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明明是你想的太入神,没听见我叫你。”姜爽不满的指控,随后神秘兮兮的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意图套她的话,“说说,刚才那辆车谁家的?是不是楼老板,真是有钱人啊,才一个晚上就换车,明明下午开出去的不是这一辆啊。”

白她一眼,云瑄一点都没打算满足她八卦的兴致,“不是,那是酒店安排的车,所有人都喝多了,开不了车。”

“啊?”这个回答令姜爽大失所望,看看云瑄一连镇静的表情,低头想想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似乎挺大。

不理姜爽疑惑的眼神,云瑄迅速的冲进浴室,打理好自己,然后美美的沉入阔别了一整天的梦乡。

姜爽最近几天都赖在她这里,不肯回宿舍,也不肯出门。赵新鹏已经连续几天堵在楼下,每次都用万分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她就是那个拆散牛郎织女的狠心王母,让云瑄郁闷的不行。

今天,她拎着姜爽指名点的辣子鸡丁,正要回去给可怜的织女送饭时,刚好遇到刚刚下课的忧郁小生来这里站岗放哨。犹豫了半分钟,云瑄临着饭盒走过去,有些话不说不明,作为旁观者,她也不愿意看着他们劳燕分飞,当然,更不愿意自己沦为勤杂小兵,每天给姜大小姐端茶送水的。

“云瑄,我知道小爽在你这儿,你能不能…”赵新鹏这几天憔悴了不少,身边少了形影不离的姜爽,更显寂寥。

“赵新鹏,你打算跟姜爽说什么?劝她跟你回老家孝顺父母么?”云瑄看着这个大家眼中的好好先生,忍住望天的冲动。

赵新鹏的为人不是不好,勤奋上进努力好学,待人接物谦恭有礼,只是性格温吞了些。平日里对姜爽百依百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遇到这种关乎原则的大是大非的问题,却显得底气不足。这是关乎人生的重大选择,哪里容得他继续温吞下去?越是想两边都不得罪,就越是两边都得罪得狠了。

“孝顺父母有什么不对?他们养育我那么多年,辛苦供我念书,毕业之后回去报答养育之恩,难道不应该吗?”赵新鹏在云瑄面前稍微有些底气不足,姜爽平时虽然骄纵,但只要他温言软语的哄哄也就万事大吉了,唯独这个云瑄,三句话就能把人噎个倒仰儿,偏姜爽对她言听计从,所以不得不小心应付。

“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云瑄摇头,她没打算劝姜爽放弃,虽然对这个赵新鹏的温吞性格很不爽,但是好友喜欢,有什么办法?“赵新鹏,既然今天话说到这儿了,我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口口声声要孝顺的,不过是你自己的父母,他们对你有生养之恩,你作儿子的当然应该孝顺他们颐养天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姜爽的父母一样养了她二十几年,难道不应该得到她的孝顺么?”

赵新鹏一愣,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我没有说不孝顺他们啊,每年回来看他们不就行了…”

“那么,你留在这里,你们每年回家看望你的父母,可不可以?”

“那怎么可以!”赵新鹏怒目,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应该留在身边照顾他们。

“那么你这样安排她的父母,怎么就可以?”云瑄瞪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老好人居然这么倔,十头牛都拉不回。“赵新鹏,为什么姜爽就可以,抛下父母背井离乡跟着你去照顾公婆?为什么姜爽的父母就可以,眼看着唯一的女儿远嫁他乡,每年只得回来一趟?为什么?”

“因为…她…我是男人,必须…”赵新鹏的脸憋得通红,回答有些支吾,云瑄的质问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理直气壮。

“呵,别跟我说什么男女之别,赵新鹏,你当你是孔夫子呐?”云瑄笑,怎么书读多了脑子却变笨了?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老师建议她在职读博的事啊…

赵新鹏不敢再开口,原本怒气冲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迟疑。

本没打算给他难堪的,姜爽是她极少的朋友之一,她的幸福才是今天唯一的考量。“赵新鹏,我想以你们两人的朋友的立场说几句,你听好了,不是姜爽一个人的朋友,嗯?”云瑄看着眼前清瘦的青年,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吧,夹板气看来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起啊。

“我们认识也有6年了,你和那女…你和姜爽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比谁都清楚,我想作为旁观者,我有这个资格公平的说两句,你能认真听听么?”云瑄换了只手提着饭盒,在心里希望那女人等下不要抱怨她回去的太晚了。

