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出国读学位,可不是旅游观光,一堆的手续等着她呢,真不知道要办到什么时候。

‘好吧,不管咋样,老基尔那边你就放心的去,他会安排好一切的。放心,有老师在这儿,没人敢给你气受!’老师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其实,老基尔觊觎阿瑄很久了,虽然他们两人见了面就吵,不过有一点共识是毫无争议的,那就是,云瑄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苗子,好帮手,好学生。

‘知道啦,有老师做我的后盾,走到哪里都不怕!’云瑄笑嘻嘻的回答,明目张胆的拍马屁,只要拍得舒服,老师绝对会笑纳的。

‘嗯。’老师笑眯眯的点头,不过马上想起了什么,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阿瑄呐,你那个男朋友,不反对你出国吧?’

‘啊?噢,不反对。’其实是反对无效,默认了。

‘他是不是,挺有背景的?’

‘还好吧…’

‘哎,按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头子不该乱掺和,不过有句话你记住,‘齐大非偶’啊,咱们搞研究的人,最怕背景复杂,你自己的麻烦事儿就够多了,再加上一个他?’

‘老师,我有分寸。’何尝不是呢?要不是因为这个,她也必远走他国,就为了能名正言顺的陪在他的身边。

‘你记着就好,老师知道你一向有主见,这事儿还是得你自己作决定。’老师颔首,‘不过,既然作了决定,就不要后悔,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底,跟我们做研究一样,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轻言放弃。

‘是,老师,我记住了。’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的心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如此,便一路向前吧。

中午云瑄还是去了食堂吃饭,早上和赵婷约好,当然不能食言。

端着餐盘,两人无视四面八方探究的眼神,落落大方的就餐,偶尔对上某些好奇的张望,也都大方的一笑,那些打算一探究竟的人们反而不好意思再上前。

赵婷挖了一大勺的蛋羹,不屑的轻讽,‘这些人,墙头草随风倒,上边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想想,要是真有什么事,那还等得到今天?’

‘算了,不知者不罪,他们也不知道实际情况,会有些怀疑也正常。’

‘哎,你呀,就是太老实了,要是我,绝对给他们闹个天翻地覆再说,想让我这么悄悄的辞职,没门儿!’‘闹了就能解决问题?’

‘至少不让他们好过。’

‘那样的话,你能好过?’‘呃…’

‘何必呢?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多听几句抱怨和牢骚,无关痛痒,你自己却是说一次难过一次,又何苦?’

赵婷沉默了一会,轻叹,‘还是你想的通透,我却没有你那么大度。’

‘我不是大度,’云瑄看向外面的人群,悠悠长叹,‘其实我也是存了计较的心,不然也不会去国外,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离开TS我一样做得很好,甚至比在TS更好。’

‘做得好,就是要让他们后悔,放弃你绝对是TS的损失!’赵婷用力的点头,拍拍她的手背,‘我看好你噢!’

‘呵,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婷嘿嘿的笑,忽然眼神一转,‘你的那个子墨,没有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她'问。

‘你出国这么大的事,他难道没有表个决心啥的?’

‘什么决心?’她越听越晕。

‘咳,你这一走怎么也要三两年吧?你就不怕他变心?看他那么有钱有势有地位的,肯定一帮子小姑娘在身后追呢,你一点都不担心?’

云瑄哂然,还以为她担心什么呢,‘这个啊,没什么可担心的。’

赵婷见她不紧不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不上道儿啊!那样优质的男人,弄丢了多可惜?

