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这样…”云瑄点头,确实没见过楼彧同哪些女性走得太近。她从大二开始正式在楼彧的公司打工,比马哥和胡哥还早。从只有几个模块的小系统做起,创业初期的软件几乎都是楼彧跟她亲手写的,后来“柏彦”上了轨道,楼彧对她们这些元老级的员工不薄,每个人都有数量可观的股份和年终分红。

所以对楼彧的托付和请求,云瑄从没推托过。外婆总讲“点水之恩涌泉报”,楼彧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了她工作,并且在公司刚起步时,用有限的那点收入帮她垫付了母亲的住院费,对此,她一直铭记。

有时楼彧的关心已经超过了老板对核心员工的关注,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下意识的能避则避,不去做任何回应。所以,虽然觉得这样的聚会她去了不合适,但是面对楼彧温言请求,她实在没办法拒绝,只得诺诺的应了声“好”。

正打算转身回包厢去,突然被头顶明亮的灯光一晃,眼前一黑,身体眼看着就要朝另一边歪过去,双手徒劳的挥舞,却什么也没抓住。突然腰上一暖,一股力量把她带进一个温暖的所在。

鼻尖抵着他的胸口,舒爽的布料摩挲着肌肤,清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弥漫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间。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云瑄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忍不住一阵尴尬,没来得及细想,立刻双手推出,慌乱的退出楼彧的怀抱。

云瑄此刻低着头,没敢去看楼彧的眼神,眼睛顺着地毯的花纹,飘向另一个方向。走廊那头的正有几个人影经过,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就那么突兀的跳进她的视线,蓦的抬起头,睁大了双眼向看清楚,怎奈对方走路虽然沉稳,速度确实一点也不含糊,她只来得及看到他身旁的艳丽红裙飘然一摆,那人就转过了弯消失不见了。

楼彧看见她的慌乱,心里还是稍稍有些受伤,正打算安慰她几句,不想看到她突然看着走廊那头发呆,忙问,“怎么了?”

云瑄茫然回头,来不及收起震惊和失望的表情,对上他毫无保留的关心,只得嘴唇轻抿,淡淡回答,“没事,认错人了。我们回吧。”

楼彧看着她缓缓前行,修身的仔裤简单的T恤,是她再平常不过的打扮,一如四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纤细但坚定。

那时,他从国外拿了一笔风投回国,不想靠家里的帮助,才特意选了远离家乡的京城创业。

不料,现实总是残酷。手上的流动资金日渐拮据,手下的程序员一个个的离开,只剩一个写到一半的破败程序。无奈,他只好亲自上阵,却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DeadLine之前完成,只好到毕业生的招聘会上去碰碰运气。

招聘上无比热闹,不少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却在他事先准备的程序面前铩羽而归。

眼高手低的学生们令他心灰意冷,找不到帮手,程序交付遥遥无期,难道他真的只能做一个依靠祖荫过活的无能之辈么?

正在他打算提前收摊的时候,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因为他的招聘启事是唯一一个对学历和工作经验没有要求的。“就是这个程序?”她指了指屏幕上的程序界面,双眼晶亮,低了头细看,然后起身对着他微微一笑,“我能试试吗?”

一个小时后,她还在运指如飞,楼彧放下手中的程序,拉了椅子做到她的身后。场内的人流已经冷清下来,四周围安静许多,耳边噼啪的键盘声偶有片刻停顿,那是在查看错误代码。楼彧仔细看她的代码,注解详细,逻辑清晰,看得出来对这门语言十分熟悉。突然,她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Bug差不多都改完了,你运行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我再改。”

楼彧被那个笑容小小的迷惑了,将信将疑的切入运行模式,逐个功能的试下去,果然不再错误连连,甚至可以把一个正常的单据流转过程完整的跑下来,他不禁大大诧异,“你怎么做到的?”这个模块是原来的程序员写的,进度一拖再拖却总是毛病不断,杂乱的源码连他看了都头疼。

“我用了些自己以前的函数,完成那些比较费时的功能。”她从电脑上拔下一个U盘,看到他惊讶的表情,连忙解释,“放心,这个U盘没有病毒,用之前杀过毒了。”

“哦,我知道,没关系。”楼彧有些郁闷,这女孩子看上去没多大啊,居然比他这个留美的硕士还本事,他这个前浪就这么容易的被排死在了自家的沙滩上,真是可悲。

“请问,我能得到这份工作吗?”女孩子问得小心翼翼,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这么热闹的会场里,哪家不是门庭若市的,只有他这里门可罗雀。也难怪,看他那副青面胡茬的邋遢模样,堪比国宝的黑眼圈,任谁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也太会压榨员工了,都累成这样子了还逼人家来招聘会…

