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精致的九宝琉璃灯幽幽地散发着灿然的光芒,朦胧中光华流转,而那溢彩的阴影中,却又隐隐,透出丝丝血腥的气息。

第八十章

君扬雪撩开珠帘,缓步走上船头,深深的吸气,想要吐去,心中所有的室 闷。

细月当空,深蓝的夜幕上,只剩下几颗稀疏的星子,闪耀着温暖的光芒,如同她凝视含笑的明眸,可是,为何,今日里,是那般遥不可及?

爱情,如同一种慢性毒药,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这是第二次,他在门外,而她在门内,她的怀里,是另一个男子。

夜风如洗,那幔帐落下的一幕,始终觉得沉沉的透不过气来,连呼吸都觉得痛入肺腑,为何?

深深吸一口气,却仍然无法挥去那撞在胸中沉闷的滞痛感,如同一把钝钝的刀,正磨励他正疼痛难当的心口。

早就已经明了,这一生,不可能独自拥有她,潜意识,早已接受了虞静华,甚至,玉锦……可为什么,面对她和水仙,他仍然觉得疼痛难当?

好痛……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花恋蝶的毒,明明未到发作时间,可这痛苦,却明明和毒发一样,为什么?

“颜,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什么?爱你,要爱得这么辛苦?”君扬雪遥望幽深的夜空,那点点的星光迷离而遥远,如同那,他极力想要抓却又抓不住的温暖……

“雪儿。”莫晗玉痴迷地看着船首那一袭白衣,俊雅如仙的男子,这么多年了,她等了这么多年,甚至为了他不惜亲自来到凤仁,为何,他的目光从不在她身上停留?

如果说,五皇姐追求的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那她,这些年来,所求的,不过是与他的真正相守,初见面的那一瞬,她便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得到他,正如她皇姐,这么多年所偏执地筹谋的,不是皇位,而是那段感情……

“我知道你不快乐,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我不会再碰任何人。”莫晗玉目光灼灼,顺手递过一个精致的白玉酒盏,“不想面对,不如醉了?”她太清楚,他的痛处。

“跟你走?”君扬雪淡然地望着她,弯起嘴角,“像莫晗菁对我舅舅一样?”

“我不会那样对你……”莫晗玉一楞,急切地看向他,却见他神色漠然,仿若无闻,不由怒从心起,冷笑一声,字字如锥,“难道,你宁愿面对这样的她?你看到了,她在做什么?你心心念念的她,现在正和别的男人颠鸾倒凤,骄傲如你,真的可以若无其事么?”

君扬雪捂住痛彻难当的胸口,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为什么?一向擅于掩饰的自己,此时仍然无法忽视这锥心的疼痛?

“花恋蝶,伤心处,彻骨痛。”莫晗玉淡淡睇着他,声音淡漠却又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放弃爱她,便不再疼痛,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彻底解毒。”

不爱她么?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君扬雪自嘲地笑笑,忍住疼痛靠在船栏边,艰难地喘气,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朦胧不清。

“公子……”云影飞身上前,接过君扬雪摇摇欲坠的身体,“你要不要紧?”这关键时候,他,居然毒发了,今夜,该怎么办?

“答应我,和我走,一切都会过去。”莫晗玉上前一步,逼视着君扬雪,“痛成这样,还不足以让你醒悟么?”

“不,我不可能和你走,”君扬雪靠在云影身上,隽秀的面容上一片坚定,“我早就说过,这辈子,我只嫁一次,我与她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又能明白多少?”

“况且,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谈唯一?这段时间,楼里有多少清白男子被你糟踏了?简直禽兽不如!”君扬雪喘了口气,嘲讽一笑,“是,她现在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是谁造成这一切的?是你!”

“我不过是……”莫晗玉张了张嘴,却无从说起。

“如果她所做的事情让我疼痛,那么,你便是那个笑着看我痛的人,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爱,我诅咒你,这一生一世,都尝不到情之滋味!”君扬雪努力撑开眼睛,语气尖锐凌厉。

“你!”莫晗玉紧抿着嘴唇,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君扬雪,竟是如此固执!

