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以为她会反对,谁知竟答应的如此平淡?这丫头,今天果然是怪怪的!

‘我觉得,是应该告诉他。’云瑄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今天一惊一乍的楚人哥哥,果然可爱许多!

褚凤歌被她笑得没脾气,只好掏出手机打给那各远在北戴河的陈子墨,谁知一一

‘你说什么?’褚凤歌的大嗓门成功的惹来其它顾客的又一次‘关注’,云瑄只好堆起笑容,朝四面八方的怒视微笑致歉。待到褚凤歌停止了他的‘机关枪扫射’,云瑄的脸部肌肉也快僵掉了。

‘子墨他怎么了?’让他这么惊讶?+

‘那小子!’褚凤歌气吼吼的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豪爽的好像在喝啤酒,‘再过2个小时到这里!’‘啥?’她忍不住也是一声低呼,不会吧?他昨天才出发而已,竟然这么快!

‘哈,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陈子墨,够果断!’褚凤歌‘啪’的一声放下杯子,右手在腿上重重一拍,‘走,咱们去找个好地方儿等他,慰劳一下那个‘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倒霉孩子!’

‘哥…’什么叫倒霉孩子啊!

‘呵呵,小瑄,我看子墨这小子,算是栽你手里了。’褚凤歌嘿嘿的笑着,朝她竖起拇指,‘估计是跟他爷爷挑明了,这才紧着往回赶,听他的意思,大概知道这事儿是谁搞的鬼了。’

‘弄清楚了?’

‘嗯,看样子是的,咱就老实等着吧。’褚凤歌拉着她起来,‘今儿哥哥带你吃顿好的。’

‘哥,你哪次带我吃的不好啦?’

‘哈哈,还是我妹会说话!’

‘不,还是我哥体贴人!’

…(此处省略互相吹捧的500余字…)

作者有话要说:题头释疑——正式秋意正浓时,陈子墨刚刚离开一天,各种算计和阻碍接踵而来,到底意欲何为?

本应伤心失落,本应后会离开,本应感叹着‘江湖秋水多,鸿雁何时归?’可是,她是谁,他又是谁?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无聊伎俩,何足惧兮!

38文章憎命达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一一杜甫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以下是正文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在这家以滇菜为主的食府,褚凤歌和云瑄,等来了风尘仆仆的陈子墨。

他还是离开时的那套衣服,细碎的凌乱褶皱,满身的疲惫风尘,只有一双晶亮的眸子,坚定如昔。一进门,他什么都没说,只把外套卸掉,衬衫解开了几粒纽扣,往宽厚的沙发里靠着,左手搭住额头,阖了眼仰头休息。

另外两个人见状,也没有多做打扰,只在一边轻声的偶尔交,间或把目光仔细的扫过那道疲倦的身影。不过一刻钟,陈子墨已经坐直了身体,精神奕奕的看着他们微笑了,褚凤歌倒还好,对他这番功力早就见怪不怪了,反而是云瑄,惊讶于他恢复精力的神速。

不过转瞬,她已经明白,以他这样的年纪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如何会没有过人之处呢?她以前见到的陈子墨,大概都是这‘一刻钟之后’的陈子墨,想必他每次都是在恢复精神之后,才出现在她面前吧,这也是他的体贴。

‘我说子墨,你不是一夜没睡,跟老爷子摊牌来着吧?’褚凤歌有点忧心忡忡,这小子不会就是这个状态开车回来的吧?那他可真要感谢今天所有高速路上的司机们,感谢你们很好的遵守了交通规则,让这样一个疲劳驾驶的家伙安全回来。

云瑄递给他一杯温水,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福伯已经回去照顾老爷子。如果她离开…

‘没事。’安慰的笑了笑,陈子墨缓缓喝掉那杯水,淡淡的瞥了褚凤歌一眼,‘差不多吧。’

‘什么?你还真敢啊!’

‘有什么不敢?’他轻笑,眉目间的神采跳跃,依稀又是年少时睥睨一切的反叛少年,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不可以。

‘…’褚凤歌无言,自嘲的笑笑,端起酒自罚一杯,‘是我驽钝,子墨既出,谁与争锋!’

