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笨…”褚凤歌东北话版的慷慨陈词被陈子墨凉凉地打断,只剩下干噎。

“呵…”云瑄忍不住的笑,号称楚狂人的凤哥儿凤辣子,每次惹倒陈子墨必然要吃鳖,可他却总是死不悔改屡败屡战,从不放弃任何一次挑衅的机会,真真的、勇气可嘉呀!

“小瑄妹妹,你别笑,说起来,我看你更像这家伙的亲妹妹,一样的非人类。”褚凤歌冷哼,对他们这种超越正常水平的家伙,他从来不爽,很不爽。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陈子墨放下手里的茶杯,滚烫的温度已经褪去,只剩些许的暖意在手。唇齿间的醇厚幽香溢满胸臆,不停撕扯胃部的阴冷寒意早已退去,余下的,是一股涓细暖热的热流,缠绕期间,温暖着四肢百骸。

“我送你们下楼。”云瑄也站起来,褚凤歌没有异议,拿了车钥匙率先往外走。

“不用麻烦…”

“不麻烦,我刚好要去宿舍。”

“咦,你不是住这儿吗,怎么还去宿舍?”褚凤歌诧异,转头问她。

“我是住这里没错啊,不过班里的集体活动也是要参加的,这是辅导员允许我退宿舍的条件。”

“什么活动?”

“大概是…联谊。”姜爽好像是这么说的吧?原本班里的女生是偶数个,她又住在外面,姜爽对此很不满,总说是她抛弃了她。于是作为补偿,云瑄答应陪姜爽出席所有的集体活动,不让她落单。

没想到承诺一出,就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姜爽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对俊男没有免疫力,虽然有感情稳定的男友,但只要遇到联谊,无论是校内校外何种名目,必定出席,而且一定会叫着她一起,乐此不疲,屡教不改!

“联谊?”褚凤歌夸张的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说妹妹,就你这条件,还用得着去联谊?不如跟哥哥走,想要什么样的极品没有?何必跟一帮小毛孩子混!”

啥?他还真以为自己想找男朋友么,可怜她现在已经忙到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哪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么奢侈的事情,何况,对于那样风花雪月的爱情,她想来毫无兴趣。

“不用不用,我陪同学去而已,而且,我对极品没兴趣…”褚凤歌这个级别的,能不招惹的还是别惹为妙,她对出演麻雀变凤凰的闹剧可没兴趣。

云瑄笑眯眯的朝他摆手,等着他们坐上车子,才慢悠悠的说了后半句,“楚人哥哥你留着自己用吧!”

哈哈笑着,她一边挥手一边迅速后退。驾驶座上的褚凤歌哇哇叫着几乎要冲下车来,幸亏陈子墨拉了他一把,才气恼的回头狠狠瞪她一眼,不清不愿的启动车子。

诡计得逞的云瑄,在车子转弯的那一瞬,清晰的瞥见那双凤目中浮光掠影般的笑意。

事情后来的发展,有些出乎云瑄的意料。

不知道从何时候起,陈子墨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她的蜗居,褚凤歌反而常常不见踪影。问起来,陈子墨只用淡淡一句“他出差了”打法她,她没有选择的只好接受这个解释。

至于项目的方案,反正公司是他们两个人人的,褚凤歌不在,陈子墨自然做得主。

直到赛事闭幕,褚凤歌都没有露面。

反而是陈子墨,有时候晚上在别处喝了酒,会上来坐一会儿,喝一壶她煮的大麦茶,然后再驾车离开。云瑄有时候在阳台上远远的看着眩目的尾灯慢慢远去,然后一闪,消失无踪。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你,开车过来的?”丫

“嗯。”

“以后还是别来了…”

“为什么?”

隐隐的怒气,在胸口升腾。他是天之骄子,虽然缺少父母的关注,仍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陈公子,几时被这么明白直接的拒绝过?

云瑄微愕。

微醺时,他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覆了一层水光,此刻带了微薄的怒意,更如同抛了光的墨玉,浓郁的墨色之上多了流光溢彩的华美,愈发显得波光潋滟墨色无边。

看他淡淡的反问,安静的看她,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为了此刻的凝视奋不顾身的冲动。从未有过的渴望汹涌而来,沉沉的压在她的心里,叫嚣着意欲化蝶而去。深重的恐惧开始漫延,她隐约的意识到这冲动的可怕。

她害怕像母亲那般飞蛾扑火,为了片刻的绚烂,毁了自己也毁了亲人,依然留不住消逝的爱情之火。对母亲的执念始终无法理解,顺带着也对“爱情”这个词失了信任。忙着迎接老天的考验尚且不暇,哪来的闲情考虑这些?

