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不好再推辞,谢过傅庭筠,接了银子,第三天就启程回了贵州。

傅庭筠就带着雨微去了城外的普安寺,请寺里的主持帮着郭公子做了场法事。

雨微不以为然,道:“夫人的心也太软了些。”

“不是我心软,”傅庭筠道,“我这是在帮九爷和安心他们积福。”

雨微不解。

傅庭筠就叹了口气,道:“安心只怕很高兴那郭公子被闵小姐害了。”

“不会吧!”雨微不相信,道,“他怎么也不敢骗夫人啊!”

“我不是说他骗了我。”傅庭筠颇有些无奈地道,“只是‘夺人妻室’相比‘杀夫夺妻’而言,显然后者更量刑更重。”

雨微听着不由兴奋起来。

若真是如此…她觉得安心可做了件大好事。

“我觉得夫人您这么说不对,”她为安心辩解道,“安心毕竟是个男人,哪里知道内宅的那些弯弯曲曲。连我们都没有想到闵小姐会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这样的手段,安心怎么会想到。事出突然,他们猝不及防,也是情有可愿的。”

“你啊!”傅庭筠笑着摇了摇头,去了主持大师那里。

雨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香的时候多给菩萨上了三炷香,跪在那里暗暗祈祷,求菩萨不要责怪安心,要责怪,就责怪她好了。这才心中微安,和傅庭筠回了史家胡同。

傅庭筠只等着那边闹出笑话来,随着颖川侯次子和秦飞羽次女订亲,她的心思渐渐放到了呦呦的身上,去三堂姐那里的时候,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落在春饼的身上。

她这才发现,春饼对呦呦真的是很好。

吃的、喝的让着呦呦都是小事,那种无条件觉得呦呦做什么都有道理的偏颇让傅庭筠微微有些动容。

可孩子还小,现在提这些还早了些。

而且经过这件事,来提亲的人恐怕会在心里掂量又掂量,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必为儿女的亲事得罪人了。

傅庭筠因此看春饼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过了立冬,她给春饼做了双棉鞋,给元宵做了件新衣裳。

元宵得意洋洋地瞥了哥哥一眼,穿傅庭筠给他做的新衣裳着跑去赵家串门。

春饼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三堂姐却笑得合不拢嘴,揽了长子的肩膀:“你这傻孩子,这鞋袜是人人都帮送的吗?”

春饼不解,可见母亲兴高采烈,隐约知道这是九姨母对自己另眼相看,也跟着欢喜起来。

三堂姐就商量三姐夫:“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呦呦准备点什么?打对金镯子或是到宝庆楼去淘对头花?”

“这是事不急。”三姐夫自然乐见两家越走越近,笑道,“孩子们也都还小,春饼虽说读书还成,可不考秀才不中进士也过是个虚名。好在呦呦一时也不会说亲,你别弄巧成拙。”

三堂姐连连点头,可过年的时候除了红包,还赏了呦呦一对南珠的头花。

傅庭筠觉得礼物太贵重,三堂姐却搂着呦呦笑道:“不过是些小玩意,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又道,“等我们呦呦大些了,三姨母那里还有更好的东西给呦呦呢!”

孩子们哪里知道大人们的心思,呦呦笑嘻嘻地拿着珠花去找元宵玩去了。

正好赵凌来了信,说今年春天会回京职述。

一时间,傅庭筠和三堂姐都觉得这个年过得无比的舒心。

夹道街范氏却如坐毡,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婆婆虽然不喜欢她,却也顾大面。自从生了珍哥儿之后,她就再没有动静,婆婆做主纳进来的吴姨娘、费姨娘形同摆设,该有的体面她全有了,她慢慢也开始担心子嗣的事,断断续续买了几个聪明伶俐、容貌出众的丫鬟来,只求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好报答婆婆和丈夫对她的厚爱。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丈夫和闵氏竟然藕断丝连,还有来往。

那闵氏不是死了父亲吗?

她不为父亲守孝,却和俞敬修眉来眼去的…亏俞敬修还在她面前振振有词,摆出一副行侠仗义的面孔!

最可恶的却是费氏。

背着她去看望闵氏,还隔三岔五地帮着闵氏给俞敬修传话…

想到这些,她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篆看着眼神一黯。

自从那些大奶奶为闵氏的事和大爷闹了一场之后,大爷虽然没有答应再不理会闵氏的事,只要是在京都,却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早出晚归,她们都以为大爷不动声色地向大奶奶服了软,谁知道却暗渡陈仓,指使那费氏每隔些日子就去看看那闵氏。

想到这里,她不由咬牙切齿地问犯氏:“大奶奶,要不要把费氏叫来?”

第303章 气闷

当然要把那贱婢叫来问一问!

看她是依仗什么,敢这样胆大妄为!

范氏冷笑。

妻妾之间是天壑,费氏不守规矩,自己就是发落她,大夫人知道了又能怎样?

