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嘿嘿一笑,吃疼地缩回了手。

的确是好险,如果这一针打到的是小鬼,估计不死也得废掉一只眼睛。

白瓷正想拔出扎在手上的银针,却猛然感觉一只冰冷的小手已落在了那枚银针之上,她还未来得及叫疼,银针已被小鬼拔了出来。

白瓷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有温热的液体瞬间沁出了她的手掌。

就在她咬牙切齿地想要痛骂小鬼之时,空气中却忽然响起一声百感交集的长叹。接着,她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老气横秋地骂了句:“傻丫头……”

她正想反驳,屋内的黑暗瞬间被亮起的蜡烛扫了个一干二净,她循着烛光亮起的方向望去,只见小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神色间分明有那么点感慨万千的意味在里面。

白瓷于是只得狠命咽下到嘴的反驳之词,低头打量自己拿可怜被一针对穿的左手手掌。她原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嫣红的鲜血,谁料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手发黑的污血。

“不是吧!毒针!”

那位黑衣姐姐也忒狠了些!

白瓷慌忙从中衣上撕下一根布条紧紧地系在了左手手腕上。这也是当年鬼医教的,目的在于阻碍血液循环,延缓毒发时间。

“这毒我没见过,也对,想杀我必然要选我没见的毒!”小鬼继续在那厢感慨万千。

白瓷瞬间石化。她之所以中了毒也不惊慌,那是因为小鬼也就是当年的鬼医就在她身边,从小到大,在她的意识里,这世上就没有鬼医不能解的毒,然而现在,这厮却说这毒他没见过。

天……

“你忍着点!”

白瓷刚想问小鬼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小鬼已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便朝白瓷左手手心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了毒的关系,任凭小鬼的匕首在手心游走,白瓷竟未曾感觉到丝毫的疼痛。

“为什么不疼?”因为职业的关系,白瓷并不是第一次中毒,但这一次的毒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不疼?”小鬼一怔,忽然拿起白瓷的手,张开嘴便一口吮了下去。

待到将满嘴的污血吐尽,小鬼脸上的表情竟由忧心忡忡转为了一脸释然。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放开了白瓷的手,仰天大笑,直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喂,喂,你没事吧?”白瓷还以为他不小心咽下了毒血,中了毒,慌忙过去查看。

“没事,没事,只是觉得可笑。真的好可笑!”小鬼扬手甩开白瓷,抱着肚子继续大笑,“哈哈哈哈哈……他竟然想用那东西毒死我……啊哈哈哈哈……”

白瓷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笑得已经浑然忘我的孩子,满头雾水。实在想不出自己中毒一事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小鬼才终于止住了笑。

“你先别忙着笑,你倒是先替我想办法解毒啊!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中的毒!”见小鬼止住了笑,白瓷冲着他就是一通狂吼。

她不吼还好,这一吼,小鬼好不容易回归到正常状态的嘴角又再度扬了起来。

白瓷对着他怒目而视。

“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眼看着白瓷就要爆发,小鬼慌忙上前拍了拍白瓷的手臂,“那不是毒。不过是强效麻药,再加一点点强力染色剂。”

“可能是我的标签贴得太误导大众。‘挺尸百分百,强效,无解。’也难怪他会以为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小鬼勾唇一笑,面带嘲讽,“那孩子做事终究不够缜密,竟没想过要验证一下药效。”

“也怪我高人的形象树立得太好,那孩子已经陷入了偶像崇拜的泥沼。凡是我说的都是对的,凡是我的命令必须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他已经完全忘了,我也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犯错的人。”

小鬼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蹲下身,仔细地从那床被白瓷丢到地上的棉被上找出刺客留下的银针,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收好。确定棉被中已经没有银针,他抱起棉被将它放回到了自己床上。

“说不定那孩子还以为我以现在的这个身份出现是为了对付他,说不定他正被我吓得夜不能寐呢。”小鬼说着,嘴角又一次不自觉地弯起,乍一眼看去仿佛一尊诡异的邪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小鬼铺棉被的举动,白瓷忽然感觉眼皮开始一阵阵发沉。

“为什么我突然那么想睡觉?”