外婆曾经讲过,上帝对于所喜爱的,总会施加诸多磨难。

然,那些并非不幸,一切只因为,你是上帝的宠儿。只有经历过别人无法经历的,才能淬炼出高人一等的品格和意志。别人只看得到一张白纸,而你,可以看到绚烂多彩的风景,和恣意挥洒的广阔。

自外婆去世,她一直乐观的接受所有磨难,只因那是外婆口中的“宠爱”。

坦然面对加诸身上的一切克难,既然注定无力回天,她只有尽人力听天命。所幸迄今为止,运气还算不坏。

然而面对他,却是难以拿捏。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温不火的相处,他从未有过分的言语,也没有直接的表示,一切只是朦胧,朦胧的暧昧。

她不喜欢,所以想要这迷雾早早散开。

明知不可及,却一味追寻,这不是坚定而是执迷。她不想平静的生活横生枝节,故而,她想,也许可以趁着一切尚未开始,让一切不再开始。

可惜,她失算了。她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让一切陷入混乱,她的亡羊补牢,只能让一切更混乱。

“呃,可是你喝酒了…”她试图弥补。

“我没喝醉。”他依旧冷然。

“可是很危险…”

“不过是开个车…”能危险到哪里去?

“不过是一壶茶…”用得着大老远的来?

“…”

陈子墨双眼轻扫,清冷的目光如水,淡淡滑过,敛入沉默。

“…要不然,让司机帮你开?…校内的路窄,经常有野猫出没…”没办法面对他的沉默,只好放弃初衷,手慌脚乱的忙着解释,连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都已经顾不得了。

“好,下次让司机开车。”墨玉里的寒冰缓缓融化,微眯的眼睛挡住了大半的绚烂光华,缓和下来的语气昭示了他此刻的愉悦。

云瑄的一颗心重新放回原位。

陈子墨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明明不是什么稀世美人,也非多么的精才绝艳,他却偏偏上了心。

刻意安排褚凤歌在这个时候出差,沉闷的酒席后不自觉的频繁来访,不知是否因为那壶茶,一壶醇厚滚烫的热茶,令他的胃、他的人,一同舒缓了疲惫。

只要置身于这小小斗室,耳边听得见她敲打键盘的声音,抬头看得见她注视屏幕的神情,便会觉得轻松,前所未有的。

“既来之,则安之”。

他最擅长的便是因势利导,借势而为。习惯了做决定前左右权衡,习惯了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习惯了没有机会随心所欲,习惯了在混乱中抽丝剥茧,却反而在面对最浅白、最直接的感情时,手足无措。

既然理不清,索性不再理。

第二天便换了公司一辆深灰色的宾利,更频繁的在酒宴之后过来享用一壶热茶。有时酒意厚重,也会歪在沙发上小憩片刻,楼下的车子始终安静。

接连出现的世界级名车,自然怨不得人们好奇。从车旁经过的住户们三两一伙的议论纷纷,暗自猜测到底是何来历?这楼里住着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就像以前住在外婆家一样,恨不得连别人家做饭的菜色都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这些车子不会是为他们而来。

云瑄被对门大妈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几次之后,十分委婉的对陈子墨提起。

陈子墨当时只是轻轻点头,深色冷清的看她一眼,令她心下惴惴,暗想八成是得罪了这位公子了。

可是隔天,楼下不见了车子的踪影,而他却还是照常出现。

于是他和她的暧昧继续,甚至连褚凤歌都被蒙在鼓里。

她觉得不妥,但毫无办法,或许心里其实是欢喜的,也许正是这一点,她才会对他后来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

褚凤歌还在热络的跟她喋喋不休的汇报这半年来的生活

在褚凤歌眼里,他是兄弟,而她是妹妹。他们两人的相处不咸不淡不温不火,恰是兄妹间的亲切,朋友间的自然。

所以当子墨提出一定要带她过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不过是兄长的关心,朋友的照顾,更何况自己也有此意。虽然这半年过的辛苦,但不可否认,那座秀丽优美的海边小城,她肯定会喜欢。