‘要是他那么容易变心,那就变了吧,只能说明他不值得。’不值得她的感情,不值得她的努力,不值得她的等待。

赵婷愣住,这算什么答案?‘你就不打算主动争取一下?这也太被动了。’

‘我离开,就是最大的主动了。’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家中的母亲,离开这里的同事、朋友,还有他,这便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大的主动和努力,与其留下被动挨打,不如远走他乡,为日后的回击做准备。

‘啊?’理解不了了,赵婷张了张嘴,决定放弃追问,反正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这两个人看起来很强大,用不着她瞎操心。

研究所那边绝对敞开怀抱的欢迎她,接下来就是办理出国的一系列手续和申肩,陈子墨已经在她辞职的当天赴任新职,只有褚凤歌体贴的抽出时间陪她东跑西颠。

褚凤歌对她突然决定出国很不理解,明明在饭店时还好好的,隔了没两天就听说,他即将赴任,她即将出国,仿佛一声惊雷,乍得他焦头烂额,分外恼火!偏偏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冷静,他旁敲侧击,什么重点内容也没问出来。

怕她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特意腾出时间来陪着她跑东跑西,找人帮忙把那些琐碎的手续一个个搞定,随着她离开的日期一天天的临近,陈子墨竟然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让他着实不满。

‘小瑄,你跟子墨,是不是闹别扭了?’不然这一个星期下来,为什么连面都没见?别告诉他没时间,要是有心,哪里挤不出一次见面的时间来?

‘没有啊,他不是忙嘛。’忙到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每晚都是他先发短信过来,如果她还没睡,就给他回拨过去,不过,多半的短信都是她早上开始后才看到。

‘能比国家主席还忙?’褚凤歌不屑的撇嘴,主席还有时间陪家人度假呢,他就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哥,他有空的时候,我没空啊。’想想她的生日恐怕要在飞机上度过了,不是不失望的,不过再怎么艰难,她也要挺过去。

她一向善于应付生活的挑战,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褚凤歌还是不放心,仔细的问研究所的情况,生怕她在国外不习惯,自告奋勇的要帮她安排一切。

‘哥,你想太多了。我这次是过去读书,更重要的是参加研究所的课题研究,算是半个工作人员,会有专门的食宿安排,再说,基尔教授我也见过,是位风趣潇洒的学者,他会帮我安排好的。’

‘我这不是担心吗,再说,反正有朋友在那边,不用白不用。’褚凤歌给自己找理由,反正那边也是看陈子墨的面子,人情都算到陈子墨的头上,他一点都不介意。

‘用不着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云瑄笑着说道,不过,老祖宗曾经提醒我们,话不要说得太满,她最后果然没有少麻烦那边的朋友,也多亏了他们的照顾,才顺利完成学业和工作。

离她出发的日子没几天,一切手续都准备好了,云瑄这才给姜爽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

姜爽如今感情和事业一切顺利,赵新鹏的工作日渐起色,对自己的信心多了些,也没有像以前那么愿意老婆家里的帮助,两个人的感情也逐渐稳定下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赵新鹏的父母依然对儿子不能学成回家耿耿于怀,连带的对姜爽这个儿媳妇也颇有不满。

总之,瑕不掩瑜,姜爽的小日子总算慢慢稳定下来,云瑄也很替她高兴。至于自己出国这件事,她是想不要太早告诉她,也好让她少操点心,听说两人正打算生宝宝,她可不想拿自己的事情去烦准孕妇。

不过,姜爽的脾气并没有因为日子甜蜜而有任何改变,接了电话也不管正在上班,请了假就风风火火的赶回学校,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那个陈子墨,就这么任你被人欺负了,连管都不管?’姜爽听她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差点拍案而起。

‘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牵扯的关系实在复杂,’云瑄解释,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现在的时机不对,有些事,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

‘那他就让你这么窝窝囊囊的躲到国外去?’姜爽还是怒火难平。

‘不是躲,我是去工作。’这个姜爽,都工作半年了性子还是那么爆,一句话就把陈子墨打倒成了阶级敌人来批判。

‘哼,明明就是你受了他的连累,现在连TS都呆不下去,’姜爽不忿,那个陈子墨,不是一向自诩谦谦君子款款深情么,凭什么让阿瑄受这样的委屈?‘他还是不是男人?也太窝囊了!’

