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直至院门外响起一身惊呼,屋内的众人,才仿佛缓过神,楚傲容走到窗边,推开纱窗,苑中的一切,便清晰的映入了眼帘。

院外,一袭黑衣的水仙仓惶地接住了慕瑞颜蓦然倒下的身形,嘴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有些人实在是该死,为了赶路,她整整七天不眠不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仙儿,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好累。”怀里,慕瑞颜无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即沉沉地晕了过去,体力,已透支到了极限。

水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紧紧地搂住怀里的人,神情间,是无比的怜惜和愤怒。

房内。

幔帐间,玉锦缓缓坐起身,面色苍白而孱弱,良久,唇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楚傲容,你可满意了?”

楚傲容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神色间,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自嘲,“她对你,还真情深意重呢,只可惜,你注定是了我的正君,我能给的,她根本就给不起。”

玉锦俊眉轻锁,眸光掠过门边的苏沁棠,忽然胸口一痛,‘噗’的一声,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被褥立时被红了一片。

“眉儿!”楚傲容心头微震,连忙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手足无措地想要扶过他,却被狠狠地推开,只能急急地对着门边的香儿大吼,“还不快过来!”

“都给我出去!”玉锦拧起眉头,怒目瞪了一眼正欲走上来的香儿,又转向门边的苏沁棠,“你们都出去!香儿,帮我换个房,这房里,这床上,真脏!我一刻也不想呆!”他实在不想再见到楚傲容,她居然,敢去伤害他从来不舍得伤害的人!

苏沁棠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出了门,这个儿子的事情,自小到大,她何时管得了?

楚傲容面色变了几变,终是忍住怒意,恨恨地拂袖离去。

为了苏家,他甘愿散尽功力,为她所控,甚至愿意答应嫁给她!可是,即使他今天百般掩饰,她依然能感受到,他对那个女人根本无法控制的情感!他的脸色那般平静,可被褥下的手,早已颤抖得不成样子!

苏家,即使是因为苏家,她也要留下他!因为唯有他,才能与她并肩俯视这片土地!嫁了人,生了女,又如何?慕瑞颜,既然夺人所爱,那她便要她尝尽同样的滋味!

当初,她千里迢迢赶到凤仁,见到了已经为别人生下女儿的苏眉,何尝不是痛彻心扉!

敬亲王!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拥有,这销魂的滋味,你可总算也尝到了呢!

堇都,磷州,凤仁行宫。

自水仙将慕瑞颜抱回行宫之后,她便一直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呼吸绵软而均匀,整整一天一夜,都未曾醒来。

刚到堇都,慕瑞颜便派木辰进了皇宫,呈上皇姐亲自写给东堇女帝的国书一封,而水仙,则是陪着她急火燎原地赶去了苏府。

刚从皇宫回来的木辰,眼见着水仙抱着昏迷的敬亲王回了行宫,又惊又急,当下便将整个行宫内的太医,全都招到了寝宫。

太医们忙作一团蜂的检查了一轮,得出结论,疲累过度,需要休息。

“王爷这般,可要去皇宫请御医过来看看?”木辰坐立难安地在房内踱来踱去,半晌,对床边的水仙问了一句。

明明太医们都说了没事,可是为什么,都睡了这么久了,她还没有醒过来?这东堇之行,时间可是刻不容缓的……

而且,谁都知道,这敬亲王,是太皇夫和女皇的命根子,这万一要在东堇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如何交待?

偏偏这一路上因为急着赶路,只有他们两个以及暗中保护的六个暗卫一路跟了过来,其他的一些人,最快也要五日后才能赶到。

旁边守候着的太医被木辰喷火的眼光扫得浑身一抖,颤巍巍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这王爷,明明只是累了而已……

“再等等吧。”水仙安静地坐在床边,凝神看着那张安睡的容颜,看到她这般的疲累,心里已恨不得去将那楚傲容给撕碎了!

‘砰’的一声,屋里的杯子又被木辰捏碎一只,那张冷酷的俊颜上,隐忍着汹涌的怒火,“这玉侧君,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吗!”

暗卫的情绪,向来隐忍,可是,这般的情形,让人实在是光火,他实在是很想冲到那左相府里去问个究竟,却又怕这王爷醒来了怪罪,毕竟,是她的家务事,况且,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的性格,早已了解了大半……

可是,他又何时见过一个堂堂王爷,为了一个男子这般的辛苦憔悴?

