萧楼继续训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抬起头来就看到他啼笑皆非的盯着我看,脸上表情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来。”他冲我招手。

我走过去,他把我按在他的腿上坐下,语气里仍是不悦,却松软了几分,“好好的怎么又跑去找洛施?”

“凑巧碰上的。”

“怎么就那么凑巧?”

“谁让我们都关心同一个男人呢。”

“我看是你自己找不自在,洛施要是再跟你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回来受苦的还不是我。”

我楞了一下,转头去看萧楼,但见他眉眼间的怒气淡去,被掩盖的担忧才堪堪漏了出来,不由的心中一暖,头贴着他的下巴道:“没有不高兴。你不是说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吗,以后我们好好的,便是你惹我生气了我也原谅你好不好?”

萧楼点头,与我十指紧握,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似斟酌了一会道:“什么都能原谅吗?”

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让我酸了鼻子,万军之中他丰神俊朗傲然的神情仍在眼前,与此刻真真相差两重天,不由玩笑道:“是,除了杀父之仇其他的都能原谅。”

萧楼身子一僵,手上用力握了我一下,捏得我生疼倒吸了口冷气,一想不妥连忙赔礼,“你瞧我口无遮拦的,怎么好拿爹爹说事,我错了。”

萧楼也不答话,猛地扳过我的肩,细密的吻迎面而来。他的唇齿之间仍带着外间雨水的凉意,丝丝渗进我的嘴里。我随着他于唇齿间纠缠起舞,只愿如今这片刻的宁静甜美成为永远。

外间的雨声渐缓,我倚在萧楼身上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这一个臂弯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雨,将我护在怀里。

本来不想惹他不高兴,但到底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丰蚌丢了?”

闻言他果然暴躁起来,我严重怀疑性情大变是不是个传染病,怎么世界有点乱套。“丰蚌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能说丢就丢。我再不济也不能输给景溯,今日一战,以平局收场。我撤军而回景溯也没夺得下丰蚌。”

我眼前又浮现城下伤兵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问道:“我看到士兵受的伤了,像是野兽咬的。”

萧楼眼中冷光一闪,犹如雨夜中的白闪,锋芒凌厉,“不然你以为景溯凭什么与我降临死士打个平手。”

“降临死士?”

“不错,此次交战的先锋便是降临的两千死士,穿了我东临的军服。”

我这才惊觉,难怪那些士兵受了那么重的伤,血肉翻飞有的都露出了森森白骨,却仍然能够镇定自若鸦雀无声,竟没有半点呻吟声,也只能是降临死士了。

萧楼的这招奇兵以往从未用过看来是专门为景溯准备的,便是要攻其不备。

然,景溯似乎也留了一手奇兵。

两强相争,落得两败俱伤。

“景溯的先锋是何方神圣?”

萧楼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群畜生。”

我正在兴头上,见他如此糊弄不由微怒,道:“萧楼,我不跟你闹,说正经的。”

“我说的就是正经的,景溯策动群狼,与我降临死士一战。狼可不就是畜牲吗。”

“群狼?你说西昌的先锋部队是狼?”

“不错。”萧楼眼中光芒鼎盛,似能穿透一切的锐利,“到底是小瞧了他,竟然能够驱使狼群,指挥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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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chapter 205

我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青衫温朗满脸胡茬的男子在眼前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萧索的遗世独立的英挺身影,面色温润眼中却是彻骨的冰冷。而在他身后的是一群银色毛发亮如油光的苍狼,一双双碧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幽灵一般的光,如荒坟野鬼。

“景溯当真变得如此可怕?”

“是。但是我倒是觉得他一直在装的可能性比较大,就算你死在他面前,也不可能一夕之间性情变得这么离奇。再说,狼灵性虽高,却也是野性难驯,他景溯怎么就突然之间能驾驭群狼了。”

我不敢想下去了,如果萧楼说的是真的,那么之前的种种都是虚无,我从来不曾看清过景溯的真性情。

颓然觉得累了,“你们男人真是奇怪,不过一座城池争得头破血流,帝都那么多城门,非得从丰蚌过吗?”

萧楼眼睛一亮,捏着我的鼻子道:“就你最聪明。”

“这一战不成,紧跟着又要再战吧?”

萧楼似乎不想我为他担心,跟我打哈哈,“越说越聪明。”

我想起一件事来,便沉了脸色,满是怨气的说:“算算洛施的肚子,正好是我呆在辽城的那段时间。”

萧楼顿时愣了,脸上的茫然一闪而过,那样少见的局促落在我眼里只觉得分外憨厚可掬。

不由的笑了。

萧楼推了我一把,“你怎么笑那么阴险呀?”

