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外出的参观会的,他会同时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是到场馆看比赛就不会。”王鹏一边解释一边暗暗点头,这个小姑娘思路清晰,反应迅速,短短几分钟,已经掌握了重点。

“需要想您汇报吗?”

“每天晚上要跟我汇报当天的行程,另外,有事情打电话给我,如果有行程变更也要事前通知我。”王干事的回答很仔细,对云瑄也很满意。做接待工作的,事前询问的越仔细,出错的机率就越小。

“我明白了。”云瑄点头。从没想过会跑来做起接待工作,不过既然接了这任务,当然要做好。

“走吧,我带你去见佩罗夫人。”王鹏领着她迎过去,不长的几步路,又仔细嘱咐了几句,毕竟不是普通的翻译,谨慎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是新的,背景和人物与“桃花朵朵开”系列没什么关联…

期待赵赟故事的亲们,不要担心,她的故事肯定是要写的,其实已经开始了8万左右的篇幅,但是,这个故事老在我的脑子里飘啊飘,实在不胜其烦,只好动笔先填这个坑,5~~~俺不是故意滴…

既然开了坑,就要努力填平,眼下某溪写文的兴致颇高,希望可以让蹲坑守候的各位满意!嘿嘿,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这次基本上是写一章发一章,所以错别字在所难免,各位火眼金睛的亲们,帮忙捉虫啦~~~

(某溪高唱“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飘走)

人生如初见(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纳兰性德

---------------------------以下是正文----------------------------

站在佩罗夫人面前,云瑄礼貌的用德语问好,老太太只淡淡的点点头,连嘴唇弯起的弧度都淡不可见。反倒是她那位如雷贯耳的儿子,连声夸奖她的德语标准,还热情的同她握手,感谢她即将对母亲的陪伴。

“亲爱的Viola小姐,我把母亲交给你了,希望你们能渡过愉快的一星期。”

“感谢您的信任,盼望一切如您所愿。”

大人物低头同母亲告别,带着大队人马去了主席台。云瑄跟佩罗夫人身旁有些年岁的随从玛丽娅打了招呼,一起跟着工作人员前往预定的包厢。

刚刚王干事介绍过,那间包厢是专门为政要们的随行亲友准备的,人员安排自然也考虑到了国际局势的微妙关系,即使是亲眷们的共处,也一样关系到国与国的外交关系,所谓外交无小事,这样的场合,一点点的差错都是不允许的。

随从玛丽亚将一切仔细的打点妥贴,才请佩罗夫人在沙发上坐定,然后屈身行礼,态度谦恭的退在一旁,就像电影里常演的宫廷仆妇一般,礼仪完美的无可挑剔。再看佩罗夫人,优雅的只是坐在那里,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已经足够令人赏心悦目。

云瑄眨眨眼,暗暗竖起拇指,不服不行呵,什么叫做贵妇,今天算是见识了。

“佩罗夫人,开幕式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你还有什么需要吗?”云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体贴的询问。

“没有。”佩罗夫人第一次同她正式讲话,云瑄突然有种说不来的感觉,一样讲的是德语,佩罗夫人说出来的话虽然甚少起伏,却带了一种特有的语调,听起来十分舒服。

“那我给您讲讲场内的介绍吧。”

“嗯。”

于是,云瑄把场内主持人的解说词慢慢的译给佩罗夫人听,涉及到成语或典故的地方,也会稍微解释一二,直到观众陆续进场,有主持人和明星组织现场互动之后,才停下来。

“讲得不错。”佩罗夫人突然开口夸奖了她一句。

云瑄正拿了随身的水壶喝水,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刚才她翻译的时候这位老夫人一直绷着脸,表情严肃,云瑄很是忐忑了一阵,生怕自己的讲述让她不满,现在突然得到肯定,不禁喜出望外。

“谢谢您,夫人。”云瑄笑得十分开心,笑容孩童般灿烂,看得佩罗夫人也是微微一笑。

“Viola,你的德语讲得真好,讲解的也很仔细,我很喜欢听,不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这孩子的德语很好,也熟知本国的风情,不像平常的翻译官,照本宣科的翻译,让人索然无味。看得出来,这孩子心思灵动,把厚重的历史也讲解的生动有趣,很快抓住了她的心思,连玛丽娅都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来之前她还在担心,与一屋子不相熟的各国亲眷们同处一室,本就不是件高兴的事,再加上一个照本宣科的翻译官,怕是会无聊到打瞌睡,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多余了,接下去的几个小时也许并不会太无趣。

