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太傅大人的人惯用的手法?

也就是说百里青也发现了这里是天理教的窝藏点?

那个人果然是无孔不入!

这让司承乾瞬间感到了一种混着沮丧和压迫感交织的复杂情绪。

“若是太傅大人已经发现了这里有问题,那么很快司礼监的人也会赶到,咱们就会安全了。”莫向此刻完全顾不得维护太子爷的自尊心,而是感到庆幸,如今太子爷已经受伤,若是再有个不测,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其他人也感到瞬间松了一口气,庆幸起来。

随后莫向让人去通知底下的侍卫们全力防守,等待救援。

这个消息让底下奋战的侍卫们也都是精神大振,没有一次如这一次般听到司礼监这个代表着朝廷强权、血腥与黑暗的机构还如此开心的。

司承乾再不悦,也必须承认莫向的看法,这一次,真的是他太过急功近利了,司礼监的人战力之强确实不是他的侍卫团能够比拟的,若是司礼监属于了他……

莫向不知自己主子在想什么,他现在头号任务就是去找药,来治疗自己主子肩膀上的箭伤。

老尼姑为了讨好莫向以求活命,立刻把所有的药都搬来,甚至谄媚地道:“大爷,主持的房里有全庙里最好的药,贫尼领您去拿!”

莫向看了看正在为太子爷清理伤口或者打水的属下,他打消了原本打算让其他人去的念头,决定自己去一趟,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

此时的莫向并不知道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决定,却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波澜。

他提着刀,只领着一个侍卫一同前往主持的厢房。

因着厢房越走越偏僻,莫向原本松懈一些的防备,又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黑漆漆的长廊。

老尼姑却浑然不觉,她提着气死风灯,推开了主持厢房的门,讨好地笑着:“大爷,就是这里,贫尼领您去拿药。”

因为有些灯光的照耀,虽然房间里有些阴暗,但看着空无一人,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莫向略微放下了心,跟着老尼姑走了进去,四处打量起来。

老尼姑心中直念阿弥陀佛,赶紧把这些煞星打发走,好去分了主持得的银子。

于是开了几个五斗橱去拿药,把金疮药之类的一骨碌全都扫了出来,端给了莫向。

莫向清点过,又去扯了些床单之类的干净布巾,将药一裹,正打算离开,却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他方才似乎听到了不止三个人的呼吸声。

身为侍卫里头第一内家高手,莫向平日自然能听出不对劲,但今日内息稍乱,让他稍微忽略了一下,但此刻他却已经陡然察觉了问题,最后狐疑的目光落在了禅房的禅床下。

若是他稍微忽略一些,也许就没有后来的风波了。

但此刻他眼一眯,猛地抓起一个瓶子猛地向床下击去,果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气声,随后那个瓶子却忽然裂成了两半。

一个黑影如凭空出现一般如鬼魅般朝他袭来,莫向大惊,立刻迎战,一交手就发现对方武功极高,完全不输给自己,而且路子诡异又狠毒。

“该死,有埋伏!”莫向大吼,一横刀挡住了黑影去路,试图让自己的属下立刻去前面通风报信。

而同时,一道女子的声音冰冷又无情地忽然响起:“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掉他们,不要把人引到我们这里来了!”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又是一条鬼魅般的黑影冲向那个试图逃离的侍卫,那不过是个三等侍卫并无莫向的高深武艺,不过两三招的功夫,便被对方使的两把黑色短剑捅了个透心凉和割断了脖子声带,连喊都没有喊一声哥,那侍卫就软倒在地。

而莫向身边也爆出一丛血花,随着剑光一闪,躲在门边瑟瑟发抖尖叫的老尼姑也软软地倒地。

而站在月光下背对他的冷酷纤细人影,手持滴血长剑,身上穿着天理教徒的黄衣,头戴蓝巾,披红底深蓝披风。

天理教?!

这里竟然有天理教的高手!