她费尽心机,便是让他明白,他根本,不是敬亲王最爱之人,可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执迷不悟!

良久,莫晗玉冷笑一声,眸底闪过一丝阴戾之色,语气不屑,“你该知道,我从来做没有把握的事,今夜,你觉得,你们还走得掉吗?”那双阴冷的眼眸中,闪耀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君扬雪,她要带走,而敬亲王的命,也非取不可!

君扬雪虚弱地靠在云影怀里,几乎已没有力气开口,花恋蝶之毒,为何该死的在这个时候发作!

此时,他多么想念,她温暖的怀抱,可是她……

“你又如何断定,我们会走不了呢?”一个清冷如泉的声音响起,慕瑞颜携着水仙缓步步出厢房,神色间,并无一丝歉疚,两人的衣物,也都整齐干净。

君扬雪身子一震,抬头凝眸看向她,心中酸涩难当,她和水仙,已经那么亲密了么?

慕瑞颜转眸凝向他,浅浅一笑,柔若春风,声音却冷若寒冰,没有半点温度,“那点媚毒,也配在本王面前献丑么?”

水仙中了迷情香,根本无药可解,唯有合欢,又怎可能?君扬雪满腹疑惑,却百思不得其解。

莫晗玉不可置信地看向慕瑞颜,沉声开口,“你解了迷情香?”这香,连她都没有解药,敬亲王,又怎能解?

“本王的话,不说第二次。”慕瑞颜冷冷道,深遂的眼眸中隐隐散发出摄人的怒气,“若是莫小姐听不懂,不如去问问你的侍卫们。”

“来人!”莫晗玉大喝一声,半晌,原先留在厢房周围的几名黑衣女子却并未闪身出现,心中大惊,“你把本王的侍卫怎么了?”

“怎么?莫小姐这会变成本王了?”慕瑞颜嘲弄地一勾唇,水眸半眯,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莫晗玉怒极反笑,阴鹜地眼神扫向慕瑞颜,语气冰冷而狂傲,“敬亲王!你已上了本王的船,本王今日,便没打算放你活着回去,你可以看看,此时,你身在何处?”

平静的湖面上,闪耀着粼粼的光芒,诡异而阴森。

莫晗玉,早已布置好一切,今日,她便是来成全她的,却没想到,这一步棋,竟是生死一线。

“莫小姐可知何为破釜沉舟?”慕瑞颜淡淡地回应一句,眼神,专注地凝视着那白衣如雪的男子。

“扬雪,若是今日,我葬身于此,你可要永远都记得我才好,”柔软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细致的温柔让他已不能言语,“不论如何,也不论你是否相信,”她的唇突然凑近他温热的耳垂,“这一辈子,爱你,早已深入骨血,最为遗憾的,便是不能给你唯一。”

君扬雪怔怔地看着她,耳边,她的话语还来不及消化,唇上,便被她柔软清甜的唇封住,脸上,一片冰凉,那是她的泪水?还是他的?

一粒苦涩的药丸从她的舌尖滑进,倾刻间便化为一缕苦水,在她唇舌纠缠之间,却又变得甘甜无比,“颜!”他伸手揽向她的脖颈,却突然间陷入一片混顿的黑暗中。

为什么?颜,你到底,在做什么?即使是死,我也愿意和你一起……为何连这点,你都不愿成全我?

两人的缠绵怜爱若无旁人,让莫晗玉几乎疯狂,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慕瑞颜囫囵吞下!

