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这样的小贱人,也想得到和仙儿一样的地位尊贵的县主,休想!

“呵,茉小姐倒是真大方,不过听说靖国公家来了三位小姐,不知道另外那位小姐要献上什么技艺?”九千岁接过内监递来的茶轻品一口,目光淡淡掠过韩氏。

韩氏因为九千岁提起自己最骄傲的女儿一喜,虽然九千岁是夫君的政敌,但是已经有西凉茉这样一手画皮绝技惊艳在前,仙儿再出来就怎么都显得黯淡了一些,她正暗自脑恨,但九千岁这样的人物专门一提,恰倒给仙儿铺了路。

果然,九千岁一提,皇帝因为西凉茉一手鬼斧神工的画皮之艺和玲珑心思,也对西凉府邸这位端阳县主生出了另外的兴趣,他点头含笑:“嗯,不愧是百年簪缨世家出来的小姐,两位都如此出色,朕记得端阳县主写得一手极妙的簪花小楷,想必一定有更让人期待的技艺。”

“仙……仙儿自然是……更好的。”

韩氏说话的时候刚好对上九千岁那样冷淡的目光,莫名地浑身就是一寒,有一种仿佛被阴冷毒蛇盯上的感觉,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她原本还打算为仙儿再铺垫一些的,就算比不过西凉茉起码也不至于太让皇帝扫兴。

韩氏心中有点懊恼,她不敢瞪向九千岁,便狠狠地用眼刀去剜西凉茉身上。

若是这一次仙儿让陛下失望了,影响到进宫,她必定将西凉茉给剐了!

西凉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不近处连头都没抬,仿佛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后坐在上首,看着韩氏的目光,她眸中不由一冷,这个韩氏就和韩贵妃那个女人一样,总是如此阴狠刻薄,却偏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了讨厌。

她的目光落在西凉茉身上,多了一分惋惜,正打算要招西凉茉过来看看模样,忽然一阵急促的鼓点声陡然响起,打断了皇后的话语,她微微一凝眉和众人一起看向会场内。

只见伴随着激越的鼓点声,一名红衣少女驾着一匹神骏非常的雪白大马驰入场内,白马红衣乌发,艳色非常,仿若一团美丽灿烂的火焰,那少女驾马疾驰,惊得四周娇弱的小姐夫人们都目瞪口呆,胆小的都赶紧从席上躲开。

那少女骑术了得,以极快的速度奔入场内后,一拉马头,那马立刻猛地抬起四蹄,一声嘶鸣,竟然稳稳站住,贵公子们都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喝彩:“好!”

待那红衣骑装少女稳定坐骑后,众人这才发现那马上少女竟然是以才名闻名京城的第一才女,端阳县主西凉仙。

想不到这个平日行止娇柔端雅的京城淑媛,居然有这样一手好骑术,不愧是以武功立命的靖国公家的小姐。

西凉仙对着上首的皇帝露齿一笑,色如迎春怒放的珍贵蔷薇,娇艳非常,让一旁的人不由心神一晃。

此刻悠长的笛声伴着鼓点再次响起,西凉仙身子轻巧一拔,就立刻在马上,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双极长的红绸,伴着那笛声,她在马上竟然翩翩起舞。

一扬一跃,柔软红绸在空中飞舞,竟然扬起数丈之高,她旋转着娇躯,软若无骨,但舞出的红绸轻软外,却带着与娇柔不同的锐气,刚柔并济,却似在舞着一套剑法一般。

她每一次足尖轻点都刚好落在马背之上,仿佛不需要任何依仗一般在空中舞出耀目的姿态,湖风吹拂间,有纷飞的蔷薇花瓣随着红绸飞扬,随着音乐起时,她时而飘然若蔷薇花仙,时而仿若在战阵中破敌千里的艳丽血剑,夺魂摄魄。