“等王爷醒了再说吧。”水仙抬了抬眼帘,又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这一路上,因为没有办法带小厮,他已经成了她贴身的侍卫了,就连日常起居,也是他在张罗,当然,于他来说,是甘之若饴,她的伤心痛楚,他只恨不能代之承受……

暮色渐沉,昏暗的光线下,已几乎看不清人影,空气中,只余淡淡的馨香袅绕,门外的小厮侍从,蹑手蹑脚地各行其是,生怕弄出一个动静,便挨了房内守候着的两个黑衣男子冷冰冰的眼刀。

跟随敬亲王来的两个男子,明明一个俊酷,一个性感妩媚,却偏偏的,那浑身散发出的冰雪之气让人忍不住直想逃得越远越好,也不知道敬王那般温和的王爷身这,怎会跟着这样的两个人?

“仙儿……”直至夜色沉落,厚重的床帏中,终于传出一声慵倦的呼唤,正立在窗前的水仙猛地回过神,急步冲到了床边。

“王爷醒了。”水仙拧起一块湿热的绢帕,递给了慕瑞颜,又转身对门外吩咐了一声,“将备着的膳食端些上来。”

慕瑞颜困乏地眨了眨眼,使劲用帕子揉了揉眼睛,记忆里,她好像是在玉锦的房间外晕了过去……“仙儿,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了。”水仙接过绢帕,又放到热水里搓了搓,拧好递还给她。

“两天!那就是还有两日他们便要大婚了?”慕瑞颜无意识地将绢帕在手中拧了拧,顷刻间,被褥上就被印上了一团水渍。

水仙轻轻皱了皱眉,起身拿了一套干净衣服递给她,淡淡道:“王爷,还是去问问清楚吧。”

虽然他不知道玉锦与太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玉锦对敬王的感情,即使是已经失了清白,必然也是有了苦衷的,那映月湖船舫上如天神般凛然降临的男子,那滔天的怒火和眼底满满的在乎,怎能有假,更何况,有些事,即使是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你要我去问清楚什么?”慕瑞颜一怔,随即抬起眼帘,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水仙眸光微微一闪,低垂着眉目,道:“属下以为,玉侧君必然有苦衷。”

慕瑞颜摇头,“既然有苦衷,我若去了,岂不是平添他的困扰?”

水仙微怔,讶然道:“王爷知道他有苦衷?”

“我怎会不知道他。”慕瑞颜摇了摇头,微微叹气,水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之所以难受,不为别的,只因他对我太没有信心,他还没有将自己全然交付给我……”

玉锦,左相谪子,太女正君,一线阁主,这些身份,注定了他一贯的强势作风,也注定了他会习惯自己去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是,既然已经是她的人,那她就绝不允许,他再那么累着自己……

只是,他似乎,真的对她没什么信心呢。

“准备一下,明日我要悄悄进皇宫一次。”思忖良久,慕瑞颜对身后的水仙吩咐了一声,东堇国内,自然有凤仁皇室暗室的人,有些事情,也该是时候拿到台面上来了。

“是。”水仙点点头,转身示意守在门边的小厮将手里拎着的膳食端了进来。

“对了,木辰呢?”慕瑞颜环视了一圈房间,有点惊讶,怎么这么会,都没木辰的声音?照说,没有她的吩咐,木辰是绝不允许私自做任何行动的。

“他忍不住潜去左相府打探消息去了。”水仙解释道,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看来,他也算是关心则乱了,以她的手段,这般千里迢迢赶来,应该是早有准备了罢?

“木辰回来后,让他别去了。”慕瑞颜苦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打探的呢?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没料到,最难掌握的,其实是人心。

玉锦,明明知道,他不爱楚傲容,可是想到那房内的一幕,还是让她忍不住的心痛万分,是怨?还是嫉妒?或者,是恨?

“坐下,一起吃点东西吧。”慕瑞颜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沉沉的叹息,为何?在玉锦这里,她会有如此沉重的挫败感?难道她这样不顾一切的从凤仁赶来,还说明不了对他的爱吗?