褚凤歌眼中的好意,对云瑄来说却成了烫手的山芋,罪魁是陈子墨。

这是TSW第一个正式运作的商业案例,老师一向重视,实验室也投入了多番努力。如今顺利完成,自然要亲临现场见证一番。

师母还有工作离不开,照顾老师的重任她当然责无旁贷,其实,即使没有褚凤歌和陈子墨的邀请,她这个小跟班儿也义不容辞的要一同前往。

只是,如果到了那里,见了面,要如何自处?他不是褚凤歌,虽然半年未通音信,见了面仍旧亲切如昨。他曾经的暧昧,她隐约的心动,该如何在相隔半年之后,相处融洽?或许,他早已忘了刻意模糊的暧昧?华人论坛

实在想象不出,他会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饭局上,褚凤歌拿出手机给她看那边的照片。

青天碧海的映衬下,褚凤歌嚣张的大笑,做无忧无虑状,哪里有半点他所描述的辛苦疲累?被她冷嘲热讽了几句,忙忙的解释,“这是刚到那里的时候照的,子墨那个地主还没开始欺压我这个长工,这是黑暗前的光明!”

翻到后面,褚凤歌的神情果然略显呆滞,身边偶尔也有他的身影出现。

陈子墨的表情依旧淡然,给人的感觉却不同以往。

她见到的陈子墨,大多是闲适优雅淡定从容,从未像照片里的那般严肃沉默,眉宇间有压抑不住的忧虑。初时还以为,莫不是穿了正式的西装的缘故?细看却发现,原来是那份被刻意掩盖的疲惫和劳累,让他的潇洒自如变成了压抑孤寂。

忍了又忍,她还是问了,“他在那边,工作很辛苦吗?”

褚凤歌大力点头,心有余悸又暗自庆幸,“幸亏我家老头子对我早就不抱希望了,不然像子墨那样,白天马不停蹄的开会,晚上连轴儿转的应酬,TMD,那哪儿是什么市委书记呀,我看连配酒的小姐都不如。小姐还能选择陪客呢,他根本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怎么挨下来的!”

云瑄喉间发哽,那么清贵如菊的人,竟然忍得下?

“唉,子墨也是没办法,他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放弃让他从政?允许他跟我一起混了这几年已经是极限了,他也明白,所以再艰难也要忍下来,谁让子书他…”

原来是这样,以为那样金贵的人不会有什么为难的事,原来也会身不由己,难道他也是上帝的宠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史以来,最长的一章…

不见李生久

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

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

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杜甫

---------------------------以下是正文----------------------------

褚凤歌既然找上门,绝不会只一顿饭就完。

启动仪式定在6月初,老师接到了请帖,师母的交待也下了,她当仁不让的要陪同前往。在那之前,褚凤歌充满热情的同半年未见的狐朋狗友们联络感情,用他的话说,是要“安抚一下这半年来清汤寡水的社交生活”。

云瑄当着他的面切他,极度不屑,就凭他?哪怕被打包扔到火星上也能自娱自乐讲单口相声的家伙,“清汤寡水”?谁信!

尽管如此,褚凤歌还是本着“没有最热闹,只有更热闹”的聚会宗旨,逐一拜访声色犬马的损友们,顺带着云瑄也不可避免的遭遇了聚会炸弹的攻击。

虽然总是拒绝,但十次里总有那么一两次抹不开面子。故而,作为褚凤歌新晋的“小瑄妹妹”,云瑄得以深刻见识了一回权贵子弟的灯红酒绿。

席间,总有人会在“妹妹”上面做文章。

在他们看来,妹妹只得一种,便是陪在身边知情识趣的玩意儿,便是褚凤歌和陈子墨这样从不肯在这上面花心思的主儿,也难逃被一视同仁的待遇。

何况褚凤歌难得如此正式的携伴出席?自然要好意关照一番。

席间自是免不了的言语刺探,笑言无忌。好在褚凤歌从头到尾护着,到底没让那帮人讨了什么便宜,倒是褚凤歌后来一脸的歉意,“小瑄妹妹,这帮人口无遮拦惯了,你别多心。”

她当然不会,那帮人再能说,也不过就是说说,难不成要认真计较么?只是,渐渐减了出席这种场合的次数,褚凤歌当然没再勉强。

天气开始热了,褚凤歌在京城还有事情要处理,只好暂时爽了她的约。

云瑄陪着老师来到这座风景秀丽的滨海小城,竟然受到了意外的礼遇。老师是项目挂名的总工程师,接待方自然奉为上宾。令人意外的是,到达当天市长竟然亲自来迎接,这样的待遇可着实让做惯学问的老师受宠若惊。