“当然,欢迎你的加入!”楼彧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掌,冰凉,柔软。

那之后,楼彧不断的庆幸着自己当初的决定,云瑄不断地给他,给“柏彦”创造着惊喜,而他对她的欣赏也随之加深,慢慢的演变成了另一种情感。帮她垫付母亲的医疗费,让她成为核心员工,给她股份和分红,让她的生活不再辛苦,让她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研究,他和“柏彦”就是她的后盾。

老马曾说他太婆妈,明明喜欢却要藏在心里,可他就是担心,害怕明确的表白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也曾试探过,总被她狡猾的躲开,于是只好得过且过。想他楼彧也算是天之骄子,何曾试过这么窝囊的喜欢一个人?不是没想过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春城无处不飞花,可事到临头,决心却总是下不去。

眼前的她,还是清瘦,还是喜爱休闲的打扮,却透出了一股不同往日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楼彧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握紧了手中的饮料杯,迈开步子跟上,不管怎样,她总还是她。

当晚,云瑄是被楼彧送回来的,她的车子被留在那边的停车场,只好改日再回去拿。拒绝了他要送她上楼的提议,云瑄目送楼彧的宝马离开,稳了稳心神,举步上楼。她喝的不少,但大部分是极少酒精的饮料,只不过体质特殊,对酒精的反应过于敏感,看上去倒像是喝了许多的样子,所以楼彧才强令她不许开车,送她回来。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步子一层层的点亮,站在门口,开了门正要进去,忽听身后一声轻轻的“小瑄”,让她已经迈开一半的腿又落回原地。

南北东西路

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林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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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明明前几天这家伙还笑她笑得嚣张,没想到现在竟沦落到愁肠百转珠泪涟涟的境地了。

“我说,这是怎么了?”云瑄走到姜爽面前,蹲下,掏出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轻声的问。

“小瑄,赵新鹏他…”姜爽脓肿的鼻音和红肿的眼睛,再加上哀怨的语调,立刻就把云瑄那一丢丢儿的酒意给吓没了。以姜爽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赵新鹏对她的死忠态度,能让她大半夜的等在她的门口,这事恐怕大条了。

“走吧,先进屋,你需要洗个脸喝点水!”拉起蜷缩在楼梯上的姜爽,云瑄无比的庆幸明天是周六,可以不必起早上课。看今天的情形,怕是没得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云瑄发誓再不喝酒了,哪怕是那种甜滋滋的酒精饮料,也打死都不要碰了。

昨天被姜爽絮絮的唠叨了一夜,凌晨才迷糊着睡去,现在又被孜孜不倦的手机铃声叫醒,真不知道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挣扎着爬起来,拎了手机躲到洗手间去,姜爽还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她现在更需要睡眠。

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根本没心情去看是谁的来电。直到楼彧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发觉好像事情变得更麻烦了。花了很大力气才安抚住楼彧泛滥的爱心,她这才想起昨天似乎答应过他今晚的饭局邀请,看看时间还早,她决定先清洗一下身体,再去清洗混乱的思想。

姜爽的问题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就是两个人快毕业了,因为对未来生活不同的规划导致的冲突。当然,还有来自两个家庭的矛盾,恋爱是属于两个人的,但婚姻,绝对是两个家庭的。

姜爽的父母在京城有些关系,早就帮她联系了国有银行的投资部,她在去年就拿到了精算师的资格证,这份工作正好对口,而且颇具前途。赵新鹏的家在东北的一座小城,勉强跟云瑄算得上半个老乡,父母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家里的亲戚众多,也托人联系了当地的一份工作,按照他父母的打算,赵新鹏毕业后就可以带着女朋友回来落地生根,虽然工作不算太对口,但胜在安稳妥贴,过两年再生个孩子,人生美满不过如此。

姜爽自然是不乐意的,从小生活在大都市,怎么能忍受“老婆儿子热炕头”的日子?力劝赵新鹏留在本市,却拗不过他的孝心,说什么“父母在,不远游”,仿佛她的提议有多么大逆不道似的,为这,两人小炒不断,终于在今天爆发。

狠话撂出去了,姜爽却后悔了。6年的感情,真的敌不过各奔东西的结局?