眼前的老太太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宫廷贵妇,反倒更像她那位优雅和蔼的外婆,正笑吟吟的对着她讲话。

“…什么事?”云瑄的心思微微一晃,立刻绷起神经,不知道老太太会有什么棘手的吩咐。

“咳,不用紧张,我只是需要轻松一下,好有精力应付后面更加惊心动魄的开幕式啊。”佩罗夫人的德语讲得优雅,此刻带了些许的轻松,入耳更如同歌唱一般的好听。

“请跟我来。”云瑄听得微微一笑,起身带路的同时,伸手轻轻托了佩罗夫人的手肘,助她起身。年纪大了又是久坐,很容易会在站起的一瞬感到头晕,以前外婆每每从藤椅上起来,她都会伸手相搀,并非刻意,只是习惯如此。

场馆内的洗手间设置遵循了同样的原则,只要知道规则,并不难找。何况李爽此前也大致讲了这一区域的建筑布局,所以云瑄十分顺利的领着佩罗夫人主仆到了贵宾区的洗手间。

稍事整理了一下,老夫人兴致高昂的要求去前厅参观,刚才安检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那里的几幅国画,很感兴趣。云瑄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反正也没有出了贵宾区,问题应该不大。

倒计时牌上的时间已接近归零,大厅更显空旷。云瑄为佩罗夫人介绍各色陈列的饰物,声音不大,却还是在空荡的四壁微微的起了回声,声波在安静的大厅里四下流淌。

正厅的墙壁上悬了一幅徐悲鸿的奔马图,颇具气势,隐隐似有马嘶之音。佩罗夫人对此画非常欣赏,驻足流连,极感兴趣的追问起画家生平。云瑄少不得把肚子里仅剩的那点不算丰富的掌故尽数抖出,暗自庆幸书画本一家,亏得幼时随了外婆临帖习画,此刻才不致无言以对。

大厅另一侧的走廊上,徐徐转过两个男子。低声交谈的两人,同时听到了云瑄和佩罗夫人的对话,其中金发碧眼的那一位几乎是立刻就向佩罗夫人的方向看过去,脸上一片惊喜。也是真的欢喜,隔着不小的距离便叫了一声“PerroneTante”,飞身奔了过去。

佩罗夫人一个愣忪,还没来得及回头细看,就被迎面扑来的帅哥抱个满怀。云瑄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拉那名男子,不料佩罗夫人此时高兴的笑了起来——

“祖恩小子!还记得你的佩罗姑妈呀!”老太太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虚张声势的敲打着对方的胸膛,语气却是十分愉悦。

“当然记得,亲爱的佩罗姑妈!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人高马大的祖恩规规矩矩的俯下身去,亲吻佩罗夫人的右手,随后又跟玛丽娅热情的拥抱,又是一番感情充沛的恭维之辞。三人之间的亲切互动看上去捻熟自然,空荡荡的大厅里恍若成了自家的小客厅,热情漫溢。

云瑄在佩罗夫人出声之后便悄悄的退后一步,把空间留给重逢的姑侄。眼角的余光扫到另一边的走廊,一个修长的身影懒散的靠着,双手随意的斜插口袋,闲适安稳。她的眼神微闪,没来由的心神一顿,耳畔欢快的交谈声仿佛瞬间失音,热烈的气氛似乎瞬间飘远,剩下的只有萦绕在他周围的淡淡寂寞。

那个人,面孔完全的隐没在暗影里,远远的瞧不清楚,身上是简单的白衣黑裤,姿势是简单的站立斜靠,潇洒俊逸,却带着隐隐的压迫感。奇怪,这么富丽堂皇的环境里,那么强势出挑的修长侧影,居然会让她感到孤单、和寂寥?

“亲爱的姑妈,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谁?”祖恩安抚了姑妈的抱怨和玛丽娅的唠叨,这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一个俏丽可爱的东方女子,忍不住又露出了招牌笑容,上下打量。

“这是云瑄,你可以叫她Viola,是姑妈的翻译。”

“嗨,”祖恩松开搂着姑妈的双臂,来到云瑄面前优雅的鞠躬,手扶左胸,殷切的说道,“美丽的小姐,很高兴认识你!”说着,执起云瑄的手轻轻一吻,“我是祖恩,佩罗姑妈的侄子,请允许我表达对您的仰慕。”

“你好。”云瑄屈膝还礼,抿了唇微笑。

“真高兴认识您,Viola,美丽的小姐。”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祖恩。”