不知何时,场上出现了五个箭靶,西凉仙手上也多了一只红色精致小弓,一弯腰,一折身就从马匹侧边的箭囊里抽出一只箭,在飞舞起来的瞬间,弯弓搭箭,直破箭靶,竟然都正中箭靶中的那朵蔷薇,锐气逼人。

收了箭的时候,红绸再起,又是妩媚天成。

这两种奇异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成为一曲惊艳非常的——破阵蔷薇舞。

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西凉茉都不得不承认,西凉丹这一支舞不但完美,而且异常特别,比她之前在府邸里见到她练习的时候,还要让人惊艳。

韩氏心中得意,和韩贵妃两人交换了一个微笑的眼神,这一只舞是韩贵妃令人精心安排的,凭借着韩贵妃对皇帝的了解,皇帝宫中虽然大部分都是娇柔婉约的各色美人,但她却在无意中知道其实皇帝偏好着英气的艳丽女子,连这只舞蹈也是在皇帝还在潜邸的时候,最爱的舞蹈改编而来,后来皇帝登基,甚少再让人表演,只是宫中哪里允许女子这般携刀带剑,所以才将剑改成了更柔美的红绸。

此舞虽然比西凉茉的那一手惊艳画皮之技在心思玲珑上差了一筹,但是却必定能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果然,韩贵妃不动声色地瞥着皇帝的时候,见着他目光怔然地看着场中那飞舞的曼妙身影,竟然已经是失神。

韩贵妃心中莫名地一酸,随即心中自嘲地一叹,转脸的时候忽觉有刀一般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剜过,她转脸一看,正巧对上皇后冰冷而愤怒的眸子。

她一怔,随即轻蔑又得意地轻哼一声,转开脸。

皇后看着西凉仙曼妙舞姿,心中一片烦躁,再看看皇帝的神色,忽然黯然地转开了脸。

十几年了……陛下还是对那人念念不忘。

百里青看着帝后妃三人神色,他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目光落在那场下安静少女的身上,笑意渐深。

小丫头,你想要做什么呢?

上座暗流涌动,下座西凉茉看着那一抹飞扬的娇柔身影,博得座下众贵公子们的阵阵喝彩和贵女们的嫉妒,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轻巧的笑来,忽然弯下身子将一杯酒拿起慢慢向韩氏所在的上座走去。

众人注意力都在西凉仙的舞蹈上,没人注意她的异常。

而就在西凉仙陡然射出最后一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足尖下那一匹马忽然发了疯了似乎猛地一跃,竟然直直向皇帝所在的正中央奔来,西凉仙一个不妨,惨叫一声,瞬间被马匹甩下了坐骑。

那匹白马叫做踏风骑,本是万里挑一的宝马,速度快如闪电雷霆,众人不防,就是御前侍卫霎那间也都傻了眼,瞬间反应过来冲上去,却哪能一下子挡住那踏风骑,上座惊叫一片,骏马狂暴地叫要踏上帝后所在之处去。

若是被这马儿践踏,少说也是个轻伤。

但越是霎那触发,人反而僵在上方,皇帝惊恐地看着那马匹就要飞踏上自己的头上,皇后下意识就要躲,可忽然想起皇帝在身边,她还是一咬牙就扑在了皇帝身上。

电光火石间,忽然一张台布猛地被人掀起,迎面蒙上了那马儿的头,西凉茉瞬间再推下去皇帝面前的那张桌子,砸在骏马跟前,阻了骏马来势,少女一转头对着皇帝大喊:“陛下,快走!”

