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并不想搅和到这里面去,谁知道冯奶奶第二次到家里来请她帮忙的时候却遇到了傅庭筠,她一看到傅庭筠那清高的模样就改变了主意…说起来,都怪这个傅庭筠太傲气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想杀杀她的气焰帮着冯奶奶说话了。

鲁姨娘神色有些晦涩。

雪梅知道她此时也没有什么主意,想了想,试探着道:“姨娘,要不,我们先去给冯奶奶报个信吧?这样冯奶奶责怪起来,我们也算危难的时候报信有功了…这件事,我们也没有想到!”

鲁姨娘精神一振。

是啊,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要紧的是别让冯奶奶把她给咬出来。不然她的名声可就全完了。陌将军家可不是那狗屁刘副总兵家,刘副总兵不过是个寻常的世袭百户,因会巴结上峰,才机缘巧合做了这副总兵,所以那冯氏才会那么容易就进了刘家的家门。陌家却是真正的簪缨世家,陌将军再爱怜她,没有家里的同意,纳妾这件事却始终不松口的。这也是陌将军为什么想趁着陌家老太太的寿诞带她回去原因——也许老太太一高兴,就做主让她进了门。

她立刻吩咐鲁妈妈:“你去给冯奶奶报个信。”说完,又不放心地问鲁妈妈,“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鲁妈妈道,“如果冯奶奶问起,只说我们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一听着冯舅爷的叫声就知道不对劲,您已经过去查看了,让我先来给冯奶奶报个信。”

鲁姨娘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微霁:“你去吧!”

鲁妈妈应声而去。

走到傅庭筠门口的时候听见了戚太太的声音:“…你们没听见那个郑三说,人家傅姑娘根本不在家,要是在家,又怎么会让冯大虎摸到了屋里。”

鲁妈妈怕被戚太太这长舌妇认出来,忙低了头,沿着墙角溜出了后街。

屋内领头的衙役还在问郑三:“另外的两个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两个人,是张掖城里有名的闲帮,众衙役也都认识,几个人都会些拳脚功夫,没想到竟然全被打得瘫软在了地上,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郑三恭敬地道:“小的年轻时曾做过镖师,所以姑爷才让我们两口子留在张掖照顾小姐的。”

为首的衙役听着一愣,道:“怎么没见你婆娘?”

“回官爷的话,小姐身边要有服侍的人,我们家姑爷的义弟年纪又小,就跟着小姐去了王夫人那里。”

此时黑灯瞎火的东厢房却传来郑三娘几不可闻的声音:“你行不行啊?”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没事!”回应她的是阿森,“我从前跟着九爷…”他想到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那贩私盐的贩子了,忙把“没少干这事”的话给咽了下去,道,“我用了蒙汗药,不到天亮这两个家伙不会醒。”他说着,“嘿嘿”地笑了几声,“等到天亮,大家突然看见两个汉子从鲁姨娘家里跑了出来…到时候戚太太这张嘴再一张扬,你就等着看陌毅那家伙收拾这个姓鲁的婆娘好了!”好像看到了鲁姨娘被陌毅收拾的场面似的,阿森又得意地低笑了两声。

郑三娘却没有阿森的自信,道:“要是你把这两个家伙丢进陌家的时候他们突然醒过来了呢?”

“哎哟,要是干什么事都没有一点点风险那还叫个事?”阿森不以为然地道,“九爷曾说过,如果一桩事有七成的把握根本就不用犹豫;如果有五成的把握就可以去做了,如果有三成的把握那就得试一试了。这件事我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说完,不耐烦地道,“这两个家伙太重了,你帮我抽一抽。”

郑三娘“哦”了一声,忙帮着阿森把其中一个男子拖到了窗户边。

陌毅家的西厢房是厨房,和阿森住的东厢房,只隔着一道墙。

黑暗中,传来两声沉闷的“扑通”声。

可惜,傅庭筠这边乱哄哄的,鲁姨娘这边心神不宁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声不同寻常的响声。

有衙役凑到领头的衙役身边,低声道:“洪爷,我看得请个大夫才行!”

领头的衙役这才醒悟过来,忙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快,快去请个大夫。”

这姓冯的要是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第92章 事发

专司张掖城巡逻防卫的管事江大人擦着满头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回春堂的祝郎中正蹲在地上给冯大虎把脉。看见江大人,祝郎中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丢下冯大虎就迎了上去。

“江大人,您可算来了!”祝郎中拱手给江大人行礼,“我也就看看小儿惊风之类的病,像冯大爷这样的外伤,非小人所长,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江大人为冯大爷另聘良医。”

祝郎中在张掖城开药铺,江大人管着张掖城的巡逻防卫,两人原本就认识,可江大人想到这冯大虎是副总兵的小舅子,赵凌是颖川侯的人,他心里就像吃了枚苦胆似的不是个滋味,哪里还有心情和祝郎中寒暄,径直进了内室。

冯大虎躺在一片血泊中,左脸、屁股、大腿、小腿上的肉,甚至是左手的四根手指,都不见了,样子十分骇人。

他又快步走了出来,问祝郎中:“冯大虎的伤势到底如何?”

