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听到,迹部的眼睛闭上,再睁开一片清明,“南纱织。”他在魅的耳边叫道。

“南纱织。”忍足凝着眉,看向彷佛被别人操纵的魅,在迹部的手下,魅的粉唇勾起,仿佛沉浸在弹奏的癫狂乐趣之中。

“你是诱吗?”忍足京一对迹部摆摆手,迹部放开手。

眼睛上的热量没有了,一双深紫的眸子睁开,里面什么也没有,空洞的木偶一样的眼神里,没有惑的冷意,诱的笑意,也没有魅的温柔,在那双眸子里,只有紫色。

就像没有生命的玩偶,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嘴角上带着癫狂的笑,双手在钢琴上不停的飞舞。

迹部就要将手按在钢琴上,忍足京一阻止他的动作,在催眠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太危险了。

“南纱织?”忍足京一再次问道。

迹部看向这个魅,忍不住寒毛一竖,“停止。”他无声的对忍足京一说道。

忍足京一在魅面前打了个响指,魅没有丝毫变化的继续弹奏着。

迹部犹豫之后走到她身后,再一次的蒙住她的眼睛,“停下,不要弹了,停下。”

手心下的眼睛没有一丝反映,钢琴上的手也一直在跳跃着,速度越来越快。

忍足京一额头上冒出冷汗,“南纱织,停下。”伸手去捉魅的手,就在他的手伸出的一刹那,就被少女的手用力的拍下,然后钢琴上的手继续弹奏着越来越疯狂的乐曲。

催眠失败的后果有多严重,就连迹部也是明白的。

看向那双几乎看不到形状的手,迹部毫不犹豫的在魅的脖子上咬下去,用力的咬,直到感觉到了手下睫毛的骚动,迹部才松开嘴巴。

舔舔粘着血腥味的牙齿,迹部看向魅无力的垂在钢琴上的手,松了一口气。

转身到前面,看向魅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再空洞,可是也没有了往常的清明,朦胧的蒙着一层雾气,看不清眼底。

“魅,魅。”迹部叫道,拿起她的手,红彤彤的手上烫烫的,就像现在的琴键一样的烫。

魅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他,嘴唇动动。

“对,我是迹部,迹部君。”迹部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魅眼中的雾气一点点的散去,“……迹部君。”

“啊嗯。”迹部应道,然后坐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抱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迹部君。”魅声音飘散的再次叫道。

“啊嗯?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这样催眠了。”木偶一样让人惊悚的魅,迹部的脑海里又闪过那双眼睛,神经一绷。

“迹部,先带魅去休息吧。”忍足京一说道。

“嗯。”迹部扶着魅站起来,“走吧,本大爷带你去休息。”

迹部扶着瘫软的魅到了客房,把她放在床上。

“睡吧。”迹部的手拂过她的眼睛,转身时,魅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迹部君。”魅低声的叫道。

迹部在床边坐下,再次合上她的眼睛,“啊嗯?睡吧,本大爷在这。”

魅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眉头不安的皱着。

“你看到了什么?”迹部抽出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问道。

魅的眼睛猛的睁大看向床边的台灯,“那不是我的记忆。”

“啊嗯,本大爷知道,那记忆让你害怕,不愿意去想,是吗?”迹部垂着眼睛看向她。

“嗯。”魅的眼角一颗泪水滑落,滴在她抱着的迹部的手上,“迹部君,我是个怪物。”

“不,你不是。”滴在手上的泪水,让迹部的心一惊,仿佛是自己最珍爱的宝贝,一直守护的明珠,在不经意间被人砸出了一条裂缝。

魅无声的哽咽着,身子蜷缩起来,手中依然抱着迹部的手不放,“我看到他了。”

“谁?”迹部俯身看向魅的侧脸,在灯光下,她睫毛上的泪珠泛着幽光。

迹部伸手擦去她的眼泪,魅睁开的眼睛闭上,“……榊,我看到他了,他比现在小多了。”

