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哪里来得及说话?刚进家门,不就被你叫过来了?”

“没事没事,我跟你说。”

周景然脾气极好的一边笑一边说道:

“小暖出了本钱,嗯,还有古家大姐、古家二姐、古萧媳妇,交给古家大姐打点,往北边做腌肉的生意,小暖的生意,自然是好的,这样的生意,你猜招来了谁?”

不等程恪答话,周景然眯着眼睛笑着,自己接了下去,

“竟把颜家招来了,先头说要买小暖腌肉的方子,小暖怎么会上他这个当,哪里肯卖给他的,就要跟颜家合伙做这生意,本钱各出一半,颜家管着北边做腌肉的事,古家大姐管着南方销货的事,颜家还真答应了,如今这两家合到一处做北边腌肉和南边干菜的生意。”

程恪疑惑的看着周景然,周景然挑着眉梢,看着程恪得意的笑着,

“我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是吧?小暖是我妹妹!有事还能不跟我说一声?小暖让千月过来跟我说的,因为那头是颜家,小暖拿不定主意,特意让千月过来问问我的意思。”

程恪斜睇着周景然,小暖谨慎处极谨慎,这跟颜家做生意的事,既有人肯替她担了万一,她哪肯不用?周景然心情极好的摇着摇椅,

“我让人把古家大姐和颜家合伙做生意这事,放给了大哥。”

周景然笑容里渗着冷意,低低的说道,程恪凝神看着他,没有接话,周景然沉默了片刻,满意的叹了口气,

“不愧是我妹妹,这一步步想得真是长远啊!”

“你也把她想得太过了!她要是能想这么长远就好了,她跟颜家做生意,必是看中了颜家在北地做这腌肉,比她自己做更划算,你想的,她哪里能想得到!”

周景然从眼角斜了程恪一眼,也不理他,顾自闭着眼睛,嘴角满是笑意,晃着摇椅想出了神。半晌,周景然才睁开眼睛,看着程恪问道:

“你这一趟还顺利吧?”

“嗯,漕运上头也没什么事,盐税上,我往上调了一成,言明盐价不能动,拿金家开了刀,也就没人敢多说一个字,极顺利,那些盐商,真是富可敌国,金家的盐引,正好拿来分给那几家,也都妥当了。”

程恪沉声说道,周景然高高挑着眉梢,突然大笑起来,用折扇点着程恪,

“倒是长进了!你是为了调盐税的事拿金家开刀的?啊?”

“那是,我从来公私分明!”

程恪极认真的说道,周景然跺脚大笑起来。

顾二奶奶用一枝珊瑚树,两间上好的铺子了了钱家的亲事,开始忙着到处找机会相看京城各家年纪相仿、未定亲的姑娘家。

这天一早,婆子匆匆进来,见了礼,凑到顾二奶奶耳边,低低的禀报道:

“二奶奶,刚奴婢在街转角那家南北货铺子里看货,正巧听到旁边两个婆子说话,奴婢一听那话意,竟是哪家府里专跟着出门的婆子,奴婢就上了心,候着她出来,请她到旁边茶楼,花了几十个大钱请她喝了杯茶,又塞了二两银子给她,那婆子说,等会儿,钱家十二小姐,汤家小姐,还有刑部文尚书家两位小姐,要去越锦绣庄挑衣服去。”

顾二奶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从袖子里抽了张五两的银票子递给婆子,

“这是你用心处,赏你了,赶紧让人备车!”

婆子急忙接过银票子,笑的眼睛合到了一处,急忙答应着,出去吩咐人备车了。

顾二奶奶换了身新衣服,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往越锦绣庄去了。

越锦绣庄的管事婆子殷勤的接了顾二奶奶进去,引着她进了处幽静的单间,一边奉承着,一边让人流水般送了各式各样的新样衣服过来,顾二奶奶没有固定的喜好,但凡新的、贵的只顾买进,是越锦绣庄的大客户。

顾二奶奶心不在焉的胡乱翻着衣服,透过窗户,往外面四下打量着,探着管事婆子的话,

“今天来挑衣服的太太小姐多不多?”

“多,哪天不多的?象这件,是前天刚出来的新样子,一共做了四个颜色,今天就只剩了这一个颜色了,这颜色配二奶奶,倒正正合适,真象专给二奶奶做的一般,要不,我侍候二奶奶试试?”

“嗯,不用试,包起来吧,”

顾二奶奶随口答应着,继续探头看着窗外,

“今天来的姑娘家多不多?”