云瑄叹气,已经不止一个人这样说他了,连褚凤歌都在抱怨陈子墨不够仗义,不该任由她离开。在别人的眼中,无能的是他,委屈的是她,看来为了成全她的心愿,他承受的压力可不小啊。

‘是我要离开的,他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我坚持。’云瑄尝试安抚姜爽的怒气,努力为他正名,‘他也是为了我才让步的。’

‘你到现在还帮他说话?’

‘不是帮他说话,而是我的决定,’云瑄缓缓搅动杯中的咖啡,这间校内唯一的咖啡厅,吸引了一代又一代的校园情侣,从她入校那年便一直火爆至今,即使现在这个时候,依然坐满了双双对对的学生们,她和姜爽这样的反而成了异类。‘我离开,是为我们争取一个平等的未来。我若留下,他自然全力相护,可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我也看到了那里面的水有多深,关系有多复杂,虽然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但必定要耗费无数的精力,最后他会辛苦,我会不安,而他背后的家人,会不满。’

‘那又怎样?既然他爱你,就应该承担。’姜爽说的理所当然。

‘没错,他爱我,所以舍不得让我受委屈,一定会全力以赴,不惜与任何人对立,可是,那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云瑄放下手里的小勺,轻轻的放在碟子边沿,沉静的目光转向窗外。

不远处的那条学子路上,整排的银杏树冠高大丰满,扇面形的叶片已经变成了金黄色,随着阵阵秋风吹过,飘飘荡荡的散落满地。偶尔有孩童经过,新奇的抓起一把叶子,洒向空中,短短的抛物线滑过,又重新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金色。

‘爱情是双方的,并不是谁对谁的全然付出。’云瑄低柔的声音浸满不舍,伴着淡淡的咖啡香气,飘渺而迷蒙,‘即使他愿意为了我背负一切,我却不愿意让他承担背离家人的痛苦,那样的代价太过沉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承担一切。我离开,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也许不是一帆风顺,但起码是个机会。’

‘你这个傻妞儿!’姜爽用手指狠狠的戳她的额头,无视她的哀叫闪躲,尽显爆女本色,‘怎地这样笨?放着省心省力的小女人不当,偏要披荆斩棘的充好汉,你真当你是花木兰啊?’

‘哎一一’这丫头的手劲儿越发的大了,看来赵新鹏的苦没少受啊。

‘他是男人,多承受些又怎么了?你一个小小的大学老师,就算出国了又能怎样?你还能超过他的成就吗?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夜郎自大,自卖自夸…’

‘行了行了,姜老师,’云瑄开始冒汗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您的成语造诣高,不用再显摆了…’

‘切,我这是给你加深印象!’似乎也觉得有点用词不当,不过姜爽柳眉倒竖,仍然气势如虹,‘谁让你不让人省心的?这么大人了,做事情也不走走脑子,你走了,你妈妈怎么办?还有那个陈子墨,那样的地位家世,那样的一表人才,你就不怕过了三五年的,他身边的位置已久有了别人?’

云瑄默然,这些她不是没有想过,也设想过这样或那样的可能,但是‘我相信他。’

这回换姜爽沉默了,没办法,这妮子的拧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算了,随你吧。’

‘谢谢。’云瑄柔柔的笑起来,‘还是爽爽最好啦!’

‘切,别跟我来这套!’姜爽叹口气,沉缓了语气,悠悠的道,‘说起来,咱俩还真是臭味相投,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去走独木桥,自己身心疲累的不说,还连累着家人一起辛苦受累。’

知道她想起了自己跟赵新鹏的那些纷扰琐事,目光微闪,故作轻松的轻轻点头,‘没错,谁让咱俩就是一对儿傻妞儿呢!’