“好,你说。”赵新鹏点了点头,面前的云瑄表情淡然,语气沉稳,他不禁和姜爽一样,对她说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以前的冲突,大多是姜爽任性,小题大做。但这次却不能怪她反应过度,你得承认,你的处理也有不妥之处。”看看对面的人并没有出言反驳,她继续说下去,如果到了现在他还执迷不悟,那么接下来的话,她也可以省了。“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只有解决的好和不好的分别。方法选对了,麻烦迎刃而解,选错了,只会越解越乱。这件事,你们两个都钻了牛角尖儿,只在孝不孝顺的问题上扯来扯去,根本于事无补。”

赵新鹏疑惑的抬头,难道还有另外的方法?

“办法当然有,你只要换个角度看,眼前的矛盾就根本不是矛盾了。”云瑄叹口气,这两个人,呕气呕了这么久,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呢。“你们俩什么专业?”

“啊?”突然急转弯的问题,赵新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讷讷的回答,“投资分析。”

“没错,你们都拿到了精算师的资格证,对不对?你也知道这个职业需要在大规模的投资公司或者银行投资部才能有所发展,对不对?姜爽家里帮她找的工作专业对口,而且稳定,很适合她,对不对?他们帮你联系的投资公司也很吸引你,对不对?这两份工作比你家里的市属银行的工作更有利于你们今后的发展,对不对?”

一连串的“对不对”把赵新鹏问得哑口无言,只好低了头默默的听。

“父母在,不远游,这是古训,没人敢说不对。可是,孝顺父母也要自己有能力才可以,对不对?不是说乞丐的孝心就不是孝心,但是,你也希望父母可以过得更好,对不对?”物质是幸福的基础,精神上再富裕,也会饿死的呀。“你也希望父母可以有一天以你为荣,对不对?可是,你以为,在家乡的小银行里,你能有什么作为?能够给你父母怎样的照顾?你真的认为这样就足够了吗?”

是啊,陪在父母身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高不低的收入,结婚生孩子,这就是他希望给父母的吗?这就是他以后要过的生活吗?他的理想呢,他的抱负呢…

“不如换个角度,你留在这里发展,等事业稳定了把父母接过来,一样可以侍奉他们身边,姜爽也不用远别亲人。”

“可是,我是男人,怎么能靠老婆的娘家…”赵新鹏心有不甘,这也是他耿耿于怀的原因之一。

云瑄仔细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掀了掀唇,轻笑一声,“赵新鹏,你还真是可爱!”谁是他老婆了,虽然两情相悦,但也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吧?那女人是舍不得,但那更多的是对过去的6年时光的不舍,而且,“你们男未婚女未嫁,说老婆早了点吧?”

赵新鹏面上一红,尴尬的低了头。

“况且,即便姜爽的父母愿意帮你,那也只是看在女儿的面子,并不是说她就一定要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吧?”赵新鹏被云瑄的话挤兑得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云瑄却还不肯放过他,“若你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你大可以以分手相逼,若你并不把她的幸福当回事,你也大可以回到家乡毫默默无闻过一声,看看你忍不忍心让她那么飞扬跳脱的一个人,就围着你家的锅台转一辈子!”

不急不徐的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赵新鹏给彻底拍蒙了。那是她捧在掌心的人呐,是他打算呵护一生的人呐,怎么忍心…

扔下表情呆滞的赵新鹏,云瑄转身上楼。细思量,姜爽和赵新鹏的矛盾,起因不外是双方家庭的差距,姜爽家里倒没什么,女儿喜欢就是好的,怕的就是赵新鹏想不开,放不下所谓的自尊心。

索性就让他好好想通吧,想通了,皆大欢喜,若真的想不通,即使勉强凑在一起了,日后怕也是麻烦。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让她来做这个白脸小人好了,总好过拖得越久伤害越大,倘以后他们向自己的父母那般横生变故,不仅毁了他们,也会伤了亲人…

再转念,姜爽家里不过是富裕了些,在本城的根系深了些,比起陈子墨的来头就小巫见大巫了,根本不足一提,连这样的差距都惹出如此风波,她若真的同他一起,不知会面对何种风浪呢…

刚进门,姜爽便顺着香味扑过来,云瑄摇头看着她举筷大嚼,不去打扰,转身去了桌边开启电脑。

“喂,你今天跟那个系的学弟们一起上课呀?有没有又收到情书?”