无奈的叹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她的理智与情感显然不足以处理如此复杂的情感纠纷。于是云瑄决定,在替姜爽理清这一团纷乱复杂的乱麻之前,还是先祭典一下自己的五脏庙比较重要。

狭小的厨房里闷热局促,虽然已是九月天,但显然室外的清爽没有体现在这里。她盯着锅里的稀粥开始发呆,脑海里尽是他一身玉树临风的行头却系着卡通围裙的滑稽模样。

大力水手是她的最爱,围裙自然也不会放过。叼着烟斗的Popeye和手舞足蹈的Oliver,让他翩翩贵公子的形象被破坏得彻底,偏他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害她想笑却硬要强忍,好不辛苦。幸好吃饭的时候他脱下了围裙,煮的东西也算美味,总算可以稍稍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把饭勺狠狠的在空中挥舞几下,把突然切换进来的画面赶出去,这才收了心神,开始为晚上的行头发愁。楼彧的家里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富商,他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是无名之辈,若穿的太随便了显得不够尊重,可若是太正式了,难受的可就是她了。

天生和高跟鞋犯冲,她从来没买过高度超过3公分的鞋子,衣柜里最常规的配置就是T恤衫和牛仔裤,还有就是那101套的深色套装。自楼彧每年往她的帐户里打入数目可观的年终分红,她就不必再为生活发愁,但是穿衣的习惯还是延续了下来,虽然后来采购的也是大牌,但还是以休闲为主,想让她装淑女,还真是勉为其难了。

把姜爽从床上挖起来,看她一连蜡黄的憔悴模样,忍不住心疼,也心惊。那么开朗明媚的女孩子,为了一段感情憔悴如斯,到底值不值得?

“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值不值得,只是为过去的6年感到悲哀,难道在他的眼里,我竟是不懂孝道的刁蛮女吗?家里帮我安排工作是错,帮他联系单位是错,帮我们准备房子也是错,小瑄你说,我到底欠他什么?”

姜爽顿了顿,语调伤感,“我家条件好些又没有对不住谁,他‘必须’毕业之后陪在父母身边,我就‘只能’跟着他回去侍奉公婆?都什么年代了,还给我讲这些!再说,他家还有个妹妹呢,凭什么我的父母养了我这么多年,就‘必须’千山万水的送去给他家尽孝?他的父母是父母,我的父母就不是父母了?他的父母养了他二十几年很辛苦,难道我是一生下来就这么大吗?”

无言的拍拍她的手背,恋爱中的男女只看得到优点,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现实的落差总是让人难以接受,姜爽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劝解,而是倾听,只要给她时间,自然知道该怎样做。

吃过饭,为了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云瑄把晚上的穿着扔给她,一直标榜时尚女王的姜爽果然中计,叉着腰对云瑄的衣柜仗义执言,“这哪里像女孩子的衣柜?你确定不是文革时期穿越来的?怎么全都是黑白兰呀,你当自己是修行者么!”

云瑄不作声,不辩解,任她大光其火。哪个不要命的才敢在这个时候挑战时尚女王的权威,云瑄一向爱惜生命。最后,姜爽勉为其难的从柜子深处挖出了两件“勉强能传出门”的白色长裤和嫩黄针织衫,又配了条某次逛街被强逼买下的水果色的细腰带和挎包,穿上那双自买来就没上场几次的白色平底凉鞋,一个“水果女郎”就此诞生。

“只能这样了,你这衣柜实在罪无可恕,居然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衣服,怎么说你也是马上要为人师表的人啦,怎么能像以前一样邋遢呢!”姜爽站在正绑头发的云瑄身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苦表情,唏嘘不已,“明天,明天你就跟我逛街去,一定不能让你再这么蹉跎下去了,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洋装,简直辜负大好年华…”

“遵命,姜大总管,明天小的就跟您出去采购,你说啥好咱就买啥,行不行?”云瑄堆了笑脸安抚她,“不过我的先去给老板卖命了,不然哪来的钱置行头?你趁今晚赶紧的规划一下,资金有限,务必要精简啊,精简!”

