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瑟儿,皇姨府里,有石榴弟弟,锦儿妹妹,你住到皇姨那里和他们一起,好不好?”慕瑞颜如释重负地微笑,原本,她便打算带这个孩子离开皇宫,这宫里的阴暗,会扭曲这孩子纯真的灵魂。

直至上官语那顶软桥远远的离开,慕瑞祺才转过身,对正站在树下牵着慕原瑟的敬亲王淡淡地问了一句,“成王如何了?”

皇妹,绝对不可能放上官语和成王双宿双栖,哪怕是在皇陵。

“你说二皇姐呢?她很好呀,只不过,脑子有些糊涂,不太认得人了。”慕瑞颜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句,随后拉起小原瑟,往宫外走去。

云影的仇,她岂会不报?成王那种人,又岂会真正的在皇陵中忏悔?

而且,小石榴,有伴了,多好。

慕瑞祺怔了一下,回过神,原以为,皇妹自摔马之后,性格温柔了好多,却没料到,这有仇必报的性子,是一丝也未减……

“木飒,真的,只是脑子糊涂了?”慕瑞祺向身后问了一句。

“回皇上,敬王说的没错,是糊涂了,现在只认得银儿一个人,而且,天天都很乖的吃饭睡觉。”木飒的声音从空中悠悠的飘来,有一丝幸灾乐祸。

“说明白点。”慕瑞祺眨了眨眼,凤目中闪过一丝好奇。

“去皇陵的途中,成王的暗卫仍在联系左相及西凌国的人,半途被敬亲王截了下来,所以,敬王派木辰给成王吃了点让她乖乖的药,现在的成王,和皇子殿下一样,很听话,很纯洁。”

慕瑞祺眼角抖了抖,原来,变成智障儿童了,也好,那样的人,让她心思纯净些也好。

“你真的,不管他了?”阳光下,虞静雨有些脆弱的声音响起,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有时候,宁愿那个人还在,他也不愿看到她暗自的心伤。

“雨儿……”慕瑞祺转过身,明黄的龙袍在金色的阳光下折出耀眼的光晕,那张秀致威严的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坦然与安心,“莫要多想,他去母皇面前,对他来说,最好不过,而瑟儿,有皇妹相护,必能快乐长大,这般的结局,对他,对太傅,朕都问心无愧了。”

虞静雨怔然,花香宜人的夏风里,她含笑而立,那张开的双手,敞开的怀抱,让他忍不住地冲了过去,紧紧地抱紧了她,原来,幸福真的很近很近。

第九十四章

瀚祺四年七月,祺帝收到东堇女皇六封国书,彻查左相黎丹谋反一事,尚未定罪之际,黎丹却于狱中畏罪自尽,黎氏满门,贬为庶民。

兵部侍郎冯妍因参与成王谋反一事,被流放边疆苦役,冯氏满门皆被贬为庶民,冯氏子孙,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敬亲王府。

七月的暖阳,格外的骄热,茂密的枝桠间,知了得意而欢快地叫喧着,似乎在庆祝它们的季节终于来临。

雕梁画栋的廊台下,白玉台阶边,慕瑞颜拉着虞静华的手闲闲地散着步,稍嫌闷热的空气,并未影响两人面上恬淡温馨的笑容。

“颜,我不太明白,你为何会让上官语去皇陵?让他与成王双宿双栖?”虞静华一脸的困惑不解,但明显的,这话是想了很久,才问了出来,还带了些许怨气。

慕瑞颜愕然,顿觉哑然失笑,原来,小白兔在为他哥哥抱不平,“静华,你怎会这样认为?我会让他与成王双宿双栖?他是去皇陵诵经的,自然在静室里,不可能与成王见面,但是,成王与他,也只是一墙之隔,”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成王如今,已成弱智,身边只认识一个银儿,可虽为弱智,有些本能还是会的……当然,上官语会很清楚地听到,隔壁的事情,你觉得,这样对他而言,惩罚得不够吗?”

想到那银儿和成王的关系,虞静华脸微微一红,同时亦觉得有些神伤,毕竟,这上官语也算不上是个恶人……他爱的人不爱他,爱他的人他不爱,这般的折磨,对他而言,怕是生不如死了吧?