‘切’姜爽失笑,与她的目光相接,朋友间的默契,彼此的心意早已了然于胸。

40

君心似我心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一一李之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以下是正文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云瑄紧锣密鼓的准备出国的同时,陈子墨已经提前赴任了,原本计划年后才接任的职位,在他的要求下,提前发布调令。

这次停职原本就是另有深意,所以当他出现在另一各更加举足轻重的位置上,距离调查组的扣留才不过半月。

政治圈内的人神经本就敏感,如此意味深长的安排调度,立刻就有人嗅出了其中的深意——这位年轻有为的政坛新秀,俨然已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再加上身后的陈家,前途不可限量。于是纷纷攒足了力气,去同这位政界新星攀些交情。

陈子墨对这些接踵而来的钻营讨好,应付的驾轻就熟,既不让人觉得他拒人千里,也不会刻意的放低姿态,不远不近的距离才是官场处事的根本。

新的职务面临的情况更加错综复杂,因为牵扯了多方的利益角逐,比之前更难把握。尤其对于他这样的空降兵来说,更是阻力重重,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去了解情况,分析利害,理顺关系。

终日的会见、走访、接待和探讨,让他应接不暇,于是他的忙碌,又进入了更高的境界。每天的行程已经精确到分钟,身边带了两位秘书仍不够用,连司机小夏,都已经身兼数职忙到无暇他顾。

对于云瑄的决定,陈子墨最初的反应是拒绝。他说过不会让她受委屈,也说过凡事以她的利益为优先考量,可是接二连三的意外已经让他一再的食言,这个时候,让他如何眼睁睁的看着她远走异国?他当然知道如今的情况,她若继续留在国内,便不能再继续自己的研究,那样一份案卷摆着,哪个实验室也不敢随意用她,何况她的研究中许多领域涉及机密。他不想她放弃自己的专业,那对她来说是种扼杀,可是,他更不想她离开,那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陈子墨知道,如果他强留,她还是会留下的,虽然他有信心一两年之后让这件事情不再影响她,但是他更知道,留下来的她不会安心,因她原本就不是需要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她的心足够坚韧,坚韧到可以默默承受一切不公,她的意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空。

这样的她,才是他情之所钟的姑娘,才是他心之所系的伴侣!

他,一直是知道的,知道她不愿成为他的负累,知道她固执的想成为他的倚靠,虽然他可以护她无虞,虽然他不愿两地离分,但既然那非她所愿,既然她希望靠自己的力量与他比肩,于是他亲手斩断了心中牵绊,放她离开。

因为珍爱,所以,纵容。

因为了解,所以,愿意等待。

所以当褚凤歌帮着她忙前跑后的时候,他借口太忙而没有出现,甚至是从那天她离开他的公寓起,他们再没见过面。

他知道褚凤歌的不满,知道她的想念,可是,他害怕自己一旦再见到她,会不顾一切的阻止她离开,会不惜代价的留她在身边,虽然他是极愿意这样做的,但那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他即使忍得再辛苦,也不会去做。

陈子墨清楚他的避而不见看在别人眼中,等同于宣布他们已经分手,所以阿楚会怒冲冲的打电话来骂他,但是,他相信她会明白。

也许在别人看来,他们本来就很难走下去,但是他却相信,他的姑娘,必定会踩着五彩祥云,回来找他。每日忙到凌晨,万籁俱静的时候,他会让小夏开车到她家的小区外面,停上个几分钟。虽然从外面根本看不见她家的那栋楼,但只要静静的坐一会儿,心里就莫名的感觉踏实。

按照褚凤歌告诉他的行程,她的生日恐怕要在万米高空度过了,原本计划着这个生日要给她个惊喜,却没想到最后变成了惊心动魄,他和她,再次的相隔万里,而归期,尚不知在何时。

每晚他会坐在车里给她发短信,随便的说点什么,只要想着按下的这些字会同样出现在她眼前,手指就会微微颤抖,偶尔她会回电话过来,但大多时候要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有短信过来。他们就这样牛郎织女般的短信传书,寥寥数语,竟也默契温馨。