“去你的,卖什么命啊你,不如赶紧吊个金龟算了,好过整天忙忙碌碌。”姜爽眨巴眨巴眼睛,笑得无比暧昧,“我看呐,你那个老板就不错,根本就是个白金龟,不如…”

“我说姐姐,时间来不及了,我先撤了——”云瑄落荒而逃,姜爽见过楼彧几次,对他的印象极佳,秉承着帅哥一定不能放过的原则,每每劝她主动出击,不胜其烦。

楼彧的车等在楼下,看到飞奔而来的云瑄突然眼前一亮。很少如此打扮的她,一改平日的潇洒随意,温婉秀丽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急促的奔跑后,双目水光点点,脸颊粉红微微,显得格外妩媚。

楼彧迎上前拉住她的手,温柔款款的俯身吻她的手背,轻轻的赞了一声“你真漂亮”,眼里满是欢喜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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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预定的包厢时,已经有几人到了。一看便知,都是光鲜亮丽的青年才俊,有两个同楼彧十分熟捻,另外一些似乎隔了层关系,没那么亲密,但也融洽。每个人的身边都有美相伴,笑语俨然,俱是好颜色。

见到楼彧身边的她,众人起哄,直言他是否好事近?喝止不及,楼彧只好抱歉的对她笑笑,云瑄摇头,这样的场面忒眼熟,认真不得的。席间有人说还请了重要的人物到场,没提名字,只说颇有些来历。提到来历,在座的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能让他们觉得“有些来历”的,不知会是什么背景。

众人开始谈笑,似乎没人注意到有美人尴尬的落了单。美人淡淡扫视众人,顾盼的双目夹着幽怨,扫过楼彧,而后落在云瑄的脸上,幽怨更盛。云瑄侧目,认出那张精致的脸孔正是著名的经济栏目当中的女主持,美貌与智慧并举,面对富有的财阀巨贾仍是一般的言语犀利,不假辞色。

“楼总,生辰快乐。”浅笑着举杯,遥遥的敬向楼彧。美人果然是美人,连幽怨的眼神都如此醉人。楼彧似是不察,无视美人的幽幽顾盼,微笑着致谢,遂转头与友人闲聊,状似随意的握住云瑄的手,淡然一笑。美人丕变了脸色,委屈的望向对面一人。

云瑄端起面前的茶杯,借机脱了楼彧的手,掩了浅笑的脸。对面那位表情尴尬的“知交好友”,浅浅叹气。满桌都是双双对对,只余美女一人盈盈独坐,原是安排给寿星公的伴儿,不想楼彧身边竟带了她,于是美人被晾在一旁,好不尴尬。

筵席之后,这位知交怕是有好一顿的不是要赔了,不知者不怪罪,虽然现下的场面有些尴尬,但起码也是好意。于是,云瑄微笑着朝他举杯,神色间些许同情,令那位知交着实呆愣了一会儿,半晌才醒悟过来,自嘲的一哂,冲她点点头,仰头干下。

有人接了个电话,讲了一句“人马上到了”,引得在座众人“唰”的把目光集中到了门口。须臾,有人推门而进,有人起立寒暄,有人窃窃私语。不过云瑄都没机会听见,她只看到一道浅色的身影立在灯下,脸上笑容浅淡,双眸漆黑如墨。

竟然是他。

云瑄有点想笑,不知为何,这么脱俗的一个人,与他碰面的情形却总是流于俗套,而且是特俗的俗套。譬如眼前,简直就是小言里的经典,觥筹交错的奢华饭局,认识和不认识的男人们,带着熟悉和不熟悉的女人们,说着无聊和不无聊的话题,只为了制造一个重逢的场景。

还没有想好该是否要同他打个招呼,已经被身旁的楼彧拉了起来,揽了她的腰介绍,“这是云瑄。”对面那人微微挑眉,还是一副温和有礼的表情,眼中的眸光却蓦的转冷,在她的身上淡淡一扫,缓缓点头。楼彧没觉得异样,事实上,所有人都没发现,那人的情绪一向收得很好。

席间,话题始终围了他打转儿,他的外调,他的新职,外人不得而知的政策时评,都是众人关心的话题。他应对的轻松自如,平易谦和,丝毫不见妄自尊大的虚浮。云瑄听得有些憋闷,尤其是刚刚他的眼神,让她如鲠在喉。无聊的戳弄碗里的食物,她食不知味。

“云小姐在哪里高就?”突然把话题引到她的身上,陈子墨嘴角挂着笑,淡淡的瞥向楼彧身边埋首不语的人身上。

众人皆感诧异,却没人表现出来,原本独坐的美人这时伴在他的身边,同样浅笑盈盈的望过来。

“阿瑄是柏彦的首席架构师。”楼彧代她回答,这陈子墨据说刚刚调任本市的科技部门,主管的正是包括柏彦在内的高科技企业,所以今天才托朋友请了他来,希望以后能够沟通良好。