管事婆子疑惑的看着顾二奶奶,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热情的答道:

“今天倒不多,就是汤家小姐和文家小姐一共四五位小姐,在里面静字间挑衣服呢。”

顾二奶奶大喜,忙指着摊了一榻的衣服吩咐道:

“这些我都要了,让人给我送到府上去,我早就听说钱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今天也空闲,也是赶得巧,吴嬷嬷带我偷偷看一眼去?”

说着,从袖子里顺出几张银票子来,悄悄塞到了吴嬷嬷手里,吴嬷嬷忙又塞了回去,

“二奶奶客气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奶奶又不是男人,别说偷偷看,就是正大光明的过去看看,也是极平常的事,这个,小妇人不敢收,掌柜若是知道了,我这饭碗就不保了。”

顾二奶奶听了,也不再强,顺势收了银票子,也不管满榻的衣服,催着吴婆子往静字间相看几位小姐去了。

顾二奶奶眼睛不够用般挨个打量着几位花一般的姑娘,只觉得哪个都令人满意无比,正打量着,里面一个婆子抱了件衣服出来,扫了顾二奶奶一眼,招手叫了吴婆子过去,笑着问道:

“这位嬷嬷,也是这越锦绣坊的管事吧?我家姑娘有事要吩咐。”

吴婆子忙上前两步,稍稍曲了曲膝,热情的答道:

“嬷嬷有事只管吩咐。”

“是这样,我们姑娘明天还要和里面几位姑娘一起,到大慈云寺上香去,辰末时分就要到大慈云寺,我们姑娘想穿了这件衣服去,这裙子,得收上去些,嬷嬷看看,今晚上能不能赶一赶,可千万别耽误了明天穿。”

吴婆子纳闷的看着婆子,这静字间里自有管接待的婆子,这样的小事,怎么还特特出来找了她说?虽说疑惑,吴婆子也不敢耽误,忙满口答应着,正要去接衣服,那婆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抱着衣服又进去了,吴婆子莫名其妙的站在那里,哭笑不得起来。

.......................

第三百七章 晕头

顾二奶奶掩不住满脸喜意,也不多逗留,匆匆辞了吴婆子,赶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顾二奶奶和程悯海一起去了大慈云寺。先赶到寺里的管事婆子远远看到车子,急忙迎了过来,扶着顾二奶奶下了车,低低的禀报道:

“回二奶奶,打听到了,汤丞相家四小姐,文尚书家大小姐、二小姐,钱家十二小姐,要到观音殿上香随喜,方丈从昨晚上就净了观音殿。”

顾二奶奶舒了口气,眉眼带笑的叫过程悯海,低声嘱咐道:

“这机会可是极难得,你仔细看清楚了,看看哪个好,若是看的好,母亲再去打听了生辰八字,合得好了,就托夫人说合说合去,那钱家丫头,别理她了,不是良配,听到没有?”

程悯海拧着眉头,不情不愿的答应着,一行人跟着打前站的婆子,从慈云寺侧门进去,一路往观音殿旁边的院落走去。

婆子早就用银子打点着借下了院子,引着顾二奶奶和程悯海进去,两人带着婆子和两个贴身的大丫头,一径往院子后面的角门走去,婆子摸出配好的钥匙,开了角门的锁,将门开了条缝,小心的往外面探看了片刻,关了门,回身低低的禀报道:

“二奶奶,象是来了,这一片倒没什么人,前面观音殿门口,站了不少粗使丫头婆子。”

“看到几位姑娘没有?”

“没看到。”

“仔细看着!”

顾二奶奶不耐烦的吩咐道,婆子答应着,将门开了极小的一条缝,眯缝着眼睛往外张望着,不大会儿,婆子关了门,急急的回头禀报道:

“出来了出来了!”

程悯海一把推开婆子,拉开门往外看去,顾二奶奶忙上前将门关了一半,压低着声音,气急败坏的交待着:

“小祖宗,你小心些个,让外头看见!”

程悯海脑袋扭来扭去,焦急的透过门缝张望着,看了一会儿,不耐烦的关了门,转头抱怨道:

“连个人影也看不清,这还看什么看!不看了不看了!”

说着,作势要走,顾二奶奶忙一把拉住他,转过头,严厉的看着婆子,婆子急忙低声解释道:

“二奶奶,三少爷,就这一处能看到观音殿院子,原本方丈也是不让外借的,奴婢使了上百两银子,买通了看这院子的人,才偷偷借了出来,实在没有别处了。”

“我要进去看看!”