小多了,是年轻多了吧?迹部抚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她。

“迹部君,我是怪物,慈郎哥哥会不会不要我了?”呜咽着,魅问迹部。

“不会,你不是怪物,我们,也不会离开你。”迹部保证道。

魅不再说话,眼睛耷拉下来。

迹部不忍心再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坐在一边看向她。

听到她的呼吸均匀了,迹部试着把手拿开。

“迹部君。”魅猛的张开眼睛叫道,迹部刚刚抽出的手再一次的被握紧。

“睡吧。”迹部拍着她的背说到,魅侧弯着身子,缩在床边,形成一个弧度,将迹部围在中间。

每当迹部想要关掉灯,或者想要站起时,她都会像不安的婴儿一样惊醒。

一直到凌晨两点钟,迹部抽出手,终于魅没有反映了。

伸手抹平魅的眉头,迹部想到了忍足的那一句看不惯。

也许,他当初阻止忍足接近魅真的做错了,因为,他也有些看不惯了。

魅的眉头再一次的皱在一起,迹部伸手再一次的抹平,然后关灯,走了出去。

忍足京一在客厅里等着他,见到迹部走出来,看了眼手表,“她刚睡?”

“啊嗯?很容易惊醒,刚刚才睡着。”迹部坐到忍足京一对面,揉揉太阳穴,“您怎么看?魅是不是南纱织?”

忍足京一用手指敲敲腿上的笔记,思索着,“弹钢琴的人格,目前暂时命名为南纱织。”

“啊嗯?您的意思是这是第四重人格?”迹部抚着泪痣,面色凝重的看向忍足京一。

“是的,这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格,但是这个人格是不会说话的。”

“为什么不会?”迹部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只会弹钢琴的“南纱织”,这个纱织,一定不会是榊等待的那个。

忍足京一用拿着笔的那只手抵在太阳穴上,靠着沙发慢慢的给迹部解释,“诱是魅潜意识里最想要的存在,虽然魅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惑是魅最想要的保护者,保护她隔绝一切的伤害;那么,不会说话的南纱织,……”

“啊嗯?不会说话的南纱织是什么?”迹部看向他,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书籍

“一个不会说话的存在,有很多种可能,旁观者,传递者,或者单纯的记录者,她注视着所有人格的活动,记录下所有人的活动,可以和其他人格交流。”

迹部一顿,拿出笔在纸上写下,魅,诱,惑,南纱织。

“啊嗯?作为独立人格,诱和惑本身不应该互相沟通的,可是她们之间一直在交流,那么,是通过纱织进行的。”

忍足京一看向迹部在纸上的连线,“的确是这样。”

“那么,《遗忘》到底是谁的?第一,可能是魅被封锁的记忆,而‘南纱织’作为一个记录者,就像相册一样保存这段记忆,然后被诱偷看到;第二,可能就是‘南纱织’的记忆,然后传送给诱,然后诱利用这一点,让监督误会;第三,诱就是‘纱织’,而‘南纱织’记录下诱的记忆,在魅被催眠时,‘纱织’将记忆给魅看。”看着这些结论,迹部有种好笑的感觉,每一种都有可能,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迹部,总结的很对。”

迹部烦躁的将纸揉成一团,“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不。”忍足京一将他手中的纸接过来,展开,“从这些连线上,迹部看出了什么?”

迹部压制住内心的烦躁,耐下心来仔细的看了看,最后灵光一闪,“纱织没有偏向诱,只是魅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没有得到纱织的记忆,或者说得到的很少,就像魅的钢琴比不上诱一样,只要魅主动的接近纱织,就会得到纱织的记忆,甚至,得知诱和惑两个家伙的图谋。”

得到这个结论,迹部激动起来,似乎,已经找到了治好魅的关键。

“迹部,我本来已经给魅开好了药,但是,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有手术的可能,暂时,不要让她吃药了。主要的治疗,还是要依靠你们的引导。”忍足京一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迹部画的那张表也被他收起。

“啊嗯,我们会的。”迹部站起来送忍足京一离开,然后眉头一皱,“医生,我们忘了一个前提,不管是哪个人格,为什么死了的南纱织会出现在魅的身上,而且,监督会这么肯定这一点。从各方面来看,魅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南纱织的一切,而南纱织的所有曲子根本没有流传出来。她们为什么会那首《遗忘》?”