明明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可面对这满桌精致的菜肴,她竟丝毫提不起食欲……

“王爷还是用些吧。”水仙抿了抿唇,盛了一碗汤搁到她面前,“这一路上都没好好吃东西,这两日又粒米未进,这般下去,王爷又怎有力气去对付别人?”这样的她,如何去和楚傲容抢人?

慕瑞颜端起碗,浅浅的抿了几口,又叹息着搁下了,玉锦的事虽有隐情,可是那刺眼的一幕,实在让她没有胃口,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难堪的场面……玉锦,若是真的已与楚傲容圆房,她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原来,有多在乎,就有多害怕失去。

“拿酒来罢。”慕瑞颜转过身,对门边的侍从吩咐了一声,心里沉沉的失落感,让她几乎喘不气来。

“是。”侍从连忙一溜小跑的去了,好一会,又战战兢兢地跑了回来,“奴才不知,王爷想喝什么酒?”

慕瑞颜皱了皱眉,道:“东堇的解忧,宫里可有?”

“奴才这就去问。”侍从恭敬地回应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水仙凝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解忧?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她这般的放纵自己,即使在锦绣楼中,也只是假戏假做,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她除了桂花酿,从不喝别的酒……这解忧,她又是为的什么?

未理会水仙疑惑的眼神,慕瑞颜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淡淡道:“很多事情,我一直不想去想,可是,我现在,真的觉得很累,或许,酒能缓解点情绪罢,”顿了一顿,又道“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就好。”水仙……这个时候,她太想独自发泄一下。

皇姐中盅,云影重伤,成王谋反,冯家、黎家之忧,君笑倾与西凌皇室的恩怨,再加上玉锦的事,桩桩件件,都让她烦恼不已,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几乎就没有消停过……

她很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再不宣泄一下,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秋风瑟瑟,落叶缤飞,慕瑞颜抱膝坐在海棠树下,任纷落如絮的花瓣飘落在发际衣襟,为何,喝了这么多的酒,她还没有醉?

看着远处一片安静的樱花树,不由暗暗苦笑,原来她也会逃避,那个在樱花树下眼神璀灿隽秀的身影,总是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彩缠枝白玉杯中,清洌的液体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入口,醇香幽雅,如温凉的圣泉般沁入肺腑,带着让人心醉的蚀骨滋味。

想到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这一辈子,我只爱一次,我不想骗自己,王爷,我爱你。”

慕瑞颜自嘲地摇摇头,醉了,或许就什么都不想了,可是,为何想醉都这般的不易?

“王爷,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进宫。”木辰一袭黑衣,口气肃然,叫王爷去睡觉,这可不是件好办的差事,怎么这水仙偏偏要把他给推过来呢?要知道这面前的,可是个醉鬼……谁知道她醒了还记得些什么?

还有,他的清白,可是要留着给他订了亲的表姐的,这万一……

“木辰……”慕瑞颜醉眼惺松地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我怎么这么热呢……”

木辰垂首,嘴角抽了几抽,极力忍住想要把眼前的人扔到湖里去的冲动,粗声道:“王爷,进屋吧,屋里不热。”

“哦。”慕瑞颜乖顺地点点头,任木辰牵着她的走往房内走去。

一进门,木辰把慕瑞颜扶到椅子上坐下,顺手拍开那双正揪着他衣领不放的爪子,转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旁边的看热闹的水仙,冷声道:“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管了,有些事,就这一次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争取了。”

水仙一怔,俊脸上红云浮起,结结巴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木辰甩下脸,眯了眯眼睛,“你我之间,还要打哑谜么?凤仁皇室暗卫,功满之后便可嫁人,你心里装的谁,还要我点破?她这个人,你不去主动些,就准备苦等一辈子罢。”

水仙默然,良久,摇了摇头,如果,她不爱他,那么,这样做,会让他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陪在她身边……

“王爷早点歇息吧。”将慕瑞颜扶上床躺好,水仙拧好帕子轻柔地帮她拭了拭头上的汗,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她低低的唤了一声,“锦儿……”

水仙身形一滞,随即叹息一声,“醉了也好。”以她的性子,明天,又该强作笑颜了……

“锦儿……”慕瑞颜眼神迷离,无助的拉住了正帮她掖着被子的手,表情,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

水仙眼神一黯,低头看着自己被她紧紧拉着的手,反手握紧了她的,既然醉了,他就算做什么,明天她也应该不记得了吧?