“没事没事,药效开始显现了,睡一觉就没事了。以你那吨位我可没力气送你回去,今晚你就在我床上睡上一夜吧。”

“这怎么好意思……”

白瓷本想撑着回自己床上去睡,无奈身体实在是太沉了,沉到连多走一步都有些困难。最后,身体的本能战胜了理智,只听“扑通”一声,她郁闷地发现自己已经没志气地倒在了小鬼的床上。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白瓷看到小鬼体贴地为她解下了绑在左手手腕上的布条。的确,再不解下那布条,左手估计就要废了。

十五、不灭之魂

白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揉揉眼睛迷迷糊糊想要爬起来却被身旁某个不明物体绊了一下,亏得她眼疾手快以手撑地才没狼狈地一头栽下床。

艰难地挪回到床上,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刚刚绊倒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待到看清那是什么,她终于“呀”的一声尖叫出声。

刚刚绊倒她的那个东西被她的尖叫声惊醒,爬起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表情茫然。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瓷懵了。昨晚白瓷倒在小鬼床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以为小鬼是发扬风格把床让给了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自然会有那么点接受不能。

如果这厮是个普通的十岁男孩那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这厮骨子里分明是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怪。想到这里,白瓷重重地打了个寒战。

“不好意思,我有点认床……”小鬼努力睁大了迷糊的双眼,对着白瓷咧开嘴傻笑,脸上的表情茫然又无辜。

“可是,你……”白瓷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世鬼医那邋里邋遢的老头子样,再度重重打了个寒战,直到低头看到眼前那个被宫中良好伙食养得粉雕玉琢的漂亮小男孩才终于微微好受了些。

“不就是跟个十岁的孩子睡了一夜吗!你能有什么损失!我还没介意你睡相不好,几次差点把我从床上踢下去呢!”

小鬼张开嘴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打完哈欠,他忽然定睛望着白瓷,唇角微微一勾,语气颇为郑重地道:“如果你实在难以释怀,大不了将来等我长大了娶你!嗯,还好,也才差六岁而已嘛。”

白瓷瞬间僵硬……

“仙儿……”

白瓷还没僵硬多久,门口忽然响起了太皇太后的声音。

她机械地转过头去,恰对上老太太一脸惊愕的表情。

“仙儿,你怎么会睡在这里?”老太太望望床上的白瓷,又看看同样在床上的小鬼,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

白瓷无语问苍天。

昨夜刺客上门的事并没有惊动侍卫,所以,大家根本就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吃的空,无聊了跑到未成年小表弟的房中猥亵儿童来着……

白瓷无限怨愤地瞪了一眼跟在太皇太后身后的鹤衣。这么重要的大人物驾到竟然都不晓得通报一声。

可怜的鹤衣美眉被她瞪得有些发慌,狼狈地低下了头。其实,她也很无辜,人家太皇太后说了不想吵醒外孙女,只想偷偷看外孙女一眼,她一个小小的侍女能怎样?

“外祖母,你听我解释……”白瓷一骨碌爬下床,咬牙切齿地瞪了床上的小鬼一眼,而后绞尽脑汁开始想可行的借口。

昨晚发生的一切绝对是不能说出口的,如果说出了口,光是自己为什么会功夫都能解释上半天,而且一旦说了刺客的目标是小鬼,自然会牵连到杨光,皇帝小哥虽然不招人待见,但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他背了黑锅。想杀小鬼那刺客,分明跟小鬼有着隔世的宿怨。

白瓷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自己在冷宫发现小鬼当日那条锁着他右腿的粗大铁链,眉头微皱。

“皇祖母,我要娶仙儿姐姐为妻!”