“或许,银儿会在那里,为成王再生个子女呢?听着心爱的人与别人日夜欢爱,会是怎样的感觉呢?这经,可是得好好的诵才行……”慕瑞颜眨眨眼,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不知为何,她对上官语,就是提不起同情心,毕竟,八年的背叛,绝对是不可能一笑抿恩仇的,如果再让他与成王相亲相爱,那岂不成了皇室天大的笑话了?

虞静华摇摇头,在那里生儿育女?以她的手段,估计那成王早已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那……冯妍呢?”想了一会,虞静华恨恨地问了一句,那个亲手扼杀了他孩子的女人,皇上居然把她给放了。

慕瑞颜叹了口气,眸光转向远处的荷塘,淡淡道:“冯颖舍了冯氏满门功勋,为的就是保这唯一的女儿一命,对皇姐来说,冯氏手握重兵多年,能借此机会以冯妍一命缴了冯氏的兵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见虞静华面有不满,意味不明一笑,接着道:“冯妍如今,已经不愿让任何尖型圆型物事碰触,就连睡觉,也是常常惊醒,神智极为混乱,估计她下半辈子,也就那个样子了。”

她从来就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但她还不至于冷血到扼杀冯妍的孩子,那样的她,与冯妍又有何区别?所以,冯妍的罪,就由她一个人来承担罢,对她的惩罚,已足够让她享受余生了。

“娘亲,娘亲,皇姨,皇姨……”甜脆软糯的童音在身后急促地响起。

“哎哟,小主子,跑慢些……”伴随着小厮们的叮咛声,两个小小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卷到了两人的面前。

“石榴,瑟儿。”慕瑞颜拉过慕原瑟的小手,含笑看着小石榴,“跑这么快做什么?”

“娘亲……宝贝要小兔子。”石榴急巴巴地说了一句,一边还紧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木枫,他就不明白了,这么可爱的小白兔,为什么枫侍卫就不肯给他玩呢?

“小兔子?”慕瑞颜嘴角抽了抽,那小兔子……“呃,木枫。”

“属下在。”木枫目无表情地拎着一只被灰色绸布盖住的小竹篮,竹篮上方,只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

“这兔子……你再去买两只。”慕瑞颜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旁边的虞静华,再将两个小不点拉到一边,“瑟儿,石榴,这只小兔子呢,已经生病了,所以,要交给虞爹爹去照顾,现在,让枫侍卫帮你们去买两只,好不好?”

“病了?”慕原瑟极其怀疑地瞄了一眼那只贼溜着眼睛,精神抖搂地嚅动着三瓣嘴的小白兔,不放心的用手摸了摸,小嘴里自言自语道,“真可怜,怎么就病了。”

小石榴连忙点点头跟了一句,“真可怜,病了。”

慕瑞颜很无良地擦了擦头上的汗,骗小孩子,真的是……很邪恶的一件事情。

木枫将小篮子往虞静华手中一搁,刚要转身离去,却听慕瑞颜又补了一句,“那个,木枫,那个东西,也再买两只。”

木枫眼角抖了抖,无奈地扯扯嘴角,“属下遵命。”

虞静华将篮中的小白兔仔细地拿在手中看了看,良久没有做声。

“这兔子病了?”等慕瑞颜哄走了两个小不点,虞静华才悠悠地吐出一句。

“咳……这个兔子是送给你的,所以,那两个小鬼,等木枫再给他们买吧。”慕瑞颜心虚地摸摸鼻子,回答道。

“好好的,送我兔子做什么?”虞静华扬起唇角,似笑非笑。

“那个……我要出门一段时间,怕你在家里闷着,所以,……我喜欢小兔子,你要好好养着。”想送小白兔给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不过是付诸行动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要出门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凶险难料,若是不安抚住家里这两个,她又如何能安心?自从上次的重伤事件后,家里这两只,几乎是十二个时辰换班地粘在了她身边……

“想让我睹物思人?”虞静华完全不买帐地将篮子往慕瑞颜手中一搁,慢吞吞地又补了一句,“可是,你答应过我,从今以后,到哪里都会带着我。”

“你的身子还没全好,再说,你若是走了,谁帮我照顾瑟儿呢?”