如果人人都像费氏一样,以为讨好了俞敬修就能为所欲为,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念头闪过,范氏的脸色更冷了。

墨篆看得明白,不用范氏吩咐,去唤了费氏过来。

范氏望着她那眉眼普通却因为神态自若而显得落落大方的面孔,心里无端的就是一阵烦躁。

“你昨天去云绣坊拿买了几方新帕子之后,又去了哪里?”范氏目光如霜地望着费氏。

费氏笑道:“去了针匠胡同闵小姐那里。”

范氏愣住。

她以为自己这么一说,费氏肯定会慌慌张张、支支吾吾地找些借口来搪塞她,那她就可以说出自己的发现,然后趁机喝斥费氏一番,在费氏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地教训教训费氏。

却不曾想到,费氏竟然如风轻云淡般的坦然承认了!

费氏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责备吗?

不就仗着自己是大夫人的人吗?

想到这些,大夫人给丈夫送妾的羞辱和费氏背着自己对俞敬修的趋从,如旧仇新恨,一齐涌上她的心头,让她顿时心如火烧。

“谁让你去的?”范氏回过神来,学着俞夫人发脾气的样子,“啪”地一声拍在炕桌上,“你以为你是谁?你当着我说是去买帕子,却偷偷摸摸去串门,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难道大夫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在范氏提到大夫人之前,费氏都一直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听着,待范氏提及大夫人的时候,费氏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打断了范氏的话:“大奶奶还请息怒。我那天的确是要去云绣坊买帕子,不过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大爷,大爷说,眼看着要过元宵节了,也不知道闵小姐那边过节的东西准备得怎样了?去年冬天的时候朝廷和高丽人开了仗,银霜炭有钱也买不到,闵小姐那里,还是立冬的时候买了五车,今年倒春寒,只怕闵小姐那边的炭不够用。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多买些备着了。让我去看看,顺道给闵小姐送五百两银票过去。”

“我原想来回大奶奶一声的,可巧大爷前脚刚走,就遇到了夫人。”

“夫人当时就把我训斥了一番。”

“说这还没有出正月十五,我就到处乱跑,让我没事就好好在家里呆着。还问我大奶奶知不知我要出门的事。”

“我怕夫人说我不懂规矩,忙回夫人,若不是大奶奶点了头,我是半步也不敢走出垂花门的。”

“夫人不置可否,见我手里拿着一叠银票,就问我去干什么?”

“我不敢隐瞒,把大爷让我给闵小姐那边送银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夫人。”

“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就由束妈妈扶着走了。”

“我看夫人的样子,并没有阻拦我的意思,心里又惦记着大爷的吩咐,先去的针匠胡同,然后才去云绣坊买的帕子。”

“你说什么?”范氏如遭雷击,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你说夫人知道你给闵小姐送银子的事?”

费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又道,“上次我给闵小姐送腊八豆的时候,正巧束妈妈奉了夫人之命,到厨房去拿腊八豆,说是本司胡同的计夫人喜欢吃,夫人过两天要去计家串门,特意带一些给计夫人尝尝。知道我要给闵小姐送腊八豆,束妈妈还告诉我哪样的豆子好,哪样的豆子不好…”

“你,你…”范氏气得浑身发抖,想指着费氏破口大骂她一顿,偏生她从小到大不曾骂过人,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可如果不指着费氏大骂一顿,她这胸口就像堵着一团火,烧得她难受。她指了费氏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你口蜜腹剑,卑鄙无耻…”

费氏听着一阵诚惶诚恐,上前两步就跪在了她的面前:“大奶奶,我句句是实。要是您不信,可以让墨篆姑娘去问厨房的白婆子,当时她也在场,就是她帮束妈妈和我装的腊八豆…”

范氏闻言身子摇晃了几下,人突然朝后一瘫,就这样昏倒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大奶奶,大奶奶…”墨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两腿发软,抱着范氏的身子就哭了起来。

费氏哧溜就爬了起来。

“怎么了?大奶奶怎么了?”她扑了过去。

要不是这个费氏,大奶奶又怎么会被气得昏了过去。

墨篆心中带恨,手肘狠狠地朝着费氏的胸口就拐了过去:“走开!还不快去叫人来。”

费氏没有防备,被撞得龇牙咧嘴倒吸了几口冷气,望着墨篆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面高声喊着之前被范氏遣出去的丫鬟、婆子,一面再次凑了上去,然后没等那些丫鬟、婆子进来,她就满脸担忧焦虑地道:“墨篆姑娘,这样不行!就算是这个时候去请大夫,等大夫赶来,黄花菜都要凉了。我从小就照顾生病的表哥,大夫曾经告诉我,万一遇到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掐人中——一掐就会醒。”说完,使劲地将墨篆挤到了一边,自己扶了范氏,朝着她的人中掐去,还在这期间吩咐墨篆,“快去倒壶冷水来,等会大奶奶醒了,也好定定神。”

那些丫鬟、婆子已经鱼贯着走了进来,见费氏正在给昏迷了的大奶奶掐人中,两个年长些的还上前去帮忙。

墨篆见费氏不是信口开河,自己守在一旁不敢走,吩咐个小丫鬟去倒了杯冷水来。

费氏见了,让身边的一位妈妈掐着范氏的人中,自己端过茶盅,吸了口冷水喷在了范氏的脸上。

范氏“嘤咛”一声。

墨篆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