白瓷正痛苦地斟酌着到底该怎样开口,空气中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童音。童音虽稚嫩却透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决绝,仿佛已下定了决心。

白瓷闻言一阵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太皇太后估计也有同感,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O字型。

“不行吗?”小鬼嘴巴一扁,豆大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白瓷彻底石化。这孩子的演技也忒好了些吧……

“皇祖母,我都已经跟仙儿姐姐睡过了……”哭了片刻,小鬼忽然抬头坚定地望向太皇太后的方向,说这话的时候小手绞着被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末了,还不忘抽空抬起泪眼无限娇羞地瞟白瓷一眼,那表情就算再无邪的人也会忍不住怀疑两人之间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的□。

“咳咳——”白瓷冷不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整张脸瞬间从头顶红到了耳根,一脸无语凝噎的表情。

天地可鉴,自己可从来没做过猥亵未成年儿童的事情啊!

“我们只差六岁而已,我会好好待仙儿姐姐的,皇祖母,你就答应了吧!”小鬼忽然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绕到太皇太后的身侧,像一个撒娇的孩子般晃动着老太太的手臂,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太皇太后,目光中饱含了期待。

可怜的老太太心脏果然有些承受不来,那只被小鬼抓着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皇祖母,仙儿姐姐反正已经被我睡过了,也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你就同意了吧!”仿佛嫌老太太受的刺激还不够,小鬼又声泪俱下地加了一句。说这话的时候小家伙表情郑重其事,仿佛连他自己也相信了这个事实。

白瓷真的很有冲动当众戳穿这厮的身份,好让此刻正用暧昧不明眼神望着自己的众人看清楚这个老妖怪的真面目。只可惜,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所以,她只好无限怨念地站在原地。

“嗯,啊,那个,景儿啊……”老太太干咳了一声,接过鹤衣端上来的热茶,猛灌了几口才终于缓过神来,“景儿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只是个孩子,所以没关系的……”

“可是,我真的跟仙儿姐姐睡了。”小家伙仰头望着太皇太后,一脸无辜。

“噗——”鹤衣美眉好心端过来给白瓷压惊的热茶刚一入口就被白瓷喷了出去,屋内霎时腾起一股迷蒙的水雾。

“啪!”

白瓷将手中的茶碗奋力往地上一掷,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杨景!你闹够了没有!不就是蚊子太多抢了你的床吗?你需要这么报复吗?你至于吗至于吗?”

还好白瓷反应够快,爆发也不忘找个借口。不然如果真把真相给吼出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仙儿姐姐……”被称为杨景的小家伙闻言一怔,接着竟刹那间泪如雨下,表情凄恻哀绝,仿佛刚刚被人抢走了挚爱的玩具。

白瓷一瞬间真的灰常有以头抢地的冲动。

“景儿啊……这件事皇祖母做不了主……”太皇太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无可奈何地望了白瓷一眼,拍拍小家伙的肩膀,犹如火烧屁股般落荒而逃。

见太皇太后走了,宫内一干侍从纷纷鱼贯而出,很快,里面就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人。

“哈哈……你刚刚的反应真可爱。”观众退场,小家伙立刻露出平常那副闲适懒散的表情,如果不是脸上依旧带着泪痕,根本不会有人将他跟刚刚那个哭着要太皇太后把茹天仙嫁给他的孩子联系到一起。

“丫头,如果你愿意,我倒是真的不介意将来长大了娶你为妻。减减肥绝对是个美人啊!啧啧!”小鬼仰头摸白瓷的下巴,可惜由于两人身高的落差,这个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动作并未顺利完成,乍一眼看去反倒是有几分像是孩子在向妈妈撒娇,怎么看怎么诡异。

“愿意你个头!”白瓷好不容易退下去的怒火又被他惹起,扬起手“啪”的一声便将那只意在调戏的粉嫩小手打飞。

这是什么世界啊!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岁的孩子调戏了……

“对不起,开个玩笑。”小鬼抿起嘴浅浅一笑,刹那间恢复了一脸老气横秋的表情。

白瓷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地道歉,倒是有几分意外。斟酌了片刻,她终于咬牙问出了憋在心中良久的疑问。

“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小鬼已经慵懒地坐在了床沿上,正静静地盯着虚空发愣,听到白瓷的问题他的目光蓦地一收。