莫向顿时大惊失色,随着那人的指挥,方才击杀了自己下属的黑衣人也加入了对莫向的围攻,莫向顿时深感吃力,立刻试图脱身逃走去报信。

只是招招式式间,对方的身法诡异,每一剑都封住了他的去路,他大开大合的武功路子虽然能暂时抵挡,却倒地无法脱身,只能被动挨打,身上伤痕顿增。

“立刻杀了他!”那穿着天理教教徒服装的女子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此时第三条黑衣人影也加入了对自己狙杀中,一挡一,莫向尚有胜算,但顿时陷入了彻底的绝望,浑身浴血,偏偏三个杀手的剑气之凌厉罡气压迫得莫向完全无法开口,只能咬牙苦撑,眼看着就要殒命当场。

而此时,忽然前面不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喊杀之声。

原来是天理教教徒也知道久攻不下到了天亮,走漏消息,他们就要面对官府和司礼监的残酷绞杀。

他们对秋山家庙极为熟悉,虽然从前面的庙门攻打不下,便有个小头目领着人从另外的侧门潜伏了进去,里应外合,一下子将司承乾的人打得手忙脚乱,死伤惨重,彻底失去了对抗的能力。

只能边打边逃。

司承乾在死士们的护卫下匆匆向寺庙内部撤离。

而此时,莫向拼着肩膀上挨了魅五一剑,拼命地嘶嚎一声:“主子,这里有天理教的余孽,快逃……啊!”

原本司承乾和侍卫们是打算向另外一头撤离的,哪里却想到此时听到另外一头莫向的嘶吼,偏偏嘈杂间听成了向那边逃,便以为莫向这一头有出路,竟然一下子都冲向了这一头。

莫向瞪着自己的主子与同袍全冲向这一边,顿时傻了眼。

而西凉茉原本看着快把人解决了,结果他嚎了一嗓子,反而将远去的人连带着天理教的人全都吸引过来,气得心中火起,咬牙切齿:“不要理会这个白痴,魅六、魅七你们带着白玉、白蕊撤,我和白嬷嬷、魅五一组,分头向溪谷撤,天亮之后在山下入山大路会合!”

白玉和白蕊已经从床下和柜子里爬了出来,气恼地看着那个奄奄一息害得她们藏身之处被发现的男人,恨不得剁了他。

白嬷嬷早就提着刀剑紧张地看着这边,听着主子一声令下,立让魅六、魅七帮助白玉白蕊从窗口爬了出去,

西凉茉估摸着此时在这里等候救援是来不及的了,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凭借着她们和魅七的功夫,若只是遇上小股天理教徒倒也无性命之忧,只怕遇上人多就麻烦了,好在当初她们都换了衣服,还能遮掩一阵。

西凉茉看着白蕊、白玉出了窗外,她刚准备爬出去,一只利剑蹭地一声钉在了窗上,她这一迟疑,司承乾已经领着人冲到这里。

司承乾等人原本以为这里有出路,也就着月光看见了窗外的溪谷树林,正是大喜过望,但下一刻就却仿佛被泼了满头凉水,居然有天理教的人已经在此,而且击杀了一个侍卫,还将莫向打成重伤。

后有追兵,前有狙杀者,自己的人都死了大半都未曾见到救援,司承乾几乎感觉到了无比的绝望,天要亡他?!

绝望一下,他红了眼,激怒大吼:“杀了这群乱臣贼子!”

那些东宫侍卫也陷入绝境之中,激发起最后嗜血的性子,不管不顾地冲杀过来。

“杀了天理教的贼人!”

“死了也拉个垫背的!”

西凉茉又惊又怒,几乎忍不住破口大骂蠢货,但情势已经是急如星火,刻不容缓,只得拔剑挥刀相向。

魅五首先一声不响地冲了上去,一下子砍倒了不少人,但屋子里狭小,人多了,他反而发挥不开,处处受制。

魅六、魅七在外头看着西凉茉身处险境,立刻转身折返,白玉、白蕊也立刻往回冲。

但西凉茉一剑挥开一个满脸是血的侍卫,转头冷声怒喝:“魅六、魅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她们带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小姐!”

“郡主……!”

白玉、白蕊大惊,她们早定了要和西凉茉同生共死,正要不管不顾地冲回去,魅六、魅七却已经止住了脚步,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计生死保护西凉茉,若是因为他们反而害得西凉茉失去性命,便是自毁任务,下场只有生不如死!

所以两人只是犹豫了片刻,立即转身各自扛起白蕊、白玉,不顾她们的挣扎一下子几个纵跃就渐渐消失在了暗夜树林之中。

而此时,在魅五舍身以一挡万的掩护之下白嬷嬷跃出了窗口,正要去拖西凉茉,却发现司承乾的刀剑已经缠上了西凉茉。

司承乾的目光非常准确,面前这个发号施令的小个子,必定是这几个人中的重要人物,看着他身边有如此高手,若能擒拿下次人,他们一行人说不定反而还有求生之望!