“哦,请原谅,女士们。”祖恩松了云瑄的手,突然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挥手,“我忘了介绍我的朋友”。

对面,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站直,一步一步的,朝着她们的方向移来。

“这是我的中国朋友,Karsten。”祖恩的长臂搭在那人的肩上,笑嘻嘻的给她们介绍,“也是我的搭档。”

那人礼貌的微笑,轻轻颔首,英俊的脸孔此时在亮眼的灯光下,竟似在微微的发光一般,轻缓的笑容浮现,眉目舒朗。

“Karsten,这是我的姑妈,玛丽夫人,还有美丽翻译小姐。”

Karsten礼貌的同佩罗夫人行了吻手礼,跟玛丽亚和云瑄握手。

云瑄低头,看见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整洁漂亮,修长的手指,清晰的指节,椭圆的指甲,干燥的手掌,在心里暗暗叹服,又一个优雅的贵公子。然后,抬头,忘进了一双宝石般璀璨的黑眸,漩涡一般,把四周的光芒统统吸入,连同她的呼吸。

手心里的温度陡然上升,她有些慌乱的错开眼,看向别处,拒绝继续与他对视。Karsten的眼神只淡淡扫过她,平静的转头与佩罗夫人交谈,同样流利的德语,声音清冽,一如甘泉。

他们的谈话间热络捻熟,只片刻,佩罗夫人就决定接受祖恩和他朋友的邀请,到他们的包厢里观看下面的表演。云瑄有些迟疑,李爽布置任务的时候,可没说能去别的地方啊。Karsten见她犹疑,只淡淡的讲了包厢名字,外加一句“我给老汪说。”

“哦,好。”云瑄立刻点头,开玩笑,他说的包厢可不是寻常地方,那是比刚刚的所在更难接近的位置,保全只有更严格,实在的没什么可担心。何况,汪经理只是“老汪”么?

玛丽亚回去拿东西,祖恩挽着佩罗夫人的手臂一马当先,Karsten落后一步,优雅的与云瑄并排。

云瑄抬眼,刚好瞧见他的侧脸。英挺的眉眼,薄削的嘴唇,浓密的黑发,表情淡淡,只在嘴角勾着一抹礼貌的微笑。步子不急不徐,双手收在口袋,目光落在前方的地毯上,走的安静平缓。

似是不经意,他轻缓的抬起头,眼帘微启,从她的脸上淡淡扫过,有瞬间的厌烦,最终换作莫可奈何的一笑了事。

云瑄在心里小小的吐舌,没有忽略他眼里的了然和小小的警告。这人,无论样貌和气质,言谈和风度,着实令人惊艳。

虽然她比同龄人多了那么一点人生经历,一点痛苦磨难,但那些并没有影响她的成长,用外婆的话说,那不过是“上帝对她的宠爱”,所以,她依然还是乐观向上的研一女生,偶而也会对着英俊的帅哥发点小呆、偷瞄几眼,没什么大不了。

不介意他发现自己的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是没有隐藏真实的想法,这也是对他的尊重不是?况且从他的表现来看,大抵是早已习惯了类似的注视,警告归警告,他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呐。

不过,话说回来,他无疑是英俊的,虽然没有妖孽到人神共愤的级别,甚至没有祖恩来得阳光俊朗,但是那对比墨玉更深邃的眼珠,加上清冷沉稳的气质,硬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人生如初见(下)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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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绝佳的包厢,金碧辉煌的装饰,优雅贵气的客人,昭示了此间主人的不同凡响。

眼前整片的落地幕墙,加上室内逼真的环绕音效,场内如梦似幻的表演纤毫不遗的呈现在众人面前。即使隔着那层厚厚的特质玻璃,仍然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置身其中,没有丝毫阻隔。

Karsten将她们安顿好,便走回远离窗边的那一堆朋友中去,只留下祖恩陪着她们。那群人有男有女,或懒散或矜持的散座在各处,自成一格,互相之间调侃低语,并没有人特别在意她们这一行人,亦没有特别在意身后这场惊神绝世的表演。

沙发前面的小几上是玛丽亚特意准备的精致小点,佩罗夫人居中而坐,右边是祖恩,左边是云瑄和玛丽亚。佩罗夫人被眼前的表演震撼,兴致高昂的跟着表演者的节奏欢呼雀跃,祖恩在旁不断的加油叫好,都得佩罗夫人喜笑颜开。

佩罗夫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祖恩说话,云瑄只好趁着□的间隙介绍些中国的传统和文化,结合场内的表演娓娓道来,偶尔也让那三人听得入神。

□和低谷总是相伴而生,没有永远的□。偶尔的平铺直叙,恰好给了大家一个放松休息的机会。玛丽娅起身去准备新的红茶,佩罗夫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毕竟上了些年岁,还是有些疲累。

上半场到了汉字印刷的那一幕,祖恩被上下起伏的字阵惊呆,连连惊叹出声,有个问题令他疑惑不解,“Viola,中国的汉字为什么是方的?”