“首席么…云小姐年轻有为呀!”陈子墨身边的美人突然插了一句,只简短的几句对话她便听出来,刚刚落座的这名男子大有来头,是即将调任的本市重要官员。镜头前练就的机敏干练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时不时的与她低头耳语,颇为亲密。刚才被冷落的羞恼,此刻便仗着与他的交好,尽数倒出。

一时无人接话,场面僵了几秒钟。楼彧有些不悦,碍着面子不好发作。美人嘴角的笑意不减,更尖锐的场面都能化与无形,这点尴尬还不曾放在眼里。陈子墨的手指在茶杯上轻点,也是不语。突然轻轻的一声笑,云瑄头也未抬,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不及东堂小姐年轻。”

有人很不给面子的闷笑了一声。美人的脸色发青,恨恨的瞪了云瑄一眼,却只不痛不痒的瞪在她的头顶上,而那个笑场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不敢迁怒的。陈子墨的肩膀微微抖动,嘴角的笑意终于漫到眼底,无比愉悦。

有巧言令色者机灵的转移了话题,气氛重新热络了起来。少了陈子墨的刁难,没人再来为难云瑄。刚刚那道熟悉的闷笑,也使得消失的食欲重新回归,后半截的筵席她吃得分外舒心,席间食之无味的人,最终换成了东堂美人。

酒过三巡,能聊的都聊的差不多了,众人这才互相告辞离开。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身边的国色天香显然也不是用来充当司机的,于是在门口纷纷电话叫人来接。

楼彧正拿了电话拨号,突然发现陈子墨缓缓走了过来,对他颔首,然后偏了头对着云瑄讲话,“我送你。”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令楼彧微微皱眉,正要说话,不料云瑄竟然轻轻点头,“好”,答应的同样理所应当。随后,楼彧只好眼看着陈子墨拉住她的手,一步步的向等在一旁的深灰色车子。

“楼先生,看来你还是不及陈少年轻有为呀!”一阵柔媚的香气飘过来,甜腻却有些尖锐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东堂美人夹了烟站在那,有些恶意的笑着。

“不劳东堂小姐费心。”淡淡的回了一句,楼彧收起电话走向自己的车子。

“陈少看上的人,楼先生就不要宵想了,没人会舍鸿鹄而就燕雀。”美人的话在身后如影随形,楼彧心底的疑虑,渐渐深重。丫丫的港

何处是归程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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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手腕被他不轻不重的抓着,干燥的手指上暖暖的温度,奇异的安抚了她冰冷的双臂,下意识的跟随着那股温暖不愿放开。

他们走向那部十分眼熟的车子。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剃着板寸的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迅速绕到后座把车门打开,在他们走近时微微俯身,轻轻的叫了声“哥”,而后双眼微闪,迅速的从她的脸上扫过,跟着叫了一声“瑄姐”。

惊愕的转头,挑了眉看过去,那小伙子冲她露出与褚凤歌类似的“露齿”之笑,狡诘的挤了挤眼,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云瑄闭了闭眼,好吧,她承认,这小子的笑容收买了她,她决定暂时不去计较那个称呼问题。

陈子墨在前面无声的转身,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往前一送,另一只手迅速托住她的手肘,接着她的头被护着,腰身也被扶了一下,于是稳稳的坐进车里。

很快,陈子墨紧挨着坐进来。

一连串的动作令她无暇他顾,此刻才有机会转眸看他。窗外辉煌的灯光映出他英挺的侧脸,此刻微微绷起的线条,说明了他侧可的情绪。

心里面小小的叹气,刚刚在门口,陈子墨果断的将她从楼彧的面前劫走,让她压抑许久的虚荣心小小的膨胀了一下,也几乎忘了酒宴上他冰冷的眼神,以及与美人亲昵的窃窃私语。不过还好,只是几乎而已,她仍然记得。

车门关上,一派安宁。外间的嘈杂喧嚣再也不能扰乱这个静谧的狭小空间。

“小夏,去学校。”陈子墨淡淡的朝前座的小夏嘱咐一句,车子立刻平稳的启动。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有勇气转过头,看着她扭向窗外的侧脸,依然美丽如昔,却对着他人展露笑颜。声音突然有点发涩,几不成语,“你…不是说毕业留在学校么,怎会去了柏彦?”

