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又倔强又脆弱的模样落在赵凌的眼睛,让赵凌的心儿发颤。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安抚了妻子的情绪再说,“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逗你玩吗?你也知道,我平时最喜欢和你开玩笑了!”一面说,一把她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哄的。

傅庭筠破涕为笑,娇嗔道:“你说你和我不相干…我心里难受嘛!”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赵凌额头冒汗。

难怪别人都说女人不可理喻,就算是像阿筠这样冷静自若的女子,偶尔也会犯这样的毛病。

他的态度就更好了。

赵凌一向在她面前有些沉稳大气,他这个样子,傅庭筠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她主动搂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就算是雨过天晴了吧?

赵凌感慨着,亲了亲傅庭筠的面颊。

傅庭筠柔声问他:“赵家的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既然瞒不过,赵凌也就不瞒了,沉真道:“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啰!”

傅庭筠不解。

赵凌道:“他们不是看着我父亲压了他们一头就心里不痛快吗?那好,我就让叶三掌柜放出风去,说我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因从龙之功做了正三品的宣同副总兵,赵家内内外外十几个房头,我就不相信,这个消息传到赵家会没有人无动于衷?”

傅庭筠有些明白。

她沉吟道:“所以你让我不要理睬这件事,让赵家的从惶恐不安,为了把自己摘出来而互相指责,甚至是把事情全部推到当年主持这件事的赵家六太爷身上…”

“不错!”赵凌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凛,“到时候自然有人跳出来会为我母亲主持公道——那时我年纪还小,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冒冒然回到赵家,事是人非,在赵家又没有忠仆或是亲近的人帮着找证句,就算是想为母亲沉冤昭雪,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不如让他们狗咬狗,把当年的事给咬出来。还可以让六太爷看看,当初那些讨了他好的人是怎么对待他的,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滋味!”

傅庭筠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起来,不由怜惜地抱了抱他。

赵凌神色微霁,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到时候我再以嫡支失德为由,要求从选族长。”他的声音也平和了不少,“从旁支里找一户人家出来,支持他做族长,要求嫡支把公中的财产交出来…他们是怎么谋得我家产业的,我就怎样让旁人谋了他们的产业!”

“嗯!”傅庭筠点头支持,随后又思忖,赵凌不告诉我,难道是怕我说他心毒手辣?

念头一闪,她又立刻否认了。

赵凌再恶劣的态度她都见识过了,这算什么?

她不禁困惑道:“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担心不已!”

赵凌不由长叹口气,沉凝道:“阿筠,你已和傅家断绝了关系,我不想你再和赵家的人恶交!”他说着,手落在了傅庭筠的腹部,“这小家伙,来的真是及时!”

傅庭筠愣住。

一个人说你不好,可能是那个人误会你,可要是两个人、三个人说你不好,通常别人就会觉得你这个人有问题。

可这关孩子什么事?

想到刚才她的小心眼,她又羞又愧,有些不敢看赵凌。

“好了,”赵凌柔声地道,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你又不知道。”然后一副不想她继续内疚的样子转移了话题,“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他声音有些低,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厚实,“若是有人找到你这里,你什么也不用说,为难地看着他们就是了——男主外,女主内,他们有什么不满,就只能冲着我来了。”

“不行!”傅庭筠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亮晶晶的,像熠熠生辉的宝石,“我和你一起——怎么能把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有什么失礼之处,不过是句‘头发长见识短’,你却是正三品的大员,你的名声比我的名声更重要。”她知道赵凌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何况是牵扯她的声誉,说服他道,“反正到时候我也要和你一起回淞江给公公婆婆迁坟的,不可能撇得清…”

赵凌却道:“我没准备让你去淞江!”

傅庭筠愕然。

“你现在怀着身孕呢!”赵凌正色地道,“怎么能随我南下?”

难道说孩子来得及时。

若她没有怀孕,肯定就得随赵凌去淞江了。现在有了怀孕这个借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京都了。

“九爷!”她心里一阵激动,“我…”但让她不顾孩子的安危而强行跟着赵凌给公公婆婆迁坟,她又有几分犹豫。

“你不是提醒我要早点把爹娘的坟茔准备好吗?”赵凌看着微微一笑,温声道,“皇上已经准了我两个月的假。到时候我回江南,你由郑三他们护送,带着呦呦和曦哥儿慢慢往长安去,和吕掌柜的把那边的事准备好了。等爹娘的棺椁到长安的时候,也有个主持的人,免得慌手慌脚的失了礼仪!”又道,“这次既然在长安置办祭田,不免要在长安置办宅院,毕竟是以后来自己要住的,怎样好,还得你拿主意。别人去办,我有些不放心。”

这到也是。

可让赵凌一个人去淞江和赵家的那些人周旋,傅庭筠还是有些迟疑。

“好了,好了。”赵凌见状笑道,“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你们这些女人,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又道,“我去江南起坟,长安也得有个接灵的人啊?可惜我们家曦哥儿太小了,要不然,我就带着你去了。”

他这是在安慰她吧?