“你要乖乖的在家里把身子养好,等我回来,我们还要生个宝宝的不是吗?”慕瑞颜好话说尽,磨破了嘴皮子,终于,换来两只小白兔嫣然一笑。

袖下的手心里,汗津津的,齐人之福,真的不好享。

比起虞静华,君扬雪这里,就明显的没那么好过关了,那只粉可爱的小狐狸他倒是收下了,可是,狐狸归狐狸收,一听到她要出远门,脸马上就沉了下来,也不说破她,只是在床上该做什么做什么,每天把她折磨到几近虚软,才放开手,动作间汹涌的占有欲,让她又是沉醉又是纠结,这狐狸,倒是表个态嘛,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地……

整整三天,君扬雪没让慕瑞颜下床,到了第四天,才把她从床上踢了下去,紧接着一句阴恻恻的话,“你要去哪里都可以,得带上我。”

带上他?有危险不说,也实在是不太方便带上他……

慕瑞颜头皮发麻,她不是没有手段让狐狸屈服,只是,经历了太多波折后,她只是真心的想要宠着他……

她还要去东堇和玉锦作个了断的,总不能带个侧君过去罢?那样的话,万一……也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了吧?

“那个,扬雪……”慕瑞颜暗自吸了口气,还好,她早有准备,于是,一下地,便慢条斯理地把君扬雪拉到了怀里,道:“是这样的,西凌那里,三皇女登基,你想不想去看看你舅舅?”

“舅舅?”君扬雪微微一怔,肃然勾起唇角,他当然想去,可是,听她的口气,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他绝对不想和她分开这么久,对他而言,如今两人,才值新婚……

“你让我一个人去西凌看舅舅?”君扬雪眯着凤眸,好看的唇角,挂着一抹玩味的浅笑。

“哪里的话,”慕瑞颜立马端正姿态,“我又怎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呢?当然是我陪着你去,原本想一个人去的,怕你太辛苦嘛,不过,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那就我们一起去喽?”

“真的?”君扬雪非常怀疑地凝着她的眼睛,以他对她的了解,这肯定不是事实的全部,不过,去将那唯一流落在外的娘家舅舅接回来,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这么多年来,听说五皇女都无法联系上他,如今三皇女登基了,却不知可有机会?

“我怎会骗你?”慕瑞颜信誓旦旦地保证,见他不信,只好坦白交待,“三皇女那里,我早已与她联系,五皇女和莫晗玉勾结成王的证据,是我交给她的,所以,她答应了我,如果你舅舅肯回来,她不会拦着。”

“你……”君扬雪一脸的震惊,他想不通,她是什么时候和西凌三皇女联系上的?怎么他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西凌五皇女在凤仁的势力,已是皇姐的眼中盯,所以,这件事,其实是她那边的人去联系的,当然,我只是顺带提了要接你舅舅回来的要求……”慕瑞颜稳稳心神,尽量转移君扬雪的注意力……

“颜……你是不是要接他回来?”憋了许久,君扬雪还是没放过她,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那个……”慕瑞颜吞吞口水,好半天,吐出一句,“小锦儿,不能总是没有父君,对不对?”

“我可以做她父君,反正我不能生孩子。”君扬雪冷笑一声,根本不买帐,笑话,他若是这样放她去接玉锦,那个家伙回来以后,他还有安静日子过了?

“扬雪……”慕瑞颜有些无奈,这只狐狸的占有欲其实是几个人之中最强的,可偏偏,她就是在乎他的感觉,这个样子,叫她怎么办?“他一个人在东堇……”

“他有苏家,什么叫一个人,他可是苏家的嫡公子。”话没说完,便被君扬雪打断。

“可是,他已经……没了清白,那般的流言蜚语,他又如何忍受?身为早已定下的太女正君,却莫名其妙的被虽人掳去当了侧君,还生了女儿,他得承受多大的压力?我听说,他已经病了……”无可奈何,慕瑞颜开始施哀兵之计,狐狸,其实是讲道理的吧?

病了?君扬雪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这个女人,这么快就有了玉锦的消息,怕是一天也没放人离开过玉锦身边吧?哼!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水仙,肯定是被她派去了东堇,她必定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三个月后楚傲容的大婚,看样子,必然是要被搅局的了,他倒是,很想去凑凑热闹呢,既然她这么想要安抚住他,那他不如顺着她的意,将计就计?想甩了他,哼,连门都没有。

“病了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脑袋里想通,君扬雪立马表现出一副明事理的样子,“那等去接了舅舅,你便去东堇吧,我带着舅舅回来就行了。”

“扬雪……”慕瑞颜叹了口气,眼底有自责,也有黯然,“这辈子,我遇上了你们,我何其有幸,只是,这样的我,让你们都受委屈了。”