陈子墨没有出现,云瑄有点失望,也有点庆幸。市长先生解释说书记去省城开会了,不日就会返回,届时要再为老师接风,以表本市对TS鼎力支持的谢意。老师推却未果,便也欣然接受。

市长的迎接,书记的邀请,大队人马的陪同,老师被恭敬的送到下榻的酒店。

酒店是本城的最高规格,仪式前的两天时间里,市府专门安排了陪同人员,出入均是专车接送,载着老师和她在城里城外的风景名胜游览,以尽地主之谊。

老师对此十分感激,这座充满了江南风情的小城颇得其意,嘴里一直叨念着下次要带着师母同来。她对此有同感,如诗如画的美丽景致,若得与心仪之人共赏,自当是人生妙事!

曾在褚凤歌的照片里见过的那些风景,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双疲惫的双眼,漆黑的眸中仿若掺杂了掩饰不尽的烦恼,带了些许晦暗,不再纯粹如墨。他在这里的工作,不那么顺心吧?

政坛浮沉必定比商场变幻艰难许多,虽然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做到完美,但那中间的辛苦疲惫,却是无法避免。

仪式当天,现场布置的气派隆重。这是TSW的第一个成功实施案例,对今后的普及和推广意义重大。

这次的启动仪式,不但地方上重视,就连主管的部委也给予了很大关注,不仅省里市内的官员悉数到场,相关部委主管TSW项目的负责人也赶了来,规格可谓超高。

礼炮齐鸣之后,在场的重要官员依次讲话,最后一个便是他。

深灰色的西装中规中矩,经典的英式款型,愈发显得腰身挺拔,身长玉立,站在一排宽面富态的中年人当中,犹如鹤立鸡群,每个人看过来的第一眼必定会落在他的身上,无一例外。

他讲的无非是一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枯燥乏味的词句被他清润的声音娓娓道来,竟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听在耳中,印在心上,美男的美丽果然无匹。

云瑄站在台下的观众当中,看见老师配了贵宾的胸花展在台上,花白的头发随风起伏,微微发福的身体站得笔直,眼里满是欣喜与自豪,兴奋的如同孩子。在陈子墨讲到TS实验室对项目的支持并表示感谢时,老师兴奋的眼神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师徒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有今天的结果,一切辛苦付出都已值得。

陈子墨站在台上,不动声色的往下面的人群淡淡一扫,便轻易的发现了她。

她站在前排,正嘴角含笑,专注的望着台上,却不是他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自嘲,是啊,她当然不会看向他,大概在她的眼里,只当他是路人丁,连路人甲都算不上!

以前那些令他感动的细心和关怀不过是因为她人好,对任何人都好。她待他一向客气有加,亲切不足,并不像面对褚凤歌时的轻松自在。

就连那次送她回学校,也是推让再三才肯上了车。要不是她碰巧接了个电话,他恐怕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她已经打算买学校的集资房,并且因为没毕业不能办贷款,只好找别人借钱付全款。

电话那边的“马哥”,正是告诉她钱已经打进了户头,嘱咐她查收。

那时候,其实她已经和他们很熟了,每次见面褚凤歌都免不了要和她斗嘴,而他也会在某些酒宴结束后不请自来的过去她那里讨一杯热茶。

他以为,无论是借着凤歌妹妹的名头,或是TS与他们合作的关系,她同他们算是站在一起了,却不料,她在遇到为难事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不是他们,明知道那几十万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事儿,却宁可找别人…

原来,他们不过是外人,他不过是自以为是!

那次,他破天荒的没有送她上楼,将她在楼前放下便即刻离开,速度快得她甚至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惊讶。

可是,有什么好惊讶的?既然她当他们泛泛之交,他不过是顺了她的意罢了。只是,车子转过楼头,他就后悔了,也许,她是一早便跟旁人说好了的,不好临时变卦而已?