忍足京一望向天上寥落的几颗星星,天边已经亮起了红霞,“迹部,这个问题只有榊和纱织能帮你解答,”拍拍迹部的肩膀,忍足京一在心中感叹着少年的精神气,他已经老了,终究是比不过年轻人了,“迹部,休息吧,来日方长,总会找到答案的。”

第六十七章 离间 ..

第三十天,周三早。

迹部带着一大早就萎靡不振的魅来到冰帝。

一个上午,魅都瘫在桌子上,依旧是占着迹部三分之一的桌子。

迹部避到一边,尽量不吵到她。

偶尔有其他人走动,魅不安的动动鼻子,眉头皱得更紧,迹部拍拍她的脑袋,然后眼神锐利的扫向周遭,四周的人自觉的放轻动作。

明明昨天一夜没睡,迹部还是精气十足,眼下的黑眼圈经过长时间的按摩已经看不出痕迹。

浅野偶尔回头,不经意间捕捉到迹部看向魅的目光,紧握住的笔在书本上用力的滑下。诱说的对,他和娜娜是同一战线的。

午间,魅醒过来,惺忪的睡眼,让迹部有一种魅和慈郎是亲兄妹的错觉。

立海大的人已经到了,在餐厅里,忍足为立海大的正选准备了午餐。

幸村在见到魅的时候一愣,已经把这个身体当做诱的,在见到惑之后又遇到魅,仿佛有一种被掠夺的感觉,幸村的手微微握拳。

“迹部。”幸村笑着走向迹部,眼睛貌似不经意的扫向魅。

“啊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迹部看向幸村说道。

幸村笑笑,“迹部介意我们熟悉场地?”

“哼,本大爷才不会介意这种事情。”迹部不爽的说道,想到幸村和诱的关系,迹部眼角一挑,幸村,这么快定下友谊赛的赛程,是因为诱吗?

“呵呵,你好,天上,还记得我吗?”幸村微微侧着头向迹部身后的魅打招呼。

魅看向他,犹豫了一下,“那个,幸村君好。”

幸村的眼中有微波晃过,就算是同样的身体,魅是一只白兔,那么诱就是一只白狐。谈不上谁更可怜,只是他喜欢的还是诱,所以,他只会选择诱。

餐桌上,仿佛为下午的比赛预热一般,双方口枪舌剑,争论着谁才是真正的帝王。

幸村垂着眼,观察着魅的一举一动,忍足帮她选的营养餐,慈郎帮她尝味道,迹部不时的看向她,就像一个婴儿一样被照顾的魅,真是个累赘。

就算诱和魅一样吃不到味道,她也不会像魅一样,卑微的接受众人的施舍吧;冰帝的迹部,竟然会照顾一个这样一无是处,到处都是麻烦的女生,真的很让人惊讶。

像诱那样惊世绝艳的女生,不是更应该得到迹部的欣赏吗?

诱——

幸村的唇微张,无声的叫出了那个名字。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下地狱,如果她会为了得到这个身体做任何事,那么,就帮她得到吧,在她的手没有沾上任何污垢的时候,给她吧。

午餐结束,魅耷拉着眼睛走走回教室。

迹部没有闲心带着立海大的人四处逛,就把他们交给了忍足。

一群人四处看看,到最后,只有真田跟在忍足身边,讨论下午的比赛安排。

柳站在高高的冰帝图书馆里,看向玻璃下的冰帝校园,在一条小径上,幸村鸢尾色的头发格外显眼,飘在风中的鸢尾色,带着一种微微的凄凉。

幸村走进魅的教室,就看到了眯着眼趴在桌子上的魅。

似睁未睁的眼中,都是疲惫和迷糊,听到幸村敲在桌子上的声音,魅抬头看向他,“哎?幸村君,迹部君不在教室。”

“呵呵,我是来找天上的。”幸村说道,“下午就要比赛了吧。天上准备好了吗?”