正是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时常挂在嘴边的戏言。陈子墨会意的一笑,也把手边的酒仰头喝下。

‘你打算怎样?’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陈子墨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轻描淡写。

褚凤歌挑眉,抬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通常陈子墨用这样的语气讲话时,代表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恐怕这次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了,惹怒陈子墨的下场,从来不会太漂亮。

云瑄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默契,心里的焦躁稍稍平复,虽然没有参与那段精彩的过往,单看今日两人的成就,也知道一旦这两个人决定了要做一件事,力量将是何等惊人。

她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这件事会否威胁到他和他们的将来,而是担心那始作俑者,是否有足够的准备承受他们的雷霆之怒。

关于她白天的遭遇,褚凤歌已经帮她向陈子墨汇报了差不多,需要她开口的地方已经少之又少,多半的时间是两个男人间的对话,她的主要任务就剩了一件一一吃,当然,在品尝美味的同时,耳朵也没闲着。

陈子墨是周日的时候出发的,为了方便照顾爷爷的身体,还特意带了福伯回去,可是,等他们风风火火的赶到干休所的别墅,那位据说身体一向不好的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打太极,动作纾缓有力,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陈子墨当时就意识到,被人设计了!本想掉头就走的,被老爷子的一句话留了下来一一‘已经来不及了。’没错,忌食他立刻返程回京,最早也不过是凌晨到达,只来得及送她上班,却没办法影响任何结果,索性,留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是夜,陈子墨与爷爷在书房对坐,形同对峙。有关云瑄的背景调查和那份卷宗,还有事情背后的种种算计,全部摊开在明处,一切的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爷爷坐在书桌之后,叼着烟斗,很直接的告诫他尽早放下不切实际的想法,无论他对那女孩子的感情如何的深,都不可能在一起,还是考虑门当户对的张家女儿更现实些。

陈子墨当时轻挑了眉眼,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安静的跟对面依旧器宇轩昂的老者对视,丝毫不让,‘爷爷,我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可以讨论的。’

‘很好,我也是这么认为。张家那丫头就很好,模样周正,处事大方,是个出得厅堂的媳妇。’爷爷颔首,很显然,他们两人对刚刚那句话的理解,并不一致。

陈子墨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那些猜测在此时终于找到了佐证,只是,‘也许吧,不过那与我无关。’

‘啪’的一声,烟斗磕在桌沿上,重重的一声响,老爷子的吼声震天,‘臭小子,什么才与你有关?那个间谍的女儿吗?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爷爷,’陈子墨从椅背当中直起身,灼灼的看向地面,‘那些卷宗说明不了什么,充其量也不过是怀疑,何况她只是那个人的女儿!’

‘‘只是’那个人的女儿?’老爷子吼吼的喘气,‘你知不知道,就凭着这个‘只是’,那些人就可以把你从现在的位子上掀翻,到时候,没人会记得那些怀疑,他们记得的,只会是‘间谍’!’

‘罪不及家人,爷爷,如今早已不时兴连坐了。’陈子墨抿了抿嘴角,仍然不愿放弃。虽然他知道爷爷说的没错,官场上的事,有时候一个‘可能’已经足够掀起滔天巨浪,跟本没人去计较到底是‘怀疑’还是确凿。

‘子墨,你难道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吗?’老爷子仿佛突然之间脱了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半闭了眼,把烟斗在手心里轻轻转动,有节奏的在掌心缓缓敲击,‘任何一个小小的闪失都容不得,何况是这样的一个硬伤?留她在身边,会带来多少麻烦,引来多少攻击,你想过没有?’

‘爷爷,这些我都知道,我可以解决。’

‘不要跟我说这种话!当年你父亲也说可以解决,可结果怎样?还不是要我出面,老着脸去求司徒家帮忙?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还能待在那个位子上?’

‘我不是父亲。’

‘结果都一样!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影响你的未来!’老爷子沉声而发,绝不容许讨价还价。

陈子墨沉默,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路,良久,才用一种极坚定的语气轻声说,‘爷爷,那是您希望的未来,不是我的。’

长久的沉默,时间仿佛凝固不动,隔桌而据的爷孙俩,相似的眉眼间是同样的冷淡坚持,如同两个相互角力的斗士,紧守着各自的立场,互不相让。

‘爷爷,您所要求的我都会做到,唯独这一点,我,决不让步。’

陈子墨淡淡的说完,不待老爷子再次发难,已经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书房门口,右手轻轻搭住门把,停下身,却没有回头,‘张家那边,您就不用指望了,我绝不会原谅曾经陷害我的人,更不会过企图伤害她的人!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您难道会容许一个随时准备利用娘家作为要挟的女人做您的孙媳妇儿么?’