他在心里存了些愧意,但想着隔几天便是她的生日,于是精心备了礼物,打定主意负荆请罪去。

他其实早留了心,那份TSW的方案里有她和老师的详细资料,自然少不了她的生日。

可是,她还真是不厌其烦的带给他“惊喜”,可惜这次只有惊,未见喜。

那天他早早的从一场宴会中脱身,带了几分酒意来到她的楼下,想起她不愿见他喝了酒开车,于是开了车窗散酒气。

秋意渐凉,落叶飘零。他坐在车里暗自惭愧,想不到一把年纪了,竟然又重温毛头小子的伎俩,心怀忐忑的等在女孩楼下…

正打算下车,却看见楼门口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穿了白色的长裙,纤细秀丽。嘴角一挑,但见她笔直的自他的车前掠过,奔向远处以个捧着花的男生面前。

笑意未展,已冷冷落下。果然,她哪里会与他心有灵犀?不过是换了一辆车,她竟然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就那么心无旁骛的经过,在他的眼皮底下奔向别的男人!

刚刚压下去的那点微薄酒意重新涌上来,直冲脑仁。

眼前犹如扯起了一层薄雾,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清。当那捧盛放的百合被拥进她怀里的时候,他只觉得掌心慢慢变得湿冷。

垂下眼帘,懒得再看下去,于是身随意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车、刹车、调头离开,不去管刺耳的轰鸣和满天的灰尘,只想快快离开。

那之后,他毫无异议的接受调派,全凭老爷子安排,不几日就来了这里走马上任。

对他的顺从,家里的长辈很满意,以为他终于放下坚持,改邪归正了。连父亲都在电话中语气和缓的跟他多说了几句。

前任留下的烂摊子让他很是辛苦了一阵,不过他不在乎,反而觉得庆幸,忙到没时间睡觉也好,自然也没时间去细想那日纷乱的心思,索性放下。

倒是褚凤歌看不下去了,开玩笑的劝他,即使他想效仿孔明也不必急在这一时,鞠躬尽瘁的机会往后多得是。

此刻,看着台下安之若素的倩影,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愚蠢,竟然蠢到用工作麻痹自己,明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半年多的超负荷工作,除了身体的疲惫之外,一切都丝毫未变。今日重新见到她,胸中压抑的想念竟然完全不顾他的意志,全盘奔涌而出,可见他的逃避有多失败。

云瑄低头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年轻英俊的书记自然是媒体追逐的焦点,独他一人,便不知道谋杀了记者们多少胶片。

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茫然四顾,感觉一道冰冷无比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迅速离开,下意识的往他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一个冷淡瘦削的背影。

仪式后照例是现场参观和庆祝晚宴,领导们不过是走走过场,记者们纷纷为了各自的目的围追堵截感兴趣的目标。

陈子墨是理所当然的焦点,是被众星捧着的那轮明月,她这颗小小微尘自然没有机会近前,终于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与他同在一方天地的共处。

无论如何,还是不要碰面的好,褚凤歌不在,左右都是尴尬,何必自讨苦吃?云瑄悄悄提醒自己,尽量少出门为妙。

启动仪式之后,主办方还安排了一个开放论坛,共同探讨相关领域的技术方向和实践应用。

所谓的开放论坛,其实就是同行之间的联谊会。老师是论坛的特邀嘉宾,又有许多老朋友许久未见,自然要再逗留几天。

国内相关领域的实验室并不多,研究人员相互之间大多认识,老师连着被相熟的教授们拉去聚餐,体贴她可能不习惯老头们的话题,还特意找了一位来自西北的帅哥给她做伴,据闻是那所实验室新晋的博士生,导师恰好是自家老师的老同学…

两个被师长陷害的人相对无言,云瑄面对陌生人本就话少,对方也不是擅长辞令的人,除了专业之外,再难找到话题,只得在酒店金碧辉煌的餐厅里埋头苦吃。

他们的座位恰好临窗,抬眼就可以望见远处沉静的海面,天色刚刚见暗,太阳此刻正在海面上载沉载浮,照得海面上一片金色。

餐厅门口突然人声嘈杂,有很多人影进来,但只片刻又恢复了安静。云瑄并没有看热闹的爱好,只在混乱开始时紧了紧眉头,连头都没抬。那博士倒看了几眼,轻轻“咦”了一声,云瑄抬头,他忙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终于熬到一餐结束,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笑,都是老师交待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找来服务员结帐,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博士扭头问,“是哪位结的?”服务员微微一笑,摇头说不方便告知。

博士还在奇怪,却见云瑄的脸色蓦的一变,于是很及时的止住话头。

回到楼上的房间,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隐隐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试图揣度他的意思,却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