君扬雪默然,随即漫不经心地瞪了她一眼,“比起没有你在身边,这个,实在是不足以道,所以,我是心甘情愿,他们,应该也是。”

西凌,业城。

为了贺新君三皇女莫晗菁登基,慕瑞颜携着君扬雪日夜兼程,整整一个月,终于赶到了离西凌的都城最近的城池,业城。

一路上,因为是代凤仁去贺新君登基,这皇家排场还是十足的,慕瑞颜倒也不急,打算带着君扬雪顺便赏赏景,悠闲些,可却没料到,这只狐狸是心急如焚,只恨不能插双翅膀飞过去,直催着车队马不停蹄地赶路。

可着急归着急,这一路上在马车里,他却也没消停过,直让一队护送的敬亲军们忍不住唏嘘,这敬亲王的侧君,那般天香国色一美人,却是……实在是太彪悍了……

业城,因为临近凌都,且风景优美,慕瑞颜忍不住吩咐整个队伍多休息了两天,反正,从凌都到东堇的路程,一个月已经足够赶到了,尚余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处理掉西凌的这些事情。

八月二十,正逢炎夏,空气闷热而潮湿,用过晚膳,百无聊赖之际,慕瑞颜携着君扬雪到业城最有名的望月湖畔游玩,不愧是西凌最美的城池,白日的躁热随着太阳的落山已渐渐消散,湖畔凉风习习,一层层涟漪的波光荡起妖娆迷蒙的细碎光芒,落日余辉,竟是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衣饰精美华贵,一个俊雅,一个清丽,走在湖边,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直叹这天下,竟有如此和美的神仙眷侣。

缓缓踱步良久,君扬雪一直沉默未语,忽而幽幽叹息,“颜,若你不是王爷,多好,我们可以天天在此秀美山河中携手并肩,赏山游水……”

如果,她不是王爷,一切又该不同了罢?

慕瑞颜水眸闪了闪,灼灼地看向君扬雪,唇边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那等我们了结这些事,我便向皇姐辞去一身累赘,陪你们归隐山林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到那时候,你可别嫌我穷才是。”

“你穷?”君扬雪扬眉,似笑非笑地睨向她,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云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大半年赚了多少钱,那敬王的俸禄,怕是入不了你的眼罢?”

她会没钱?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闲下来过,除了锦绣楼之外,君家的不少生意,可都受了她的影响。

真没成就感,慕瑞颜丧气地撇撇嘴,在这狐狸面前,她几乎已经没有隐私了,俗话说,这当家的挣多少钱,哪能让他们全知道?总得,留点私房钱吧?

“若不多了解你,又怎能和你如此契合呢?”君扬雪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一条月牙,笑得暧昧,“不过,我倒觉得,皇上,是不会放你走的,”

“王爷小心!”君扬雪话未说完,便听到木辰一声紧张的提醒,顿时转过眸,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那水光荡漾的湖边,已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手中持着明晃晃的刀剑的黑衣蒙面人,一双双如同饮血仇忾般的眼眸中,迸发着慑人的怒火,像是要将慕瑞颜生吞活剥了似的凶狠而嗜血。

慕瑞颜哀叹一声,今年,她肯定犯水劫,好像一离水近,就有祸事,原本这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任何袭击,还以为那三皇女已经妥善处置好了五皇女,却没料到,临了最后一步,还是遇上了。

这群人,想必是要为她们的十五皇女来报仇的吧?

“原来是西凌的相思卫。”慕瑞颜轻咳一声,缓缓上前几步,水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没想到,五皇女身陷天牢,居然还能这般生机勃发呢。”

“少废话!血债血偿!”为首的黑衣人目光中迸出冰冷的杀意,长啸一声,所有的黑衣人顿时训练有素地移形换位,围了上来,发起猛烈的攻击。

木辰带着六名暗卫迅速现身,与一群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刀光剑影,杀声惨烈,激起罡风无数,数十米之外,所有的行人纷纷抱头鼠窜,唯恐避之不及。

“慕瑞颜,还命来!”一声夹杂着强烈恨意的吼起响起,一个身穿西凌皇室禁卫军服饰的女子猛地扑了过来,随之身后的,还有数十名黑衣女子,一个个身手矫健,眼神精锐,一看便是功力深厚之人。

“莫晗容!相思近卫!”君扬雪蹙眉惊呼一声,紧紧地抓住了慕瑞颜的手臂,此时,他才明白,她之所以不愿带他随行,恐怕并非只是为了玉锦,而她,亦不过是想为他找回舅舅……否则,这件差事,不论谁来,都不会比她危险!