祝郎中正后悔着。

衙役去请他的时候,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心想既是官衙的事,不外是些打架伤人的事,能看就看开些药,不能看交待一声就是了,谁知道倒在那里的人竟然是冯大虎。

这冯大虎眼看就不成了,可他要是死了,以他那位做了副总兵刘大人姨娘的姐姐的蛮横,自己没能救活冯大虎,只怕也难逃其咎!

听江大人询问,祝郎中一边迈着悠闲自在的步子朝外走,一边大声地道:“冯爷受的都是外伤,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擅长治外伤的郎中弄些金创药给他止血。我平时都看些小儿病,手中并没有金创药,此时现做也来不及了,江大人还是想办法给冯爷另寻个名医吧!如果继续这样耽搁下去,只怕冯爷的病情会有所加重。”

他的声音一直传到门外,看热闹的人听了,又是一阵低声的议论。

江大人听了不由大骂祝郎中狡猾。

冯大虎这个样子是上点金创药就能好的吗?

这个祝郎中,分明是怕冯大虎万一死了,冯家把这笔帐算到他的头上去,所以信口开河地乱说一通,到时候冯家问起来,他只要死死咬住是他们衙门拖延时间耽搁了治疗,这过错就得全由他们衙门里的胥役来背了。

可祝郎中的如意算盘他又没办法反驳。

从报案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一直没有把冯大虎送去求医,冯家的人追究起来,他们也的确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就狠狠地瞪了那个为首的衙役一眼,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院子里趴着两条样子凶悍的大狼狗。

可能是吃饱了,两条狼狗正在那里闭目养神呢!

就是这两只畜生咬的冯大虎吧?

要不是这两只畜生,他们又何至于弄得如此狼狈?以至于他站在了事发现场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好?

“大善,”他叫着为首的衙役,“把这两只畜生给我杖毙了。”

多多少少算是给冯家一个交待。

叫大善的衙役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要不要跟苦主交待一声?”

江大人一听,更烦了。可一想到颖川侯…他又泄了气。

“算了,你们把这两条狗拴好了,别让它们跑了,也别让它们死了。”他怏怏然地道。

大善应喏,又道:“那您看冯大爷的伤…”

不给他医治,只怕更麻烦。

“把他抬到济慈堂去。”江大人不耐烦地道,“这还用我教你。”

济慈堂是张掖城最大的药铺,西平侯家的产业。

大善会意,立刻吆喝着手下抬人。

那些衙役下的下门板,抬的去抬人,院子里一片慌乱。

江大人就低声吩咐大善:“跟兄弟们说一声,想活命的,就把报案的时间推后一个时辰。”

“属下知道。”大善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

江大人微微颔首,高声道:“哪个是郑三?”

郑三忙恭敬地上前行礼:“小人就是!”

“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要跟着我们去衙门走一趟。”江大人的态度和蔼,“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画个押,就可以回来了。”

郑三心里发毛。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可事到如仿,却由不得他推诿。

他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两个衙役用傅庭筠家厨房的门板抬着冯大虎往外走,江大人、郑三包括两条大狼狗,都跟在后面。

天色已渐渐发白。

围观的人群纷纷让道,个个踮着脚打量,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太可怕了,你看见没有,被咬了半边脸。”

“冯大虎是死是活啊?”

“祝郎中在那里,等会去问祝郎中。”

迎面走来两顶轿子,其中一顶,绿色的呢绒福建官轿,旁边各跟着个服侍的仆妇。

本已经要散去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仆妇。

“是分守庄浪卫的王参将家的夫人来了。”

“另一个是傅姑娘身边服侍的郑三娘。”

人群又围了过来。

江大人暗呼不妙。

轿子已停了下来,挡去了江大人的去路。

跟轿的仆妇撩了轿帘,前面走出神色端肃的王夫人,后面跟着的是用帕子搭着头的傅庭筠。

“小姐!”郑三激动地走上前去。

他先给傅庭筠行了礼,然后又给王夫人行了礼:“还好您不在家,要不然…我就是死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足惜!”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与你有何干系?”傅庭筠还没有说话,王夫人已气愤地道,“那些盗贼要去偷你们家的东西,难道还是你的错不成?”她说着,目光严厉地盯着江大人,“江大人,我听到有人跟我说,赵家被盗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刚破晓,总兵府宵禁,是谁去给王夫人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