像是感觉到不对,慕瑞颜努力的睁了睁眼,又低低的叫了声“仙儿。”

水仙身子一颤,心无法抑制的狂跳,“王爷,你……在叫谁?”

“仙儿……”她眨眨眼,像是要仔细看清面前的人,蓦地,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些,水仙咬咬唇,心中一紧,忍不住靠近了她,猝不及防的被她双手一拉,嘴唇毫无预兆地印上他的……

水仙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根本来不及思考,她的呼吸中带着淡淡的酒香,温软香甜,绯红的面颊上,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翕动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王爷可知,我是谁?”唇齿缠绵的空隙里,他轻轻的问了一句,这样的亲近,除了在锦绣楼中必要的配合,他未敢奢望过……

“仙儿……”她如同梦呓般的呢喃着,手指插入他顺滑如缎的发丝,温热的脸庞,贴熨着他的脖子,莹润的唇间,低低的声音犹如叹息,“我好累。”

……

紧紧相拥的幔帐间,彼此的气息缠绕,那带着清甜滋味的淡淡酒香,萦绕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间,他低下头,如同被盅惑了般,眷念地吻住她柔软的唇,这样的滋味,再也无法放开。

第九十七章

晨曦的金色阳光如流水般泻满了一屋,空气中,还余留着几许清洌的酒香。

慕瑞颜捂在暖洋洋的被窝蹭了又蹭,闭上眼睛眯了好一会,这才揉了揉眼睛,将脑袋从幔帐间探了出来。

“王爷,可醒了?”木辰恭敬的声音恭敬地响起,隐隐的,却又含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慕瑞颜掀掀眼帘,声音带着初醒的慵哑,“醒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木辰这话里带着深意,到底是问她睡醒了还是酒醒了?

“王爷可有什么不舒服?”木辰关切地又问了一句。

“不舒服?没有,我很好。”慕瑞颜诧异的眯眼瞄了瞄木辰,奇怪了,往常里,他好像没这么罗嗦吧?不过这忘忧酒嘛,倒确实是好酒,其不俗之处便在于,即使是宿醉,却没有丝毫头痛不适的感觉。

“来人,侍候王爷洗漱。”木辰点点头,对门外吩咐了一声。

立时,几名宫侍谨然有序地捧着各种洗漱用具进了房间,一个个低眉垂首,恭敬有礼。

“仙儿呢?”慕瑞颜一边任宫侍打理着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镜中模糊的人影,平时,这会守在她旁边的,不应该是水仙么?

木辰抬头,眼光在宫侍手中柔滑无比的几缕青丝上停了停,回答道:“水仙去联系这里的暗部了。”

“哦……”慕瑞颜淡淡地应了一声,眼光若有所思地凝向被幔帐遮住的大床,昨夜,虽是酒醉,却依稀记得,她吻了仙儿……那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为何之后的事,她没有半点记忆?

直至早膳摆上桌,所有的侍从都退下后,慕瑞颜还是没有回忆起来,昨天夜里,到底……这水仙,一早上的也不见人,想问问木辰吧,可是,难道让她开口问,昨晚,她有没有酒后乱性,和水仙圆房?还真是问不出口。

直到一碗细粥见了底,慕瑞颜终于忍不住开口,“木辰,昨天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没有刺客。”木辰抬了抬眼帘,回答得简洁。

刺客?她当然知道没有刺客,这木辰,到底是装傻还是……?

一咬牙,慕瑞颜又问,“我自然知道没有刺客,我是想问,昨天夜里,我喝醉了之后,可有发生什么事?”

木辰眸光一闪,似乎有点惊讶,“属下一直守在门外,没见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我房里呢?”慕瑞颜将粥往桌上一搁,眸光一冷,直截了当,“我和水仙,可有发生什么?”