西凌,相思楼的腹地,莫晗容又怎会放过为她唯一胞妹莫晗玉报仇的机会?

银光点点,肃杀的气氛刹时笼罩了优美秀丽的望月湖畔,慕瑞颜一边关注着君扬雪等人的战况,一边警觉地闪到一旁,横手拔剑,迎向飞扑而来的两道剑光,情势已是凶险万分,黑蒙的暮色中,一阵阵尘土飞扬、枝叶淋漓间,视线几乎看不清楚四周,虽然她早已料到莫晗容会趁机动手,却没料到会在这离凌都最近,也是她警惕最松的地方!

“王爷!”一道淡青色身影迅速闪到她面前,匆忙之间,只能凭气息辨认出,这是她派去先一步前往凌都的水仙!

水仙的加入,使慕瑞颜身边的形势明显好转,只见水仙身形如电,衣袂翻飞,直直地攻向了那名领头的穿禁卫军服饰的女子,清润的声音扬起,“西凌的五皇女,居然扮成禁卫军,这西凌的天牢,还真是不敢恭维!”

慕瑞颜心中一惊,记忆中虽有那莫晗容的画像,却没料到,她竟分乔扮成禁卫军混了出来,看那神色间,竟是匆忙赶至,想必,是想拼了一命,为她的胞妹报仇!

“哈哈哈!慕瑞颜,你敢踏上这西凌土地,就该料到,本王一定会为皇妹报仇雪恨,拿命来!”话音刚落,已如一道急箭般地射向了慕瑞颜的方向!

水仙向君扬雪使了个眼色,两人意会的同时守在了慕瑞颜的身前,两道剑光挽起点点光芒,将莫晗容阻在了四尺以外。

莫晗容,是西凌众位皇女中武功最好,也是心机至深的一个,夺取皇位已经失败,三皇女不知如何得到了她与西凌成王密谋的信函,谋反重罪,披入天牢,此生,不论是权还是情,她总是无法胜过三皇女莫晗菁!

此时此刻,她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为莫晗玉报仇,那个为了她去了凤仁,却连尸首都没有回来的唯一胞妹!这一切都拜这敬亲王所赐!

“慕瑞颜!你真是个笑话!一个女人,居然要靠这么些个男人来保护你!简直是个窝囊废!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做凤仁的摄政王!”莫晗容狂妄地仰天长笑,讥笑着横剑指向慕瑞颜,抬手翻腕间,数十枚银色光芒如暴雨梨花般射了过来!

淡青色身形快如疾风般掠过,身形巧妙地避过了这一波暗器,只听到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密集如雨的银光皆被扫落在地,而同时,两把利剑,稳稳地挡在了慕瑞颜的面前!

“懦妇!”莫晗容嗤之以鼻,跃身退后两步,袖口一翻,向空中射出一道响箭,刺耳的声音响亮地划破天际!

“莫晗容,本王的人保护本王,有何不对?” 慕瑞颜扬唇笑了笑,转眼看了君扬雪一眼,眸光冷冷的扫向莫晗容,“再说,本王非常享受有人保护的感觉,这软饭吃惯了,也就习惯了,你这种人,怕是永远也享受不到吧?你可有人真心爱你?你可真心爱过人?唉,你如今,怕是连护卫,都不愿意守着你了吧?”

莫晗容怒吼一声,目光如冷电般凌厉尖锐地扫向一边的君扬雪,“相思,你这个叛徒,竟然敢背叛本王!”慕瑞颜的这番话,全然地踩在了她的痛处!她这一生,情之一事,最为失败!对面的她,危险时分,有心爱的男人护在身边,可是自己,至死,怕也见不到心中之人吧?!

“叛徒?”慕瑞颜水眸一眯,讥诮地勾了勾唇,“本王的侧君,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本王之事,更不可能与你这种叛国之人有任何牵连,你身为西凌皇室,至暗地逼良为娼,害人无数,不过是成王的一丘之貉罢了,凭你,也配和敬王府扯上牵连?!”