“我是什么人,几百年来,我一直想搞清楚这个问题……”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再度移向了尘埃跳跃的虚空。

彼时阳光正盛,缕缕金光透过窗棱射入屋内,一室跳跃的金色尘埃。从白瓷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十岁的男孩坐在满地金光之中,微微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搅动一片金色的光点,像极了当年鬼医画中的天使。

不知为何,白瓷瞬间竟有了种恍如梦中的错觉。

“你有没有听说过不灭之魂?”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鬼的声音终于幽幽地在空气中响起。

白瓷木然地摇头。心说,我前世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你教的,你没说过我怎么可能知道。

“好吧……”小鬼勾唇苦笑,并没有看白瓷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气中跳跃的尘埃,“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原来的那个世界跟这里截然不同,如果硬要对比,那个世界应该比这里先进上千年。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拜一种名为科技的东西所赐,人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前世你跟青花瓷小时候我对你们说过的那些东西并不是神话,而是事实。”

鬼医向来很诡异,小时候听他说起那些飞船啊电脑啊之类的东西之时,白瓷都是当他在疯言疯语,而如今,在自己莫名其妙一觉醒来成了另一个人这样的状况下再听这些话,白瓷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深信不疑。大概这也是小鬼愿意说实话的原因吧。

“我努力了很久,希望自己能够回去,可惜试了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原来是不灭的。就像在玩网游一样,死亡之后可以一次又一次重生。虽然我无法自由选择重生后的身份,但我却可以永远保留最初的记忆。”

“刚开始知道这个事实我兴奋了很久,既然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既然我拥有无限的时间,那么为什么不努力把现在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小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微笑着眯起了眼睛,眼中现出悠远的神思。

“我天真的以为,凭着一己之力可以改变世界。为了心中的梦想,我夜以继日地努力着,甚至于不惜双手染满无辜者的鲜血……几百年来,我一次又一次地转世,当过乞丐,做过商人,当过神医,做过农夫,当过奸臣,甚至还做过皇帝。我曾经登上过权力的至高巅峰,也曾经被人当成蝼蚁狠狠踩在脚底下。我培植傀儡,暗杀皇帝,操纵朝政,有好几次,我真的以为自己成功了。然而,好景总是不长,用不了多久,世界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就像是被神诅咒了一样。”

白瓷木然地盯着眼前的男孩,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鬼医那双透着淡淡悲悯的眼睛,那种眼神,像极了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神祈。多年来她一直无法理解,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

原来,如此……

“明明是费尽了心机培育出来的完美果实,然而每次却都会从里面开始慢慢烂掉。无论多好的制度,无论多么完美的策略,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向着无可救药的方向发展下去,每次都害得我不得不亲手将其毁灭。”小鬼忽然用力拧紧了拳头,眼中现出凌厉的光芒,疯狂而渗人,仿佛一只被人逼到了绝地的野兽。

白瓷不由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半步。

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小鬼眼中的杀气才终于渐渐退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回复清明。

“我现在想通了,就这样吧。地球转不转关我屁事!天下苍生关我屁事!自己过得开心才最重要!”他忽然转头望向白瓷,笑容悠然,眸中竟带了几丝淡淡的暖意,“那天你把我从冷宫带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浑身僵硬的白瓷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你叫什么名字?”相顾无言了半天,白瓷终于忍不住好奇开了腔,“我可以知道你在原来那个世界的名字吗?”

小鬼明显地一愣,最后他只是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在那个世界我叫柯南。木可柯,南方的南。”

“是真名?”小鬼的表情分明有些诡异,让白瓷不由对这个答案的准确度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对,真名!”小鬼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在我原来那个世界,有个很有名的侦探故事,故事的主角也叫柯南。为了这个名字,我可没少被人嘲笑。”

“那个世界,我大约是永远都回不去了吧……”

十六、还是刺客

凡事有一必有二,自从上次的黑衣姐姐来过之后,便不断有操着各式各样家伙的刺客夜探皇宫。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小鬼。