这次换老爷子沉默。的却,这次张家闺女的做法很令他老人家不快,就算是给子墨一个警告,可像这样把陈家上上下下全都算计进去,让他们全都跟着她的步子跑,也太不给老人家面子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张家的背景更是不容小觑,如果张家那丫头能把这份能耐用在帮助子墨的上面,对子墨未来的仕途自然大有益处,也许,瑕不掩瑜呢…

陈子墨轻笑,回过身来看着书桌后面的老者,‘即使瑕不掩瑜,奈何她不是我要的那一块。’说罢,潇洒的推门而去。

福伯一直守在客厅里,见他出来,连忙招呼他吃点东西。从下午出发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呢。陈子墨摇摇头,这个时候,他哪里来的心思吃东西…径直走到门口,取下外套和柜子上的车钥匙,一言不发的离开。

外面的夜色正浓,陈子墨静静的倚在车旁,想象着明天云瑄面对那些莫须有的指控时,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久远的记忆被再次血淋淋的揭开,努力想要遗忘的过往被摆在聚光灯下,那样的感觉,他能想象得到,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面对。

一阵难过,他狠狠的一拳垂在车顶,猛地拉开车门疾驰而去。在赶回京城之前,他还要去拜访几个人,不管张拉拉出于什么目的,他不相信,单凭她一个人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揪出所有潜藏在暗处的算计并一一拔除,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为她做的。

马不停蹄的连夜拜访,把所有可能的暗礁排除,当他真正踏上归程之时,一切已经尽在掌握。

当他真切的看见巧笑倩兮的她时,一颗心才算是放回原位。云瑄的脸上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憔悴和失落,除了眼睛稍微有些红肿之外,看不出有任何不同以往的地方,同阿楚坐在一起,仍是言笑晏晏的调侃不断,他这才放下崩了整整一天的那根弦,安心的顺熟。

三十几个小时的不眠不休的长途奔劳,疲倦已经无法克制,知道小睡片刻后,才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疲惫,这次醒来,毫不意外的从她眼里看到了担忧。相互交握的手掌,传递着不必言传的情绪,虽不愿,但心暖。

褚凤歌听着陈子墨把这一天多的行程交代完了,思忖片刻,才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说这些事儿都是张拉拉一个人搞出来的?’

‘当然不是,’陈子墨接过云瑄递过来的海鲜粥,边吃边说,‘我回来之前,找了北边的那几个,问了些事情。据他们的说法儿,前面那事儿是恰好有人往上头递了检举信,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们兄妹特意找上边施了压,这才直接派了工作组来,又赶上那位部长心有不甘,抓住时机占了位,等后来事情说清楚了,已经没了退步,这才不得不停了我的职。’

‘另一方面也是怕立刻上调影响组织的威信不是?’褚凤歌撇了撇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折损了面子,‘反正就是你先受点儿委屈,全了上头的面子呗!倒让那个部长捡了大便宜。’

‘放心,帽子太大,会挡住视线的,有他摔跤的时候。’陈子墨淡淡一哂,不以为然。‘至于小瑄这件事,完全是他们兄妹一起策划的,找了张家以前的旧部,从档案室把卷宗调了出来。’

‘张斯斯那小子?他还真是宠着自家妹子,陪着她这样胡闹,就不怕他们家老头子怪罪?’褚凤歌本来就跟张斯斯不对付,这次更是恨的牙痒痒,咬牙切齿的要给他好看。

陈子墨摇摇头,目光转向身旁的云瑄,‘他们就是要让小瑄没办法继续在TS呆下去,另外,更重要的是让父亲和爷爷知道,她不是陈家媳妇的合适人选。’

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源于张拉拉的嫉妒,最无辜的就是被旧事重提的她。

‘喂,张家那丫头不是一直喜欢你吗?从小就跟在你屁股后头,我怎么吓她都不肯走,这回怎么舍得下心来害你?’褚凤歌斜挑了眉眼抑郁他,又把眼神转向默不作声的云瑄,‘还连累我家小瑄跟着受气!’