“这……王爷和水仙,能发生什么?”木辰挠头仔细想了想,好一会,才肯定地回答,“属下一直在外面,屋内的事情,确实一概不知,不如王爷等水仙回来问问他。”

“好,很好。”慕瑞颜冷冷地哼了两声,开始专心的吃饭,不说是吧,大不了直接问水仙,反正在这个女尊的地方,脸皮也厚惯了。

木辰垂下头,眼睛专注地盯着鞋面,他要怎么回答她才好?怎么样的事情才算是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傻子才会去替水仙回答,一大早的,水仙抢着去了皇宫,不就是想把这个烂山芋扔给他么?他才不做傻子,当然是再扔回去。

直至晌午,水仙才回到行宫,在慕瑞颜门前徘徊了好一会,才掀开门帘,一抬眼,便看到她端坐在窗前凝眸深思,那样子倒像是在一起等着自己,忍不住心跳加快,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自觉自发地认真汇报公事,“王爷,属下回来了,堇帝说,王爷不必亲自去了,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三个月前,敬亲王就特地派他来了东堇面见女帝,为的,便是安抚住楚傲容……

“那就好。”慕瑞颜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皮子也没抬,却也没有让水仙离去的意思,好半晌,又问了一句,“苏府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水仙到现在才回来,肯定又去了一次苏府。

“玉侧君病重,吐血不止。”水仙凝眉,肃然回答,这样的玉锦,她又该心疼了吧?

“吐血?”慕瑞颜皱了皱眉,眸光倏地变得暗沉,“可有看到他?气色如何?”那日里,见到楚傲容在玉锦的床上,急怒之下,根本没顾上仔细看玉锦……

“昨天木辰回来时说,气色很差,瘦了很多。”水仙睫毛轻轻垂下,微微的颤动着,在他的印象中,玉锦一直是俊秀挺拔,姿容出色的,这般的憔悴,想必也是因为爱情和家族的两难全……

慕瑞颜轻轻哼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良久,叹息道:“他的院子周围,可是埋伏着很多楚傲容的暗卫?”

“是的,那些人的袖口都有暗银色海棠花的标记。”

“那就难怪了……”慕瑞颜冷冷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玉锦武功再强,有那么多她楚傲容的贴身影卫看着,还能如何?”

“可是,看玉侧君的样子,似乎已经没了武功。”水仙有些担忧地开口,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玉锦,应该已经散尽了功力。

“哦?是吗?”慕瑞颜似笑非笑,神色变幻几许,却蓦地眉头一动,转换了话题,“仙儿,昨天夜里,我酒醉之后,可有对你做出什么无礼之事?”

“什么?”水仙张口结舌,被她这么突然的一句,弄得差点转不过弯来,当下笨拙地张张嘴,期期艾艾道,“王爷以前以锦绣楼里怎么对属下,昨天也是一样,这,不算无礼吧?”

他可没觉得她对他做的事情是无礼,相反,他很希望这种无礼可以多来几次……

“哦……”慕瑞颜眨眨眼,唇边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那笑容,看得水仙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为什么,他觉得背上凉嗖嗖的?

十月十五,东堇太女楚傲容迎娶左相苏沁棠之子,整个磷州,披红挂彩,奢华隆重,喜意盎然,就连路上的百姓脸上,都带着喜滋滋的表情,如此盛大华贵的婚仪,几乎让所有堇都的权贵们都红了眼。

楚傲容,中宫皇夫黎氏嫡女,自幼便被封为太女,为人赏罚分明,知人善用,一向深得民心,但这场婚礼之所以引起如此的万众瞩目,却并非因太女的英名,而是,另有原因。

世上,永远是好事不过门,坏事传千里,虽然大家明里都守口如瓶,私下里,早已议论纷纷,原因无他,这所谓的太女正君,苏家嫡子,竟然早已嫁妻生女,对方,竟然还是凤仁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敬亲王……而这敬亲王,居然还不远千里不辞辛苦的赶来了磷州……

一男二嫁不说,还是如此地位的两个女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左相府。

一大早,门外的街道两边便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其中不乏苏家的亲朋好友,更有一些凑热闹的邻里百姓,鼎沸的人群,都翘首以盼地观候着这场引起强烈争议的隆重婚礼。

虽然苏府早已放出消息说敬亲王是来贺太女殿下大婚的,可明眼人都觉得不太可能,以敬亲王的性子,看着自己的侧君嫁与她人,明晃晃的一顶绿帽子就要戴到头上,这真能无动于衷?

浩浩荡荡的迎军队伍,由太女楚傲容的靖亲军亲自担当,整齐威严的军姿,披上红色迎亲喜绸后,别有一番凛然的气势。

苏府门前,丰盛的陪嫁令人目不暇接,长长地绵延在街道两旁,等候着跟随新郎载入太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