程悯海断然说道,顾二奶奶唬了一跳,忙拉着他,

“这可不行,万一??????可不是小事,悯海,也不用看的太细,母亲都仔细看过了,几个都好,长得都好!”

“那算了,我不看了,不娶了!”

程悯海抬脚又要走,顾二奶奶死死拉着他,万般无奈的答应着,

“好好好,你先别急,咱们想想法子,想想法子,你小心着些,让胡婆子陪你去,有事也好让她顶一顶,你赶紧回来,我就在这门边守着,若有事你赶紧跑回来,听到没有?”

程悯海舒了口气,不耐烦的答应着,转身回到角门边,将门拉开条缝,小心的往外探看了一会儿,顾二奶奶示意着,胡婆子万般无奈的拉了拉程悯海,低声说道:

“三少爷,让奴婢先去探探路。”

程悯海忙让开,挥手示意胡婆子快点进去,胡婆子咬着牙,拉开门,小心翼翼的踏进了观音殿院子。胡婆子后背紧贴着墙壁,小心的四下看着,回手招呼着程悯海,程悯海大喜,拉开门,急步出了角门,闪进了观音殿院内。

顾二奶奶担忧万分的从角门缝里紧盯着程悯海。

程悯海跟着胡婆子,紧贴着墙壁,小心的左右探望着,一步步往汤四小姐等人所在的观音殿后堂溜过去。

到了拐角处,胡婆子和程悯海将身子隐在墙壁拐角后,探头往里张望着,不远处,观音殿前的高台上,站着个看起来极干净利落的婆子,不停的转头四下巡查着,目光转到胡婆子和程悯海隐身处,仿佛顿了顿,胡婆子大气不敢出,紧紧贴在墙上,恨不能干脆嵌到墙里去,程悯海脸色发白,微微有些发抖的紧挨在胡婆子身旁。

站在高台上的婆子目光顿了片刻,若无其事的又往旁边看了过去,不大会儿,婆子招手叫了个小丫头过来,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小丫头转身进了观音殿,胡婆子心惊胆颤的看着婆子吩咐着小丫头,后脑紧贴着墙,转向程悯海低低的哀求道:

“三少爷,回去吧,别看了。”

程悯海从喉咙里‘哼’了一声,也不理她,自顾往观音殿方向张望着,婆子正绝望间,观音殿门口响起片零乱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婆子、小丫头先出殿,钱十二小姐,汤四小姐和文家两位小姐说笑着出了殿门。

程悯海紧紧盯着四人,垂涎三尺的挨个打量着,胡婆子惊恐万分的咽着口水,两条腿抖个不停。

钱十二小姐挽着汤四小姐,文家两位小姐如同一对双生花般挽着手,往程悯海这边走了几步,钱十二小姐顿住脚步,低低的说着什么,汤四小姐笑颜如花般绽放着,连连点着头,招手叫过文家姐妹,说笑了几句,四个人一起,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胡婆子一口气松下来,抬手抹着满脸的冷汗,转过头,哀求着程悯海,

“三少爷,回去吧。”

程悯海抓耳挠腮的伸长脖子张望着,只不愿挪动半步,远远的,刚才站在高台上的婆子步履稳稳的往这边走过来,胡婆子惊恐万状的睁大眼睛,紧盯着婆子的脚尖,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婆子走到墙壁拐角前一两步,突然顿住脚步,打横走了两趟,又停住,甩了甩衣袖,一个纸团滚了过来,婆子仿佛没发觉,转身径自往回走了。

胡婆子两条腿抖的站不住,也顾不得其它,推着程悯海就要往回奔,程悯海死死盯着纸团,猛的甩开婆子,两步窜出去拣起纸团,回身往角门处疾奔而去。

程悯海和胡婆子抢在一处挤到角门前,一脚踢开胡婆子,抢先进了门,一迭连声的命人锁门,胡婆子连滚带爬的进了角门,颤抖着手从怀里取了钥匙出来,锁了门。

程悯海冲进正屋,舒开满是汗水的手,极小心的将被汗水沾得半湿的纸团打开,纸团上极潦草的写了一行字,

“九九重阳,明山远花亭,四。”

程悯海睁大眼睛,呆怔了半晌,突然醒悟过来,狂喜之下,浑身颤抖不停,四,今天行四的,只有汤家四小姐,她知道他!她约了他!程悯海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狂笑出来,看了一遍纸条,又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

顾二奶奶满眼担忧的站在程悯海身旁,看着浑身颤抖不止的程悯海,轻轻抚着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悯海,你这是怎么啦?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程悯海猛然转身看着顾二奶奶,刚要张嘴,忙又紧紧闭上嘴,将话咽了回去,这事可万万说不得,万万说不得!