“汉字的形状其实并没有一定,就像西方的字母,也不能说它是圆是扁啊。我们常说汉字是‘方块字’,其实是因为毕升的活字印刷术里,为了排版和更好的利用空间,把活字的字盘作成了方形而已。”云瑄指着场内的字模给祖恩解释,正在休息的佩罗夫人也睁了眼仔细观察。

身旁的人影一晃,玛丽娅刚刚空出的位置上,一个白衣黑裤的男人优雅的落座。

“嗨,Karsten。”祖恩抽空和他打了招呼,回头继续追问云瑄,“那个字,念什么?”

“和”。

“贺——”祖恩有样学样的模仿着发音,惹得旁边的那人一阵轻笑。“Karsten,不要幸灾乐祸!”

“放心,我不会,今天的日子特殊,当然要‘和为贵’。”他故意把“和为贵”用中文讲出来,不理会祖恩的一头雾水,只是侧首看她,并不肯解释。

“Viola?”祖恩找她求助。

“‘和为贵’的意思么…”云瑄眨眨眼,思考着该怎么能把这句古文解释明白,眼角的余光依稀看到那人的脸上,一抹恶作剧的浅淡笑容缓缓浮起。立刻明了,那人绝对是故意!

“是句文言文,就是古人们说的话啦。字面上的意思呢,就是要以和为贵。”眼看着祖恩还是一脸茫然,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解释跟没解释其实没差。

“这个解释起来的确有些难,不如我举个例子吧。”云瑄微微的仰起脸,朝祖恩漾出一抹小奸诈的笑,“比如呢,你和Karsten是朋友,但是对某件事情起了争议,双方僵持不下,这个时候为了维护你们的友情,你还是要表现的宽容,不会与他计较的对不对?”

“不对,既然有争议,当然要分出高下啊。”祖恩还是不明白,那个‘和为贵’跟Karsten有什么关系?

“呃,好吧,不过如果一时讨论不出结果呢,还是要…”好像有点在状况外,不过她努力把祖恩往预期的结论上带,好辛苦唉!

“要用武力解决啊。”祖恩大咧咧的回答,听得云瑄一愣,武力?那还怎么‘和为贵’?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这话该怎样接下去才好。

“呵,Suhn和我经常用武力解决来问题,肯定谈不上‘和为贵’,你不如换个假设?”满含笑意的解释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带着阴谋得逞的意思。

“这个…”云瑄扭头狠挖他一眼,无论他是什么了不起的背景和身份,这样故意刁难旁人的行为,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可言?亏她刚刚还对此人的气质风度大家赞赏,哼,什么翩翩佳公子,分明是无聊的恶少一枚。

他分明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好大一颗卫生球!有趣,脾气可还不小呢。存了逗弄的心思,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哪个?”说的是中文,故意侧了头靠向她,有意刁难,“喂,你还没有解释完,请继续…”

耳边微微的一阵酥麻,温润的声线低沉轻缓,语气却是不容错认的挑衅。云瑄飞快的侧身,闪开他的接近,不料后撤时不小心碰到佩罗夫人的手肘,老太太回头问,“怎么了,Viola?”眼神从云瑄飘向侄子的朋友,Karsten礼貌的同佩罗夫人聊了几句,安静的转头看向场内。

这个年轻人的中国她以前见过,是祖恩的朋友和伙伴,这次能在这样的盛会里遇到,又是这样的包厢,得到他礼貌周全的招待,的确有些意外。

“啊,没事,佩罗夫人,是我不小心。”云瑄不好意思的道歉,懊恼刚刚的慌张和鲁莽。

“哦,Viola,那些人抬着的是什么?”佩罗夫人一声惊呼,抓了云瑄的手腕,右手指向了场内的一处。

“那是京剧里的人物…”只进行了一半的话题被叉开,精彩的表演吸引了大家的全部注意,没人继续在意刚刚的那一小段插曲。

Karsten面色平静的观看场内的表演,心有所思的瞥了眼表情专注的云瑄,太轻易的就发现了她略显紧绷的坐姿,淡淡一笑,果真还是个小丫头,虽然她的谈吐礼仪算得上大方,进退应对算得上得体,还是少了些历练。