“给本王杀了相思!”莫晗容疯了似的大叫,她要杀了这个男人,看慕瑞颜还怎么得意!情,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

“住手!”一道温润沉稳的女声响起,明黄身影,步履沉稳,深遂的眼眸沉如大海,赫然是西凌新君莫晗菁,只见其身后跟着数十队整齐的御林军,手持火把,只一瞬间,便将混乱的湖畔照得如同白昼,三队黑衣侍卫,动作利落迅速地将莫晗容等人逼成了一圈。

莫晗蓉闭了闭眼,脸色刹那变得惨白,嘴唇因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眸光,紧紧地锁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她早知道,她逃不过,她只是想,争取时间为皇妹报仇!可是,却没料到,只是这星点愿望,上天也没有满足她!

莫晗菁,早就算计好了她罢?

隐约间,有淡淡莲香迎面飘过,莫晗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明亮通彻的烛火摇曳间,那位缓步走来的绯衣男子……她几乎,连呼吸都已忘却。

他,依旧是他,只一眼,她便能将他认出,甚至,只需那一点点萦绕在心间的淡淡莲香。

男子微微的仰起头,柔滑的青丝如瀑布般飘在腰际,雅致绝伦的面容,莹若美玉,那莹粉的唇间,是一抹极淡的弧度,悲切,哀伤。

第九十五章

当的一声,莫晗容手中的长剑怆然掉落在地,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心中眼底,只有他,只有那张莹如月华的熟悉容颜,那浅浅的莲香,痴痴地在心间缠绕……

“倾儿……”莫晗容哆嗦着嘴唇,颤抖着唤出两个字,声音,破碎如风中柳絮,生怕一眨眼,这又是梦一场。

多少年了?十一年,整整十一个春夏秋冬……她夜夜抚着他留下的片字信笺入梦,这个占据了她整个心房,整个灵魂的男子!为了他,她苦苦的等,日思夜盼,梦魂牵绕,甚至,只娶了名义上的王君,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枕巾,那熟悉的气息,只一松手,便已消弥不见……

如果说,遇上他,是她此生的劫难,那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劫难?

遥远的记忆之潮,不经意间已悄悄地漫上心头……

在她十七岁的流年,邂逅了这个有着清澈笑容的男子,那时的他,虽为君家嫡子,却并无半点骄气,清风皓月般的清澈微笑,与纷飞的梨花映成了一道醉人的风景,第一次,对一个男子怦然心动,从此,他的笑颜,占据了她整个的灵魂。

滚滚红尘,茫茫人海,贵为西凌女皇最宠爱的皇女,她毫不犹豫地对他许下誓言,“倾儿,等我,我会以最隆重的婚仪来迎娶你,做我的静王正君……”

最心爱的男子,第一次将心彻底交予的男子,怎能不给他最好的?这一世,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于是,她匆忙赶回西凌,找母皇苦苦哀求,寝宫前,她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在父君的帮衬下,得到了母皇的首肯,她终于,可以风风光光的接他过门……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只是这样的一个转身,便是与他一生的擦肩而过!

她前脚才出皇宫,后脚,便听到暗卫的回报,君家嫡公子被三皇女莫晗菁所掳,而且,当日便已圆房!

那一道晴天霹雳,重中之重,让她整整的一个月,不想睁眼面对这个世界,三皇女,总算是找到了她的弱点,并且以这种方式来对她宣战!

“晗容……”君笑倾缓步上前,绯色的衣袂随着微风轻轻地扬起,袭人的莲香,随夏日的晚风,悠然飘散。

从未想过,无数次期盼的相逢,会是这样的时刻,这般的场景。

心底埋藏的伤口,十一年的痛和伤,都及不上此时的震惊和苦涩,那靡靡的痛,牵扯着心脏的频率,不可遏制的狂乱着,多年前相爱时的点点滴滴,那一个又一个记忆的漩涡,遥远而又清晰的在脑海中绽放着。

梨树下,她怒马鲜衣,英姿勃发,那璀烂的笑容,执着的眼神,让他无法抗拒的彻底将心沉迷!

十七岁的他,从未垂怜过任何异性的他,就此怦然心动,可是,那一瞬间的心动,却让他用了整整十一年来缅怀,那月下相拥,深情相许的人,终究还是错过了。

那个曾经对他笑如春花的女子,此刻,狼狈不堪,衣饰糙旧,可即使是这般落魄,仍然丝毫未损及她在他心目中的美好!

晗容,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我过去二十八年全部的生命!可是,与你相逢相识,早已注定了此生你我的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