御前侍卫方才如梦初醒,一下子拥着皇帝迅速地就地一滚,立刻躲开了骏马马蹄攻击的范围。

那骏马被布巾蒙了头,仿佛僵住了片刻,动作就缓了下来许多,但是四只蹄子还是在乱踢,眼看就要踢到那方才舍己救驾的少女身上,那少女却似力竭了伏在地上不能起身,众人吓得屏住了呼吸。

西凉茉伏在地上不动,是因为她在考虑着该让马蹄踢到自己四肢的哪里,会伤得不那么重,又比较有说服力,以便等会能从皇帝老儿手里换取更大的利益。

但是一瞬间,伴随着一道醇厚馥郁的香气,她忽然被卷入一个冰冷而宽大的怀抱,随即只觉得身子一轻,自己就一下子被人放在了地上。

朗朗青天在上,怀抱着自己那人却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面目,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下一刻,那靡丽优美的笑声在耳边响了起来:“没事吧?”

第三十九章 册封郡主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舔过自己白嫩的耳垂,西凉茉一个激灵,背脊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西凉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裹在了九千岁百里青的怀里,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就近在咫尺,诡异地盯着她,她陡然一惊,也听到了周围发出的低低惊呼。

她身子微抖,耳根涨得通红,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便垂下了眸子,不动声色地扭身离开了百里青的怀抱,娇怯地倒在了急急迎上来的白蕊身上里,以袖掩了半脸,泪眼盈盈:“谢过千岁爷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呜呜……。”

这位千岁爷,还真是多管闲事啊。

少女几欲晕倒,姿容柔弱,无处不可怜,让周围的贵公子们都看得心头一热,那娇弱的身躯里潜藏着这样勇敢的力量,突起救驾,然后伏倒在地,差点被马蹄践踏的美丽少女,让人想起了乌江河边扑在霸王剑上而亡的绝世美人虞姬。

惟独百里青妖美狭长的丹凤眸子锁住了西凉茉眸里的冰冷沉静,他负手而立,挥退了涌上来的侍卫,低低嗤笑:“小狐狸。”估计是在嫌弃自己多事呢。

马儿终于安静了下来,被气急败坏的侍卫们牵走,场上大骚乱后,瞬间沉寂下来,除了奔走而来的太医,众人的目光都锁在了那跌在场上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西凉仙身上,一旁的韩氏早已经面无人色地跪在被马儿踏倒的玉案前。

皇帝惊魂初定,由着太医把脉,面色一片阴沉,森森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韩氏,还有一旁被宫人们扶过来的韩贵妃。

“岂有此理!”皇帝终于忍不住怒喝。

韩贵妃早已汗湿了背脊,咬着唇却不敢说话,也在一边跪了下去,这种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才是最好的,皇帝分明因为刚才自己没有如皇后一般护驾,而心中生怒。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但仍有一人说话了,西凉茉梭地也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娇容含泪:“陛下恕罪,是家妹没有管束好坐骑,但二妹妹还小,年幼无知,学艺不精,求陛下责罚臣女吧。”

众人不由都看了西凉茉一眼,有些感慨,这姑娘还真是善良,为了替妹妹遮掩,竟然连年幼无知都拿出来了,谁人不知西凉仙今年也要十五了,学艺不精是真,可算不得——年幼。

皇帝看着伏在地上发抖哭泣的少女,想起她方才以身挡马,临危不乱,差点身死,原本盛怒之中的心头不由一软,他微微皱起眉来。

这学艺不精,误惊圣驾的罪名可大可小,且不说靖国公是朝廷武官砥柱,这犯了事的是西凉家的女儿,但救驾的也是西凉家的女儿……这是该罚还是该赏?

而此时,惟一还懒洋洋歪在华丽座椅上,不惧天子之怒的百里青却边吐瓜子皮,边闲闲地道:“陛下,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便足矣。”

皇帝眼中微亮,想了想,随即肃然冷声道:“靖国公长女西凉茉救驾有功,敏睿坚贞,蕙质兰心,敕封一等郡主,号贞敏,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珠宝十箱,良田五百顷,封邑梁郡,并郡主府一座。”

众人一惊,羡慕之极,敕封郡主,荣耀无双,良田、黄金、封邑都在其次,倒是那郡主府邸实在难得,除了婚嫁的公主和封王的皇子,一般的郡主都是与父母同住,几乎不会有郡主能得到单独立府的机会,这简直就是堪媲美公主的荣耀了。