“啪”的一声,夜风摇曳中的九宝琉璃灯被莫晗玉手中的杯盏击落破裂,一地晶亮的碎片纷纭滚落,触目心惊。

“你知道,该怎么做。”慕瑞颜淡淡的睨向云影,语气轻缓却透着沉沉的压力。

“我明白。”云影用力抱紧君扬雪,垂下眼帘,面无表情。既是她最爱的人,也是他至为重要之人,那他自会,倾尽心力,护他周全。

不远处,黑寂幽暗的水面,蓦地亮起了三三两两的渔火,船舱内,原本靡靡的丝竹之声,也嘎然而止。

原本妩媚动人的琴伶,突然化身为夺命的阎罗,围到莫晗玉的身后,那狠戾的神色间,哪里还有半点风情!

“敬亲王,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本王会带着雪儿,前来为你拜祭!”莫晗玉冷冷地逼视着她,周围升起了一股危险阴冷的气息。

“是吗?”慕瑞颜淡淡地扫了一眼木辰,示意地点点头。

木辰面色微沉,一向淡定的面容闪过一丝犹豫。

“木辰,你该知道,她比我重要。”慕瑞颜漫不经心地又补了一句,如水的眸光,掠向远处斑驳的渔火。

“是,属下明白。”木辰咬牙顿首,恭敬地跪地行礼。

莫晗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唇边掠过一抹残忍的笑意,布置后事吗?我便成全了你又如何?

“动手!”莫晗玉一声令下,身形已掠向君扬雪的方向,却见云影几不可见的微微挥了挥衣袖,一道六尺的墨绿色的屏障瞬间笼罩在了两人的周围,凡是伸手触及的,全都颓然倒地,死状骇然可怖。

“云影!”莫晗玉愤愤然冷喝一声,从未想过,这个小小的影卫,居然会妨碍她带走君扬雪!

“你有那个能耐带走他吗?”云影大眼睛闪了闪,两个小酒窝忽隐忽现,挑衅意味十足。如果她想脱身自是不难,可是要从他手上夺走君扬雪再走,这一番下时间来,她又怎耗得起?

沉静的湖面刹那间变得沸腾,一只鲜红带着火光的弓箭倏地落在船头,明灭的火光中,君扬雪的面目已渐不可见。

莫晗玉一跺脚,愤恨的目光恨不能将云影撕裂,终是咬咬牙,扬手,“撤!”

底舱内,她早已布置好逃生之处,这船上,就留给敬亲王做葬身之地罢!

第八十一章

云影将君扬雪抱在怀里,眼光,却不可抑制地凝向那道浅黄的身影,此时此刻,他太想,守在她身边,可是,怀里的人,是她最在乎的,他又岂能,让她失望?

“小影子,半步,也不许离开他。”凝神间,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幽幽飘来,云影深吸口气,闭了闭眼,转身抱起君扬雪,躲到她身后一个安全的角落里。

“仙儿,你可还好?”慕瑞颜拉着水仙站到云影侧边,一个不易被袭的死角里,不着痕迹地将他护在身后,刚刚才帮他施针解了迷情香,他的功力,已经大打折扣……

莫晗玉,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太有心机,竟然,会对水仙下药,损了水仙的功力,同时刺激了君扬雪,为的,不过是君扬雪对她的死心塌地,水仙的身份,想必莫晗玉早已有所怀疑,莫晗玉……这样的人若是继续留在凤仁,不可不谓是极大的隐患。

所幸,有云影护着君扬雪,相信以云影的功力,定能保他二人平安无恙,而岸边锦锈楼的人马,看到这里的火光,想必赶来已是时间的问题。

“我没事。”水仙半阖着双目,暗中调理着内息,今日,那般的情形,她却并没有要了自己,这样的她,就是穷极生命,他也必定会随她左右……

即便,是一生无止尽的等待……

莫晗玉刚要走进舱内,却被几道劲风袭过,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想走,没那么容易!”三道黑影倏地掠过,身形快如闪电,直直地拦在了莫晗玉的面前,为首之人,正是木辰,那俊朗的面容上冻如寒冰,一袭修长的墨色衣衫与幽深的湖水几乎染成了一色。

“笑话!”莫晗玉冷嗤一声,不以为意地扫了三人一眼,“就凭你们三个,也想拦住本王?”眼角,有意无意地的一眼水仙身边的慕瑞颜,连她的暗卫都出来了,今日,她终于要落到自己手上了!君扬雪……只要敬亲王一死,那他,便是她的!