“哪有什么情书,那不过是个纸条罢了。”云瑄不动声色。自从前两次这女人陪她去上过几次可有可无的选修课之后,她便一直对有人给她递纸条的事念念不忘,时不时要追问一番。

“什么啊!明明人家小男生对你有意,兴冲冲的拿了号码给你,你却一副冷冰冰的口气,还让人家以后可以到办公室找你答疑!你就不能含蓄点啊,非得那么直白,大不了说你已经考上研究生也就行了,干嘛一定要告诉他你明年可能带他们的专业课啊…”姜爽扼腕,难得有大一的新生过来表白,本来还打算顺带着装回嫩的,结果却被这不解风情的丫头一句话给毁了。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也可以选择性的告知啊——”

“我选了!”

“是,你选了。”只是选的不是她中意的部分而已,“你干嘛不选择你曾经跳过两级,只比他大4岁的部分啊…”

云瑄懒得再跟她抬杠,看她饭吃的差不多了,便把刚才在楼下同赵新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爽啊——”她淡淡开口,用了姜爽最不爽的称呼,“你是怎么想的?”

“别那么叫我!”虽然满脸哀怨,但是对这个深恶痛绝的称呼还是本能的给以回击。幽幽的叹口气,“我能怎么想啊,走一步算一步呗。”

沉吟片刻,云瑄点点头,“也好,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牛不喝水强按头,未必就是好办法。即使现在逼他接受了,日后也是一颗定时炸弹,只要跟他父母发生争执,肯定就要算到你的头上,那种日子,不只他的夹板气难受,你这个做媳妇的,压力会更大。”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谁也强迫不来,我只是觉得可惜,为什么没有早考虑到这一步,白白浪费了好时光。”

“浪费么?”云瑄转回头,仔细的看她,“你觉得,这6年快乐么?”

“嗯?”姜爽被她严肃的语气下了一跳,低头想了想,肯定的点头。

“那就不是浪费。而且,你们在结婚前发现了这个矛盾,已经算是幸运了,要是结了婚才这样…”

“那会更麻烦!亲人、财产,也许还有孩子…”姜爽有些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就把这些问题拿到桌面上说清楚,总比日后闹离婚的强。”

“没错。”云瑄笑,好友能够这样看待问题,总好过毫无意义的伤春悲秋,生活最是现实,容不得缥缈的风花雪月。

“亲爱的瑄,你真是我的解语花,我的天使…”

“停,打住,我对做你的天使大姐没兴趣。”

“呵呵,”姜爽过去搂住她,心底的一块大石落地,整个人也轻松起来,笑嘻嘻的趴在她的耳边,语带暧昧,“不做天使也行,不如,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滚——”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闹在一起,小小的斗室笑语连天,一扫连日来的晦暗。

作者有话要说:

推己及人,推人及己焉......

划袜步香阶

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李煜

---------------------------以下是正文----------------------------

陈子墨这次的调转并非平调,不但级别升了几格,职务也相当关键,需要协调和打理的事情极多,无数他需要的和需要他的人都等着他去应付,空闲时间愈发的少,恨不能连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也拿来工作。

所以,既然他不是神仙,自然变不出更多的空闲来,所以他回来后和云瑄见面的次数,用不了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就连十一长假,也没能找出一次见面的机会。

褚凤歌现在全权负责公司的运行,以前陈子墨外调时,有些事还可以给他些意见,现在却是一点精力都分不出来了。何况身为官员还要避嫌,更是连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对此褚凤歌颇为不满,直嚷着“人民的公仆为什么不能和人民打成一片?吃顿饭就能把公仆给腐化变质了?也太缺乏抵抗力了…”

他的抱怨让陈子墨哭笑不得,不得不在手头事情缓过一阵之后,抽了时间和人民打成一片,到城北一座十分清静的农庄吃饭。当然,陈子墨明白褚凤歌此举是想让他放松一下,难得一向粗线条的老友记挂,自然不能拂了他的愿。

云瑄接到褚凤歌电话时,正在院子里跑步。手机被她当成MP3绑在胳膊上,正听到兴头儿上,节目突然被打断,她看都没看的按下了耳机的通话键,只想快点结束。

“小瑄妹妹,过来喝汤吧,美容养颜噢!”褚凤歌的大嗓门在她耳边炸响,害她的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气闷地停下脚步,没好气的回答,“谢谢,我正跑步呢,一样排毒养颜!就不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哥哥这不是好一阵子没见着妹妹了,想妹妹了么,快过来让哥看看!”这一串儿哥哥妹妹的说下来,褚凤歌那边隐约有笑声响起,云瑄弯了弯嘴角,这家伙大概喝高了,话忒多!