所以他处处封杀着西凉茉逃离的路线,却并不要西凉茉的命。

西凉茉气急,却一时半会摸不清这人要做什么,黑暗中更看不清对方的脸,也不知是哪路人马,想要说话,对方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罡气压得她只能不停躲闪,身上一阵阵的发疼。

她学武不过数月,手上功夫并不甚精湛,只是内息绵长,轻功很好,但却没有发挥的余地。

如今魅五被缠住,白嬷嬷又被拦在窗外,自己毫无办法!

双方交手之下,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竟然渐渐被逼迫得远离了前往溪谷的窗口,反而被逼迫到另外一个靠近陡崖边的窗口上。

说是崖,倒也不甚确切,只能说是一个很陡很长的坡,几乎呈现八十度的斜度,坡底远处只能看见绵延不绝的灌木,不知通向何处,陡坡上长满荆草。

西凉茉心中焦急,想要从腰上拿出毒粉的时间都没有,忽然见一边有一只香炉,她随手从里面抓出一大把香灰朝司承乾撒去,大喝一声:“看我百蛇千蛛毒粉!”

司承乾只见面前一把灰蒙蒙的东西撒过来,又伴着对方大喝的毒辣名字,便觉得不好,同时心中大怒,好一个卑鄙的天理教妖人!

闪避毒粉霎那,他一脚踹向西凉茉,想将对方踹倒,却不想西凉茉轻功极好,一下子躲了过去,甚至还绕到了他身后,借机在他的腿上狠狠一踹,整个人也一同竭力向司承乾背上撞过去,将司承乾一下子撞出了窗子外,她没好气地娇呵一声:“滚下去吧!白痴!”

司承乾猝不及防被撞出窗外,一看着那陡峭得不知尽头的山坡,心中一片绝望寒凉!

感觉对方被自己撞出了窗外,西凉茉心中一喜,正要回撤,却不想刚转身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揪住了身后披风,其力道之大几乎是在霎那间将西凉茉也拖向窗外。

西凉茉大惊,一剑插向窗棂,却也只缓住了几秒钟下坠的势头,身后男人健硕的双臂一下子如蛇般缠绕上她纤细的腰肢,耳边传来男人恶狠狠地低声咒:“跟着本太子一起下地狱好了!能陪着本太子,也是你的福气!”

巨大的重力拖曳之下,霎那之间,连惊觉不对飞身来救的魅五都来不及施上援手,就看见两人‘呼’地一声,直挺挺地坠下了陡坡,如滚石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太子爷!”

“太子!”

“大小姐!”

“……!”

无数声惊呼同时响起,魅五则是不声不响地回身一剑逼退了身后纠缠的侍卫们,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陡坡,滚了下去。

——老子是太子爷无奈又乌龙的分界线——

而这一头,在秋山脚下,华美的檀木香车边,已经跪了一地的黑衣人。

“找不到?找不到就再去找,否则就提头来见本座就是了!”站在车边,百里青漫不经心地道,仿佛并不甚在意他下达的任务,但原本拿在手上的描金茶盏瞬间在他手中变成了瓷粉,便可知他已经是发怒了。

谁不知道九千岁的怒火必定要以血肉为代价方能安抚。

魅部与影部的人立刻齐齐肃声道:“是!”

见惯了生死屠戮的死士们,在百里青的如九幽之狱般死气森森的眸光下,都忍不住微微瞳孔紧缩,身子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百里青刚刚慢悠悠,极不情愿地到了山下就接到了影部来报秋山之上有天理教徒出没,而且声势浩大,行为诡异,当时百里青就命下属加急赶来,同时派人继续探听消息。

谁知探听来,探听去,却只知道郡主失踪了,而且情形不是太妙的样子,连派出去的魅五、魅六、魅七等人都失去了联系。

看着魅部与影部的众人齐齐消失在林间,小胜子立刻端着重新倒好的热茶上前,尖声尖气地道:“督公不必气怒,这伤着了身子可不好,郡主如此聪敏,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百里青阴沉着一张魅艳无双的脸,拿过茶喝了一口,仿佛才平息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冷哼一声:“谁说本座是在担心那个臭丫头,不过是本座的一颗棋子玩物罢了,但天理教的人盘踞了秋山作为据点,而我司礼监的探子居然毫无所觉,如今竟被那群贼子弄出这样大的事来!你说小连子是不是该给本座好好地‘交代’一番,他是怎么做这个探子头儿的!”