西凉茉掩着脸,似惊住了,随即有些无措地跪下去,口称不敢,无人看见她眸中幽幽锐芒。

皇后捂着胸口靠在南宫姑姑身上,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但还是为皇帝的隆重的恩赐惊了一下,皇后目光落在面色惨白,眼色阴狠地盯着著西凉茉的韩氏身上,忽然明白了什么,便轻柔地道:“好了,贞敏郡主,谢恩吧,这是皇上的恩典。”

西凉茉有些茫然地样子,却还是立刻伏下身去谢了恩。

韩氏几乎不敢相信,前一秒钟,她还看到仙儿的金光大道,皇上明明都对仙儿眼露痴迷,下一刻,就生出这样的变故,她挡了那个贱丫头的县主封号,如今她竟然直接一步登天,成了一品郡主,生生地压在自己这个二品的国公夫人头上。

怎么会这样?

韩氏抬头瞬间,看到了西凉茉看向自己露出了一种仿佛怜悯,实际满是冰冷古怪的微笑。

她一个激灵,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来不及细想。

皇帝冰冷阴沉地目光已经落到了自己爱女的头上。

西凉仙从马上摔下来,已经生生地摔断了腿,正是痛不当言,却没有人敢上来扶起她,西凉仙几乎要痛得晕过去,却感觉到皇帝冰冷的目光与众人或者看笑话,或者怜悯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

她大惊,一抬头,才要告罪,就听见皇帝在上面冷冷地宣布:“端阳县主西凉仙,行止粗陋,纵马惊驾,念其年纪尚轻,是为初犯,责三十大板!”

对皇帝来说,赏的是西凉家小姐,而且是重赏,给足了靖国公的面子,罚的虽也是西凉家的小姐,一赏一罚,都是皇恩浩荡,靖国公便不该再有什么不满。

男子们也都觉得陛下赏罚有度,但女子们却不这样认为,她们怜悯又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京城第一才女,如今灰头土脸的西凉仙。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女是无心之失,臣妾愿意代小女受过!”韩氏终于不能再忍耐,也不顾去探索西凉茉那古怪的笑容,眼中含泪,膝行至皇帝面前,深深叩首。

且不说仙儿一身摔伤,挨打会伤上加伤,堂堂世家嫡女,国公家的县主,娇柔玉质的女儿家,被这么打了,这叫仙儿以后如何在京中做人?

分明是落实她被陛下厌弃了的名声,不要说进宫当贵人,就是要嫁人,都困难了。

说着,韩氏看向西凉茉,目光森然,咬牙道:“贞敏郡主,你不觉得你该为你的妹妹求情么,你们是姐妹,一气连枝,仙儿受辱,你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这话已经是有质问在其中。

顿时惹得皇帝大怒,他已经很给靖国公家面子了,还没有罚你教女不严,韩氏如何还在这里纠缠?这是在指责他偏心么!

西凉茉趁着皇帝发作之前,忽然叩首下去,诚恳地柔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妹妹犯错,臣女不敢求陛下原谅,本该领罚,只是臣女……毕竟……。”她顿了顿,似被逼咬牙道:“臣女和母亲都愿为妹妹分担责罚。”

皇帝一顿,这才略微压下了脾气,毕竟西凉茉救了他,如今却被韩氏这样逼迫,他顿了顿,忽然冷笑一声对着韩氏道:“既然你们母慈女孝,好,夫人和端阳县主就各自领十五大板便是了。”

说罢,再也不看场内一眼,转身小心地扶着皇后拂袖而去,皇后许久不曾得到皇帝这样的温柔,哪里还去管场内宴会的事,又惊又喜地跟着皇帝走了。

韩氏却是又惊又悔,怨毒地看着西凉茉,这个贱人竟然敢害得自己连着挨打,以后她如何在贵夫人间抬起头?!