她从没问过他在哪,在忙什么,也没问他是否回来送机,只淡淡的跟他说着白天的趣事,今天又见了什么朋友,研究所那边又寄了什么资料,然后就是叮嘱他注意休息,虽然她也知道那不是他能控制的。有时候太晚了,她会简短的说上几句,而后便催促他去休息。

虽然他们都没听够彼此的声音,但,记忆太美丽,分离太伤人,害怕无法抵挡这份美丽的折磨,于是只好匆匆挂断。

云瑄的离开,并不是退缩,而是以退为进。虽然这一步退得足够的远,远到也许再也回不来,但是,积蓄的力量也可以足够大,大到可以不必担心旁人的陷害。

所以陈子墨虽然不舍,虽然不忍,却也有一种骄傲和满足,骄傲的是他的姑娘可以有如此的勇气,面对困难,满足的是他的心意终于获得她的回应,如此坚定。

所以旁人的误解,旁人的指责,陈子墨统统不放在心上,哪怕最好的兄弟对他的沉默也不理解,哪怕爷爷和父亲对他的配合赞赏有加,哪怕张家兄妹自以为得计的频频示好。

他们的未来,绝不会让她独自承担,既然她做了决定,他就自然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得到最满意的结果,哪怕与人虚与蛇委,哪怕与人针锋相对。

褚凤歌对陈子墨的无动于衷很恼火,对云瑄的若无其事很郁闷。

在外人看来,这两个人,一个迫于家庭的压力,回归仕途,一个迫于社会的不公,远走他国,他们之间的结局,无外只有分手一途。如此这般的云淡风轻,倒也符合他们平日里的风格,没什么意外。只是褚凤歌不理解,子墨对他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为何连劝阻都不曾,就这么轻易的放手了?明知道她这次的离开,不是十天半月那么简单,却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反倒是他帮着跑前跑后,十足十的标准好哥哥,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是他的女朋友…

打电话去吼他,他沉默不言,旁敲侧击问她,她闭口不语。褚凤歌越来越觉得诡异,这两个人,该不会是下了什么圈套来唬他的吧?

对云瑄这个半路认回来妹妹,褚凤歌深以为荣,连老娘都对他这次的行为破天荒的大加赞赏,好像他这辈子最成功的决定,就是当机立断认下了云瑄作妹妹,而没有被别人捷足先登,让他很是郁闷了一阵。

对云瑄的出国,褚妈妈也是万分不舍,紧着让褚凤歌把她带回家里吃饭,变着花样的想让她长胖一点,因为在褚妈妈看来,外国人都是吃生肉的野蛮人,云瑄去了哪里等于去受罪,一定要尽量多的补些营养上来,不然哪里扛得住?

‘妈,你也不是没出过国,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褚凤歌这个无力呀,虽然老妈没在国外呆多久,但怎么说也出去旅游过N次了,居然还改不了以前的老观念?

‘就是因为出去过,所以才知道那边的东西有多难吃,我们小瑄本来长的就瘦弱,去跟那帮蛮子一起吃那种东西,哪里受得了噢!’褚妈妈满心满眼的不忍,拍拍云瑄的手,不住唏嘘。

‘…’褚凤歌叹气,再叹气,只好顺着老娘的话去安慰,‘也不是不回来了,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过去看她嘛!’

‘哎,儿子,这可是你说的,记得不要反悔!’

‘啊?我又没说陪您去…’

‘你知道老娘我已出国就犯晕,你要是不陪着,你爹能让我去?’

‘那就让他陪…’

‘就他那脾气,我才不让他陪!’褚妈妈‘温柔’的一笑,‘儿子,你不是嫌弃老妈吧,嗯?’