我不答话,他接着说:“可不就是为了你才牺牲色相的。谁知道这么多年也没有怀上,怎么赶上你来了就有了。”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我约莫想了想,倒也觉得好笑。

他为了在洛施面前瞒着我的身份,连我被刺客打落湖中都不救我,和洛施扮扮恩爱倒也合情合理。

他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倒也平常,何况还是正妃呢。

“好吧,我原谅你了。”

萧楼将我抱紧,一句话在嘴边徘徊了许久才说出来,听在我耳中泪水便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他说:“松儿,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找户人家要一个孩子,就当是自己的孩子养他疼他,好不好?”

他出身皇族,血统高贵尚且不论。就说他而今手握半壁江山,若是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他的孩子便是皇族,这般混淆皇室血统有违伦常的事情,饶是我这样不守礼教不规矩的人也觉得于理不合,在他嘴里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送只猫给我一般。

我抱紧他的腰蜷在他怀里,如猫儿一般腻着他,千言万语情丝缠绕,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声轻唤,“小楼哥哥。”

第210章:chapter 206

一场暴雨过后,云破天开,滋润了万物,仿佛霎时间百花齐放,万物复苏。入眼处是蓝蓝的天空,绿油油的草地,姹紫嫣红的鲜花。

阳光似金,铺泻长空,只觉得碧空如洗,澄净的透明一般。

萧楼似乎有了新的部署和计划,一连几日都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黄蜂来看过我两次,也是一脸的匆忙。以前只看到他纵意花丛游戏人生的荒唐模样,想到毁在他手下的少女清白,不禁也恨上他一恨。不曾想一切只是表象,摇身一变他宋今昔也是一名良将,沉稳老成全然不似往昔的轻浮之态。难怪他分析起时局总是头头是道。

那日的丰蚌一战大黄蜂身处中军,在马上亲眼见到了这几日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苍狼之战。大黄蜂说,景溯一身白衣周身肃冷,那面容冷峻的比起萧楼不遑多让。他和萧楼一黑一白于马上对视,景溯对萧楼说:“我知道你是谁,但是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苏醒。你为她而来却不肯醒来是为了什么?今日我与你一战,不是为了家国天下男儿雄心,那日凤鸣山上我说过的话依然作数。”萧楼飒然一笑道:“萧楼听不大明白景兄所言,但是用女人换来的江山也是萧某所不屑的。”景溯也笑了,“脾气还是没改。既然如此,不妨一战。”于是,死士出,苍狼现。风雨之中,那通体雪白的狼由着幽绿的眼睛,锋利的牙齿,残暴的性子。比降临死士更不怕死且能与之匹敌的怕是只有这群畜生了。

大黄蜂说至今仍感觉那一双双幽绿的眼睛隐在暗处,亮出尖利的狼牙。尖利的牙齿撕裂血肉的声音犹在耳边。若不是降临死士,换作普通的士兵,怕是军心早就没有了。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天色渐暗。

突然想吃松仁糕,就遣了小花去厨房吩咐。不一会去小花喜滋滋的从外面跑进来,“王爷回府了。”

想来已经三天没见到萧楼了,浑身不习惯跟没吃饭似的。“这会到哪了?”

“本来正要过来的,都走到半路了,被匆匆赶来的南宫先生拦住,一起去书房了。”

又是无处不在的南宫老头,小时候就总是和我抢萧楼,害我很多时候只能自己玩。如今人长大了,气势自然嚣张,对着铜镜整了整头发,潇洒的对小花吩咐道:“走,我们去把王爷抢回来。”

说是去抢,其实是等。

萧楼的书房外有棵大槐树,一树槐花骨朵欲开未开娇羞的样子倒也好看。绿草青葱间透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天边一片绯红,映明了窗纸上的两个剪影,一老一少似乎是在争执。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了我,一时怔忪说不出话来。我便伸手制止他出声,只安静的站在他身旁。

里面南宫晋的声音越说越激愤,隐约传入我耳朵里,“你口口声声以大局为重,怎么能以身犯险。”

萧楼的声音依旧冷静,“当日先生不也说此计甚好吗?”

“老夫说好,但没说那人是你。”

“先生是关心则乱。如今的景溯已经不同以往了,我们以前的部署对他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如今他一心与我为难,所以,只有我。”

南宫晋语气也缓了下来,“道理老夫都懂,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天下夺来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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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chapter 207

萧楼正要说话,一缕夜风吹来,我很不识相的打了个喷嚏。

“谁?”南宫晋怒道。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就开了,萧楼眼中的愠色在看到我的时候隐入了沉沉的眸色中。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南宫晋站在萧楼身边眉色不悦的看着我,小时候他每次看到我都是这副十分头疼的表情。我想起了金珠银珠翠珠关于他和萧楼搞断袖的猜测,莫非是真的?他不待见我是因为我抢了他的爱人?