韩贵妃也不再看韩氏震惊模样,扶着额头,恼怒地长叹一声,让贴身宫女扶着离开。

一场好好宴会就此夭断,众人都作鸟兽散,不敢再停留。

韩氏失魂落魄地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太监一夹,连着惊愕挣扎呼痛的西凉仙一起被按在会场一边的空地上。

西凉茉走过她旁边,居高临下地掩唇轻叹:“母亲,你说,仙姐儿原来就断了腿,这重重一打,也许以后都再不能跳舞了,京城第一才女……呵呵,真是可怜啊。”

言语温柔,但她眼里却毫不掩饰森冷的笑意,她们也该和白梅柳嬷嬷一样试试这板子的滋味。

“你敢!你这小毒妇,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韩氏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

第四十章 輕薄 上

“母亲,您说什么呢,女儿只是想早点请大夫来为妹妹诊治。”西凉茉轻叹了一声,眼中似含了泪。

韩氏冷笑:“若非你害了仙儿,又怎么挣来这天大的富贵前程,如今又将我一起牵连在这里挨打,心中想必得意之极了?”

西凉茉摇摇头,掩了唇,似极为委屈:“母亲,女儿真的不敢,女儿若不向陛下求情,那是一门之祸啊。”

一旁仍有宫人和一些走得慢的夫人小姐们没有走开,看着这一幕,不由都叹息,若非这大女儿舍命救驾,若是陛下受伤,她们哪里就只是被打那么简单。

就算再不喜这个非己所出的女儿,也不能如此不可理喻。

“小贱人,惺惺作态,夫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韩氏心中盛怒,不得不说长期浸淫内宅,她的直觉极准,早已认定今日一切都是西凉茉所为,看着西凉茉这般行事,她自然更是恨得无以复加。

西凉茉心中冷笑,你且骂,骂得越厉害,你的女儿名声毁得越厉害。

倒是西凉仙从剧痛中略挣扎起了神智,她的目光从周围那些面露厌恶的宫人脸上落在西凉茉的脸上,咬牙勉强道:“母亲,不要冤枉了大姐姐,且请……请大姐姐帮我们通知家人请好太医,相信有姐姐在这里仔细打点,女儿的腿必定没有大碍。”

宫人对这位县主微微侧目,那样的糊涂刻薄母亲,至少这个女儿还算聪明。

西凉茉对上西凉仙冰冷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个是自然。”

不愧是端阳县主,这样剧痛之下还能生急智,竟想以此来要挟她,分明是在说若她西凉仙的腿有了问题,就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心怀不轨,刻意让人为难她西凉仙。

韩氏也警醒过来,她立即冷笑道:“都是母亲糊涂了,茉姐儿这样仁善,必定会护着自己妹妹,是不是?”

西凉茉微微眯了眼,柔声安慰:“放心。”

白蕊在一边,想要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贞敏郡主,您看是否回避?”两位行刑的宫人走到一边,讨好地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咬了咬唇,悄声道:“母亲那里,还要两位多照顾,只是妹妹那边,只要保住妹妹的封号不被褫夺……其他的,两位看着办。”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两个荷包递过去。

两位宫人一愣,随即心领神会,接过荷包。

这位县主犯下大事,还没有被褫夺封号很有可能是陛下一怒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得到了陛下怜悯,才有可能保住封号,而要陛下怜悯一个犯事的罪女,只有受了大罪,比如身残!

西凉茉瞥了那一对面怀期望的母女一眼,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那一对行刑宫人走到西凉仙身边,怜悯地笑了笑:“县主,为了您自个儿前程,您就忍一忍吧。”

韩氏尚未反应过来,西凉仙已经瞬间明白了,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西凉茉远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喊:“西凉茉,你好狠的心,就不怕报应吗!”

宫道上,冰冷的湖风梭然刮来,将西凉茉的乌发吹起,露出她如霜雪般冰冷的容颜,她垂下眸子,甚至都没有回头,悠然离去。

报应?