听得出来,她的德语讲的不错,清晰流利,不过绝非科班,有些成语警句,她的译文并不规范,反而更接近俚语,这并不是说她的翻译有什么不好,正相反,比专业翻译的讲解更加生动有趣。

“德语不错,哪儿学的?”他气定神闲,不动声色的语气平缓之极,好像刚刚故意找茬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嗯?”云瑄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问她的,因为,在座的除了他们俩,没人听得懂中文。疑惑之余,还有错愕,“跟隔壁的爷爷学的,怎么?”小心翼翼回答,生怕又招来刁难。

“没怎么,你讲得很好。”诚恳的一笑,对上她清亮澄澈的双眼,又补了一句,“举例也很生动。”

原来还是他!

干笑两声,云瑄以沉默作答。她不认为这个话题有进一步展开的必要,可显然有人并不这么认为。

“你是志愿者?”看着她胸前那一堆的卡片,各式各样,她还蛮抢手。

“不是。”抬眼看他是不是又要搞怪,看见他认真的注视,才微一撇唇,道:“我是通信组的工程师。”

“哦?那么…被抓了壮丁?”Karsten的唇角轻轻挑起,工程师来做翻译?她还挺多才多艺的。

云瑄抬眼看他,包厢里的灯光有些暗,他的脸被场内的灯光和焰火映得忽明忽暗,比在大厅的时候多了些神秘感。她好像有点被煞到了,不过,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掌心,杂乱无章的细碎纹路交错纵横,外婆说过这样的掌纹注定是蓬勃劳碌的命呢。

“呵,就是啊,苦命吧?”再抬头,已换了一幅表情,笑得有点无辜和无赖。

他还想开口,偏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对他说了声抱歉,抄起手机往外走。经过那帮聚拢在一起的朋友时,有人响亮的吹了声口哨,云瑄目不斜视,仿若未闻。

门外的走廊里宽阔明亮,比普通观众席不知道豁亮多少倍,不但绿植错落,还摆了对椅和茶几供人休憩。

到远一些的地方找了椅子坐下,云瑄跟电话那头的Robert低声交谈,余光里注意到有人经过,连忙收起伸开的双腿让出空间,并没有在意那人影停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张椅子上。

帮着Robert处理完突发的状况,云瑄重新回到包厢。玛丽亚已经回来,坐了她的位置上,而那位Karsten先生仍然在那里稳如泰山。

犹豫了一下,她只好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离佩罗夫人远了些,并不是一个翻译最合适的位置。不过看她们姑侄两人相谈正欢,对着外面指点比划,似乎暂时不会需要她的翻译,而且,可以不必再跟那个Karsten同座,她稍稍有些舒心。

这一屋子人的身份,不用她猜也知道是大有来头,尤其这个Karsten,既能包下这样位置的一间包房,背景定然非同小可。同这些特殊阶层的人打交道,她并不擅长,看他似乎很有兴趣与她谈话,隐隐感觉到了内心的不安.

她,可不想惹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久候了。

花开淡墨痕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王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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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光亮明灭,有人进了包厢。云瑄抬头,进来的人高大魁梧,一身黑衣。跟那一群围坐的人打过招呼,便朝着这便喊了一声“子墨”。

原来他,叫作子墨。

那男子走过来,捶了被他叫作“子墨”的Karsten一拳。来人再自然不过的在子墨身旁的位置上坐下来,乐呵呵的对他说,“怎么坐这儿来了?”

“那边太吵。”没有多的解释,眼神轻轻往后面一扫,原因不言而喻。

后面那帮子人正围拢在一起,不知道在打什么牌,只听到不时的有嬉笑声传来,隔上一会儿的时间还会有人站起来挨个派发手里的小巧物件,收的人满面笑意,发的人也不甚在意,是怎么回事,已经心照。

“怎么才到?”那人撤回眼光,往后面懒散的一靠,漫不经心的扫过面前的人,和他身旁的俏丽身影。

“南边的刚有人过来,耽搁了。”

“处理完了?”

“没那么快,我让老王盯着了,谁有工夫陪着那些老家伙!”

“还有要用他们的地方。”

“我知道,放心,跑不了他们。”

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交谈,倒也没有刻意避开她。

云瑄觉得有些不自在,正要找个借口暂时离开,身旁的人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的转过身来,对着她一咧嘴,露出了16颗雪白的牙齿,“请问小姐贵姓?我是褚凤歌,不如我们认识一下?”