想到这里我嘴角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

“笑这么阴险,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拽上萧楼的胳膊拖着他就走,“我是来抢你的。”

萧楼顿觉好笑,“都是猪八戒抢媳妇,你怎么整颠倒了。”

我狭促的瞅他一眼,“你要是认了自己是猪八戒,我抢上一回也无妨。”

萧楼伸手作势要打我,我捂着头一路逃窜,我们二人欢声嬉笑将南宫晋抛在身后。

转过回廊,便是我的院子,我停住脚步,收敛了一脸明媚笑意,问道:“你怎么惹到南宫先生了?”

萧楼不仅不感谢我帮他解围,反而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盯着我看:“松儿,你越来越聪明,我都有些害怕了。”

这话说得古怪,其中的深意我听不明白,只拉了他的手道:“我哪里聪明了,再说有你在我也用不着聪明。”

萧楼笑,轻柔的语调缓缓响起,“好了,不说烦心事了。几天没见给我好好看看。”

心中的疑问和担忧到了嘴边被我强行压住,倚在萧楼坚实的怀中,闻到他清冽的气息,心中的不安也缓了下来。如今他便是我的天,我愿意安逸的躲在他为我撑起的羽翼下,做娴静的女子,他若是想说与我听,我便听,若是不愿意让我担心,我便假装不担心。乱世天下,皇位之争是男人之间的戏码,小小女子能掀起多大风浪,索性偏于一隅,看这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然,后来发生的事情比较荒谬的证明了,我想错了。说不上红颜祸水,但是我确实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或许改变了乱世的格局。

第212章:chapter 208

德胜十年五月二十六,是即苍狼之战之后东临王同西昌王为了争夺丰蚌打响的第二战。

昨天晚上我等到很晚萧楼也没有回来,挨不住困意在躺椅上睡着了。醒来天边已经大亮,太阳当空将光芒透过窗户投了进来,一室金黄的暖光。而我却是睡在床上,锦被上搭着萧楼的披风。叫了小花进来问:“王爷昨夜来过?”

“今早来的,待了一会就走了。”

不由懊悔,这一战至关重要,生死难料。本想亲自为他披上战甲,佩上宝剑,不想一觉睡去错过了时机。

“怎么一大早就苦大仇深的?”大黄蜂自虚掩的门的缝隙里探出脑袋,小小的眼睛里跌进了阳光的融融暖意,一派灿然的光亮。

我见到他反是一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推门而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世间还有我记不得的女子闺房?”

我一时啼笑皆非,“我说的是今日一战,你怎么不在军中?”

大黄蜂一笑,“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办,时间尚早,先过来看看你这深闺怨妇的模样。”

我拿起枕头扔他。

然而,大黄蜂在我这里吃完了早饭又吃了午饭,一派悠闲的样子,跟我天南海北的闲扯,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看他的眼神深了几分,他仿佛感到到我的注视,冲我调皮的一笑,“给你说说先岛的事吧,那可是爷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我手里紧紧攥着茶杯,咬了下嘴唇道:“不如你给我说说今天这场战萧楼是如何部署的,如何能取胜于景溯?”

“这么高层的机密我怎么能随便说,要不你唱个曲儿让爷高兴一下,一高兴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我猛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噔的一声吓了大黄蜂一跳,也惊了我的心神。我深吸口气稳了心神道:“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就好。”

“你说。”

“你说的重要任务不是别的,而是保护我,是不是?”

大黄蜂眼神一紧,一脸不羁的笑容褪去,脸色渐渐凝重道:“你想到了?”

我呼吸一蹙,只觉得心慌,“萧楼到底怎么了?若不是出了大事,不会让你贴身保护我的。”

大黄蜂眉头紧皱,一双小眼睛都要眯到一起了,侧头避过我的目光,眼中一派深沉。只是沉默。

我按捺不住,隔着桌子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他定是嘱托了你不能对我说,可是现在我已经想到了,你就告诉我吧。他费尽心思的护我周全,我也能生死相随。”

大黄蜂另一只手覆上我的手,对上我的眼睛,重重一叹,“你这个女人,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操心的时候又聪明起来了。”

“你倒是说呀。”

“你急什么,萧楼不过是深陷险境,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好,好。我不急,你快些说便是。”

“你们两个人倒是般配,你用来用去就一招美人计。他百使不厌的不就是一计指东打西。”

指东打西,这四个字如一根细线一般穿起了我纷乱的思绪,脱口道:“他是想绕过丰蚌直接攻下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