“没事!什么也没有!”

程悯海断然否认着,将手里的纸条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到荷包里,又将荷包塞到了怀里,贴肉放好,轻轻按了两下,也不理顾二奶奶,转身径直离了大慈云寺回去了。

入了九月,离李小暖入月的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程恪每天很晚到户部,处理了公务,早早就赶回府里陪着李小暖,这天申正不到,李小暖换了衣服,准备到后面园子里转一圈去,刚出了正屋,就看到程恪转进了垂花门。

程恪远远看到李小暖站在正屋门口,忙跳起来跃过抄手游廊的栏杆,直接穿过天井,几步到了李小暖面前,往后退了半步,笑着说道:

“要去后园子散步了?你等我片刻,我去洗一洗,换件衣服,陪你散步去,一会儿就好,等着我。”

说着,也不等小丫头掀帘子,自己掀起帘子,往净房冲去,小丫头忙乱着,取了热水,长衫,侍候着他洗面换衣。

李小暖也不理他,带着蝉翼,慢慢悠悠往外走着,转头吩咐着玉扣,

“等爷出来,让他过来找我就是。”

玉扣笑着答应着,垂手侍立在正屋门口,等着程恪出来。

李小暖刚晃出清涟院大门,程恪就追了上来,挥手屏退了蝉翼,小心的牵了李小暖的手,蝉翼示意着众丫头婆子,稍稍落后十来步,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程恪牵着李小暖的手,和着她的步子,两人也不说话,只悠悠然的散着步,走了一会儿,转进了古树林立的后园,李小暖脚步放得更慢,转头打量着每天都有变化的花草树木,程恪只低头看着李小暖,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李小暖隆起的腹部,担忧的低声说道:

“这一阵子好象长得太快了,你累不累?”

“嗯。”

李小暖笑着‘嗯’了一声,程恪拧起了眉头,

“咱们就生这一个,往后不要了,一个就够了。”

李小暖失笑起来,

“要是个女儿,也只生这一个?”

“嗯!嗯?肯定是儿子,昨天老祖宗不还说你这样子,必定是个儿子!”

第三百八章 约会

“那可说不定,我倒想生个女儿,象砚儿那么懂事的女儿,多少好,都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呢。”

李小暖语笑妍妍的说道,程恪伸手揽着她的肩膀,

“还是儿子好,就生儿子,生完了这个,咱们再也不生了,这些日子,我一做梦,就梦到你生孩子,吓醒了好几次,生好一个儿子,往后不生了!”

李小暖仰头看着程恪正要说话,程恪忙又抢着说道:

“什么棉袄不棉袄的,我给你当棉袄。”

李小暖一下子笑出了声,摇了摇头,也不理会程恪,转头欣赏起路两边的似锦繁花来,程恪也不再说话,揽着李小暖的肩膀,在树影花丛中,缓步往前走着。

又往前走了小半刻钟,李小暖顿住脚步,转头看着程恪,笑着说道:

“好了,转回去吧。”

“就走这一会儿?”

程恪惊讶的问道,李小暖嘟着嘴,稍稍提起裙子,抬起脚给程恪看着说道:

“你看看我这脚,都肿成这样了,还能走多远?”

程恪一只手小心的扶着李小暖,低头看着李小暖肿起来的脚面,心疼的叫道:

“我就说,这孩子还是晚两年好!”

“晚两年也要肿的。”

李小暖慢吞吞的说道,

“晚多少年,这些苦都是一样要吃的,要不老话说,养儿方知报母恩,就是这个理儿。”

“我抱你回去吧,”

程恪想了想,热情的建议道,李小暖挑着眉头,伸手拍开程恪的手,

“我是出来散步的,你抱我回去,还散的什么步?”

“唉!”

程恪无奈的叹着气,扶着李小暖,一边往回走,一边伤感道:

“我一点也帮不上你!”

李小暖歪头看着他,突然顿住脚步,拉着程恪的手仰头看着他,

“你天天这么陪着我,不嫌我现在这么难看,夜里那样照顾我,不就是帮我啦?”

说着,松开程恪的手,抬手按在他胸前,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