你们现在承受的就不就叫做报应么!

韩氏,我早就就说过要送你一份大礼——让你最心爱的女儿身败名裂,如今不过是实践了我自己的诺言而已。

听着身后传来西凉仙和韩氏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唇角露出一丝冰冷嘲谑的笑。

西凉仙进宫准备献艺的节目原本是机密,但她防不过饲养马匹和打扫院子马粪的三等下人,所以自己从知道她要表演什么开始就已经备下手,柳嬷嬷留下的书籍中,包含了各种作用的香粉,香粉本就自植物提取,也属于药科,药毒同源,其中一种香粉一点点能引得兽类发狂,自己携着的手绢上就下了那样的药。

马儿嗅觉灵敏,早已不安,自己再悄然向皇帝的方向走去掏出了手卷,所以马儿一路狂奔而来并不是冲着龙座,而是冲着拿出了手绢自己!

演了这样一出戏,就是要博得这护驾之名,郡主之尊,让韩氏母女再不能凌驾于她之上!

“小姐,万一国公爷那边……。”白蕊有些担心,韩氏回去以后会不会对小姐动手。

西凉茉淡淡地道:“成王败寇,老太太和国公爷都是聪明人。”

“贞敏郡主,您的赏赐,奴才们都已经着人送到靖国公府上了。”一名穿海水江崖蓝袍子的二品中年太监领着两个小太监笑着迎了上来。

“有劳公公了。”西凉茉柔柔一笑,认出了正是之前将西凉丹两次扔下湖中的那名武功高强的太监。

“郡主叫奴才小胜子就是了。”胜公公笑眯眯地道,随后又道:“郡主美名即将传遍京城,九千岁有意请郡主一叙,请郡主赏脸。”

西凉茉听得出胜公公虽说赏脸,但语气里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这更像是一道意旨。

她有礼地道:“千岁爷相请,茉儿受宠若惊,岂有推拒之理。”

“请!”胜公公满意地一笑,率先领路,他一向喜欢识趣的人,何况千岁爷对这位郡主可是颇有兴趣。

白蕊有些担忧地道:“小姐……。”

西凉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淡淡道:“左右无事,让宫外候着的小厮去通知府里一声便是。”

她们上了胜公公领来的一辆极为精美的华盖香车,走了两刻钟,车便停了。

西凉茉撩开帘子,便见着一个小太监赶紧上前跪在她的马车下,背脊挺直朝上,一个宫装的圆脸嬷嬷站在一边,圆润的脸上笑意吟吟,观之可亲:“西凉小姐,请。”

西凉茉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人凳,不由微微皱了眉,客气而温和地道:“谢嬷嬷,我自己来便是。”说罢,扶着白蕊的手,避开那小太监跳了下来。

那嬷嬷也不恼,仍旧是笑咪咪的对着西凉茉一福:“小姐且唤我何嬷嬷便是,这边请。”说罢,便将她从府邸的侧门引了进去。

这府邸门楣上甚是奇怪,竟然没有挂任何牌匾,但进了府邸,便可见其奢靡,处处雕梁画栋,不比皇宫内苑差,处处景观都看得出经人细心打理,满是花草奇珍,好几样花木都是她只在书上见过,谓之千金难求,在这里却似随处可见,极尽奢华,让她不由不感慨,九千岁果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知多少民膏民脂堆砌而成。

何嬷嬷引她到了一处别致的房间内,又招了丫鬟来给她送上香露、糕点,便笑道:“小姐且等一等,爷尚有公务处理,一会就过来。”

说话间,忽然听得门外院子隐约传来凄厉的非人似的惨叫,让人听到都忍不住浑身一寒,似是有男有女,隐隐约约不甚清楚。

“无妨,有劳何嬷嬷。”西凉茉颔首,仿若未闻,丝毫不见局促,悠然坐下,让何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暗暗惊讶。

第四十一章 輕薄 下

何嬷嬷又再吩咐了来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一些事情,对着西凉茉一笑,便退了下去。

白蕊听着那隐约的凄厉得不像人能发出来的惨叫不断响起,青天白日之下,却有森森鬼气。

她不由打了寒颤,看看那一个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去倒茶燃香去了,她低头在西凉茉耳边悄声道:“大小姐,那……那是……什么声音呢?”