“…我是云瑄。”怎么今天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这样突然的转过来对她讲话,实在很有压力。本来被李爽同志临时拉来已经很意外了,又被翻译哥哥晓以大义的贯彻了一通“外交无小事”的理念,神经已经高度紧绷了,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惊一乍的惊吓!

“云小姐是子墨的朋友?以前好像没见过呀。刚才我听你在电话里提到TSW设备,你是做这个的?”褚凤歌一向直爽,说起话来语速很快,自顾自的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才想起来看看云瑄的反应。

“我是…”云瑄想说自己不是子墨的朋友,可她并不清楚子墨是谁,虽然猜测着可能是他,但是,她还是决定直接跳到后面的问题,“我是TSW的技术支持。”

她刚刚跟Rober在电话里讲的是德语,说得都是专业术语,没想到褚凤歌仅凭几句只言片语就听出她讲的是TSW,看上去粗枝大叶的一个人,原来还有这份本事。想来他们这些人,并不如别人想象的那般,只懂得背靠祖荫混日子。

“真的?你是TS实验室的?”褚凤歌和李爽一样,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兴奋的抬手拍她的肩膀,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其实并不适合用在女孩子身上。

云瑄嘴角抿着,微微一抽,她可怜的肩膀刚被李爽敲打过,现在又来?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眼神微闪,“嗯,算是。”她在那里给导师帮忙,应该也算是工作人员吧…

“太好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呃,你先说说看。”云瑄轻吸了一口气,肩膀八成是瘀青了,这会儿的手腕怕也在劫难逃了吧。从小就是疤痕体质,极容易出现瘀斑,轻轻的磕碰都会青紫一片,外婆每次都会一边帮她揉捏一边深深自责,只因为她们祖孙三个是一样的。

“凤哥儿~~来,喝水!”子墨突然抓了他的手臂,用一种听起来很诡异的腔调,叫着褚凤歌的名字,真的很诡异!她打赌,褚凤歌脸上狰狞的表情绝对不会是欣喜。

褚凤歌对自己的名字怨念甚深,最讨厌被别人拿腔拿调的叫“凤哥儿”——贾母口中的凤辣子、泼皮破落户儿!自87版红楼梦热播之后,他没少为这个跟人打架,不过陈子墨很少触这个霉头,今天却是怎么了?

仔细看他的神色如常,不觉有异,自己当然也不能真的跟他动气,只好抓过茶几上的水杯咕噜咕噜狠灌了几口,很有风度的决定让耳朵暂时性失聪。

趁着褚凤歌回头抗议的空儿,云瑄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缓缓揉着,希望印子不要太明显,大热天的,她可不想带着护腕找罪受。

其实,不能怪褚凤歌反应过度,他此前找了很多关系也没能搭上TS的线,倒不是说那边的人不给他面子,而是懂得TSW的人实在太少,现在又是暑假期间,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当他在走廊上听见云瑄嘴里那几个熟悉的名词儿时,那心情,几乎可以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媲美,那叫一个兴奋难抑,恨不能立刻冲上去问个明白。不巧自家老头子的圣旨到,只好边接电话边瞄着那姑娘进了这边的包厢,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等应付完难缠的褚老爷子,褚凤歌才兴冲冲的追进来挖宝,竟然发现那姑娘似乎是陈子墨的座上宾,事情就更好办了。

转过来面对云瑄,褚凤歌兴冲冲的把他的困扰摆出来,“是座沿海的三级城市,打算筹建‘数字城市’项目,除了数字政务、数字交通这些软件系统,还要建设一套覆盖全市的无线网络,让所有人都能在任何一个角落轻松接入互联网。”

这也是应对金融风暴的方法之一,作为二三线的城市,没有超大城市那么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没有落后地区的政策扶植,只能依靠自身的独辟蹊径来博得发展的机会。如果这样的数字城市得以建成,也算是地方政府的一项政绩,对有些人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规划中的无线网络必须有足够的带宽和覆盖面,我手下的人分析过,用目前的技术和无线服务供应商提供的服务,根本满足不了这样的需要,所以打算在下一代的无线通信网络上找突破口。这次奥运场馆就用了新一代的无线网络,其中就有TS实验室刚刚研发的设备。”

进口的设备价格高昂,维护费用惊人,相对来看,TS研发的设备显然是性价比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