云瑄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褚大狂人,怪不得人家叫他褚疯子,果然是人来疯。

陈子墨握住她的手,歉然的一笑,‘总之都是因为我,事情处理的不周生,也是轻敌了,没有充分估计到事情的严重性,惹出这许多事来,让你受委屈了。’

云瑄听他淡淡几句,便知道他又在纠结之前那句‘绝不会委屈她’的诺言,轻巧的一笑,不想让他继续纠结,‘没关系,早来总比晚来的好,不过是退出TS而已,又不是没地方去了。’

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如今能去的恐怕只有国外的研究所了,国内那些同行的实验室,恐怕没有地方敢接收她了,即使有不受保密条款限制的院所,实验条件和研究水平也不可能跟TS同日而语,所以,出国已经成了她唯一的选择。只不过,这要怎么开头跟他讲?

‘行了,既然小瑄不怪你,我也就不啰嗦了,总之你尽快把这事儿摆平,别让我们小瑄跟着你受气就是了。’不依不饶的褚凤歌见没人捧场,只好在陈子墨表态之后,堰旗息鼓。

他们最后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陈子墨的精神还不错,但云瑄还是坚决的剥夺了他的车钥匙,陈子墨摊开手掌,任她十分彪悍的把车钥匙抢过去,嘴角弯起来,看着她温柔的笑。褚凤歌在一边大乐,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子墨,可算有人治你了,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

云瑄在一边也笑,‘哥,现在很晚了,还不快些回去,小心褚妈妈查你的岗。’

褚凤歌嚣张的笑容瞬时僵硬,妈妈不知道听说了什么传言,近来开始频繁的关注他的作息,只要超过午夜还没有到家,立刻就是‘夺命追魂连环ca11’的伺候!让他头大如斗,不胜其烦,又不敢抱怨,只好乖乖的改了夜猫子的习性,回家做个‘乖宝宝’。

为这事儿,号称狂人的褚凤歌没少被朋友奚落,只希望褚妈妈的热情赶快过去,他也好恢复正常的夜生活。

云瑄开车送他回市区的公寓,福伯已经回去照顾老爷子,他也不再去别墅那边。陈子墨歪在座位上闭了眼,静静的靠着,明亮的路灯在他的脸上打出淡淡的阴影。

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云瑄不时地转眼看他,安静的睡颜在车外的灯影明灭之间英俊如昔,只是眼睫下一圈青黑色的阴影,还有下巴上浅浅的胡茬,更增添了几分沧桑的味道。

他这一天多天的时间,并不见得比自己轻松多少,恐怕还要辛苦几分。他一直将保护她的快乐当作自己的责任,任何风雨都义无反顾的挡在前面,哪怕自己如何辛苦,也不愿意走那条可能伤害到她的捷径。

云瑄默默的叹气,将心比心,她又如何能够容忍他如此辛苦?

现代感十足的大厦顶层,空间宽敞的跃层户型,简洁沉稳的装修风格,大开间的设计,黑白灰的装饰,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低调的奢华,沉稳的张扬,内敛的霸气。

不是第一次来他的公寓,但之前那次只是过来取文件,匆忙之间未曾留意,细看之下竟然隐隐的生出一种熟悉感,那感觉实在太像,跟他父亲的办公室,简直如出一辙。

如此相似的父子俩连装饰的风格都这样的异曲同工,却又偏偏无法见容于彼此,让人无法理解。他们真该好好的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陈子墨把外套随意的扔掉,拉着她的手走进客厅。坐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他终于可以深深的拥抱住她,即使只是短暂的分别,隔了几百公里的距离,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让他深切的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别离之苦,一次足以,不忍再尝。

‘瑄,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决不再让你独自面对痛苦,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不断的轻吻她的鬓角耳垂,呢喃的吐出压抑整天的誓言,他的姑娘,会在他的身边,平安无虞。

云瑄感受着耳畔细碎的呼吸和温暖的轻吻,心中溢满幸福,多想就这样被他拥在怀中,一生一世,再不分开。然而,天若有情天亦老,如此的幸福其代价也必定是难以承受的,既然人间正道是沧桑,他们又如何能够逆天而为呢?

‘子墨…’她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微微的退后了看他,看他深刻的眉眼,淡青的胡茬,再轻的吻上温暖的双唇,轻柔缠绵。

‘子墨,’终于还是开口,说出最不忍的决定,‘我决定,去基尔教授在慕尼黑的研究所,继续我的研究课题。’

沉默,他的眼里还激荡着刚刚的激情,她的唇上还残留着刚刚的殷红,彼此的呼吸交缠,眼神交错,却只剩下沉默。

‘理由?’陈子墨的唇线紧紧绷起,眼睛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国内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所,老师也同意我离开,基尔教授是在这个领域内唯一可以跟老师分庭抗礼的先驱,在他那里,我可以继续课题的研究,也可以拿到学位。’

‘是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无论他跟你说了什么,都不用管它,我们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干涉。’他握住她的肩,心有不甘的追问,原因一定不会如她所讲的那般简单,他不相信,她就为了继续学业而选择离开!

