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慕瑞颜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自从她回府,只见过小锦儿一面,几乎一直都被他霸占着,他这样还叫孤独?更何况……他老人家,她觉得,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的好。

“父君的意思,是怪我冷落了你?那么,不如把小锦儿还给我,换作我天天来陪着你,可好?”

“你……想要回小锦儿?”太皇夫眉头轻轻一皱,有些不满。

慕瑞颜冷哼,“什么叫要回小锦儿?她本来就是我的女儿好不好?我又没将她送出去!何来要回二字?”

“可是……”太皇夫不以为意地抬了抬眼,又慢条斯理地抿了抿手中的茶,慢吞吞地开口,“你皇姐已经不能再有子嗣,这小锦儿,自然是要做下一任储君,要不然,你让你家的男人们再生两个出来,让哀家再选选,也行。”

“哼!”慕瑞颜水眸一眯,她就知道,宫里这两人是打定了小锦儿的主意,现在总算说实话了吧?可是,小孩子的童年,她绝不允许在宫廷里这种环境里长大……“即便如此,她现在还是我的女儿,不是么?十五岁以前,她必须跟在我身边,其他的,等她长大了由她自己决定!”

太皇夫似乎怔了一下,旋即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淡淡道,“可是,她总归是要熟悉这宫里的环境,毕竟,以后这里,才是她家。”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见我女儿还要你们批准不成?”慕瑞颜怒了,蹭的一直站起来,吓得旁边的琴儿身子一抖,好久,没有见到敬亲王发火了……

“皇儿啊,”太皇夫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良久,像是无奈,又像是痛惜地摇了摇头,“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小锦儿这么简单吧?要知道,你皇姐待你,推心置腹,这江山,还需你们姐妹两人齐心协力,才能守得牢固,这样,哀家才能对得起先皇……”

据他的消息……这大半年来,可是有一个文狄山庄崛起得非常之快,和户部之关系还很密切,如果,他不扣住小锦儿,这个敬亲王,怕是早已远走高飞了吧?

慕瑞颜默然,良久,莹然一笑,“有了父君帮皇姐,这江山必将永固,更何况朝中人才辈出,又岂是非要我不可?”

“那又怎可相提并论,哀家只是帮祺儿打理后宫而已,朝堂上的事情,总是要自家姐妹帮衬着才好。”太皇夫笑得极其和详,一脸期待的看着慕瑞颜。

“父君又何必装傻,”慕瑞颜眸光一冷,语气凌厉中带着怒意,“这凤仁朝,恐怕还没有谁比你更能帮皇姐了罢?”

“此话怎讲?”太皇夫讶然抬眸,狭长的凤目中锐色一闪而逝。

慕瑞颜暗暗冷笑,这只老狐狸,居然到这时候还在装!

“父君何必继续装傻!实在是有太多巧合,让我不得不仔细地思考,是谁,总是在最合适的时候给出我最需要的东西?这皇朝中,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哦?说说看。”太皇夫挑眉,薄唇轻抿,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早知道有一天会和她摊牌,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而已。

“其一,如果我猜得没错,要我与相思楼君扬雪联手的人,就是父君罢?否则的话,第一次在父君面前提及扬雪,你又如何能在一转眼间的工夫间就拿出了扬雪从出生至今所有的资料?”说到这里,慕瑞颜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琴儿,琴儿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地向太皇夫身边靠了靠。

太皇夫眸光闪了闪,轻笑,“不错,皇儿果然聪明。”

“哼!”慕瑞颜眯起眼眸,不是她聪明,而是,她还不至于笨到这么久了还无所知觉而已,“其二,每次在我最需要之时,总会有相应的东西在合适的地点出现,譬如:藏珍阁里‘凑巧’发现的医仙手札,那手札表面上已有灰尘,可是,书侧暗处,却有清晰的手印,而那手印旁的形状,正巧和父君手中这只凤形一样无二,父君,你说说看,这事可巧?”

她本不是粗心之人,一个巧合也就罢了,可是桩桩件件加起来,就不得不让她起疑了,所谓的命运之轮,总是会被人为的操纵而蒙了眼睛。

太皇夫轻笑,随将将拇指上的扳指给摘了下来,极其委屈的口气,“唉,早知道有一天你会露痕迹,哀家又怎会戴着你,都怪你!”