西凉茉端着茶喝了一口,轻声道:“九千岁身为厂卫之首,府邸必定少不得设有专门的诏狱,那声音大约是有人在受酷刑。”

“小姐,你不怕吗?”白蕊紧张得直搓手心,忽然想起那些市井间关于九千岁的恐怖传说,下意识地贴近了西凉茉。

怕?西凉茉心中轻叹,有什么是比人心更残忍恐怖的呢?

西凉茉轻声安抚白蕊:“你若觉得怕,就好好地欣赏一下千岁爷的书房,这里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方才她只随便一瞥就发现这里空间极大,幔帐重重,连墙壁都放置的是上好的紫檀包金雕花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古籍,偶见名家字画,四周垂帘装饰的都是一丈千金的顶级紫色的缀珠鲛绡,硕大的东海夜明珠为灯饰,一应物事极尽奢糜,显示出主人的甚爱炫耀。

白蕊赶紧把目光调向墙边,随后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低尖叫,赶紧捂住了通红的脸。

西凉茉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墙壁,不由一怔,原来这里奢靡也就罢了,那些软塌、书架、桌椅上的雕花外带那些名家之画的内容居然都是——春宫密戏图,男男女女的动作栩栩如生,九九八十一式,男女密处,纤毫必现!

西凉茉不由无语抚额,这九千岁……果然是品味不同凡响的——变态,若非她前生见过比这更生猛的,一般人家小姐早就夺门而出了。

西凉茉看着自己的小丫头面红似火,坐立不安,不由好笑,却也看见不远处伺候的宫人们对她们这里的一举一动仿若未闻,又不由得心中暗叹,看人家的仆婢,那么淡定从容,自己的小丫头还真是欠火候了,她轻声安抚白蕊:“好了,不过是人伦大理,你只管看着你家小姐我就行了。”

话音未落,忽然房间深处传来一道极为好听却戏谑又凉薄的声音:“贞敏郡主果真是女中豪杰,呵呵。”

西凉茉一惊,看向那幔帐深处,不知何时,那边悄无声息地已经似多了不少人影,恍若鬼魅。

她略定神,领着紧张又惊恐的白蕊向幔帐深处走去。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西凉茉在看到对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呆怔。

她没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一个百里青——这样糜艳无比的九千岁。

他懒洋洋地半躺在窗边的软塌上,身边站着四名伺候的一等内监,穿珠戴玉,耳垂坠珠,颈间带着精致璎珞,双手都各自带着硕大的红蓝宝石戒指,却不见俗艳,只见华美雅致。

比女子还要长的青丝盘旋着半落在地上,穿着一身暗紫色绣曼陀罗的锦缎常服,袖子和下摆都是极宽的,仿着魏晋时代的款式,柔软织着华丽暗花的衣料带着暗雅的光,像一汪极其浓稠紫色的水,裹在他修长而匀称的身体上,愈发承托出他肤色的苍白细腻宛如寒玉,而交领之处露出小片看似单薄雪白,却肌理分明的性感胸膛。

让人不敢直视的妖诡双瞳闭着,敛去了那种怪诞的血腥暗黑之气,却反倒显得他眉目水勾墨画般的精致绝丽色,像……什么呢?

像一朵开在地狱黑暗深处的用人血奉养的重瓣曼陀罗,连阳光落下来都似要阴郁三分。

仿若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她似乎记得,百里青的年纪,至少比自己大了一轮,居然还能这副模样,让她忽然想起百里青以色侍君,谋夺权势的私下传闻。

“郡主不坐么?”百里青忽然淡淡开口。

西凉茉随即敛了心神,柔声道:“千岁面前,不敢造次。”

百里青优雅又慵懒地地坐起,精致的朱唇一张,就着伺候的人的手含了口茶:“这世间还有郡主不敢做的事么?”