白瓷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正以待,然而小鬼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仿佛那些刺客们刺杀的不是他,而是与他无关的另外一个人,搞得白瓷哭笑不得。

不过,等到她亲眼目睹了几个刺客的悲惨遭遇之后,她终于明白比起小鬼,倒是那些个刺客们更应该自求多福。

刺客甲是被侍卫们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中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已被池水浸得浮肿发白,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虫咬的痕迹,已经完全辨不清面目,如果不是他不住地发出阵阵□,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已是一具死了多时的浮尸。

刺客乙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埋在了御花园的花肥之中,只露出通气的鼻孔,御花园的花匠发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的脑袋是一块结成了一团的花肥,拿了铁锹用力想将“花肥”拍散,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才知道那竟是一个人。等到花匠找人帮忙将那个可怜的刺客从花肥堆里挖出来时,那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气若游丝,头上,发上,嘴里,甚至鼻孔中都已爬满了虫子。如果花匠再晚发现他一天,那个可怜的家伙绝对会成为真正的花肥。

比起前两位的悲惨遭遇,刺客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他只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然后再被人拿两根手腕粗的铁条戳穿琵琶骨钉在了宫墙之上,那个将他钉在墙上的人为了防止他失血过多死亡,还好心地在他的伤口上敷了厚厚一层伤药,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只等待人料理的白斩鸡。可怜那位发现他的小宫女连着做了十几天被白斩鸡追杀的噩梦。

有了前面几个前车之鉴,白瓷对小鬼的自保能力已经没有半点怀疑,她唯一好奇的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到底是如何完成前面那些高难度动作的。为了见证奇迹的发生,连着几天她都偷偷埋伏在小鬼门外守株待兔。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有幸撞见了刺客丁。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刺客丁的出场堪称惊才绝艳,那厮是从小鬼屋内的青石地面下钻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簌簌地往下掉土块。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口的炊饼。

那厮出来之后啥也没干,就地坐在地上啃起了炊饼,一边啃还一边发出阵阵极力压抑的啜泣。如果不是他腰上佩着一把价值百两黄金的西域弯刀,白瓷几乎要以为这厮是刚刚从刑部大牢越狱出来,只不过不小心挖错了方向……

估计连小鬼也被他匪夷所思的举动震惊了,一直到那家伙啃完整个炊饼又拿出别在腰上的水囊喝了几口水都没什么动静。

“靖王啊靖王,俺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是俺家主人一定要你的命,俺也是木有办法啊……”喝完水打了个饱嗝,那厮拔出腰间的匕首战战兢兢地向小鬼的床靠近,双股战战犹如筛糠,仿佛他将要杀的那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鬼。

活了这么多年,白瓷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杀手,她努力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谁?谁?谁?”那位刺客大哥耳朵不错,明显是听到了白瓷的笑声,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眼中惊恐的神色更甚。

“你~~~~也~~~~想~~~~杀~~~~我~~~~啊~~~~”

白瓷刚想现身,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阴测测的童声,接着,她看到小鬼床的方向缓缓飘过来一颗小孩的头颅,那头颅缓缓地向着刺客的方向逼去,仿佛为了加重恐怖的气氛,屋内竟倏忽间燃起了数朵幽蓝幽蓝的鬼火。

“人~~~~可~~~~以~~~~杀~~~~鬼~~~~吗~~~~”

空气中再度响起那个阴测测的童声,与此同时,那颗小孩的头颅脸上竟缓缓绽开了一抹绝美的微笑,在鬼火的映照下分外渗人。

“啪叽——”

一颗眼珠子从头颅的眼眶中落下来,仿佛一个熟透了的柿子般在刺客的面前跌得粉碎。那颗头颅望了一眼地上摔碎的眼睛,忽然抬头冷冷瞪着刺客。

“把~~~~你~~~~的~~~~眼~~~~睛~~~~给~~~~我~~~~谢~~~~谢~~~~”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阴冷童音,虽然白瓷知道这一定是小鬼使的障眼法,但她依然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寒战。

寒战过后,她听到空气中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滴声,然后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响彻云霄。