“这些,可都是小事呢,那医经的手扎上,竟然会隔日就莫名地加上一些注释,有西凌的迷情香之解,无望山的花恋蝶之解,等等等等,都是我所需要的,还有,那上官语之事,若是没有你的纵容,又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三日前,他在皇陵的暴病,应该也是你的杰作吧?”慕瑞颜似笑非笑看着太皇夫,她已经忍了很久了,也该是时候找这只老狐狸说清楚了,一直把她玩在手掌心里,很开心吧?

“那个……皇儿,”太皇夫期期艾艾地走到慕瑞颜身边,佯装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皇儿,哀家也有哀家的苦处,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吗?那上官语,到底也是上官太傅的独子,这些日子,受的折磨也够了,哀家也只是将他的经室移得远一些而已……”上官青烟,与先皇关系情同姐妹,如今,上官青烟已经不在,而上官语……对他的惩罚也够了,毕竟,孤寂的下半辈子,他要在那一方经室中度过。

“只是离得远一些?”慕瑞颜眸光微微波动了一下,蓦然冷冷一勾唇,“守在那里的,可都是我亲自派去的暗卫,却会听了父君的意思去做事……父君,才是这皇室暗卫真正的阁首罢?”上官语的事情,她没有兴趣计较,可是,她实在是不喜欢做傀儡的感觉!

太皇夫微微怔忡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温雅的面容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和认真,“皇儿,看来,该知道的,你早已知道,不该知道的,也没瞒过你。”

慕瑞颜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明明父君可以制止很多事情,却为何任其发展?”成王,若是太皇夫能够果断一点,恐怕不至于让皇姐吃这么大的苦罢?皇姐不能动手,这太皇夫,却是有足够的能力动手。

太皇夫眉目微动,深吸口气,幽深的眸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向别的什么,“哀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姐妹,如果不是这样,你们又如何能携手并肩?而你,虽然并非是真正的颜儿,却比她做得更好……所以,哀家希望,你可以继续留下来,帮帮祺儿。”

淡淡的话语,如一记重拳狠狠地击到了慕瑞颜的胸口,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眼角瞥向木辰,却见他面上一片平静,似乎,早已知道……

太皇夫,居然早已知道她并非真正的敬亲王?!

“你……莫要多想,也许,你还不知道,哀家也是祈盘族的人,所以……哀家必须要了解,延续颜儿生命的人,是否会真心守护她原本的一切,而你,做得很好。”太皇夫脸色平静,泰然如松,清润的眉眼中,透出点点温暖的笑意。

“你,难道就不怕我恃功而骄,谋篡皇位?”慕瑞颜心中一动,极富深意地挑了挑眉,她就不信,这太皇夫,会放任她这样大的威胁在皇姐身边?而太皇夫,如此深藏不露,却能将一切掌控在手的人,又岂会如此轻易的相信一个人?

太皇夫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块乌黑的细巧令牌递到慕瑞颜手上,有些无奈,“这是皇室暗卫阁首的令牌,从今日起,我便将它交到你手中,凤仁皇室有令,阁首,不能是女皇本人,而静雨,是右相的弟弟,虞家势力不能独大,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顿了一顿,又道:“这皇位,你若真的想要,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禅位不受,美人不爱,哀家也只能用小锦儿留住你了。”

“禅位不受?”

“美男不爱?”慕瑞颜暗暗咬牙,一步步逼近太皇夫,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将那块小令牌塞回了他手里,声音从齿缝里迸了出来,“父君说的美人,是仙儿吧?父君可知,我最恨的,就是被别人算计?”

太皇夫心虚地抓起茶盏,又尴尬地放了下去,轻咳一声,“仙儿……可是,仙儿还是没有听哀家的话,竟然没有把你骗到手,唉,男大不中留,哀家准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然甘愿继续留在那锦绣楼里,也不愿让你为难。”语毕,惋惜地摇摇头,又困惑地眨了眨眼,“你,是怎么知道仙儿是哀家的人?”

“好说!”慕瑞颜恨恨地眯起了眼睛,冰冷的眸光让旁边的木辰忍不住抖了抖,“父君总是在最适当的时候为我选好我最需要的……人或物,不是吗?从相思楼开始,到医仙手扎,水仙,东堇秘药,可谓是煞费苦心啊!”木辰!这些事情,都说明了,木辰是太皇夫绝对的心腹!水仙,可就是木辰帮她选的!

“哪有……”太皇夫干笑两声,其实,自她知道暗阁为他所领之时,应该就已经知道了水仙是他的人吧?“那个,哀家要告诉你,仙儿,其实是原右相的幺子,也是哀家原本想要指给你的正君,所以,哀家只是找了个最合适的时候,将他送到了你身边。”她要建立一个锦绣楼那样的组织,他又怎会不放一个自己人过去?