‘怎么会…’褚凤歌只觉得额头的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只要您开口,儿子刀山火海也得冲啊!’‘哼,可别不情不愿的,太勉强了可不好。’

‘不勉强,不勉强!’褚凤歌就差立正敬礼,喊一嗓子‘为人民服务’了,他没有褚爸爸不动如山的气势,每每褚妈妈发飙,倒霉的总是他。

云瑄在旁边看着,不住的偷偷乐,幸灾乐祸得十分快活。

褚妈妈拉着她闲话家常了一下午,这才吩咐褚凤歌送她回家。

车子在小区的门口停下,褚凤歌不忘嘱咐她回去检查行李,不要误了飞机。毕竟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他还记得自己头一次出国时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免多唠叨了几句。

‘谢谢褚大哥。’云瑄静静的听着,最后漾出一朵微笑,柔柔的说了一句,然后没有理睬褚凤歌的一脸迷惑,挥挥手,下车离开。

不是不知道褚凤歌的疑惑,只是有些事,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的好。

陈子墨,永远是那个成竹在胸的陈子墨,她的决定,他挽留,但她坚持,于是他未再置一词,甚至自那天后,连面都未见,只来了褚凤歌帮她处理那些繁琐的关系,而她也未曾再去打扰他。

他们之间的亲昵一下子没了,甚至连褚凤歌都以为,他们已经结束了,才刻意的不在她面前提起他的丁点消息。

他哪里知道,他仍是他,而她,也仍是她。

决定独自面对一切,而不是躲在他的身后,安详平静,从她提出离开的那一天,就知道,再见面之前,他和她不会再有从前的厮守,甚至连公开的联络都不能。

她的离开本身就是为了减少他要面对的阻碍,所以一切的联系,都要切断,这样才能为他争取时间,减轻压力,让他可以从容应对,不必为了她的安危疲于奔命。同时也是为了她的平安,不必再承受意外的算计。

所以,连褚凤歌都被误导,以为这次的离开,就是真正的分开,也只有这样,来自各方的算计才会放过她,让她可以安心治学,投入全副的精力在课题上,早一天获得突破,早一天结束漂泊。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的风险,千山万水的阻隔,经年累月的分离,感情是否真的可以历久弥新,坚如磐石?还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飘散风中,不见踪迹?

她不是不相信他的心,也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意,只是这世事变幻无常,而人生有变数太多,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一次小小的动摇,都可能让这份感情偏离初衷,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突然离开,给她幼年的生活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从不相信爱情。尽管有外公外婆的相濡以沫在前,但那时候毕竟年幼,且外公去世得早,给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唯一的记忆,便是外婆那本厚厚的相册,记载了她少女时期的绝代风华,青年时期的执着磊落,更多的,是与外公之间的默契温馨。

但是这些并不足以温暖她那颗几近封闭的心,辛苦的背负了额外的责任,她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的困难和不公,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陈子墨的人,开始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

他的出现,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但是随后的相处之间,慢慢的对他印象深刻,直到他的突然离开,终于意识到对他的想念,并非是普通的朋友间的想念,而是一种令她困扰,甚至恐惧的感情。

于是她刻意的忘记,刻意的自欺,一切的努力在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土崩瓦解。满室幽暗中的疲惫睡颜,一下子攻陷了她的坚持。那句霸道的誓言,那份温柔的呵护,那些默默的守候,慢慢瓦解了坚固的心防,她开始习惯于他的陪伴,习惯于他的给予,习惯于他的保护。

然而,只有虚幻美丽的童话中,王子和公主才会‘从此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所以,当镜花水月般的美好被恶意的诽谤和阴险的陷害打碎时,她才终于猛醒,他也许可以算得上是王子,可她,却并非公主。

公主会有替她屠龙的勇士,而她却不要他全力以赴的相护,所以,只好披荆斩棘,做自己的屠龙勇士。

姜爽说她们两个人一样,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去爬那羊肠小路,实在是傻妞儿一对!