那家外包公司近几年迅速窜起,俨然已是本市IT业界的龙头,那个楼彧的背景也并不简单。据说当初拿了风投创业,没有靠家里的帮忙,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异军突起,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也算是个人才。

只是,她怎会出现在他的生日宴上,竟然还打扮得如此美丽?印象中的她很少作如此温婉柔美的打扮,最常见的装扮便是中性的清灵洒脱,这样的她,是单单为了他吗?

虽然顶了一个首席架构师的身份,但看起来她跟楼彧的关系,怎么也不象普通的老板和员工,反倒更像是熟捻的朋友,或者,情人?突然想到曾经偶尔听到的那通电话,似乎也提到了这个楼彧,因为她当时提到了“楼总”。是这样吗?她为了房子向他借钱?因此成为柏彦的架构师?

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喜怒,云瑄转回头仔细看向他。车外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表情莫测。

沉了沉声,云瑄轻轻开口,“我大二的时候已经在楼彧那里打工了,那时候公司里里外外加起来不超过10个人,几乎已经山穷水尽。我们几个菜鸟跟着楼彧写了好几个月的程序,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总算赶在DeadLine之前交付,柏彦这才熬过了最难的时候。后来柏彦发展的越来越好,人手没那么紧张,我也就不再参与具体的程序,只负责应用系统架构和搭建原型。所谓的首席架构师,就是个称呼,听上去好听点罢了,没那么夸张。”

原来如此。可是,大二就开始打工,她家的条件很困难?从她的性格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丝毫没有贫困人家的自卑和窘迫,甚至连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都未必能有她那份大方从容。即使,他知道她母亲的病情,也从没怀疑过她的经济困难,因为那样的疗养院不是随便谁都能住得起的。

“很辛苦?”很少听她说起家人,但是她的努力他都看着,原本以为那是因着她的聪明,却不曾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原因,是为了母亲才这么拼命努力的吧?

“不会呀,写程序很有趣,对我来说算是很少的娱乐之一。至于利用这个来赚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初中的时候迷上编程,成为她为数不多的几项娱乐,她真的要感谢那时候的计算机室的老师,体谅她单独照顾母亲的辛苦,不但安排了许多小活计给她,又把自己的电脑给她用,让她可以在照顾母亲的无数个枯燥的下午,打发时间,顺便赚些生活费。

那时候她完成的都是些很小的程序模块,通常是给当地企业的软件系统作些升级和改造的项目,内容并不复杂,却让她对管理软件早早的有了认识,也在老师的熏陶下熟悉了项目开发的基本流程,这对她在柏彦的工作助益良多。

“有趣?”陈子墨看着她的俏脸沉默,几乎就要相信她是真的因为喜欢才作的,可是,爱好和赚钱根本是两回事,如果不是情非得以,没人会把打工当作娱乐吧。

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的大学时代过得风生水起,虽然与亲人的关系不算太好,但有阿楚作陪,有褚妈妈的关心,也过的快意江湖,可是,她的大学恐怕就是在打工赚钱中度过的吧,“大学时,你打了几份工?”

“也没几份…”他的眼神从开始的冷硬慢慢变得柔和,静静的看着她,满满的亲切关怀,一时不察,实话顺嘴就溜了出来,等到她发觉,悔之晚矣。陈子墨大人从来不接受谎话的,也绝少被蒙蔽,衡量再三,干脆选择坦白,“大一时兼了两份外语家教,还有国外非主流电影的字幕翻译,后来到了柏彦就没再兼其它的工了。”

当时,她眼看着存折里的数字越来越少,从家里带来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应付她第二年的学费和母亲的住院费,找到的那几份工作都是零工性质的,收入只能勉强应付她和母亲的生活费,对占了大头的花销来说简直杯水车薪。在她以为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候,楼彧的出现,给她和母亲的生活带来了一线曙光。

“你那时的经济很困难?”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陈子墨一直认为,她一定是家世良好教养优秀的女孩子,那么自信又自如的笑容,让人很自然的会有如此的认知。直到在疗养院见到她的母亲,才了解那笑容背后,也许并非全都是美好。

“的确不算宽裕。”笑了笑,抬头望进那一片墨色,没有看到令她尴尬的同情,云瑄心里一暖,慢慢放柔了声音,把过往讲给他听。

6岁以前,她还是个快乐无忧的小公主,父母的生活安稳,衣食无忧。但是,父亲的突然离开,令所有的幸福被打得粉碎。母亲不堪打击,终日浑浑噩噩,不但不能照顾她,连工作都难以应付,只好搬回外婆那里。