慕瑞颜愤愤地皱起了眉头,问,“是因为风华?”如果她没猜错,太皇夫,绝不会允许敬亲王一生只娶一人,所以,水仙,怕是这老狐狸精挑细选的精华吧?想到这里,已觉得凉气从脚底透到了心口,颤抖着又问了一句,“父君,除了仙儿,你还准备了多少个?”

太皇夫见她惊骇的样子,使劲地憋着笑意,认真地掰着手指数了数,“不多不多,还有六个。”

“六个……”慕瑞颜已经无语了,这地方不能呆了,她一定要逃,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逼疯了不可,可就是这样,她已经惹了一大堆的情债了,这辈子,能还得清么?

“放心吧,哀家不会再逼你,如今,只盼着你帮哀家多生几个乖孙,哀家在这深宫里,活得也有个盼头了。”太皇夫笑眯眯地拍了拍慕瑞颜的手,顺便,将那块阁首的令牌又塞了回去,然后,转过身得意洋洋地冲琴儿吩咐道:“自今日里,哀家可就是真正的闲人罗,琴儿啊,我们去找小锦儿玩。”

慕瑞颜眯起眼睛,捏紧了手中的令牌,心中暗暗冷笑,得瑟吧,你老人家就得瑟吧,大不了,把小锦儿送给皇姐,至少,还能换她和几位夫君的自由……

只是,风华,因为小锦儿粘得紧,一直随小锦儿呆在宫里……怕是不能带他一起走了,也许,让他一直陪着小锦儿,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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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苑,锦楼。

慕瑞颜无奈地看着玉锦脸上那几块尚未褪去的打斗痕迹,轻声叹了口气,“锦儿,你怎地,也和扬雪一般胡闹了?”

玉锦摇摇头,静静地垂下眼睫,唇边,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我们是闹着玩的,他也不过是想要转移你的注意力,怕你追究云影的事情而已,其实我想,你应该心里是清楚的吧?”

慕瑞颜眸光微微一闪,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叹息道,“锦儿,我这一辈子,无法给你们唯一,但是,何其有幸,让我遇到了这般优秀的你们,你们,都给了我一份最完整最真挚的爱,可是我,给你们的,终究是无法完整,所以,其实我对你们,都有深深的歉意……我……”

“歆……”玉锦微微握紧了她的手,眼中是洞悉一切的了然,“你对我们的尊重,怜惜,甚至已经是纵容,这样的我们,又怎会不幸福?”

这一生,只有在遇到了她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情之滋味,相信他们,也和他一样吧?她对他们的好,让他们想要将幸福藏在角落里偷偷的品尝,酸酸甜甜,永远也无法舍弃。

“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良久,玉锦轻轻地拽了拽她的小手指,小心地问,“你究竟,用什么把我换回来的?”

为了他,她不辞辛苦,千里迎亲,这件事,已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放下的感动,可是,堇帝,到底向她要求了什么呢?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答案……而从东堇回凤仁的路上,他一直忙着和云影斗智斗勇,也没机会问她……

慕瑞颜轻轻一笑,眉梢微微一挑,“你原本就是我孩子的父君,自然是要嫁给我的,堇帝不过是顺手和我讨了个人情,要我放过黎丹和黎幼萱,我想,用黎丹一条命换你回来,还是很值得的。”

“可是,黎丹不是已经在狱中自尽了吗?”玉锦疑惑地眨了眨眼,又蓦地恍然大悟,“你把黎丹放了?就不担心她再起事?”

慕瑞颜懒懒调整了下坐姿,身子往柔软的椅背上靠去,微微一笑:“我已将她和十皇子送到山庄里,避世而居,一个丧失记忆的人,又能做出什么呢?”

玉锦凝眸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唇角绽出一抹释然的笑容,“那黎幼萱那里,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个锁在深院的男子,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却不知,能否换来她的回眸?

“黎幼萱,他会一直是我的正君,这件事,也是堇帝的要求,”慕瑞颜眉头动了动,明显不想再谈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锦儿,若是,小锦儿不能在我们身边长大,你……可会怪我?”