云瑄被他的眼神定住,几乎无法开口,最后徐徐的叹了口气,对他,她永远没办法说出敷衍的话,‘子墨,我相信你可以保护我,也相信你不会再让我受一点点的委屈,可是,你可知道那并非我所愿?’

陈子墨的表情一震,非她所愿?

抬手触及他眉眼间那片深深的纹路,轻轻的替他抚平,‘我所希望的,是有朝一日可以与你比肩,而不仅仅是依附在你的羽翼之下,成为别人眼中的弱点。我希望自己可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也保护你。’

现在的她,虽然略有小成,但还是不足以让她成为无惧风浪的灯塔,她仍然是那只被风浪轻易左右的小小舢板,一个浪头就能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她跟在他的身边,除了成为他前进的负累,耗费他无尽的精力之外,再就是别有用心的人眼中,打击他的最佳攻击点。因此,她急需摆脱利这样的局面,她要让自己成为海面上牢固的灯塔,成为象老师一样的指引业界方向的航标,以此,保护自己所钟爱的。

陈父下午的话,虽然直接,但切中要害,现在的她,的确不适合呆在他的身边。

陈子墨深深的看她,想要看进灵魂深处的那个她,看看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即使面对如此刻意的陷害、刁难,甚至是父亲的亲自施压,仍然倔强的如同寒冬的腊梅,傲然而立,坚守她的底线,用自己的方式抗争世事的不公。

既然相信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接受他的保护?偏偏要选择一条最艰难最漫长的路,而且选择了这条路,就意味着长久的分离,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要是研究失败了怎么办?要是日深月久了怎么办?要是…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气闷,陈子墨狠狠的低头,惩罚般的吻她的唇,她的颊,她的颈,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给分拆入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她离开的宣言威胁。

云瑄剧烈的喘息,连声的讨饶,娇羞的闪躲,却如同蚍蜉撼大树,丝毫阻止不了陈子墨满含怒气的执意惩虐,只好化作一滩春水,融在他的怀里。

‘瑄,不要走,留下来。’陈子墨断续的低语,动作变得缓慢而热烈,眼中浓厚的欲望渐渐升腾。

‘好,我留下,’云瑄故意忽略他话里的真正含义,迷蒙的双眼映着他执著的眼神,悄悄的在心里,加上一道注解一一她留下,但只有今晚。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朋友讲的,有些东西不用讲出来,所以,今天的“题头释疑”悬空,呵呵,大家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39

明日隔山岳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一一杜甫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以下是正文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陈子墨的挽留,云瑄无法漠视,一夜缱绻之后,她在晨曦中醒来,对上那双蛊惑人心的墨眸,不是没有动摇的。

只是,在这样的敏感的时刻,他的身边哪怕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有,虽然他从没说过,她也从没问过,但是她知道,眼下他唯一的软肋,唯一可能被人利用和要挟的,正是她。她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更不愿意见他受到伤害,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于是她应了老师的安排,远赴重佯,躲开那些别有用心的虎视眈眈,也为了有朝一日重返故里时,不再是他身上的软肋。

又是一番缠绵旖旎,没有了工作的束缚,在公寓里厮混了整整一天,不想出门见任何人,两人好像偷尝禁果的亚当夏娃,只愿永远留在伊甸园。

可是,无论愿意与否,该来的还是要来,该做的还是要做。

时隔一天,当她重新回到学校,似乎已经换了一重天地。

TS实验室将她除名的人事通知已经贴出来,看着熟悉和不熟悉的同事们投来的或诧异或疑惑的眼神,云瑄猜测,那份卷宗里的内容,大概已经路人皆知了。好在同组的老师们仍对她回互有加,可见她平日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当她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得到的是赵婷毫不留情的一个爆栗,‘你是猪啊!那些落井下石随风倒的人,理他们做什么?’其他老师也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给她安慰和鼓励。

‘就是啊,云老师,你放心,咱们组所有人都力挺你!’

‘就是,别管那通知上的胡扯的什么嫌疑啊间谍啊,没这些事儿之前,TS出过什么问题吗?泻过什么密吗?还不是有人恼羞成怒了之后,借机机公报私仇么!’