木辰紧抿唇角,眼中冷光闪过,扬手间,袖中数十道银光射出,直指莫晗玉,同时,身边的两道黑色影迅速扑向舱门,移形换步之间,舱上正在燃烧的箭矢已被扔进舱内,木质的船板碰上燃着火油的箭矢,刹那间,一声声刺耳的‘噼啪声’响起,船上摇晃着的彩灯纷纷坠落,原本沉寂的夜空里,一阵阵惊惶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随着莫晗玉身边一个黑衣男子的一声长啸,船尾,埋伏在厢房里的侍卫突然纷涌而出,匆匆从船尾往船头赶来,可是陆续不断的带着火光的弓箭,不得不让他们原本有序的步伐变得杂乱无章。

最为诡异的是,那些箭矢似乎长着眼睛,摆明了是在阻断那群侍卫前往船头的脚步。

漫天的火焰,绚烂炽烈,肆无忌惮的蔓延开。

短短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杂乱无序,莫晗玉在几名贴身侍卫的保护下只觉得心慌意乱,远处从不同方向飞射而至的箭矢加上木辰等人招招直取性命的攻击,已让她们明显不敌,那原本冷厉高傲的面容在若明若暗的灯火下渐渐变得扭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似乎失算了,这四处飞来的箭矢并非只取敬亲王性命,甚至有一半以上的火力,是直直是指着她的方向,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她的人中,有敬亲王的人。

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背叛她?冰冷的眸光倏地扫向昏迷在云影怀里的君扬雪,有这个胆子的人,怕是只有那一个了,这么多年,他也培植了不少心腹吧!他居然,会为了敬亲王,和盘托出!这一番举动,更是将君家及远在西凌的君笑倾置之不顾!慕瑞颜,对他来说,居然重要如厮!

慕瑞颜和水仙相携躲避着四处纷飞的乱箭,眼前四处耀眼的火光已经将整条船照得几近通明,两个人,已经说不上是谁在护着谁,一个,想要护着刚刚功力受损的属下,一个,想要护着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火光四起,凶险环生,逃生的机会已渐渐微小,莫晗玉在几名手下的掩护下避到廊角,却被木辰等人不要命的招式逼退得狼狈不已,正面应付着木辰等人的攻击,腹背还在防备纷乱的箭矢,所有的风光和体面荡然无存,几成丧家之犬。

慕瑞颜见状,冷冷一笑,君扬雪的人,果然还是很忠心,难怪,最近没有见到竹影和兰影。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晗玉怕怎么也没想到,她最终,会栽在自己人手里。

“王爷!”船尾传来几名侍卫尖厉的惊呼,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莫晗玉已被木辰控制在手中,一道冷洌泛光的剑刃,正抵着她雪白的脖颈。

而莫晗玉身边的几名侍卫,皆已躺倒在地,不省人事,有的身上,还燃烧着鲜红的箭矢,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焦糊味道。

当那冰凉的触感抵上肌肤,莫晗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今日,究竟是谁的劫?

这番场景,让船尾尚未中箭的一群侍卫几近疯狂却又惶惶然不敢上前,只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恨恨地看着木辰等人,她们随莫晗玉来到凤仁,若是这十五殿下在凤仁出了什么事,等待她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木辰扬首唤了一声,“如何处置?”

“这还用说?”慕瑞颜眯起眼眸,对上莫晗玉桀傲挽留尊严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莫晗玉一惊,似乎是不可置信,眼底慌张顿现,声音凄厉而尖锐,“本王是堂堂西凌十五皇女,你竟敢堂而皇之取本王的性命?这个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慕瑞颜淡然一笑,冷眼扫向船尾已怔然不知所措的一群侍卫,语气寒若冰刃:“你是西凌十五皇女?何以为据?今日邀约本王的,是莫丰莫小姐,拜贴仍在敬亲王府,”见莫晗玉蓦然变色的表情,冷冷嗤笑一声,“堂堂西凌十五皇女邀约本王,又怎需隐瞒身份?除非,她在凤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如此,怕是西凌女帝,也要给本王一个交待罢?”