他百里青的人,九千岁的东西,没玩够之前,只有他能碰,他能杀,寻常人等便是觊觎一眼,都得把眼珠子剜下来!

如今他千岁爷刚刚精心养了只有趣的小狐狸、小徒弟,连毛都没碰上半根,味道还没尝上一口,就这么没了的话,怎么不让他气得想要杀人!

说到最后,百里青身上的阴霾血腥之气,逼得一边常常陪伴在他的小胜子都不敢抬头

只是心中嘀咕,往日里可不见督公您为了哪个玩物如此大发雷霆,气得跳脚,甚至迁怒于忠心的属下,这小郡主作为玩物的分量也未免太重了点,重得让他们这群忠心属下都吃味呢……

可小胜子不敢随意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百里青发怒,然后跟着他一起大骂魅五、魅六、魅七这些‘没用的废物,一个人都看不好’!

不一会子,又忽然有影部的人急急过来,在小胜子耳边说了什么,小胜子一听,暗自苦笑,这年头,咋什么都撞在了一块?

百里青听了小胜子禀报的消息后,并没有他想象的急躁,而是微微挑了精致的眉道:“太子也在追捕这些天理教余党,而且还失踪了?”

“是!”

百里青沉吟了片刻,冷淡地道:“命影部的人查找那丫头的同时也顺便查一下司承乾那笨蛋去了哪里,他的命暂时还有用。”

小胜子无语,这果然是……悲催的同人不同命吗?

都是千岁爷的徒弟,待遇真是两级分化严重啊,只是顺便……查一下一国储君的下落。

而香山西侧,不知过了多久,一团草甸之下,一个人影动了动,西凉茉艰难地睁开了眼。

第七十九章 侍浴野泉 上

而香山西侧,不知过了多久,一团草甸之下,一个人影动了动,西凉茉免力地睁开了眼。

她稍稍支撑起了身子,又立刻觉得头晕脑胀,完全不受控制地又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只觉得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

西凉茉一直觉得眼冒金星是说书人话本里的夸张拟态,却不想自己竟真亲身尝试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或者骨折……

她躺在草上好一段时间,摸索了一下四肢,虽然浑身疼痛,也有不少伤口,但都是擦伤,好歹没感觉太过不正常的剧痛。

她稍觉得脉搏没有跳如鼓擂,才慢悠悠地一点点地坐起来,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明月照松岗,清泉石上流。

秋山确实处处美景,在寒冷的冬季,因为地处温泉密集处之故,所以周围的草木都比寻常地带的茂盛了许多,不远处一道银带一般的溪泉蜿蜒流淌而过,水声簌簌。

看这地势陡峭的模样,大约此地就处在溪谷的背面,溪水从山顶淌落后分成了两边流淌向山脚。

西凉茉的目光在一丛丛矮小的灌木间停了停。

看来她被那个凶悍的傻大个拽下来后,一直在翻滚和坠落,最后应该是在翻滚坠落的过程中昏迷了过去,碰到这些灌木才停来。

现在看那陡峭的草坡之上,已经是完全看不见秋山家庙的建筑了,足见他们坠落翻滚后的距离之远,这样滚下来,她居然没有任何太过严重的开放式伤口,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西凉茉皱皱眉,慢慢地支撑着叫嚣着疼痛的身躯,向不远处的一条潺潺溪流走去,坐在溪水边,捧着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溪水让她一个激灵,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许多,而且溪水虽然极冷,但是很甜,她含了两口水,慢慢地咽下去,刚精神了一些,琢磨着怎么走出去,即听见不远处有细微的悉挲之声。

西凉茉瞬间汗毛倒竖,浑身一僵,警惕地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个时代,出了人烟密集的城镇,山川大河,便是野兽一族的领地,豺狼虎豹都不足为奇,难道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狼或者豹子什么的夜行动物?

她的手也慢慢摸到了自己的小腿上,那里还有之前从天理教徒身上找到的两把短剑。

悉挲之声渐渐大了起来,还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嗯……。”

是人?

难道是之前那个凶悍的傻大个?