在魅前面的位置坐下,幸村看向魅。

“啊,这个啊……”魅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还是有些错的地方,只希望不要错太多,就算出局了,那个,也不能让濑户老师太生气,还有,也不能让迹部君慈郎哥哥他们太失望……”

“呵呵。”幸村笑着看向她,是太没有把握所以才会心虚的絮絮叨叨吧,“天上,没有想过让诱出场?”

“什么?”魅惊讶的抬头看向他,脸色一白,“幸村君,我……

“天上应该有听说我和诱的关系很好吧。”幸村直直的看向魅的眼睛,温柔的说道。

“是,但是……”

“天上,虽然没有听过诱的钢琴,但是,既然天上的钢琴也不怎么样,诱的台风总要比你的好吧。……如果是诱上场,大家都不会失望的。”幸村在犹豫之后,终于将想说的话说出。

“大家——”魅嘴唇抖了抖,看向幸村。

“是,大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见过诱下棋,跳舞的所有人。呵呵,天上见过诱跳舞吗?真巧,我带了诱跳舞的照片了哪。”幸村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到诱跳舞的那张,“这是我跟一青大师要的。说起来,一青大师到现在还一直不停的夸赞诱,希望收诱做他的入室弟子。”

“一青老师?”魅的神色有些恍惚,“一青老师也知道诱?”

“呵呵,大师那种阅历的人大概可以猜得到,我想,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诱,那么,大师已经收她为徒了吧,只是很可惜……”幸村已有所指的扫向魅,注意到魅放在桌面上的手收缩起来,幸村移开视线,不忍再看她,只能在心中低声说一句:对不起。

“大家都喜欢诱,”魅低下头,自我嘲讽的笑着。

“是啊,大家都喜欢她。”所以,请把身体让给她吧。

魅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幸村,“不,不是的,慈郎哥哥,忍足君,还有,迹部君,他们……”

“听说天上和芥川慈郎的关系一直不好,芥川也是知道了天上的病情之后才跟天上要好起来,这么说的话,芥川是因为同情才倾向于天上的。如果,芥川和诱多接触的华,我相信,芥川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喜欢诱的。”幸村看向魅,在见到魅说不出反驳的话之后,再次在心中说声对不起,虽然很残忍,但是,绝对不能给你任何反驳的机会,“至于忍足和迹部,呵呵,说实话,我觉得我和他们的感觉是一样的哪。”

“……什么感觉?”魅低着头问道,声音里的颤抖透露出她此刻的失落伤心。

幸村将掉落在额前的发向后掠去,“好奇。只是觉得平淡无奇,千篇一律,甚至乏味的生活中,出现了天上这样的存在,真的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魅震惊的看向幸村。

“说出来很让人伤心,但是,确实就像一个新奇的玩具一样,很有意思。”幸村眯着眼说道。

魅一愣,捂住胸口,张着嘴艰难的呼吸着空气,“很抱歉,我先,出去一下。”魅断断续续的说完,扶着桌子站起来,脚一软,在就要跌倒时,幸村的手扶过来。

“谢、谢。”一字一顿的说完,魅推开幸村的手走了出去。

看着魅瘦弱的背影,幸村重新坐下,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脏,这里,真的是冷的,是阴暗的吧。

可是,如果不这样,诱会消失。

换做别人,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迹部一样。

所以,停下来,不要再内疚了。

忍足和真田分开后,一转身就看到了魅的身影,“喂,魅。”忍足伸出手,搭在魅的肩膀上,然后在魅回头的时候愣住。

“诱。”收回手,忍足叫道。

“哎呀呀,您见到我不是很高兴啊。”诱上下打量着忍足说道。

“咳。”忍足清清嗓子,“你怎么会来?”

诱耸耸肩膀,“谁知道那个倒霉家伙又出了什么事。”

倒霉家伙是指魅?魅出了什么事?

“快让她回来,一个小时之后音乐大赛就要开始了。”忍足看向手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