“我……”玉锦似是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怔怔地将眼光凝向房内的一角,那张精致小巧的木床,“我知道,她可能会是未来的储君,可是,我……真的希望可以陪着她长大,”说到这里,又黯然地垂下了眼眸,“可是,她毕竟……是那个人……”

“好了,锦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慕瑞颜起身紧紧地拥住了他,低低的声音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把那件事彻底忘掉,我都不记得的事情,你又何苦去耿耿于怀?而且,小石榴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我不是也将他疼若至宝?你……要对我有信心,今日,我去见过父君,他不肯放小锦儿回来,而我,实在不想再做这皇室亲王,我想带你们去山庄隐居,却又怕你惦念着小锦儿……”

“你不管皇上了?”玉锦讶然地抬眸,多少人,追逐这至尊的尊贵荣华,可她,却避之不及,为何?“难道,皇上对你有了戒心?”

“不是,皇姐对我很好,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难道你不愿意离开这里?”慕瑞颜有点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人,隐居,或许只是她一人的愿望,对他们的想法,她却从未问过。

玉锦微笑,“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相信他们也一样,而且,以我的身手,可以经常回来悄悄看小锦儿……”

慕瑞颜有些怔然地看着他细腻温柔的神情,良久,轻喃一声,“锦儿……不如,我们再生个孩子罢。”

玉锦,总是这般的敏感,又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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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亲王府,花园。

袅娜如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亭台楼阁间,笼上了一层晶亮的银白色,远远望去,一片粉妆玉琢的世界,令人心旷神怡。

慕瑞颜伫立在雪中,轻轻仰起头,任凭雪花飘落乌黑的发际,点点晶莹,瞬间化为一缕清露。

心底,涌起一阵淡淡的不舍,这座华丽精致的府邸中,有她两年来的爱恨纠缠,突然间要离去,竟有些莫名的怅然,但愿,皇姐她们一切都好,迟迟放不下的,唯有对小锦儿的牵念,那条储君之路,必然会有诸多挫折……

“颜……”柔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她也能感觉到那暖暖的气息,温暖,安详。

“静华。”慕瑞颜过身,含笑伸出手,轻轻将他拥到怀里,“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甚,不知道自己经有了身子吗?”怨嗔的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轻柔怜爱。

虞静华微微低下头,长睫颤了颤,“才一个月而已,再说,我穿得多。”原本,他是乖乖地呆在苑子里养身体,可是,听木枫说,她一个人在园子里赏雪,想想,还是不放心,出来看看,如果不是有心事,她又怎会独自呆在这寒天冰地里?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不舍得了?”虞静华将双手从袖拢中抽出,呵口气,再贴上她的脸,触及那冰冷的寒意,忍不住身子一哆嗦,她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唉,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样的走,到底是对还是错,没有了这个身份,我究竟,能不能给你们一个幸福的未来,”慕瑞颜轻轻地叹息一声,皇姐,在她溜了之后,应该不会为难她罢?毕竟,她能为她做的,都已经做了,最为欣慰的,是身边的这几个男人,对她选择离开没有半点异议,甚至,有些欣喜,想来,他们也在向往自由罢?

“富贵权势,自有其烦恼之处,闲云野鹤,纵然清贫,却能怡然自得,世事,原本得失皆半,所以,颜,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还有我,”虞静华认真地看着她,有些急切,想要她明白,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便是选择和她在一起……虽然,不能得到唯一,可是,她给他们几人,却都是一份细致独到的爱,那种感觉,除了自己,任谁也无法体会。

“静华……”慕瑞颜眉目轻轻舒展开,静静地凝望着他,缠绕的呼吸间,是熟悉而缱绻的馨香,胸口,被填斥得满满当当,这一世,有了他们,再不孤单。

远处的梅林边,君扬雪和玉锦相视一眼,齐齐驻足,蕴红的斜阳下,一片胭脂色映着蓝天,宁静,绚烂。

——————

十二月三十,除夕夜。

凤仁习俗,女帝除夕夜里必须在宫中守岁,所以,慕瑞颜也就选择了这个时候离开,所幸,太皇夫交给她的阁首令还在手中,因此,暗卫是不会将她的行踪泄露给任何人,包括女皇和太皇夫。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将手中的户部官印、敬亲军印以及这皇室暗卫的阁首令交给了在锦绣楼的水仙。

面对水仙,她的感觉是复杂的,这个男子,是太皇夫安插在她身边的一枚棋子,却并未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反倒是在危难之际,本能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到底,是否该感激太皇夫?

“仙儿,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临走之际,慕瑞颜还是悄悄地赶到了锦绣楼,除夕之夜,原本喧闹的锦绣楼里,寂静一片,隐隐,透着些许苍凉,这个地方,举家合欢的日子,却只能是冷冷清清,水仙,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了能够成功的守护在敬亲王身边,他想必,是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罢?