西凉茉紧张的神经,这才略略放松下来,提着刀剑慢慢地朝声音的来源靠过去,果然在一簇灌木丛间看到一个面朝下躺伏在灌木之间的高大身影。

那人不知伤到了哪里,身体正不自觉的抽搐,唇角也溢出痛苦的破碎呻吟。

原来这蠢物居然掉到这里来了!

西凉茉却定了对方已经没有威胁自己的能力,这才收了剑,一点没犹豫地对着对方恶狠狠踹了几脚,没好气地道:“叫本姑娘陪你去死,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现在好了,自个滚下地狱去,去死!去死!”

这厮没头没脑地砍杀自己,还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就算了,居然想要她陪着死?

摔不死他,看她还踹不死他!

直踹得西凉茉又开始觉得头晕,这才停住了虐待对方的动作。

气喘吁吁地歇了好一会,她才居高临下鄙夷地对着已经完全连呻吟都发不出的人冷嗤一声:“自个在这呆着喂狼吧!”

随后,她打算抛弃对方沿着溪流向着溪流的下游而去,忽然又想起,若对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或者药品武器什么的,说不定对自己还有点用。

于是某无良女折返回头,去拖拽那趟在灌木丛里的人,也不管轻易翻动受伤的人是否会导致对方伤势更严重,在西凉茉眼里,这样的蠢货,最好早死早超生。

但当她使了吃脑的劲道把对方翻了过来以后,月光下的那张青白得毫无血色的冷俊面容,却让西凉茉大吃一惊。

太……太子?!

那个把自己拽下陡坡的笨蛋居然是太子司承乾?

这样皇后娘娘的心头宝,天朝金尊玉贵的继承人,怎么会轻易地进入秋山,以身犯险去剿灭天理教?

西凉茉皱起了眉,这位太子爷未免也太轻率而鲁莽了!

西凉茉伸手去探了探司承乾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她再为他检查了下四肢,左腿似乎骨折了,再加上他最严重的肩部受伤,西凉茉估计若是一时半刻不救治他,没多久就要举行国丧了。

但是同时,西凉茉又要面对一个抉择了。

要不要救这位太子爷?

如果救了对方,或许会多了一个有力的筹码,整个皇家都会欠她一个人情!

但万一这位太子爷要是追究起自己将他推下悬崖之事,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这厮如果硬要治她一个谋逆之罪,就真是倒霉大发了。

如果是为了保险起见,也不让其他人救活他,要不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他这么死于‘滚落陡坡被石头撞破头’?

反正这位鲁莽太子爷也打算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她的命,她也不算对不起他!

西凉茉摸着下巴,考虑了半天,危险地眯起眼。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西凉茉犹豫了片刻,还是嘀咕道:“算了,留着你吧,说不定哪天百里青那大妖孽倒台了,我还得留个后手,免得被那厮牵累。”

这年头,谁都靠不住,还得多给自己留几张底牌。

冒险,也就冒险一次吧,从来富贵险中求!

西凉茉想了想,使劲将司承乾给从灌木里拖出来,歇息了一会,再上前给他简单检查了一下,确定了司承乾目前最严重的伤口就是腿部的骨折和肩膀那个窟窿。

她看了看溪水所在地,还好距离这里也不过十来步路的距离。

西凉茉一扬手就把司承乾的披风给扯了下来,用自己的剑划成一条条的布条,然后走到溪边,拿出一半仔细地洗了洗,拧干后再过来,伸手进他怀里掏摸,还真摸出了好几瓶药,正是当时那老尼姑给他送过来的,发现天理教的教徒围攻过来,庙里呆不住了,他才将药物全部都扫进了自己怀里撤走。

此刻,西凉茉拿了药,不由脸上一喜,一一打开来看看,她曾经跟着柳嬷嬷学习研制香粉的时候,因为需要知道哪些香花香草有毒,哪些又对人体有好处,所以也也顺便学了点基本的草药医理,这些日子她又潜心研究一段毒药,医毒同源。

所以西凉茉很快判断出这些是金创药,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药,但聊胜于无。

西凉茉给他解开衣服,用湿布给司承乾去除掉左边肩膀上的血污还有赃物后,再把大部分药都给他洒了一些上去,让伤口不再流血,最后用布巾缠绕好伤口,就算处理完了一处伤口。

最后她捡些树枝削了和给他的左腿固定上了夹板,避免断掉的骨头戳伤肌肉和大血管。

处理完一切后,西凉茉懒洋洋地坐在司承乾的身边:“行了,太子爷,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若是你自己挺不住,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怪不得我。”