可是,她们其实并不一样,姜爽和赵新鹏的问题,在于赵新鹏难以克服的自尊心,而她的父母却是充分尊重女儿的选择的,只要她认定了,便是毫无芥蒂的接受,哪怕赵新鹏的别扭,赵家父母的刁难,她的父母仍然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而她所面对的,不只是暗处的算计,旁人的猜疑,还有他家里的不赞同。虽然没有什么激烈的行动拆散他们,但那绝不是认可,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把她当作威胁,也许在陈家看来,一个小小的云瑄,尚不足以让他放弃一切,因此跟本没有出手的必要。尽管她曾被陈父叫去谈话,但他只是说了些实话,让她认清事实而已,实在称不上是棒打鸳鸯。

所以,姜爽充其量也只是执着任性而已,真正的傻妞儿,只有她一个人!

原本早就发誓绝不做扑火的飞蛾,现在却明知道就是那团可将她烧成灰烬的火,偏偏心甘情愿的飞过去,不是傻妞儿是什么?

回到家,妈妈正笑吟吟的盯着电视看,思妙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满屋子的饭菜飘香,浓浓的‘家’的味道。

云瑄早已经把出国的安排告诉了母亲和思妙,母亲似懂非懂,看着她只是笑,几乎让她的坚定瞬间瓦解。相依为命了这么久,就这么离开妈妈,她真的不能硬下心肠,反倒是思妙成了她的解语花,柔声的安慰她,‘姐姐,不用担心,有我陪着阿姨,不会有事的。’

抹了一下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硬撑着给了思妙一个笑容,她轻轻的摇头,‘不行,我这次一走就是两三年,你的文凭拿到了就应该出去工作,怎么能把你绑在这里?

‘姐,怎么是绑住我呢?我叫你姐姐,就是把这儿当作我的家,照顾阿姨是我的责任。’思妙的表情仿佛少年时的她,坚定而执著,‘就算我工作了,可以白天找人来照顾,晚上还是可以回家的呀。’

‘可是,那样你会很辛苦…’

‘那当初你一边上学一边照顾阿姨,不是更辛苦?’思妙眨眨眼,‘姐,我可是一直以你为我的榜样啊,千万不要剥夺我向偶像靠近的机会!’看着思妙尚显稚嫩的脸庞,真挚恳切的笑容,云瑄一时感慨,泪水突然流的凶猛。她一直以为命运对她不公,而事实上,她何其有幸,遇到这么多真心待她的亲人,朋友,兄长,爱人,连小小的思妙,也已经懂得替她分担责任。

思妙的坚持,她没法拒绝,只好后来悄悄的拜托了他,暗中照顾。

后天一早的飞机,云瑄把剩下的一天时间都用来陪伴母亲,趁着母亲午睡的时候整理行囊。

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人,从来不会在出门时带太多的东西,因为没有必要。基尔教授在老师的胁迫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连寄过来的机票,都是头等舱,如此,更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云瑄的行李,不过是一只小小行李箱,装了应季的几套衣服,以及她用惯的电脑。当她这样一身轻便的出现在前来送她的褚凤歌面前时,这位楚狂人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小、小瑄,你是要出国,不是去郊游…’褚凤歌向她的设后张望,‘是不是还有箱子没拿出来?我去帮你拿。’

‘没有了。’她摇头,像当年她带着妈妈过来,也不过是一只随身的行李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褚凤歌吃惊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摇头,‘这样怎么行?要是让我老娘知道我就这么着把你送上飞机,还不把我给拆了?不行不行,我再去买个箱子带着…’

‘哥一一’云瑄拉住他的袖子,‘真的不用了,要是褚妈妈问,你就说我的行李提前托运了,不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云瑄板起脸,指了指他腕上的手表,‘哥,要是再不走,可就赶不上飞机了,要是褚妈妈知道你让我误了机,是不是会更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