“不!你不能杀我!”莫晗玉惊惶尖厉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在木辰微一用力的瞬间,身子若飘摇的风筝,重重地倒在了甲板上,一丝嫣红的血迹,顺着白嫩肌肤淌下,幽幽的火光下,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扔进舱里,莫留痕迹!”慕瑞颜看着地上的莫晗玉,又淡淡补了一句。

“嗤”的一声,火苗窜起,空气中隐隐传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王爷!王爷!”直至此时,船尾的侍卫似乎才恍然醒悟,贵为皇女,丧生他国,居然连尸首都无法运回国!顿时,一个个如同被逼疯了的困兽般嘶吼着冲向船头,刀光剑影,焰火冲天间,一场血淋淋的厮杀已无可避免。

木辰武功再高,却终是在一群已然杀红了眼豁去性命的人面前渐渐不支,三人身下,一滴滴鲜艳的红色逐渐扩散。

“木辰!”慕瑞颜尚未来得及阻止,水仙已飘身护在木辰身边,手中的软剑瞬间化成数道银光,招招迅疾如风,袭向那群俨然已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仙儿!”慕瑞颜惊呼一声,挥掌击落射向水仙的一支短箭,水仙回首间,目光骤变,三道箭光,竟然从三处不约而同的直直地射向她!

“王爷,”水仙猛地闪身,剑势如风挡去左侧的一箭,却不料自己身后已是空门大开,两道快如闪电的剑光,毫不留情地刺进他腰侧和肩臂,可这番疼痛,在她的危险面前,他竟丝感觉不到,心急之下,想要再帮她挡去另外两箭,身形却已不稳,重重地落在了舱板上,眼见着,另外两支箭即将落下,她已绝无生还机会!为何,在这种时候,他竟护不了她的周全!一时间,体内真气翻涌,“噗”的一声,一口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慕瑞颜脸色变了几变,她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危险,可是,却已经没有反寰的余地去躲避,顿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毕竟不是原来的敬亲王,这生死关头之际,武学之于她,竟无丝毫的实战经验!

“扑”的一声,胸口,传来一阵被贯穿的彻骨痛意,耳边,传来数道焦急惊恐的尖叫,有木辰的,水仙的……渐渐的,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强烈的痛意已让她眼前朦胧一片,只能闻到两股熟悉的安心的味道萦绕在周围,一股是云影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而另一股,是浅淡的幽幽的荷花清香。

云影,他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君扬雪?慕瑞颜心中一惊,神志几乎已清醒了大半。

“不要过来,护着扬雪……”嘴唇,已疼得发抖,慕瑞颜努力张开眼睛,死死地盯着云影,见他不动,又道:“你莫非,不听我的话了么?”

“我就去!”云影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脚步,沉重地迈向不远处的君扬雪。就是死,她也要护着他的安全,师兄,这一生,你何其幸福!

“你躺好,我就来。”熟悉的声音,柔若春风,却又隐隐汹涌着不可遏制的怒意,“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锦儿……”慕瑞颜心中一暖,似乎有什么,正填充着疼痛的心房,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玉锦……

真的,不想让你看到我这般脆弱狼狈的样子。

为什么,你我之间的相遇,不是你的遍体麟伤,便是我的脆弱不堪?