西凉茉瞟着他白皙的锁骨和半露的胸口,有点无语,这位千岁大人,也未免穿得随意得过分了吧,就算他是太监,也好歹顾念一下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西凉茉也不再客气,在下首的椅子上从容坐下,莞尔一笑:“千岁爷向来敏睿,茉儿自然不敢班门弄斧,不知千岁唤小女来有何吩咐?”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早已洞悉了她的把戏,就算不是全盘了解,也八九不离十,所以她不打算兜圈子,在这种人精面前,不若直接点倒还有些好处。

“你倒是个胆儿大的,颇有些乃母之风,你就不怕本座揭穿了你那‘救驾’的把戏?”百里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狡猾得紧,似答了也似没有答他的话,让人抓不住她的话柄。

乃母?西凉茉心中警惕,听着话头儿,似他认识她的生母么?不过这个‘重病礼佛’生母有与没有大约也没什么区别,她根本就不了解。

她微微一笑,仿若极为诚恳:“千岁要揭穿什么的话,根本没有人能挡得住您吧。”

百里青几乎想要失笑,这丫头分明在说——既然你没打算揭穿我,自然是对我有所要求了,又何必废话呢?想要干嘛,别废话!

“大胆,竟敢如此对千岁爷说话!”百里青身边垂手站着的一名红衣太监对着西凉茉一声尖利冷斥。

内侍那阴森敷着白粉的脸仿佛灵堂纸人一般,阴森可怖,吓得白蕊几乎腿软,却被西凉茉忽然紧紧地捏住了手心,这才勉强站好。

百里青轻哼一声,让那个太监退开站好,又懒洋洋地朝西凉茉招招手:“丫头,过来。”

白蕊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拉住西凉茉,却只摸到她的发尾,她家大小姐已经从容地上前,顺着百里青的手势坐在了他的榻前,抬起臻首毫不畏惧地看着那个妖魔一样绝美而阴森的男人。

西凉茉愈靠近他,愈闻见他身上那种奇异的香气,眼神一闪,居然有人用这种带着催情香气的东西拿来当成寻常熏香,但此香馥郁而不浓俗,却能惑人神智,必为极品。

百里青半支着脸颊低头看着面前尽在咫尺的少女,敏感地发现她竟然在走神,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极淡的不悦,他低低嗤笑一声,忽然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顺势向下一掠,直接探进了她的衣襟里一握,将少女胸前从没有人探索过的那一方柔软雪嫩的小兔攫在手心里。

他的动作优雅却极快,西凉茉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梭地被那冰冷的手指握得一惊,猛然抬头瞪着对方,正巧对上对方一双似喜非喜实含煞的妖异美眸,那个“去你妈的!”四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吞了下去。

仿佛过了一千年,又不过是一瞬间,西凉茉已经平静下来,完全不去理会那只探进自己衣襟里面放肆的手,只看着百里青,再一次问:“千岁爷,您想要我做什么?”

只是这一句话里,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像要吃人肉的味道。

百里青笑眯眯地用长指在她衣襟里挑弄抚摸着那只羞涩小兔,另一手抓了把瓜子递给她:“吃瓜子么?”

“谢谢,您客气。”西凉茉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又过了好一会,百里青才边玩着手里的雪润,边懒洋洋地问:“想要斗倒嫡母、嫡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如意郎君,还想要什么,丫头?”

“求无人再能欺我、辱我、压我;求欺我、辱我、压我之人都屁滚尿流,生无可恋,仅此而已。”西凉茉随即流利淡然地道。

百里青垂眸子看向少女那矜淡冰冷的脸,他终于低笑出声:“好,好一个仅此而已,本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