“你等着,我这就发张照片过去!”跟她扯?也要看扯不扯得过哦。

“那哪儿成啊,平面的哪有立体的好看呐?来吧来吧,离你不远,就在…”褚凤歌被灌了酒,不过神智尚清,被她这么一挑拨,又拿出了平时跟她斗嘴的架势,不依不饶。

果然不远。

当她稍稍有些气喘的站在一脸为难的门僮面前时,也不过才十几分钟。

“对不起,没有预约的话不能进去。”高高大大的门僮满脸的抱歉,看这女孩子一路跑步过来也蛮辛苦,可是,老板订下的规矩,他也不敢随便违抗呀…

稍稍平复了气息,不再为难年轻的门僮,决定就到此为止了。

找出手机回拨,号码闪过的那一瞬,奇怪那似乎不是褚凤歌平日的号码,不待她细想,那边已经接起,遂语调轻快的说道,“哥,下来接我吧,三分钟之内见不到人影儿我可就回去啦!”

月色如水,而且是温水,温柔的洒满大地。

半倚在栏杆上举头望月的云瑄,忽听身后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夹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缓缓靠近。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说话,心下纳罕怎么褚凤歌这个大嗓门这会儿倒静音了?

转头,却见陈子墨拿了手机潇洒而来。

“怎么是你?”疑惑。

“不是你让我三分钟之内下来接你么?”他淡笑,接到她的电话,来不及答言就被挂断,他想告诉她自己是谁也来不及呀。

“啊…”低头,暗悔刚刚的鲁莽,“我以为那是褚大哥的新号码。”

“喔,这个啊,阿楚的手机刚刚阵亡。”那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砸了,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反正褚凤歌的手机生命期一向短暂。

“什么?”云瑄一愣,看见他嘴角那抹笑痕,立刻点头,很上道儿的配合,“哦,可是求仁得仁?”

“正是。”他轻笑,低头看见一双漾了水光的双眸,和盈盈浅粉的双颊,低低的说道,“凤歌儿的面子倒不小,就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

“大概吧。”她仿佛没听出话里浓浓的关切,清清淡淡的回答,他反而一愣,然后听见她含着笑音儿的声音继续说,“估计他每天洗脸的时候挺费水的…”不是“面子”大么?自然费水些,好在他应该付得起水费。

这次换了他大笑,笑得眉目疏朗,似乎周遭的空气都浮满笑意。

“真是跑步过来的?”低了头细看她,果然一身专业的慢跑装备,鼻头还有微微的汗意。

云瑄点头,“是啊,你不是都知道了?我就是大老远的‘跑’过来的呀。”

陈子墨眯了眼看她得意的仰起头,马尾高高束起,嗓音比平时稍稍暗哑,小小的脸孔泛出健康的粉红色,鲜嫩诱人。心动不如行动,他的手指仿佛有意志般,自觉的抚上那片粉红,替她拨开一缕汗湿的发。

她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浅浅垂眸,默然不语,等于是默许了他的动作,这让他一阵欣喜。

刚刚在包厢里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意外,褚凤歌并没有明确她是否会来,他以为,大概是不会,毕竟这么晚了。没想到,不过十几分钟后,听着她清脆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心中的雀跃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远远的看见皎洁月光下的纤细倩影,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一下子烟消云散。

“你还要上去么?”抬头看看窗口映出的氲黄灯光,那样乱哄哄的地方她并不喜欢,只是为了褚凤歌的那句“很久没见”,才过来给他见见的,不过,现在她好像又没了那份心思,只想能与他多处片刻,怎么办?

“不了。”陈子墨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大概也是酒精的作用,听上去比平时醇厚许多。

云瑄微微抬眼望去,面前的他——

潇洒俊朗,清俊如水,清冷的冰水!

墨色眼中,温柔如水,温暖的春水!