呼吸,已渐渐困难,原来,生与死之间,真的是很近很近。

玉锦眼神黯了黯,彻骨的悲怆在胸中蔓延开,无力地闭了闭眼,运指封住慕瑞颜的穴道,转身,迈向包围着木辰等人的一群黑衣侍卫,俊朗的星眸中,是汹涌澎湃的滔天怒火,这些人,居然想要她的性命!如果不是被楚傲容绊住,他早已赶了过来!想到她胸口蕴满那一片鲜红,心底,就止不住的颤抖,生死面前,他才明白,她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爱这一个字可以痊释。

“玉……”木辰张大了嘴巴,看向那个熟悉的面容,这个动作迅捷如风,幽若鬼魅的男子,真的是那个锦楼里弱不禁风的玉侧君?那张原本温柔俊朗的面容上,是从未见过的森寒如修罗般的残酷表情,那一向润如玉石的眸子,隐隐跳动着嗜血的光芒……

水仙捂住伤口,微微一笑,满脸释怀,有他在,这些人,想活着,已不可能。

顷刻间,那一个个黑色的人影,如连串的风筝般软绵绵地倒下,脸上,是来不及收起的惊骇表情。

“歆……”玉锦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绢帕,仔细地擦拭了下手上的血迹,转过身,抱起慕瑞颜,目光凝向她已苍白如纸的面容,

“王爷,……”水仙看着那支贯胸而过的箭矢,嘴唇哆嗦得几乎已不能言语,她是为了救他,才会离开了那个安全之处……若是她有什么不测,那他,将情何以堪?

“我不会让她死。”玉锦淡淡地看他一眼,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很快消失不见。

四处燃起的火焰,已让整个船身渐渐不支,剧烈的晃动着。

“你们,可还能撑得住?”玉锦抱着慕瑞颜的手又紧了紧,眼光扫过木辰和水仙已被鲜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的外衫。

“无妨……”两人异口同声,扶起另外两个暗卫,看着四处已蔓延一片的火光,木辰犹豫地问道:“玉侧君,你是如何过来的?我们从哪里走?”

“我……”玉锦脚步滞了一下,他是御水而来,只是在岸边找了几块浮木而已,这几个人,又如何脱身才好?

“敬军应该到了。”玉锦想了想,目光凝向远处的水面,临行前,他特地留了书信给木枫。

一阵阵震天的呐鼓声传来,幽深的湖面上,赫然飘荡起一道道敬亲军的浅黄旗帜,浩浩荡荡,声势如潮。

周围的箭雨,已渐渐停歇,形势急转直下,四周里,鼓声停歇之余,只听到一阵阵扑通的落水声,那些胆小的,都已潜水逃走,来不及的,都已被敬军的船只包围。

为首的大船上,飞扬华丽的镶黄色敬军大旗下,赫然是木枫挺拔的身影,一向冷酷的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惶和焦急。

幽深黑寂的湖面上,原本华丽壮观的船舫在一片通红的火光映衬之下,几乎亮如白昼,船身上,无数箭矢仍在颤悠悠地晃动着,汹涌的火光冲天而起,朦胧间,依稀见到几个黑色的人影,那为首的,正是抱着敬亲王的玉锦。

第八十二章

敬亲王府。

自从深夜里浑身是血的敬亲王被玉侧君抱回府后,整个府里,几乎是人仰马翻,就连一向沉稳的管家,也几乎是抖索摸爬着冲到了门前。

不仅如此,随敬亲王一同回府的,还有被云侍卫抱在怀里昏迷不醒的君侧君,而一向从容面无表情的木枫和云影,都是一脸的哀恸欲绝,那般的场景,让人不得不心惊肉跳。

敬亲王,在女帝尚未返朝前,毕竟是整个凤仁朝的灵魂,若是出什么事,那就是国丧。

所有的人,几乎都彻底夜未眠,那一箭,当胸而过,胸前的浅黄染成了一片血淋淋的艳红,触目心惊,那张几近毫无生气的面容,似乎昭示着已逐渐流泻而出的生命。

那一夜,风华苑。

整个主寝房外,人来人往,忙碌不息,所有的太医都被以最快的速度拎了过来。

可是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势,太医们都是惊惧而束手无策,商量了良久,仍是未能定下来是否拔出那根贯胸而过的血箭,万一,敬亲王因此而丧命,那是她们不论多少个脑袋都赔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