外婆刚刚遭受了丧夫之痛,又要面对女儿精神崩溃的窘状,还有一个6岁的外孙女需要照顾,原本优雅的老人家一夕苍老,却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即使面对几度自杀未遂的女儿,仍然从容冷静,只在以后的日子里,照管的寸步不离。

外婆去世后,照顾母亲的责任就落在了刚上初中的云瑄身上,幸运的是,学校里许多老师都是外公外婆的学生,还有母亲的同事(母亲病情严重之前,也曾当过一阵子的英语老师),对她格外照顾,特许她可以只上半天课,林奶奶会在上午帮忙照看母亲,下午便由她接手。

那样的环境下,她依然牢记外婆的嘱咐,默默的接受生活的考验。

也许压力才能真正激发出人的潜能,父亲离家之前,她不过是个普通的爱撒娇的小女孩,只在听林爷爷的外文童话时显露出了一点语言天分,别的方面都还普通。变故之后,她变得懂事,所有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在每个照看母亲的下午调试程序,自学课业,6年的初中和高中课程,她用了4年来完成。

她在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知道母亲患的不是别人口中的精神病,而是严重的抑郁症,东北的小城市,并没有合适的医疗机构治疗母亲的病证,她想早些带母亲来北京治疗。可是,把外婆留给她的全部存折加在一起,大概也只能应付第一年的花费,以后怎么办?

林奶奶劝她留在本市,毕业后回学校做老师,应该可以安稳的生活下去。可是,她不想。她不想母亲就这样沉默的忧郁着,不想自己就这样平凡的生活着,最终,她还是带着母亲义无反顾的来了这里。

为了母亲的好转,她甘愿冒这个险。

“你当时觉得,你有把握赚到足够的钱?”心中酸涩,他猜想也许她的家境艰难,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孤注一掷的境地,如果当时她没有遇到楼彧,如果没有找到那样一份工作,她能怎么办?

“说实话,没有。我没有把握一边完成学业一边赚钱,所以那会儿我已经作好了休学的准备。”发现他有些紧绷的神色和明显的忧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一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带戏虐的说道,“放心,我从没想过去从事特殊行业。”

明显的笑音让陈子墨皱紧了眉头,不太自然的别开脸,轻哼了一声。云瑄很干脆的笑出声,在后视镜里与小夏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忽视某人耳廓上可疑的红云。

“我虽然缺钱,也准备好了出卖自己来换取金钱…”一边笑着把听起来有些暧昧的话说完,一边不时的偷看他的表情。果然,不意外的发现他眉头间的“川”字越来越深,觉得还是适可而止,这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郑重的补充,“但是,我有比身体更值钱的东西,既然要拿来换,当然要先挑值钱的卖!谁会选那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做?知识就是力量,当然也可以用来换钱!”

陈子墨没说话,没有责怪她故意的误导,只是轻轻抓过她的手掌,用拇指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用这种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表达自己的安慰。

他当然知道聪明如她,不可能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但是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那样的责任和重压,还是太重了,即便她顺利的扛了过来,而且有了这样的成绩,其中的艰辛又岂是几句话能说得完的?

他遗憾,没有能够在那个时候遇到她,否则一定不会让她吃那么多的苦。暗暗责备自己的同时,也慢慢下了决心,过去的时光他无法令其倒流,但是,今后的岁月,他定不令她重蹈覆辙!

发现他似乎还在担心,她有点后悔自己的恶作剧,连连解释,“你看,巴菲特的一顿饭拍出了几百万美金,当红明星的陪酒价也不过才几十万港币,可见知识的价值远高于色相,聪明人肯定会选ROI最高的!”

“当然,”陈子墨拍拍她的头,仿佛夸奖一个小孩子,“我们家小瑄当然是个聪明姑娘!”

“喂——”云瑄别扭的拨开他的手,一边对这种表扬方式表示抗议,一边偷瞄前面的小夏。果然,那两排森森的白牙嚣张的龇着,脸上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笑容,真可恶!