“不是在喝汤?”她的唇畔浮上一抹微笑,斩钉截铁的回答

“突然想喝大麦茶。”他也微笑,心中所愿,不过是桌边一盏灯,手中一壶茶。

“好。”云瑄低头,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鞋面,几乎要把头垂到地上。

他突然转身欲走,心下着急,想也不想的身手捉住他的手臂,“去哪?”

子墨回头,看见手臂上雪白晶莹的纤纤细指,心里突然千头万绪,好半天才找到几个字,重新排列组合,“我去取车。”

“不用啦,不远的,不如…”三个连串的不字出口,她似乎有些赧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讪讪的放开手指,却被他反手握住,随意的说了句,“那我们走路回去。”

多好,他说走路回去,“回去”哦…

-------------我是虚位以待的分割线----------------

这条路靠近知名的风景区和别墅区,马路宽阔车寥人稀,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急不缓的溜达,异常安静。

陈子墨让云瑄走在里侧,稍稍落后半个身子,把她整个人置于自己的视线和保护之下,他的步速偏快,却刻意放缓了脚步迁就她。好在今天特意换了轻便的装束,不然,西服革履的散步,样子怕是很奇怪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天南地北的闲扯,陈子墨发现,云瑄真的跟褚凤歌很像,一样的健谈,只是凤歌儿外放些,云瑄则内敛些,没有他那么咋呼罢了。她的知识面够广,大概看的书不少,古今中外的掌故经典都能娓娓道来,比起褚凤歌的贫嘴,更多了几分内涵。

“你的德语跟谁学的?”突然想起那时初见,她清脆流利的德语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

“小时候喜欢赖在林爷爷家听故事,”她微笑,神情放松下来,记忆又飘回童年那段短暂的幸福时光,“林爷爷在儿童出版社作翻译,家里有好多外国的童话和画报,而且他最喜欢用外语给我讲故事,原文是什么就讲什么。”

“你那是多大?听得懂?”

云瑄侧头看他,他就走在自己身边,淡淡的气息包围住她,令她安心。“当然听不懂,我那时候才上幼儿园呢。林奶奶是教历史的,也听不懂,老是笑话林爷爷是因为找不到知音,才这么小就开始荼毒我的耳朵,折磨我的眼睛。”

“看来你被折磨的很好。”陈子墨笑,原来她从那么小就被熏染了。母亲坚持认为小孩子的启蒙很重要,他当年也是被送进了双语的幼儿园,可是,单词都没讲过就用外语讲故事?

“没错啦,刚开始的确听不懂,但那都是很简单的童话故事,林爷爷讲上几遍我就能猜个差不多了,然后林爷爷会让我复述,帮我纠正措辞和语法。通常一本书讲完了,那门外语我也能听得七七八八了,也可以简单的说些日常对话。”云瑄笑得有些得意,“其实小孩子学语言本来就很快,何况我这么有天分,林爷爷又那么会讲故事,学习外语对我来说是娱乐,可不是负担。”

陈子墨摇头轻哂,她遇到的可真是些妙人,竟用这种方式教她,难怪这么不同寻常,“林爷爷还教了你什么?”

“法语、西班牙语,嗯,还有日语。”林爷爷是个语言天才,其它几门语言都是无师自通。

“没教英语?”这不是最基础的么。

“外婆和妈妈都是英语老师…”家传绝学呢,还用得着别人教?

“这么多,不会觉得混乱?”那么小的孩子学这么多种语言,一开口还不得成“联合国”了?

“怎么不会!还好我怎么说林爷爷都听得懂,不过妈妈总是唠叨我,说我这样不求甚解是学不好一门语言的,外婆倒是没说过我。”外婆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却比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多了份从容洒脱,透彻淡泊。

她常说,“海纳百川才能融会贯通,学贯中西方能遇事从容,希望瑄瑄可以做个从容潇洒的姑娘”。

陈子墨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看了看号码,他微微一笑,按了接听。

褚凤歌的大嗓门立刻爆出来,“子墨,你这口气透到南极去啦?这么久都不见人影,我们正商议着要不要请爱斯基摩猎犬帮忙找找呢!”

云瑄在一旁听得真切,捂着嘴偷偷乐。陈子墨慢悠悠的拉了长音儿叫他,“凤哥儿——爱斯基摩的人和狗都在北极,你确定让他们过去来得及?”