‘没错,这样的打击报复,完全是小人所为,典型的卸磨杀驴嘛!’

‘哎,你怎么说阿瑄是驴呀!’赵婷笑骂一声,说那话的老师也是哈哈一乐,连忙道歉,一时笑闹起来。

‘谢谢大家。’云瑄泪眼含笑,压在心头的大石一下卸下来,无比轻松,‘大家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既然TS呆不下去了,离开也没什么不好。’

‘你有什么打算?’赵婷问她,这件事情出来,日后的发展可能都回受到影响,‘还会留在学校么?’

‘可能不会了,’她迎着众人关心的目光,坦然微笑,‘老师的一位朋友所在的研究所,正好有合适的研究项目,我正打算过去。’

‘嗯,出国也好,以你的能力在哪里都一样做得很好,我支持你!’赵婷拍拍她的肩,状似鼓励,其它同事也是一样,纷纷表示支持。

同事们出去上课时候,她去院长室递辞职报告。

院长似乎早在等她,宽慰的笑了笑,指指那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谈。没有了办公桌前的上下级限制,院长更像一位长者,语重心长的嘱咐她。

‘阿瑄呐,你老师跟我说了,打算让你去基尔教授的研究所,我也觉得这个安排很好,有这么个处理决定摆在那儿,你研究的内容又十分敏感,今后的工作多少会受到限制,留在这儿对你很不利。’

云瑄点点头,不仅是不利,而是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我跟校长也说过,能不能把你作为访问学者派过去,不过,因为你的研究性质特殊,又是因为那样的原因离开的TS,实在没办法…’院长长叹一声,云瑄的能力有目共睹,现在竟然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怀疑被迫离开,不得不说是学校的损失,也是对所谓的学术开放政策的极大讽刺。

‘院长,您不用觉得抱歉,我都能理解。’云瑄轻轻摇头,随即狡黠的一笑,‘其实,老师以前就建议我出国做研究,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成行,这次刚好是个契机,也许会有不错的收获,因祸得福也不一定呀!

院长释然的一哂,这姑娘,聪慧又善解人意,老同学收了个好学生,怨不得当初一定要把人从数学系抢过来呢。

刚刚从院长室出来,就看见刘主任手上拿着一叠文件,在门口徘徊,以为她找院长有事,便说了一句‘院长在里面。’

‘等等。’刘主任突然在身后叫住她,有些犹豫的说道,‘云老师,我知道你怀疑我,可这件事的确不是我…’

‘刘主任,你误会了。’云瑄轻轻的转平静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刘主任,‘我知道不是你,尽管你可能会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刘主任的嘴唇动了动,想是觉得她说的没错,虽然这件事不是她主使,但能够给她一个教训,自己绝对乐见其成。

‘刘主任,不管你认为我是哪里做得不对,既然我都要离开这里了,你就把这一页掀过去吧。’说到底,刘主任只是太爱自己的侄子,忽视了别人的感受,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能少结一份怨就少一份吧。

点点头,刘主任转身敲了院长室的门,进去请示工作。

出了办公楼,远远的看见一个极不想见的人正走过来,果断的转身,相反方向疾走。现在这个当口,她可不想让那位从不按理出牌的刘博士再生出什么事端。

为了避开刘博士的尾随,云瑄只好暂时来到老师家里。老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了要退出TS,真的就立刻进入了半退休的状态,此刻正在阳台上侍弄花草。

‘老师,您真的打算退隐江湖了?’云瑄站在老师身后,那些都是老师的宝贝,平常他没时间,都是师母帮忙在照顾,如今终于可以悠闲的给花浇浇水,看上去格外的惬意。

‘怎么,你看见老师这种悠然见香山的日子,羡慕了?’老师颇为自得的篡改古人的诗句,言语间一派得意。

‘老师…’云瑄小小的叹气,您这里根本看不见香山好不好?

‘阿瑄呐,我跟老基尔那儿可都下了战书了,你可要给我争口气!’老师放下喷壶,招呼她到书房,‘这是那边的项目资料,早上刚刚传真过来,你先看看。’

‘你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下月初能过去不?’老师问她,‘老基尔希望你越早越好,呵呵,他现在遇到难题了,正指望你过去给他帮忙呢。’

‘老师,我刚递了辞呈,手续哪里能那么快?’

‘哦,这样啊,’老师疑惑的点点头,‘可是我跟老伴出国看孙子,手续办得挺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