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陈子墨不动声色的问起了她回来后的情况。不问还好,这一问,倒把云瑄积压了N久的牢骚全部引了出来。从姜爽的嘲笑到老师的算计,从学妹的惊讶到学弟的追求…

陈子墨眯了眯眼,追求?很严肃的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尴尬的解释,“研究生院已经没有几个人报选修课了,我的课都是跟本科生一起的…只是偶尔收到过一两封、三四封、呃,好吧,是十几封、、、信…”

墨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张略显急切的脸孔,认错似的低了头,垂了眸,扁了嘴,一副撒娇讨饶的模样。她终于可以在他的面前不再紧张,不再疏远,不再刻意保持礼貌了么!突然心情极好的勾唇一笑,手指微微收紧,攥住那双小巧但不算细腻的手掌,眼里溢满温柔。

云瑄愣住,眼前绽放的绚烂笑容令她动容,墨色中的温柔无限令她感动,平素微凉的手掌此刻温暖无比,一向坚定的心突然觉得柔软,便如此刻的相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车子悄无声息的停下来,抬头看,已经在熟悉的单元门前。微微有些赧然,连忙抽出双手,飞快的扫了前座满脸可疑笑容的小夏一眼,低低的说了声再见,便要推门下车。

“等一下。”手肘被人握住,回头,同样是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漆黑如墨,“我说过的话,你要记得。我不会逼你,我会在这里等你。”

他的温柔明确而坚定,不容忽视,也不容混淆。他会在这里等她,但不会逼迫她,他要等她自己走过来。或许她做不到他的霸道,但是她愿意尝试,愿意努力走出去。

“好,”我努力。云瑄在心里回答,突然饱涨的情绪盈满胸臆。

“还有一件事。”陈子墨笑笑,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直看得她心里开始发毛,才慢悠悠的开口,“以后,不要为了别人这么穿。”

“嗯?”什么意思?她是为了堵住姜爽的大嘴巴才任凭她处置的,为了别人?

“意思就是,以后只准为了我这样打扮。”迅速的欺近,低沉的声音抚上她的耳际,趁她微微愣忪的当儿,飞快把一个吻落印在她的颈侧。

她惊讶的回头瞪他,他满足的扬唇轻笑。

于是她落荒而逃,他得意非凡。

他没有下车,就在车里看着她轻盈前行,楼道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又熄灭,直到那个小小的窗口亮起来,才吩咐小夏离开。

突然,想起那日褚凤歌难得的严肃,正是刚刚送了她的飞机回来,没等秘书通报就闯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怎么了,这是?”褚凤歌一惯笑对人生,甚少摆出这样正经八百的模样,尤其是在他面前,由不得他诧异。

“子墨,你和小瑄是不是…”褚凤歌还是褚凤歌,还是那么直接。

“是。”没什么可否认的,何况是在老友面前。

“你认真的?”褚凤歌紧皱双眉,有些迟疑,“子墨,小瑄这姑娘我真的当她是妹妹,亲妹妹。”

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子,褚妈妈最欣赏的女人便是红楼梦里的凤辣子,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个象凤辣子那般精明练达的女儿,所以才会给他起了那么一个名字——褚妈妈的本意就是“凤哥儿”,至于什么“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那完全是褚凤歌长大后自己强加的解释。

本来以为这么一个禀性脾气都相投的姑娘,要是带回家去肯定会把老娘乐得立刻把他这个儿子忘到爪哇国去,所以才迟迟没敢带回去给娘看。可是,这次启动仪式却让他发现了这两人间的暗流涌动,虽然晚到几天,但云瑄的情绪低落和子墨的异常表现,还是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虽然性格粗犷,但毕竟是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察言观色本来就是基本功。

陈子墨坐在桌子后面沉默不语,他明白褚凤歌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出于对妹妹的保护,但心里还是莫名的有些不快,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觊觎了,很不爽。沉吟许久,他才开口对褚凤歌说,“阿楚,你放心,我知道。”

褚凤歌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一片坦然,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嘴唇,沉沉的“嗯”了一声,然后再加上一句,“你小子,要是敢欺负我妹,给我仔细你的皮!”赤裸裸的威胁!

想到这里,陈子墨不禁低低的笑出声,那个楚狂人,还真是狂啊,也不想想,论其打架他未必就会输给他…

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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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看着那道深灰的影子慢慢消失在楼头,云瑄回到沙发上坐下,刚刚在车上的相处,似乎又找回了以往的熟悉,或许,还多了些意外的默契,轻松自在,似乎渐入佳境。

“嘿!思春呢?笑得这么□…”姜爽放大的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惊呼一声,差点撞上她的下颌。

“我说,您老就不能提前给个暗示?非要这么吓唬人么…”连忙喝水压压惊,这女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