傅庭筠泪盈于睫,抿了嘴笑。

眼中的水光让她的眸子清亮中透着灵动。

她轻声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就这两天就走吧!”赵凌说着,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红唇,语气里就透着几分心不在焉,“你把我回江南的消息透露给吴夫人…赵家的人狗急了跳墙,十之八九会在半路上和我联系的。”

傅庭筠点头:“好!”

红润的唇像是无声的邀请。

赵凌一把横抱起了傅庭筠,顺势就和她歪到了书房的罗汉床上。

“你别这样…”傅庭筠双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我,我还没有过三个月呢!”

“我知道!”赵凌咬了傅庭筠的耳垂,“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有这样说话的吗?

傅庭筠想要质问,溢出来的却是令人心跳的呻吟…

她脸色一红,把头埋在了赵凌的怀里!

第222章 出京

因为有了这个插曲,傅庭筠给吴夫人回话的时候只说了赵凌即将启程回淞江祭祖。

吴夫人听不出傅庭筠的语气,心里不免忐忑难安,把傅庭筠的话原封不动地传叙给吴大人听,向丈夫讨主意:“…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原谅我们了还是心里依旧有些嗔怪?”

吴大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想,无奈地道:“现在只能看赵大人回淞江后如何行事了?”又道,“总之,你和赵太太走近些总不为错?这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吴夫人想想有道理。

待赵凌出去了淞江,她隔三岔五地去赵家串门。

傅庭筠不胜其扰,只得含蓄地道:“皇上只给了我们家大人两个月的假,我过些日子就要回长安了,年前会赶回来,不知道吴夫人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土仪,到时候我捎些过来。”

“不用,不用。”吴夫人笑眯眯地摆手,“陕西有的,我们江南都有。我们江南有的,陕西未必就有。”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忙道,“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我去送你。”

“这两天秋老虎还厉害着,”傅庭筠只知道她知趣不要再来了,笑着把日期告诉了她,“过了八月十五我们就启程。”

吴夫人记在心里,八月初十送了三百两银子的仪程。

因和王家的亲事说定了,两家也算是亲戚了,赵凌虽然不在家,但王夫人还是请了傅庭筠和阿森到家里过中秋节,阿森做为新女婿,第一次正式拜访王家,傅庭筠正忙着给他收拾捯饬,见大红漆金的匣子里铺了猩猩红的绒毯,明晃晃地摆着六个大元宝,闪得她眼睛眯了一下,愣了愣才笑道:“银子你们拿回去。跟你们家夫人说,若真是有心,不如把江南的特产鱼鲞送些我拿回长安做土仪。”说着,端了茶盅,和郑三说起去王家过中秋节的事来:“我只带了雨微和珍珠两个人去,家里的事就由你和郑三安排…”

吴夫人贴身的妈妈站在那里,满脸的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雨微看着,笑着抱了匣子塞进了吴夫人贴身妈妈的怀里,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吴夫人这样,反显得生分。你回去这么跟吴夫人,想必吴夫人也不会责怪你。”

那妈妈也觉得吴夫人这礼送得太重了些——若是吴家有什么事,赵家得照着这还礼,两家非亲非故,也不怪赵太太不愿意接手。

她略一沉思,抱了匣子,笑着低声向雨微道谢:“多谢姑娘教我怎么说话。”然后恭敬地给傅庭筠行礼,退了下去。

傅庭筠打住了话题,眉头微蹙,道:“这个吴夫人,我先前瞧着还是个八面玲珑的,怎么如今行事却越来越没有个章法了?”

只将吴夫人贴身妈妈送出厅堂就交由小丫鬟陪着送出门的雨微正好折了回来,听到傅庭筠的话笑道:“关心则乱嘛!吴夫人现在心里还不知道怎样后悔呢!”

傅庭筠想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不再理会,问雨微:“宝庆楼的头面什么时候可以送来?”

赵凌现在是正三品,她又代表阿森的家里有去王府做客,就在宝庆楼定了些赤金镶宝石的头面。只是日子有些赶,请叶三掌柜帮着打了声招呼。

“说着是最迟后天下午送过来的,”雨微笑着应道,“要不要我去趟宝庆楼?”

“不用了。”傅庭筠笑道,“你帮我看看衣裳。”

这种事情只要是女子就会感兴趣。

雨微笑盈盈的应“是”,和傅庭筠去翻箱倒柜去了。

吴夫人这边却受了吴大人的一通训斥:“送什么白银,你不会买副字画送过去!现在好了,人家让你送些鱼鲞过去。这是什么季节,我看你到哪里去弄鱼鲞?”

字画哪有白银那样直观又惹人爱。

可这样的话此刻吴夫人却不敢说,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应了,转身不免也埋怨起傅庭筠来:“…要什么不好,要鱼鲞,这可怎么办好?”

鱼鲞通常是过了腊八才开始做,开春才有,保存时间长的,初夏还有些,保存时间短的,春末就没有了。

她贴身的妈妈只得给她出主意:“要不,您看看计夫人那里还有没有?听说计家的二公子小时候长疔,吃了大半个月的药都不见好,后来听了计公子乳娘的话,用腊肉敷在疔上,几日就好了,从那以后他们家就会想办法留些腊肉鱼鲞过夏。”

腊肉鱼鲞有清热消毒的功效。

吴夫人只得让贴身的妈妈去计家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