“不了,属下就在这里打理锦绣楼,”水仙美眸微垂,唇边,是一缕淡如春风的轻浅笑容,“家人都已不在南都,这里,属下已经习惯了。”

她的身边,已经有足够优秀的人陪伴,所以,他已经不舍再让她为难。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等她,习惯了,为她分忧解难,习惯了,在这里守候,他对她的爱,原本,便是守候,不需得到。

慕瑞颜默然,定定地凝视着他清雅的面容,良久,抬手抚过他柔滑的脸庞,声音中,带着一丝暗哑,“仙儿,我的眼睛,可以看到足够远,我的心胸,也足够大,所以,我可以允许,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翱翔,但是,累了,就回来。”

水仙心中一颤,抬手回握住她的手,眨眨酸涩的眼睛,轻轻点头,“仙儿知道。”他和她之间,长久来的契合,彼此早已不需多言。

噼啪的鞭炮声,从远处陆续响起,又渐渐消弥,天边,浮上一弯新月。

子时,即将到来。

慕瑞颜阖上眼帘,深深地叹息一声,猛地,将水仙拉入怀中,紧紧的拥抱,又轻轻放开,转身离去。

水仙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直至视线中那道背影不见,耳边,仍然回响着她仿若叹息的低柔轻喃, “仙儿,那一夜,我醉了,心,也醉了。”

方厅山。

当慕瑞颜带着虞静华、君扬雪、玉锦、卢氏等众人从秘道中走出后,终于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清新空气,幽然芬芳,带着些冰雪的沁凉……自由,向往已久的自由,等它真正来到时,竟觉得得那般的不真实,等皇姐和父君他们反应过来时,应该是要正月初一的下午了吧?到那时,敬王府,也应该只剩下一片灰烬了。

若不是为了顾及形象,她实在是想仰天大声长笑,父君,老狐狸,我总算是摆脱你了!以后,我在暗,你在明,你又能奈我何?

只是,她终究是没有意识到,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又岂是她的障眼法可以摆脱的?

“颜……”君扬雪扯了扯慕瑞颜的衣袖,制止她几乎快要兴奋得变形的动作。

慕瑞颜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君扬雪,却在那双熟悉无比的美眸中,看到了一簇簇晶亮的星星,疑惑地眨了眨眼,今晚,好像没有星星?

“扬雪,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有星星?”慕瑞颜非常不解地问了问,转眸间,却对上玉锦叹息的眼神,还有,那四周渐渐亮起的一道道火光——如同星星。

银月似霜,冷风轻送,皑皑雪地间,一道道明亮的火光渐渐映红了天际,数十名黑衣银袖暗卫身后,是清一色整齐的敬王亲军。

“皇妹,这么好兴致,也来行宫守岁?”亮如银昼的火光中,是女帝慕瑞祺飘逸张扬的身影,秀致的眉目间,几许兴味,几许轻怒,“不如,你我姐妹一起?”

慕瑞颜张了张嘴,眸光中,是困惑和无奈,为何?

慕瑞祺淡淡一笑,优雅从容,“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皇妹,是如何将脐血送给朕解盅的呢?会不会有一天,皇妹会从那里,再给朕送什么好东西呢?”

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果然,这除夕之夜,皇妹没给朕失望。”

“可是,皇姐,我是个千年祸害,你就放了我吧。”慕瑞颜叹气,老狐狸生下来的,只会是小狐狸,皇姐,在父君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又会差到哪里去?她这辈子,也就被这慕家的两只狐狸给坑了,翻身?还有指望吗?唉,可怜了她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夫君,还有那还在睡梦中的小石榴和小原瑟……

慕瑞祺缓步走到一行人面前站定,凤眼轻眯,似笑非笑,“皇妹,既是千年祸害,只怕也只有朕这真命天子可以压制,不如,你到哪里,朕就陪你去哪里,免得祸害别人,可好?”

慕瑞颜低头,无语。

身边,君扬雪清润的声音响起,“颜,今晚不赏月了。”

玉锦摇摇头,慢悠悠地跟了一句,“这外边的月亮,和王府的一样,叫你不要来,你还非要来。”

慕瑞颜瞪眼,好吧,又是一个别样的除夕之夜,大不了,明年,走着瞧。

“皇妹,以后每年的除夕,你都要陪联一起守岁。”夜风中,是慕瑞祺得意而威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