“啊?他们不是你老乡啊,难道是我搞错了…”酒精让褚凤歌的精神更兴奋,思考力却大打折扣,毫无逻辑的话听上去振振有词,却是有些醉了。

陈子墨抿唇,不打算再跟他耗下去,让他把电话交给小夏,嘱咐他别让褚凤歌开车了,等下送他回去。

“哥,那你怎么办?我去哪儿接你呀。”小夏应承下来,又追问老大的去向。

看了看身边的人,他微微带了笑意回答,“若是来得及,你就来学校接我吧,大概半个小时。”

“学校?哥,你跟瑄姐在一块儿啊…”小夏恍然大悟,云瑄打赌,他一定正在那头暧昧的眨眼!旁边传来褚凤歌的抗议,“什么?子墨,小瑄妹妹是来看我的,你凭什么给劫走了啊——”

小夏把话筒远离褚凤歌的大嗓门,“哥,你放心,我送了褚哥就去接你。”

陈子墨轻轻“嗯”了一声,对褚凤歌的抗议无动于衷,手指轻轻一按,切断电话。云瑄和他瞪大眼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极有默契的大笑,褚凤歌肯定在跳脚了,希望这部手机能逃脱壮烈牺牲的命运…

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 7 t x t.c o m 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褚大哥今天不开心?”不然手机怎么会无缘无故阵亡呢?虽然他平时说话声大些,脾气暴些,却也很少那么失控。

“嗯,刚刚他家老头子训了他一顿,加上公司的事情都压他一个人身上了,有些压力也正常。”

云瑄点头,褚凤歌那个人直来直去惯了,摔个手机,气大概也消了一半了。“你最近呢,很忙吗?”

“是很忙,要适应新环境,很多关系要处理。”不然也不会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过去喝杯茶的时间都显得奢侈。

“这样啊…”怪不得,听楼彧讲,他主管的部分恰是柏彦这类高新技术企业,这里的情况可比传统行业千差万别的多,复杂无比。连楼彧都在生日宴上请了他来,可想而知,等着跟他套关系的人有多少。

“放心,以后不会这么忙了,开始的麻烦总会多些。”陈子墨看着她温和的笑,清冷俊朗的神色立时柔软,抬手顺了顺她的马尾,再轻拍几下她的后背,无言的安慰和承诺尽在其中。

云瑄本来还在奇怪他话里的语气,见他如此动作,突然明白了过来,脸颊霎时粉红一片,比刚刚的颜色还要浓艳。

陈子墨心中一荡,未及收回的手臂将她轻轻一揽,温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幽香贴过来,低头吻上那片令人心旌摇曳的酽酽粉红。

两条人影静静立在月色之中,一派的清雅秀丽。

周围的树木随风轻摆,簌簌之声四起,偶尔的虫鸣蛙叫夹杂期间,恬淡幽静。

陈子墨坐在她的客厅,喝着她的大麦茶,突然有种时间就此停住的愿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将他安顿好,云瑄进了浴室做每晚的必修课。

姜爽这两天已经重新搬回宿舍,原因么,很简单——赵新鹏同学迷途知返,决定了留在这里发展,也接受了未来岳父母的推荐,去那家投资公司面试了,只是不愿接受他们准备的房子,坚持要靠自己的努力。

姜爽的父母也不是不讲道理,虽然心疼女儿,但小伙子的积极勤奋也令人欣慰,年轻人不依靠家里怎么说也不是坏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比较麻烦的是赵新鹏的父母那边,唯一的儿子突然说要留在大城市发展,两位老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养儿防老的思想在那种地方还是很根深蒂固的,加上邻里间的相互攀比,难免有些怨气,觉得让儿子出去读书还不如在当地念个职专,也好过如今迟迟不归。

对这些抱怨,姜爽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赵新鹏也很郁闷,拌嘴还是免不了,不过原则问题已经达成一致,剩下的只好求同存异,循序渐进了。

想着那两个欢喜冤家的是是非非,手里的动作未停,驾轻就熟的在脸上涂涂抹抹。

收拾停当,她很自然的转身回到客厅,心里想着还要再看看柏彦刚传过来的项目文件,那个客户的要求多多,需求几番变更,开发部已经叫苦不迭了。不料,刚一出浴室的门,就听见对面沙发上一道极大的抽气声,立刻顿住脚,抬头看向满脸惊讶的陈子墨。

陈子墨从没想过会看见一个满脸“菜色”的云瑄,吃惊不小。

“你这涂的什么?”那张原本白里透粉的小脸上,粘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