西凉茉累得出了一身汗,一坐下就直想打瞌睡。

但冷风一吹,她又清醒了一些,看看还是满脸铁青,跟死人没多大差别的司承乾,叹了一口气,转身捡柴火去了。

毕竟是初冬寒夜,若是任由他这么躺着,估计没一个时辰就要被寒风吹成僵尸了,还好自己身上带着当初打算拿来火烧家庙的火折子及打火石。

司承乾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浑身火热,有人在不断地踢打他,疼痛得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隐约间仿佛又回来了十岁那一年,自己与父皇去皇家猎场狩猎,却忽然遇上了黄河决堤后,大批无所归处的饥民冲击皇家猎场。

彼时,御林军抵挡不住,所有人都被冲散了,只得那个人拉住了他,一路狂奔躲藏,狼狈不堪,流落在外的那段时间,他们吃尽了苦头,沿路乞讨,因为不知世事与皇族的傲气,甚至被乞丐嘲笑追打。

“你是太子,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

“打死这敢抢地盘的傻小子!”

他只觉得浑身都很痛,很痛……而且喉咙间异常的干咳,极度的干渴迫使他模糊间,睁开了眼,只觉得一道带着淡淡馨香的身影在自己身边坐着,边上是跳跃的火焰,寒夜中散发着的温暖,他张了张唇:“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在说话,还是在做梦,随后又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西凉茉正在烤火烤得舒服了些,她好不容易寻了个溪流边的灌木林避风处,而且地方极为隐蔽,免去了被天理教教徒发现的危险,又将司承乾拖到这里,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点燃了柴火,也暂时不必担心野兽的袭击。

于是她全身心放下来,正是思考着怎么带着一个病人走出去,却忽然听见那个她以为已经陷入彻底昏迷的男人发出了声音。

她一惊,还以为对方醒了,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只是呓语。西凉茉虽然很不想动,但看了看司承乾的状态,还是去拿了几片她从远处树林里摘来的大叶子打了溪泉中的水过来。

西凉茉扶起司承乾的头就着叶子喂了他几口水,但生病中的男人坚毅的薄唇却紧紧地闭着,跟个蚌壳似的,叶子里水流了他一脖子,倒没喂进去几口,西凉茉皱了下眉,毫不客气地‘啪’‘啪’两巴掌扇上了高贵太子爷的脸:“你这混帐,不是要喝水么,又抽什么风!”

说罢,她打算效仿当初拆百里青下颌的手法,去卸下司承乾的下巴。

“啪嚓”两声太子爷高贵的下巴倒是被她毫不客气地卸下来了,但问题又来了,水倒是灌了进去,但是对方完全不吞咽,水只顺着下巴流到了西凉茉身上。

西凉茉愈发的恼火,又抬手‘啪啪’地狠抽了他好几巴掌,才解气。

这厮有毛病么?!

偏偏司承乾似乎被她抽怒了,昏迷中竟然皱了下眉,别开了脸。

西凉茉彻底无语了,只能又帮他把下巴装了回去,然后支着下巴开始烦恼,刚才还打算让他就水吞服一点金创药,哪知这厮居然这副模样,连水都不喝,怎么能吃药呢?

西凉茉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司承乾身为太子经历太多的暗杀,多年以来训练的神经反应,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不肯随意服用东西。

西凉茉觉得自个费了那么大劲给弄回来的人,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如今情形越发不好,烧得厉害,若是她不想法子给他灌药,努力一下,自己之前不是都做无用功了么!

西凉茉目光无意地瞥见司承乾干得起皮的嘴巴蠕动了几下,她脑海里忽然掠过上辈子常在书里看过的某些场景,不由头皮一麻,立刻自我否定了。

算了,随他去死吧,才不要做这种奇怪的牺牲!

但是下一秒,瞄见司承乾挂在腰上的一块象征着皇权的金雕玉勾,她又犹豫了起来,再加上之前坠落下来的时候,她大惊之中,死死地缠住对方的身体,尽量将自己蜷缩在他的怀里,试图尽一切可能保护自己的身躯,所以大部分伤势都在司承乾身上,自己所受的伤并不重。

所以她终归是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地道:“算了,时也命也,但愿这桩买卖值回票才好,要这样都不行,那就是你自己命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